[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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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宋 第七十八章 高小妹的直覺

    高余有些驚訝,亦或者說,是奇怪。

    高小妹性格開朗,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高府上下的人都很喜歡她。

    不過,畢竟是個女兒家,將來是要嫁人的。加之高俅有三個女兒,所以對高小妹有些嬌慣,卻算不得寵溺。

    由於她是林氏所出,所以和高余算不得親近。

    嗯,平日裡相見,也會打招呼,面子上的禮數也有,但始終保持距離。

    所以高余對高小妹的來訪有些驚訝,他來高府已有十來天了,這還是高小妹第一次來他住所。

    「小妹,有事嗎?」

    「若四哥急著出去,那就算了。」

    看高余穿戴整齊,高小妹便輕聲道。

    她長的很嬌俏,不算什麼國色天香,但卻是小家碧玉,楚楚動人。

    高俅長的不難看,林氏年輕時也是個美人胚子,生出的女兒,自然也丑不到哪裡。

    只是此刻,她卻是蛾眉緊蹙,眉宇間透著一種憂愁。

    「也不急著出去,小妹要是有事,不妨聊聊。

    左右也是在家裡悶得無趣,想要出門走走。若是小妹肯與我閒聊,我不出去也罷。」

    高余說笑著,就攔住了高小妹。

    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煩心事。

    雖說兩人同父異母,但畢竟是一家人。高余有點不喜歡高堯輔,因為那廝太傲氣。問題是,高余不知道他傲氣什麼,不就是過瞭解試嗎?就算是過了省試,中了三甲又能如何?他又不求著高堯輔,所以也沒有必要去迎奉,更沒必要和他計較。

    在高余看來,高堯輔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屁孩子!

    但高小妹不同,她開朗、大方、熱情,而且長得又漂亮,他自然對高小妹有好感。

    別誤會,這好感不是什麼禁忌,而是純粹的兄妹好感。

    高小妹噗嗤笑了,「四哥說話忒油滑,不像個道士,倒像是汴梁城裡的幫閒呢。」

    「哈,那也要看對誰油滑,對小妹,便一肚子的讚美。」

    說著話,他引高小妹進了房間坐下,命人奉上茶水。

    「說吧,有什麼事?」

    高小妹的笑容隱去,心事重重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與四哥知道,可若是不說,心裡面總是不太舒服。」

    「怎麼?」

    「是三哥。」

    「三哥怎麼了?」

    高余一愣,疑惑看著高小妹。

    「三哥最近幾日,感覺很怪異。」

    「哦?」

    高小妹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一下,才繼續道:「四哥,本來這件事,我是不想與你說的,只是憋在心裡,實在難受。我不敢與父親說,因為擔心四哥如果真惹了禍事,父親生氣,一定會責罰他。你不知道,父親對三位哥哥,平日裡都很嚴厲。」

    「嚴厲嗎?」

    高余有些詫異。

    他回來這麼久,高俅給他的感覺,更像是朋友,沒有絲毫嚴厲。

    高小妹道:「四哥不一樣,你在外面漂泊了十五年,受了很多苦,還差一點送了性命……父親心裡,對你一直很愧疚,所以才不會對你嚴厲。可你如果一直在父親身邊長大,就會知道父親的嚴厲了!他對三位哥哥的期望很高,自然也就嚴厲。」

    核算著,是對我沒有期望嗎?

    高余聽著這話,心裡面有點怪異。

    不過,他並未生氣,笑道:「若是如此,那我寧願在外面流浪。」

    噗嗤!

    高小妹笑出聲來,但旋即便隱去笑容。

    「我想與娘說,可娘膽小怕事,肯定存不住心事。

    思來想去,也只有四哥可以傾訴,所以才冒昧找來,還請四哥不要見怪。」

    高余做出不耐煩的表情,伸手看似要打高小妹的樣子道:「直恁囉嗦,快點說吧。」

    他這模樣,倒是讓高小妹感覺輕鬆許多。

    「我說,我說!」

    她想了想,低聲道:「最近兩日,我發現三哥有些魂不守舍。

    三哥這個人,其實不壞,就是有點小心眼,也是你沒有回來前,父親對他很重視。

    他這人有很多毛病,但做事很細。

    可最近幾日,卻有些丟三落四,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有,他每日早出晚歸,說是與同窗做功課……但是,他每次回來,身上都帶著很濃郁的脂粉味。不是街市上普通的脂粉,是那種很貴的脂粉,我都沒有使用過。」

    「你是想說,三哥外面養了女人?」

    「不是!」

    高小妹連連擺手,「那種脂粉,好人家的女兒不會使用。」

    「哦!」

    高余有點明白了,瞪大眼睛道:「小妹,你是說,三哥最近都在外面和錄事廝混?」

    汴梁,有一條錄事巷,位於相國寺南。

    錄事巷,聽上去是一個清雅的稱呼,實則是一個紅燈區。

    那裡全部都是青樓妓館。之所以被稱之為錄事巷,是因為**陪酒時,往往負責監酒,稱之為錄事。不僅是汴梁,包括杭州、CD等地**,也都習慣稱為『錄事』。

    久而久之,錄事就成了**的雅稱,彼此稱呼時,少了許多尷尬。

    有宋一朝,亦或者說,從古自今,**都是一種公開的存在,而在宋朝則更加透明,甚至還分了等級。

    最差的一種叫做私女支,是野瓦子外的那種,平日在自家房內招攬客人,不入妓館,更不在教坊名冊。只需按時向官府交稅,那麼官府也就不會去找她們的麻煩。

    私女支外,又有三種。

    一是家女支,是公卿貴族,士大夫們家中的歌姬,平日裡用來自娛自樂。

    第二種名為市女支,汴梁城裡許多青樓的錄事,都屬於市女支。他們從小被賣給妓館,姥姥們花力氣培養,教她們琴棋書畫。當然,她們的收入大多也交給姥姥們。

    第三種,便是官女支。

    官女支歸教坊司,分十三部。而在她們之上,還有官員,朝廷欽命的官員。

    高余也算是走南闖北,高小妹不好意思明說,可他卻不甚在意,脫口而出。

    「只是,不知是哪家的錄事,三哥近來的花銷甚大。

    昨日他還向我借錢……四哥不知道,三哥這人雖好漁色,卻很有節制。他以前和一些狐朋狗友廝混,但從未短過錢兩。可這次,不知是怎地,居然會向我來借錢。

    我越想就越覺得不太對勁,這不合三哥的秉性,他是不是被人設計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9 17:45
第七十九章 跟蹤高堯輔

    高余沒有再開口,只低頭沉思。

    高小妹的直覺的確很敏銳,一個從不短錢的衙內,突然向妹妹借錢,絕對有問題。

    以高堯輔在高家的地位,哪怕高余回來了,也不會短了他的錢兩。

    甚至說,他如果真沒有錢了,大可以向高俅說。只要說明用途,相信高俅也不會少了他的。畢竟,高堯輔已過瞭解試,眼見就要省試,說不定會成為高俅膝下,唯一靠科舉出身的人。

    雖說高俅的哥哥高伸進士出身,但畢竟隔了一層。

    而且,就一個大戶人家而言,一個進士的份量遠遠不夠。

    高伸的小兒子高廉,比高余小兩三歲,已經在準備三年後的科舉。

    如果高堯輔這次能夠成功,必將成為高府第二代裡第一個考中進士的人,意義非凡。

    就沖這個,高俅就不會虧待了高堯輔。

    可高堯輔寧可向小妹借錢,也沒有對高俅開口。

    這就有問題了……說明他花錢的去處見不得人,否則又怎可能不去找高俅?

    「四哥!」

    高小妹見高余不說話,忍不住催促。

    高余嘆了口氣,抬起頭看著高小妹,輕聲道:「小妹,你怎知道,我會幫助三哥?

    自我返家以來,三哥對我敵意頗深。

    數次向為難與我,不過都被我化解了……這種情況下,我又為什麼要去幫他?」

    「可是,可是……」

    高小妹有些急了,眼睛都紅潤了。

    「四哥,三哥雖說有不對之處,但畢竟是三哥。

    還請四哥你不要記恨,不管怎樣,我們畢竟都是一家人,便是再不和,遇到事情的時候,也應該相互幫助。三哥快要省試了,我實在不希望他這時候再出意外。」

    這也是高小妹為什麼沒有去找高俅的緣故。

    她是擔心,萬一把事情鬧大,可能會耽誤了高堯輔的前程。

    高余想了想,站起身來,揉了揉高小妹的腦袋。

    「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

    「那……」

    「此事你不要再過問,我會去調查。

    不過,我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還是會稟告父親知曉。」

    「那是當然。」

    高小妹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家,她實在是找不到別人。

    如果陸奇在的話,她可以通過陸奇來調查,可現在,陸奇在東平府收拾殘局。

    所以,她只有找高余幫忙。

    她說不上原因,只是感覺,高余應該能解決此事。

    在她眼中,高余可稱得上是一個傳奇人物。自幼丟失,跟著一個老道士四處流浪,然後又因為老道士被害,逃離杭州,險些命喪須城……可結果,又在須城大展神威。

    外面人都說,須城之戰勝在程麟運籌帷幄,勝在高傑膽大心細。

    但高小妹卻知道,高余才是那場大捷中的關鍵人物。

    現在,高余既然答應插手此事,想來一定能解決麻煩。如果,如果高余都解決不了,讓高俅出面也不遲……反正,高小妹這心裡踏實許多,笑容也變得更加燦爛。

    +++++++++++++++++++++++++++++++

    當晚,高堯輔沒有回家。

    不過在高俅看來,這也是正常事,之前高堯輔也有夜不歸宿的先例。

    高余不知道高堯輔去了何處,汴梁那麼大,他也不好尋找。所以,他也不急,只在家裡等著。到第二天晚上,高堯輔出現在高府。他氣色不是很好,眼圈發黑,臉色有些慘白,步履也顯得很漂浮,一看就是縱慾過度……同時,高余看出,他氣色極差。

    「三哥,這是在何處玩耍,怎地這般疲憊?」

    「與你有何干係?」

    「也不是沒有干係,只是小弟閒的無聊,若哥哥有好去處,小弟也想去耍一耍。」

    高余說著,還故意露出了百納袋裡的錢引。

    「走開,要玩耍自己去,我還要去讀書。」

    高堯輔一把推開了高余,氣呼呼走了。

    而高余則看著他的背影,負手而立,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線來。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當高余與高堯輔搭話的時候,可以清楚感受到,高堯輔心不在焉的狀態。他心事很重,而且有些慌張。當高余問他『在何處玩耍』的時候,他的目光更有些游離。

    之後,高余露出自己的錢兩,高堯輔的眼神中,露出了渴求之色。

    這說明,他很缺錢!

    同時,更證明了高堯輔一定是惹了麻煩。

    高余已經主動示好,他可以順水推舟的向高余借錢。

    但是他沒有,或許是因為他的傲氣,或許是看不起高余……或許,他害怕驚動高俅?

    高余覺得,最後一種可能,最大。

    「四哥,情況如何?」

    「有問題。」

    高余說著話,取出一摞錢引,遞給了高小妹。

    「四哥,你這是干什麼?」

    「如果我猜的不錯,三哥很缺錢,他一定還會找你借錢。

    你把這錢給他,就說是你最後一點積蓄。然後,你就不要管了,在家裡等我消息。」

    高小妹一下子緊張起來,「四哥,三哥他……」

    「放心,我會查下去的。

    三哥好面子,所以不肯向我低頭。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高字,就算我們兩個之間矛盾再深,也是我們兩人的事情。我欺負他可以,別人卻不行……所以,我一定會查清楚。」

    「那,就拜託四哥了!」

    高小妹連連點頭,便轉身離去。

    第二天,高余一大早起來。

    他習慣性的在花園裡,打開全映像地圖,並開啟疾行技能。

    「四哥,你猜的不錯,三哥昨晚,又找我借錢了。」

    高小妹從外面跑進來,一臉慌張。

    高余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收起了地圖,輕聲道:「那他現在呢?還在家裡嗎?」

    「剛才出門了。」

    「很好!」

    高余洗漱了一番之後,叫上馬大壯,離開了高府。

    他這一次沒有騎馬,而是慢悠悠的步行。

    在進入汴梁城門之後,他帶著馬大壯來到了州橋旁的一個臨街小店。

    小店門臉不大,門口的蒸籠裡,擺滿了饅頭。

    饅頭,也就是炊餅。《燕冀詒謀錄》中有記載:今俗,屑面發酵,或有餡,或無餡,都謂之饅頭。

    而黃庭堅的《涪翁雜說》則稱:起膠餅,今之饅頭。

    只不過,在汴梁稱之為饅頭,在山東喚作炊餅。同樣的東西,不過因地域而有不同叫法而已。

    小店,名叫魚羊饅頭,在州橋一帶非常有名。

    高余要了十個熱騰騰的饅頭,和馬大壯靠在橋頭,一邊吃一邊看街道景色。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常小六匆匆走來。

    他見到高余,立刻緊跑兩步,「衙內,怎地恁好胃口,在這裡吃起了炊餅?」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0 17:46
余宋 第八十章 衙內可願習武?

    「是饅頭!」

    高余說笑著,便遞了一個饅頭給常小六。

    「這家饅頭不錯,我爹也常吃他家的,所以我專門過來嘗一嘗。

    店家,你這魚羊饅頭,又是怎個說法?魚羊鮮,就沖這個名字,一定是生意興隆。」

    賣饅頭的,是一個女人,四十模樣。

    她身前繫著一塊碎花布裙,聽到高余的話,便咯咯笑起來。

    在汴梁做生意,要學會八面玲瓏。

    女人聽常小六稱呼高余做『衙內』,就知道這是官宦子弟。他家這饅頭,還真的是有不少官員品嚐過。所以,雖然高余和常小六都是外地口音,她依舊十分恭敬。

    「衙內說笑了,奴姓揚,我那夫姓于。

    當初取名的時候,就說把姓連在一起算了。後來有位大官人就說,乾脆叫做魚羊饅頭,取了個諧音。奴本來還不明白這名字的妙處,聽衙內解釋,才知有此奧妙。」

    是否真如此?

    怕只有這楊氏自己知道。

    反正,高余聽得很舒服,大笑道:「嫂嫂端地妙人,會說話。」

    說完他又要了五個饅頭,給了常小六兩個,剩下的給了馬大壯,而後道:「再要十個饅頭,讓人送去甜水巷老常家。」

    「衙內,使不得。」

    「有什麼使不得,不過幾個饅頭罷了。」

    說著話,他便付了帳,轉身離去。

    常小六忙跟上去,和馬大壯並排走在高余身後。

    「盯住了嗎?」

    「回衙內的話,按照衙內的吩咐,片刻沒有閒著。

    三郎出門之後,就去了太學。小底已安排犬子盯著,絕不會耽誤了衙內的大事。」

    常小六已經從老李家店,搬去了甜水巷。

    雖說是租賃來的房子,但終究是有了落腳之地,算安頓下來。

    接下來,便是為他安排差事。不過這並非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高余還沒想好,把他安排在何處。

    慢慢來,也不急於一時。

    前日他得了高小妹的提醒,就讓馬大壯趁著到大相國寺,找魯智深學武的檔口,順路通知了常小六,讓他盯著高堯輔。常小六好歹做個須城的都頭,這盯人的本事不差。這件事對他而言,本就是輕車熟路,沒有什麼難度,他當然不可能拒絕。

    這光天化日之下,高堯輔的確不太可能去荒唐。

    就算他想要去荒唐,那些錄事們也都還沒有起床,更不可能去招待他。

    所以,高余也不擔心。

    「六哥,幫我盯好了他,有什麼情況,就去大相國寺的菜園子找我。」

    「小底明白。」

    常小六剛要走,卻被高余攔住。

    他那裡一貫銅錢,放在常小六手裡。

    「衙內,這是何意。」

    「休要呱噪,拿著便是。

    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你父子幫我跑腿,少不得要有開銷。

    這些錢拿去用,若不夠時再來找我。我記得,你家大郎也不小了,正長身體,莫餓了他。」

    常小六的兒子今年十二,比高餘隻小了五歲。

    常小六聽了,也就不再推辭,把錢裝好,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他是個聰明人,高余對他一家不錯,雖說還沒有安排好差事,但是卻安排了房子。

    這不是個刻薄寡恩的人,好好幹,就不會虧待自己。

    常小六也是老江湖了,他知道,接下來他要把事情辦好,否則一定被高余看輕了……

    ++++++++++++++++++++++++++++

    「小魚兒,三哥是不是有禍事?」

    馬大壯在常小六走後,忍不住問道。

    「休問那麼多,只管練武。

    其他的事情,我自會安排,你不必操心。真要你幫忙的時候,我也不會與你客氣。」

    「好!」

    馬大壯撇了撇嘴,一副『你是大哥你說了算』的表情。

    高余說的不錯,讓他使力氣,打架都可以,讓他動腦子,就有些麻煩。

    既然高余這麼吩咐了,他也就不再追問。

    大相國寺,菜園子。

    當高余帶著馬大壯抵達菜園子的時候,意外看到了陳廣。

    兩人許是剛切磋完,所以都是汗淋淋,穿著一件單衫,坐在禪房外,屋簷下的門廊上喝酒。

    馬大壯一來,便非常自覺的開始練武。

    而高余則笑眯眯走過去,拱手笑道:「陳教頭,好久不見。」

    「哈,衙內事務繁忙,我倒是想去拜見,卻又不敢。」

    「教頭,你這話說的忒假……我聽大壯說,他在這邊習武,至少見到你兩次。

    我天天做什麼,你還能不清楚嗎?忙什麼忙,我那老爹老娘把我寵到了骨頭裡,便是動一動就覺得我辛苦。整日裡在家,只能自己找些樂子,又何來『繁忙』之說。」

    流落在外十五年,如今回到家裡,自然就成了一家人的心頭肉。

    高余說的有些誇張,但也不足為奇。

    陳廣和魯智深聽了哈哈大笑,魯智深更指著高余道:「師兄忒狡猾,灑家看你不是清閒,是嚇得不敢出門吧。」

    「噓!」

    高余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

    「大和尚,禍從口出。」

    最近一段日子,汴梁城到處都在尋找高余的消息。

    那《快雪時晴帖》著實牽動了不少人,以至於高余那日在白虎橋做撲,竟被人編成了一段評彈,在茶肆酒樓裡傳播。魯智深本不知道那得了快雪時晴帖的人就是高余。可他並不笨!把那天的事情聯繫起來,他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連忙摀住了嘴巴,嘿嘿直笑。

    「早知道,那日就要你一百貫。」

    「你現在也可以討要啊。」

    「那你給我一百貫。」

    「休想!」

    兩人說著,又是一陣大笑,卻惹得一旁陳廣莫名其妙。

    「衙內,長老,你們這打得是什麼啞謎啊。」

    「不說不說!」

    高余抿著嘴,連連搖頭。

    而魯智深也模仿他的樣子,做出一副天真模樣,捂著嘴道:「灑家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他二人的表情,陳廣苦笑連連。

    「一個痞賴,一個裝瘋賣傻,你二人可真是對脾氣。」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馬大壯拉伸筋骨完畢,開始打熬力氣。

    魯智深做了一個巨大的木人樁,讓馬大壯做一旁練習拳腳。

    而高余則津津有味看著他練,還時不時開口提點,卻總能說出馬大壯的錯誤出來。

    「衙內,眼力不錯啊。」

    「哈,我那師父,也算得好功夫。

    我性子疲沓,不願意學,但卻能看出好壞來。要用嘴皮子說,便是教頭你和大和尚聯手,都未必能說得過我;可若要和我真個動手的話,估計你二人一根手指就能勝我。

    便是我師父,生前也說我是嘴上天下無敵,手上土雞瓦狗!」

    魯智深先是哈哈大笑,但旋即又流露出一抹神往表情。

    「雖不知老仙長究竟如何了得,可就憑你這眼力,便知道一定厲害。

    只恨我知道的晚,若不然能與老仙長切磋,定然是一大快事……可恨,可恨啊!」

    這傻和尚,一言不合就哇呀呀大叫。

    陳廣也深以為然,在一旁點頭稱是。

    「衙內,你根骨無雙,便是大壯,也未必比得上你。

    這般根骨若不習武,豈不是浪費?不如你隨我學槍吧……大和尚的功夫,不適合你,可是我這槍棒,卻是能練得。若你願意學習,我願傾囊而授,不知衙內意下如何?」

    這是陳廣啊!

    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總教頭,一桿鐵槍號稱打遍汴梁無敵手的槍痴。

    這汴梁城裡,不曉得有多少人想要跟他習武,他卻看不上。如今,卻要主動教授高余。

    換個人,說不定已激動萬分。

    可是高余卻表情平淡,「習武,苦不苦?」

    「自然苦!」

    「那我不學……當年我師父要教我,我就是吃不得苦,如今若跟你學,他一定會不高興。」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0 17:46
第八十一章 求助

    高余看似玩笑一樣的拒絕,但陳廣卻知道,他很認真。

    對高余而言,懷清道長不僅僅是他的師父,更是他的恩人,他的父親。他對老道長的感情,哪怕高俅也無法相提並論。十五年相依為命,十五年奔波流浪,他從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成長為而今的高衙內,老道長所付出的心血,高余心裡清楚。

    師父其實並不想他混跡江湖,更希望他能安安穩穩一輩子。

    也正是這原因,老道長活著的時候,雖然也催促高余練武。可高余性子懶散,練兩天覺得苦了,就一陣撒嬌,老道長也就順水推舟的不再督促,隨高余由著性子來。

    他想不想習武?

    想!

    他想要為師父報仇。

    可他也知道,自己受不得那種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的苦。

    而且報仇有很多種方法,師父那麼高的身手,還不是被人殺害?所以,高余認為,要報仇,武功並不可靠,可靠的是頭腦。

    陳廣願意傳他槍棒,他懶得學。

    再說了,陳廣說傾囊相授,那就是師父和徒弟的關係。

    高余心中,師父只有一個人,就是懷清道長。其他人,武功再好,也無法取代他的地位。

    至於根骨之說……他心裡很清楚。

    師父曾說過他根骨一般,算不得上等。

    陳廣當然也不會說謊,他根骨的變化,源自於光陰蟬,源自於師父的恩賜,他怎能另投師門?

    高余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意。

    可尊師重道,他卻牢記在心。想做他的師父,除非老道長重生,其他人,想都別想。

    陳廣露出失望之色,又無可奈何。

    他想收徒,可高余不同意,他又能如何?

    高余是衙內,他老子是陳廣的頂頭上司,若真要強行收徒,估計高俅也不會答應。

    「既然衙內不願習武,那就當我沒說。

    不過,衙內的根骨……這樣吧,我有一些散手。

    若衙內不嫌棄,可以教給你,你我還是朋友之交,不知衙內願意否?」

    陳廣收徒,自然有私心作祟。

    但他也是真愛高余的根骨,想要傳授高余。

    高余搔搔頭,苦笑道:「教頭,你若想傳我功夫,便只管傳授,我學不學的會,卻不一定。

    我並非看不起武人,實在是對此沒有興趣。

    朋友之交,那是自然,你傳不傳我功夫,我都當你是朋友,這一點怎地都不會改變。」

    陳廣聞聽,也笑了。

    雖則笑得有些苦澀,但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

    「教頭,你忒不爽利。」

    一旁魯智深不耐煩了,忍不住道:「衙內,教頭其實,是有事求你。」

    「哦?」

    「教頭一生浸淫槍道,膝下沒有子女。

    但他有一個妹妹,早年嫁去了西京,在去年過世。他妹妹留有一子,名叫李大志,因得罪了人,判刺配秦州。你也知道,秦州苦寒,且毗鄰西夏,並不安全。他那外甥又是個不能打的……所以,他想請你幫忙,看能不能讓他外甥,不用前往秦州。」

    陳廣,頓時羞紅了臉。

    他這次主動向高俅靠攏,其實也是為了這事。

    只不過,他性子孤傲,以前高俅拉攏他,他不願意投靠,而今更不願意主動上門。

    所以就有了收徒之說。

    陳廣確實愛高余的根骨,但同時也想借這個關係,找高俅幫忙。

    「你外甥,惹了什麼事?」

    「唉,我那妹夫,是西京有名的仵作,大志孩兒也是子承父業,做了西京的仵作。

    去年底,西京出了一樁命案,衙門判定是自殺。

    可我那孩兒卻不太認同,於是私自……那是一樁毒殺案。他雖然判斷正確,卻讓洛陽令顏面無光。於是就找了個由頭,判他刺配秦州。我實在是不忍他去秦州受苦。」

    「原來如此!」

    高余恍然,想了想道:「這件事,交給我來解決,教頭不必著急。

    不過我今天不會回去,要在這邊查證一些事情。明日,我去找我父親,看能否幫忙。」

    「若真能免得我那大志兒刺配之苦,陳廣感激不盡。」

    「教頭,你又亂說。」

    高余臉一沉,指著陳廣道:「你找我幫忙,是看得起我,我能幫自然幫。

    當然,如果李大志真的是被冤枉,我會想辦法;可如果他……那樣的話,我可不管。

    我不想做那勞什子及時雨!

    你當我朋友,我不能讓你甥兒吃虧;但你若是騙我,就算你是汴梁第一人,我也不會幫忙。」

    「說得好!」

    魯智深聞聽,撫掌大笑。

    而陳廣則正色道:「別人我不敢保證,可我那大志兒,我卻知道,他是個老實人。」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說著,高余端起碗來,「教頭,什麼都不說了,吃酒。」

    「沒錯,吃酒!」

    陳廣大笑,端起碗一飲而盡。

    三人就這樣一邊吃酒一邊聊天,到後來馬大壯也參與進來,使得氣氛十分熱烈。

    吃完了酒,高余有些困了,便睡在魯智深的禪房裡。

    陳廣下午還有事情,所以便告辭離開。

    魯智深則是那種越喝越有精神,於是拉著馬大壯操練,把馬大壯收拾的慘叫連連。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高余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喚醒。

    禪房裡,點著一盞油燈,常小六急切道:「衙內,三哥活動了。」

    「哦?」

    高余坐起來,道:「去了何處?」

    「他去了東水門碼頭,登上了一艘游舫。

    小底讓犬子在那邊盯著,我匆匆趕來,與衙內知曉。」

    高余洗了一把臉,便拉著常小六往外走。

    「衙內,哪裡去?」

    「我有點事情,大壯晚上就在你這邊,大和尚多費心。」

    「可要灑家幫忙嗎?」

    「不用!」

    高余背著魯智深搖手,一邊走一邊道:「若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一定不會與你客氣。」

    說完,他和常小六便走出了菜園子。

    「大個子,你知道你家衙內去作甚?」

    「不知道啊,他說讓我跟你好好練武,練好了拳腳,有的是機會幫他。」

    「嗯,說的也有道理……你這大個子能吃能睡,倒是有些像灑家,可就是沒有灑家這般聰明的頭腦。」

    魯智深說完,便不再理睬馬大壯。

    他溜溜躂達走出了菜園子,見菜園子斜對面,坐著幾個閒漢,便朝對方招了招手。

    幾個閒漢見狀,連忙跑上前來。

    魯智深在他們耳邊低聲細語幾句,就見閒漢答應一聲,就匆匆離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1 18:17
余宋 第八十二章 游舫

    入夜,華燈初上。

    喧囂的不夜城,在汴梁拉開序幕。

    虹橋兩邊街道上,路人雜行,喧囂熱鬧。

    河面上,商船和官船減少,一艘艘畫舫、游舫,穿梭於河面,更增添幾分繁華氣派。

    高余感到東水門碼頭時,碼頭上停泊著四五艘船。

    一個瘦小精煉的少年跑過來,向高余唱了個肥喏:「常和見過衙內。」

    十二三歲的孩子,卻有著非凡的精明。

    高余看了他一眼後,笑著對常小六道:「六哥,確養了個好兒子。」

    「嘿嘿,也要衙內提攜才好。」

    高余沒有接話,只點點頭,問常和道:「小乙,我三哥上得那艘船?」

    「回衙內的話,已經走了。」

    「哦?」

    常和道:「三公子剛才上了一艘描金游舫,已出去了盞茶光景。

    小底無法阻攔,只記得那游舫的模樣,還有他們離開的方向……不過小底覺得,他們走不出太遠。」

    「怎麼說?」

    「一般的游舫,需八個船工。

    而那艘游舫,不過五人……而且,小底剛才還打聽了,那游舫是近兩月才來的汴梁,隔三差五的出現,似乎是私人所有。據碼頭的人說,它大都是沿河而行,一出現,便通宵達旦。」

    「這小子,聰明。」

    高余忍不住,稱讚了一聲。

    這一句看似隨意的稱讚,讓常小六眉開眼笑,比高余稱讚他還要快活。

    不過,他也知道進退。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關鍵是,要讓高余有印象。

    有了印象,比什麼都強!

    「衙內,接下來怎麼辦?」

    「小乙!」

    「衙內吩咐。」

    「去打聽一下,那艘游舫的具體情況。但是記住,不要打草驚蛇,否則我可不輕饒你。」

    「衙內放心,小底明白。」

    「六哥,咱們想想辦法,看能否去找一找。」

    常小六父子答應一聲,便分頭忙碌去了。

    不一會兒功夫,常小六愁眉苦臉回來,苦笑道:「衙內,有點麻煩。」

    「怎麼?」

    「這碼頭的游舫,都是有主之物。

    剛才小底挨個詢問了一下,都被人定下了,正在等人前來。剩下有幾艘小船,卻要價很高,而且看樣子,不是那正經路數,所以小底就沒敢答應……咱們,怎麼辦?」

    正是仲春,游河的好時候。

    汴梁城的畫舫和游舫自然不在少數,但是在這個季節,這個時候,肯定被人定下。

    用小船嗎?

    那些小船,也常有人租賃。

    穿行河上,是汴梁的一道風景線。

    雖說價格貴了點,高余倒也不怕。至於說不是正經路數……在高余看來,也不成問題。

    重要的是,看著天色,似要下雨。

    小船上光溜溜,若淋了雨,也不會太舒服了。

    就在高余猶豫的時候,河面上行來一艘小型畫舫,在碼頭上停靠。

    從船上下來了幾個人,遠遠便朝著高余招手。

    為首的,是一個少年郎君,他笑著喊道:「剛才在船上時,看著像是衙內,果然不假。」

    「你……」

    高余看到那少年,先一愣,旋即笑了。

    他認出了對方,就是那天晚上在白虎橋,和他做撲打賭的少年。

    後來這少年還派了人跟蹤他,結果被魯智深打昏過去。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居然在這東水門碼頭上,與他相遇。

    「小官人,別來無恙。」

    高余拱手,和那少年招呼。

    他不怕對方找麻煩!這裡是汴梁城,他是高俅的兒子。

    雖然說高俅只是個武官,而且不被人待見。但是,論其能量來,高俅的能量不小。

    所以,高余還真不害怕。

    不過,他也沒有掉以輕心。

    這少年居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可見來歷也不小。

    他看上去好像沒什麼惡意,年紀不大,卻透著一股精明。

    少年走上來道:「衙內實在不該,那日贏了我,一聲不響就走了,連名字都沒留下。」

    「呵呵,就算沒有留下名字,小官人不也知道了嗎?」

    說著,高余朝少年身後的人看了一眼。

    那人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淤青,看樣子魯智深那一拳,的確是力氣不小。

    似乎覺察到了高余的目光,富貴臉色一變,露出了尷尬、羞怒,最後又是無奈……

    「衙內在這裡,等人嗎?」

    趙構發現了高余的目光,但恍若不知,笑呵呵問道。

    他不說,高余也不會提那天晚上的事情。想來這少年也是有來歷的人,既然他不願意撕破面皮,高余更不會主動提及。師父生前說過:江湖道上,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若對方沒有惡意,也就不必掛懷。可如果對方心存惡意,你就不必客氣。

    從目前看,趙構對他,並無惡意。

    他初臨汴梁,除了家人,只認識魯智深和陳廣。

    有必要擴大一下朋友圈,多認識一些人,終究是有好處。

    高余道:「不怕小官人笑話,我有事想要租賃一艘船,可是這碼頭上的畫舫和游舫,大都被人定下。有心找小船,看這天色,過會兒怕是有雨,所以有一些猶豫。」

    「哦?」

    趙構眼珠子一轉,已計上心來。

    「既然如此,上我的船就是。」

    高余朝那艘小型畫舫看了一眼,在電光火石間就有了決斷。

    這少年好像不是要找麻煩的,只是不曉得上船後,又會是什麼嘴臉。但是,高余依舊不會害怕。倒不是他說有高俅撐腰,他可以無所畏懼。只說真翻了臉,他也有脫身之策。

    想到這裡,高餘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小官人。」

    「請!」

    「小官人請。」

    趙構和高余並肩而行,常小六跟在後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看少年的架勢,就知道非同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跟上去,若是被趕下了船,平白丟了臉面,反而不美。

    「小官人,也是游河嗎?」

    「哈哈,算是吧……左右在家裡有些煩悶,所以想著出來走走,不想遇到了衙內。」

    「還未請教小官人高姓大名。」

    少年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韋高,我叫韋高。」

    韋高?

    沒聽說過!

    高余對汴梁的公卿貴族並不太瞭解,而父母給他提醒的幾個人當中,也沒有韋姓官員。不過,汴梁這麼大,官員無數。他不知道,似乎也很正常,並無什麼毛病。

    至於趙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

    只是本能的不想報出名字,所以才用母親的姓,隨口編造。

    「原來為韋公子。」

    「公子卻當不得,我家中行九。」

    「那就是九哥了。」

    高余兩人來到碼頭上,正準備上船,看到常小六還停在遠處。

    於是朝他招了招手,「六哥,站在那裡作甚?上船上船,咱們還要趕快出發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1 18:17
第八十三章 鯉魚釀

    常小六心中一暖,忙一路小跑的過來。

    衙內是個實在人!

    他心裡面念叨。若換個人,那會在意他的感受,說不定已經把他給忘記了。似衙內這般,分明是把他當作自己人。常小六不禁有許多感慨,越發下定決心,要跟隨高余。

    畫舫不大,而且外觀看去也很普通。

    船身滿是鏤花窗子,首尾兩座門樓。

    船艙裡,還擺放有家具,桌椅床鋪,非常齊全。

    看得出來,這船主人經常在船上,所以打掃的也格外乾淨。

    除了六名隨行僕從之外,船上還有四個船工。

    趙構上船後,朝那年老船工擺手,示意可以開船。船工也不囉唆,立刻操船離開碼頭。

    「九哥這船,雖不奢華,卻別有一番味道。」

    「是嗎?」

    趙構大笑道:「衙內好鼻子,一來就發現了。」

    他說著話,沖船上的婦人道:「七娘,魚釀好了嗎?」

    「九哥稍候,還需再等片刻……這鯉魚釀若火候不足,便不夠滋味,需要有些耐心。」

    「那不急,可以先上來寫小食,我們邊吃邊等。」

    「好嘞!」

    船娘答應一聲,便到了船尾去。

    趙構這才解釋道:「七娘的鯉魚釀,是汴梁一絕。

    坐她家的船,就是為了她親手烹製的鯉魚釀,還有桃花酒。每年桃花盛開的時候,就是她家生意最好的日子。為了今日吃鯉魚釀,我提前了十天就定下了這艘船。」

    正說著,船娘端著食盤,走進了船艙。

    船在河上走,難免會有顛簸。船娘卻如履平地,看上去神情自若,格外輕鬆。

    那食盤上,擺放有麻辣雞皮、芥末瓜兒、還有盤兔、姜辣蘿蔔等八碟小菜。船娘把小菜放在菜桌上,笑眯眯道:「九哥先吃著,那鯉魚釀等一會兒,就能上來了。」

    「七娘不必趕,我與衙內不急。」

    船娘笑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趙構則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面,道:「衙內說的還真準,下雨了。」

    「哦?」

    高余起身,走到了窗前,和趙構並肩而立,向外面看去。

    靡靡細雨來的很突然,卻潤物無聲。

    河兩岸,路人奔走,行色匆匆。酒樓店舖的燈光,被雨霧籠罩,朦朦朧朧。沿河的攤販,有的架起了傘,有的撐起了棚子。燈光閃爍,若璀璨反省,別有番風味。

    高余忍不住讚歎道:「真美啊!」

    「我最喜歡這個時候的雨水,不疾不徐,綿綿細膩。」

    趙構道:「去年這個時候,我也是在這船上,一個人吃酒,看著兩邊的景色。

    未曾想今年,卻有衙內相伴,倒是一樁樂事。來來來,我們嘗一嘗七娘的桃花酒。」

    兩邊的窗戶都開著,窗外雨中美景,盡入眼簾。

    趙構走回了餐桌旁,而高余則沖站在外面的常小六道:「六哥,注意點,別看花了眼。」

    「衙內放心,小底盯著呢。」

    常小六知道那艘游舫的去向,也聽常和說了,那游舫的模樣。

    有他在外面盯著,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高余則走回餐桌旁坐下,看著少年把酒水倒入碧碗之中。粉紅色的酒水,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花香,酒氣並不是很濃。只看酒色,聞這酒氣就知道,這是好酒。

    酒水在碧碗之中,宛如琥珀。

    趙構舉杯道:「衙內,嘗一嘗?」

    「好!」

    高余也不客氣,一口酒入口,眉心淺蹙。

    那桃花酒,入口綿綿,沒有絲毫的辛辣。而且入口,除了有淡淡的桃花清香外,還有一種別樣的清爽感受……嗯,還有些甜,夾雜著微微的澀。可糅合在一起,卻渾若天成。待這些滋味一一褪去後,口中殘留著一種酒香,令人感到極為快意。

    「蜂蜜,橘皮……」

    「咦,衙內好本事。」

    高余品嚐著酒水的滋味,點出那釀酒的材料。

    趙構驚奇道:「上次我吃過這桃花酒後,只覺得好吃。後來還是七娘與我說了材料,才知道這酒用了那麼多的材料,費了很大的功夫才釀成,旁人根本模仿不來。」

    是啊,這酒的發酵;材料的放置,都是有講究的。

    一樣的材料,一百個人釀造,可能有一百種滋味。這七娘的桃花酒,的確不一般。

    配上麻辣雞皮,姜辣蘿蔔等小菜,酒水滋味更足。

    「九哥真個會享受,尋得這好去處。」

    趙構聽了高余的誇獎,頓時露出得意之色。

    「不瞞衙內,我平日也無甚喜好。閒來無事的時候,會去撲上幾回,省下來的時光,便是尋找美食。汴梁城中,好吃的事物有千餘種,我至少品嚐過其中三成。」

    真正的美食,不會在那些大酒樓之中。

    巷陌裡,橋頭下,一些不起眼的腳店,常常會隱藏著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但需要去尋找,去發掘。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你要有足夠的資本;其次你要有充裕的時間;同時還需要懂得美食,願意去尋找。

    高余覺得,這少年很對他的脾氣!

    「九哥好興致。」

    「嘻嘻,也算不得好興致,不過是無聊時,給自己尋些樂子罷了。」

    趙構笑著,連連擺手道,但話語中卻帶著些許得意,道:「若衙內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這汴梁城裡,四時滋味各不相同,每個月都會有不同的滋味。若沒個熟人引領,想要自己尋找……嘿嘿,沒個幾年光景,怕也是摸不著這裡面的門道。」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

    高余撫掌大笑,看上去格外開心。

    趙構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高余這種態度,也就表明他並不排斥自己。

    看樣子,不說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對的,若不然他必不會是這模樣。

    如果趙構自報家門,高余說不定會把那快雪時晴帖賣給趙構,但兩人之後,也就不會再有什麼交集。這不是趙構所願,一來高余是高俅之子,雖然高俅只是個武官,卻深得官家信任;二來,趙構也想和高余交朋友。在他看來,高余是個運氣極好的人,否則也不可能隨手就撲中一副快雪時晴帖。運氣好的人,會有大氣運。

    和這種人結交,自然也會有好處。

    為了一副《快雪時晴帖》而斷了和高余結交的機會,趙構並不情願。

    至於那字帖,他也很想得到。不過,這需要機會,在適當機會,他自會向高余提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2 18:08
余宋 第八十四章 李佛兒

    釀,是一種烹製的手法。

    把食材做成餡,塞進魚、羊、牛等動物的腹中加以烹製,就可以稱之為『釀』。

    鯉魚採用的是上等的黃河鯉魚,肉質鮮美,富有彈性。上好的鯉魚,是指自河套游出,穿越秦晉大峽谷,與湍流搏擊後,自三門峽游出的鯉魚,才能稱之為上好。

    七娘的鯉魚釀,是先把鯉魚改刀醃製,而後用洛陽以西的澗口羊做成肉餡,搭配薑末和橘子皮,填塞進鯉魚的肚子裡,並加以烤制。然後,淋上七娘秘製的魚醬汁繼續烤制……如此一來,魚肉鮮美,並帶有濃郁的肉香和焦香,滑嫩可口至極。

    這道菜裡,最主要的就是魚醬汁。

    據說,為了求購七娘的魚醬汁秘方,王樓曾出價千貫也未能得逞。

    憑著這一手七嫂魚釀,七娘一家的日子過的甜甜美美。每天只開一次船,接待一次客人,就可以有十貫的收入。一開始,七娘的這艘船是租賃來的。到後來,她買下了游舫,開始自己經營。那掌舵的船工,是七娘的丈夫,其他的兩個青年,是她的兒子。

    這一艘船,加上七嫂魚釀和特製的桃花酒,足以讓她一家過上富裕的生活。

    高余吃了一口魚肉,忍不住連連讚歎。

    他和趙構也不客氣,一條大魚很快就進了肚子。

    而那壇桃花酒,更一滴不剩……兩人吃完,相識一眼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美食,終究是要與人分享才好。」

    趙構嘆了口氣說道:「我去年一個人吃,雖然美味,卻好像少了些滋味;今日與衙內這般爭搶,才吃出了真正滋味。衙內,若不嫌棄,咱們明年再來一起吃魚,如何?」

    「敢不從命!」

    高余也不客氣,笑呵呵回答。

    他心裡也有些奇怪,難道韋高,不想要那字帖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提過字帖的事情……不過,這傢伙倒是妙人,雖有些心思,又不失天真。

    「剛才聽九哥說起家裡,應該有不少人,為何不呼朋喚友,一起來品嚐美食呢?」

    趙構愣了一下,露出苦笑。

    「我沒有朋友……兄弟姐妹雖多,卻吃不到一處。」

    「原來如此!」

    高余頓時明白,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必韋高在家裡,也不是那種很受重視的人。

    沒錯,他不缺錢!

    這最多說明,他家裡不缺錢。

    高余想到這裡,就準備開口安慰。

    這時候,外面的常小六突然叫喊起來,「衙內,找到了,找到了!」

    高余忙站起身來,顧不得和趙構說話,便衝出船艙。

    細雨濛濛,河面上的船隻也不是很多。一艘游舫,就在前方不遠處的河面上緩緩行駛。

    船上,燈火通明,還不是傳來悅耳的歌聲,伴隨絲竹之聲,飄飄渺渺。

    「桅杆上,掛有七盞琉璃燈。」

    高余深吸一口氣,仔細查看了一會兒,就認出來,正是常和所說的那艘船。

    常和說的很清楚,高堯輔上的那艘船上,有七盞不同顏色的琉璃燈,特別醒目……

    而這艘船,無疑符合常和所說的特點。

    「能靠過去嗎?」

    高余忍不住詢問船工。

    「倒是不難,不過衙內若是不認識對方,最好不要靠的太近,免得產生了誤會。」

    這雨濛濛,看不清楚船上的情況。

    高余想了想,正要吩咐船工靠上去,卻見趙構走上了甲板,朝遠處那船看了一眼後,便脫口而出道:「那不是李佛兒的七寶船嗎?衙內,你莫非與李佛兒也認識?」

    李佛兒?

    高余扭頭看著趙構,一臉疑惑。

    「李佛兒是誰?」

    「李佛兒……」趙構吞吞吐吐,流露出為難之色。

    好半天,他才輕聲道:「李佛兒便是李師師,那金錢巷的李師師。」

    「李師師又是誰?」

    從趙構這般表現看來,李師師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吧……

    「衙內,你先別問我這些。

    我問你,你為何要跟蹤這艘七寶船呢?」

    「這個……」

    高余也吞吐起來。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事關高堯輔,他也不好與趙構說的太清楚,所以露出為難之色。

    「若衙內不好說,就不必說!」

    趙構道:「不過衙內若是想找這船上人的麻煩,只怕是有些困難。這船主人,頗有來歷,若你不知道李師師和人,可以詢問其他人,想來在汴梁城,一問便知分曉。」

    「九哥,衙內,咱們要不要靠上去?」

    高余本是打算靠上去的,可是聽趙構這麼一說,他心裡也有些發毛。

    這船,叫七寶船;船主人,名叫李師師。

    雖然不知道趙構為何吞吞吐吐,但是想來,他也有難言之隱,高余不好再去追問。

    已經知道了船的來歷,那就好辦了!

    想到這裡,高余道:「既然這船主人來歷不凡,就不必過去打攪了。

    咱們繼續往前走,不必停留……七娘,可還有酒食?我與九哥接著吃,順便也欣賞一下,這雨中的汴河風景。」

    七娘在聽了『李佛兒』三字後,就露出不屑之色。

    不過,看她模樣,似乎也不想去招惹。所以在聽了高余這番話以後,她欣然答應。

    雨霧迷濛,兩艘游舫錯身而過。

    高余站在甲板上,向那七寶船上眺望,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船艙裡,有人影晃動。

    歌聲悠悠,在雨中飄揚。

    可是高余卻心情沉重,絲毫感受不到那歌聲的優美。

    既然七寶船來歷這麼大,高堯輔的問題,怕也是更加嚴重,不曉得老爹最後能不能給他兜住。

    但是在沒有弄清楚狀況之前,高余還是決定,不和高俅說這件事。

    「那李師師,乃汴梁花魁,是潘樓行首。」

    距離那七寶船越來越遠,高余這才返回船艙。

    他甫一坐下,就聽趙構輕聲說道:「她本姓王,因傳說與佛有緣,故而取名為『師』。」

    「原來如此。」

    高余露出恍然之色。

    有宋一朝,人們對佛門弟子,會尊稱一個『師』字。

    趙構繼續道:「後來,他被一個姓李的姥姥買走,就改名李師師,私下裡也喚作『李佛兒』。

    此女如今,已輕易不出面,卻不知為何最近一段時間,會乘船出沒汴河。

    衙內,我知道令尊甚得官家寵愛。可有一句話,卻要提醒你。你不在汴梁,不知那李佛兒的手段。如果不是必要,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則令尊只怕也救不得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2 18:08
第八十五章 御用情人

    細雨靡靡,汴河上,霧朦朧。

    游舫停泊在河上,遠遠的,依稀能夠看到七寶船的燈光閃爍。

    七嫂又取了一壇桃花酒,並配了一些小食。高余和趙構就在船艙裡聊著天,欣賞著雨中的汴河美景。

    趙構出生於宮中,足不出汴梁。

    加之才十三歲,也談不上有多麼厲害的見識。

    而高余呢,從小跟著師父漂泊,所見風物多不勝數,自然就成了主方,滔滔不絕講述他的所見所聞,令趙構不時發出驚嘆,那臉上更流露出了一種莫名的嚮往之色。

    他雖是皇子,卻是個籠中鳥。

    按照宮中的規矩,他至少要兩三年後,才能離開皇宮,在外居住。

    那仄小的皇宮,被修建的美輪美奐。可他並不喜歡,更嚮往著皇宮外的生活……

    「九哥這一夜不歸,沒事情吧。」

    「哈,誰會睬我?

    除了我娘親之外,沒有人會理我是否回去。而且我已經告訴我娘親,今晚會在船上過夜,所以不必擔心。衙內,你休取笑我,說句心裡話,我真個是羨慕你啊。」

    「羨慕我?」

    趙構已有些醉意,突然哭了。

    「家裡哥哥姐姐們,都不願與我說話。

    我想要出去,卻出不得那宅子……衙內,你雖然流落在外多年,卻能走遍大江南北,見無數的人,看無數的風景,品嚐無數的美食。你說,我這心裡能不羨慕嗎?」

    「羨慕?」

    高余冷笑不停。

    「本以為你是個曉事的,沒想到也是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你道我想要四處流浪嗎?若非不得已,誰不想有個家,過安穩的日子。哪怕那家裡再不好,始終都是自己的家。沒錯,四處流浪,增長見識……可是,你見過兩軍廝殺,血流成河的樣子嗎?你見過那百姓流離失所,衣不果腹的慘狀嗎?你想像的出來,因為……很多事情,聽上去很美,可是當年親身體驗過後,只有痛苦。

    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是在杭州的玉皇觀。

    雖說是寄人籬下,但不必擔心有征戰,有廝殺,哪怕是有時候餓肚子,也會開心。」

    「外面,真的如此險惡?」

    「哼,比那更險惡的,是人心!」

    趙構似懂非懂,而高余則勾起了往日的回憶。

    兩人突然都不想在說話了,於是趴在窗欄上,看著汴河的風景,呆呆發愣。

    趙構畢竟年紀小,那桃花酒雖然好喝,但後勁十足。

    過了子時,他就撐不住了,倒在了酒桌旁。

    高余把他抱上了床,又為他蓋好了被子,然後拎著那酒罈子,走出了船艙。

    七娘的丈夫和兒子都已經休息了,高余吩咐過,今晚就在河上過夜,不再去其他地方。

    操舟,是一個非常辛苦的工作。

    既然不在去其他地方,那麼父子三人便早早休息。

    七嫂還在船尾忙碌,準備明日的食材。而常小六和富貴等人,也都進了船艙休息。

    高余乾脆就坐在船艙的飛簷下,半靠著欄杆,神思恍惚,也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七嫂把食材收拾好,兩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擦。

    她看到高余的背影,猶豫一下,走了過去。

    「衙內,可是在想那李佛兒的事情?」

    「哦,也不全是……不過,七嫂若能告訴我那李佛兒究竟是什麼來路,我將感激不盡。」

    「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秘密,衙內只要一打聽,大體上就能知道。

    只是奴看九哥似乎有顧慮,所以沒有告訴衙內實情。但有些事,在汴梁真算不得秘密。」

    「是嗎?」

    高余頓時來了興致,看著七娘。

    七娘也不客氣,就坐下來道:「那李佛兒本是青樓裡的錄事。

    她本姓王,她爹早年間在城東外二廂開了個染坊,後來因為得罪了人,便丟了性命。這丫頭也是個可憐人,被那李姥姥買走調教。她天生嗓子好,加上李姥姥也用心,故而十五歲出道,不一年光景,就在各教坊中聲名大作,與樊樓的崔念奴號稱雙豔,冠絕汴梁。她擅長唱詞,故而有『人風流,歌宛轉』之名,令汴梁那些浮蕩子們趨之若鶩。

    再後來,她就搬去了金錢巷。

    到了金錢巷之後,她倒是低調許多。

    不過坊間傳言,她是勾搭上了大人物,不屑於再去那潘樓賣藝,所以才深居簡出。」

    「攀上了大人物?」

    「很大!」

    七娘笑著,對高余道:「大到連汴梁的大人物,都不敢再去招惹她。」

    「啊?」

    「聽說,她在金錢巷的那座宅子裡,有一條暗道。

    大人物經常會從暗道過去找到幽會……不過,李佛兒也曉得輕重,從不與外人說,那大人物是什麼人。她常在家中置辦詩酒會,款待那些權貴,人脈更非常驚人。」

    高余目光,向遠處的七寶船看去。

    他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道:「那大人物莫非是……」

    「噓!」

    七娘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道:「反正大家都這麼說,至於是不是真的,誰也不曉得。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真的。

    若誰有為難的事情,找她出面,只要不是那種大奸大惡之輩,她也願意幫忙一二。」

    這汴梁城裡,最大的大人物是誰?

    當今萬歲,那位號稱書畫雙絕,才情過人的官家。

    七寶琉璃,千金難買,卻被那麼明目張膽的掛在船上,顯示出了非凡的財力。

    九哥看著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子弟,卻談及李佛兒時顧慮重重,更顯示出李佛兒的能量。

    一個青樓女子,能夠有如此能量,如此財力……

    更不要說,那傳說中的暗道。

    開玩笑,這是汴梁城。

    就算是蔡京都沒有那等能力開挖暗道。

    如此一來,李佛兒背後的那位大人物,不就呼之慾出嗎?

    也只有那個人,才能讓李佛兒深居簡出;能讓李佛兒身處汴梁,卻不受浪蕩子的騷擾。

    這汴梁城裡,權貴公卿多不勝數,誰家還能沒有幾個敗家子?

    那些浪蕩子素來天不怕地不怕,若非絕對的權威,誰又能讓滿城的浪蕩子都規規矩矩?

    思來想去,也確實只有那個人可以!

    「她這般開船游河,莫非是……」

    「那倒未必!」

    七娘道:「李佛兒這些年來,非常低調。

    那艘船,便是那大人物贈與,卻很少見她乘船游河。而且,咱們方才從船邊路過時,奴也看了一下,並非她的風格。倒是那李姥姥最是貪財,說不定與她有關係。」

    「原來如此。」

    「好了,天也不早了,估摸著再過一會兒,那船就會靠岸。

    若衙內要繼續跟隨,奴就去換我家夫君醒來;若不然,咱們可以天亮後再靠岸。」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3 19:56
余宋 第八十六章 熟悉的聲音

    七娘,也不是普通人吧!

    高余心裡,對這小小畫舫,又有了一番評價。

    想想也不奇怪,趙構之前說過,七娘的魚醬汁秘方,被不少酒樓所窺覷,但是卻沒有人得手。汴梁的酒樓,不說別的,只那七十二家正店,背後的背景都不會小了。

    要知道,依照本朝律法,汴梁所有的酒麴都是有七十二家正店所承包。

    而那些腳店裡的酒,基本上是從七十二家正店裡購買酒麴,而後才能進行勾兌釀造。

    有如此能力,那背景又怎會小了?

    若七娘是普通人,她那魚醬汁怕早就被搶走,又怎可能在這汴河上悠閒的生活呢?

    高余想到這裡,看七娘的背影,又有些不同。

    +++++++++++++++++++++++++++++

    大約在四更天左右,七寶船緩緩駛動,向東水門碼頭方向開去。

    小畫舫也動了,七娘的夫君,帶著兩個兒子操舟而行,飛快從七寶船一側駛過。

    高余在船艙裡,沒有露面。

    不過,他透過舷窗,意外看到了高堯輔。

    就見高堯輔在甲板上,顯得有些醉意,卻又亢奮不已,正摟著一個曼妙歌姬調笑。

    歌聲和絲竹聲已經隱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船艙裡還有幾個人。

    高余連忙側身,藏在艙中。

    他微微蹙眉,心中感到困惑。

    此時的高堯輔,和昨日見到的高堯輔,簡直是判若兩人……

    畫舫,在東水門碼頭停泊。

    高余喚醒了趙構,道:「九哥,我要上岸了。」

    「啊?」

    趙構打了個哈欠,從床榻上起來。

    他伸了個懶腰,打量了高余兩眼,笑道:「衙內,你莫非一整夜都沒有休息嗎?」

    「沒關係,我身子骨強壯,一夜不睡也無大礙。」

    「那我也上岸吧。」

    趙構洗了把臉,和高余一起走出船艙。

    這時候,富貴等人也都在甲板上等候,見到高余和趙構,連忙躬身問安。

    雨已經停了,空氣格外清新。

    東水門碼頭上的小店,也都亮起了燈火,看樣子是在為新的一天忙碌準備。

    而遠處,那七寶船正緩緩行來。

    趙構和高余跳下了船,上了碼頭。

    船上,自有富貴和七娘會賬,與趙構沒有什麼關係。

    「咱們去哪兒?」

    「九哥,不回家嗎?」

    趙構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這時候,家裡門還沒有開,便是回去了,也進不得門。」

    「你家裡這規矩好大。」

    高余聽了,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

    而趙構卻有些不自然道:「沒辦法,家裡人多,若沒有規矩,可就亂了。」

    「說的也是!」

    高余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向河面。

    那七寶船,越來越近。

    「衙內,你還不死心?」

    「倒也不是不死心,只是想看個究竟。」

    「若只是看究竟……」

    趙構想了想,說道:「這倒也不難……喏,碼頭對面有一家林婆子夾肝粥粉頗有名氣,這時候應該已經開門。坐在她家那店裡,整個東水門碼頭進出之人,都能看的清楚。

    我與你講,那林婆子家的夾肝粉,必須要吃第一道湯。

    若耽誤了第一道湯,再吃就燒了滋味……走走走,咱們現在過去,正趕上第一道湯。」

    「九哥,你可真是吃出門道了。」

    原本還有些迷糊的趙構,說起了吃食,頓時來了精神。

    他笑著,拉著高余就走。

    一邊走還一邊道:「其實,要說早食,還是東華門外那邊最好。

    若不是你要看個究竟,我就帶你去東華門那邊吃……待漏院門口有幾家店,賣的都是市井中難見的美味。還有,潘樓晚早食也極好,不過要再過兩個時辰才會有。」

    這趙構,真是個汴梁通。

    說的頭頭是道,讓高余也是大開眼界。

    原來這早食還有這麼多的講究,還『晚早食』,若非老汴梁,還真不清楚這裡面的奧妙。

    林婆子夾肝粥粉,是一家小店。

    一間不大的門臉,門口支著兩口大鍋,熱氣騰騰。

    雖然已仲春,可一夜雨後,凌晨時分的氣溫很低,寒氣逼人。

    不過一近店舖,立刻感受到濃濃暖意。

    「林婆子,一人一碗夾肝粉!」

    富貴這時候走上前,沖站在兩口大鍋後的老媼喊道。

    老媼,就是這家店的主人。她似乎認得富貴,朝他點點頭,便開始清點起了人數。

    「七萬夾肝粉,一碗加粉夾肝。」

    林婆子清點完人數,朝著內屋喊道。

    聲音未落,就聽趙構道:「兩碗加肝加粉,再加一碗湯。」

    說完,他壓低聲音道:「她家的湯,是用早市上沒人要的小雜魚熬的湯,特別鮮。

    不過要趁熱吃,涼了腥味特別重。」

    高余恍然,連連點頭。

    林婆子的家人,從內屋端了三個鐵盤出來,每個盤子裡,都放著各種材料。

    一隻胳膊上放兩個鐵盤,另外一隻手,拖著一個鐵盤,一路小跑似地出來,看上去格外輕鬆。

    這,就是功夫!

    林婆子開始煮粉,那邊碼頭上,也走出了一群人。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高余卻能夠看的清楚,高堯輔也在其中。

    就見高堯輔在路邊,意氣風發的與其他幾人寒暄,而後拱手道別,朝太學方向走。

    其餘幾人則是朝另外一邊離開,從林婆子的店舖門口經過。

    「小郭,刷了一整晚,也餓了,不如在這裡吃了早食再回去休息?」

    一個帶著非常明顯的江南口音傳來,高余的身子,頓時沒由來一顫,下意識轉過身。

    「陳兄弟說得哪裡話,這小店沒甚吃食。

    不如咱們去東華門那邊,待漏院外的大內早市可說汴梁一絕,兄弟請客,切莫推辭。」

    「哈哈哈,既然小郭這麼說了,那咱們就去嘗一嘗。」

    六七個人勾肩搭背走了!

    高余卻無法平靜了……他剛才回頭看,那幾個人都背對著店舖,所以無法看的真切。

    可高余卻相信,他不可能聽錯。

    那個聲音,非常耳熟,熟到他不可能聽錯。

    「六哥!」

    高余朝常小六看去。

    常小六也看到了高余剛才的臉色變化,不用高余往下說,便立刻起身道:「衙內,我這就過去。」

    之所以讓常小六,是因為他都頭出身,知道怎麼隱藏蹤跡。

    高余也不囉唆,道:「待會兒我去菜園子,你之後去那邊與我匯合。」

    「明白。」

    常小六走出了門臉,高余的心情,依舊無法平復。

    趙構在一旁看了,忍不住道:「衙內,你這是怎麼了?莫非那幾個人,有古怪不成?」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3 19:56
第八十七章 往事

    杭州,玉皇觀,一年前。

    張懷清還健在,帶著高余寄宿在玉皇觀裡。

    日子,過的馬馬虎虎,算不得清苦,但也算不得富裕。

    張懷清改名張德,不過道號卻沒有改變,依舊使用懷清的道號。他沒有顯露拳腳,如一個普通的江湖道士一樣,每日在西湖畔拆字、看相,有時候還會為一些富貴人家去查看風水。

    那段日子,當真是悠閒的緊。

    高余跟著師父,欣賞風景,四處遊玩,不亦樂乎。

    大約在四月,玉皇觀來了師徒五人。

    那師父名叫仇道人,經常拉著張懷清唱道情,顯示出不凡的造詣。

    張懷清對那個叫仇道人的道士也很推崇,私下裡對高余說,這仇道人的修行很高明。

    可是,高余並不喜歡那個仇道人。

    仇道人身邊有四個徒弟,分別叫妙清、妙言、妙法和妙人,在張懷清面前也是畢恭畢敬。

    高余同樣不喜歡那四個徒弟,因為他親眼見到,那妙法竟然背地裡找**。

    他對那些錄事並沒有歧視,不過是討生活的一種手段。

    可妙法在張懷清面前,確是一副有道表現,讓高余直覺此人,是個言不由衷的人。

    高余曾向懷清道長說過此事,但懷清道長並沒有在意。

    之後,那仇道人師徒在玉皇觀住了三個月,突然告辭離開,說是要去別處尋訪道友。

    一開始,高余也很高興。

    那仇道人走了,也就沒人再纏著師父,師父也可以有更多時間陪他玩耍。

    直到有一天,仇道人突然孤身到訪,與師父在禪房裡說話,兩人後來還發生了爭吵。

    師父從那天后,就憂心忡忡。

    再後來,張懷清其實已經準備離開杭州,帶著高余前往興化軍。

    可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前的一天,張懷清外出辦事,遭遇伏擊。張懷清帶傷殺出了重圍,趕到玉皇觀接高余離開。不成想在武林門外,再次被圍攻。張懷清為了保護高余,被對方一個高手重傷……不過,張懷清最終,還是帶著高余逃離了杭州。

    重傷張懷清的人,用得是一種名叫大手印的功夫。

    張懷清臨死前告訴高余,讓他趕快離開江南,去汴梁投奔張繼先……再之後,就有了高余險些命喪須城的事故。

    剛才那講話的人,聲音像極了仇道人那四個徒弟之一。

    那仇道人是他的殺師仇人,他又怎可能記錯?

    ++++++++++++++++++++++++++++++

    「衙內,衙內?」

    「啊,九哥什麼事。」

    高余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疑惑看著趙構。

    「湯來了,再不吃,就腥了。」

    高余強笑一聲,看了一眼面前那碗泛著如牛奶一般色澤的魚湯,食不知味的喝完了。

    至於後面的夾肝粉,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吃完後,他對趙構道:「九哥,我還有些事,咱們改日再聚。」

    「好啊!」

    趙構也看出高余有心事,所以並未阻攔。

    他看著高余起身走出了門臉,而後向旁邊的富貴看去。

    「富貴。」

    「在。」

    「剛才那幾人,可記清楚了?」

    「當然記得清楚。」

    「去打聽一下那幾人的來歷。」

    「九哥,那些人說不定與李姑娘有關。」

    「那又怎樣?」趙構臉色一沉,看著富貴,露出不快之色道:「只管打聽,真若是出了事情,我來承擔。我就不相信,那李佛兒真的就是誰也動不得禁忌不成?」

    見趙構態度堅決,富貴不敢再勸說。

    他連忙答應道:「九哥莫生氣,我這就去打探。」

    趙構,點了點頭,擺手示意富貴離開。

    他在店裡又坐了一會兒,往日裡頗為喜歡的夾肝粉,不知怎地吃不出來滋味。

    心裡,有些煩躁。

    他吃了幾口夾肝粉,便起身往外走。

    其餘三名隨從也連忙放下碗,跟著趙構走出了店門。

    +++++++++++++++++++++++++++++++++++

    高余回到菜園子時,天濛濛亮。

    馬大壯被魯智深喊起來,在空地上打拳練功。

    見高余回來,魯智深笑道:「衙內,昨夜遊河,還盡興嗎?」

    「大和尚,我有點累,先去睡一下。」

    若是在平時,高余說不定會和魯智深調侃兩句。

    但是今天,他心情有點亂,加之昨晚一夜未睡,也確實疲乏,所以逕自進了禪房。

    魯智深一愣,看著高余進了他的禪房,但是並沒有阻攔。

    他看得出,高餘興致並不是很高,說明昨天晚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高余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的霸佔他的房間,他倒是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高余昨晚,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

    「大壯,你自己在這裡練功,灑家去給你和衙內買些早食來。」

    馬大壯答應一聲,沒有再多嘴。

    雖然魯智深沒有在一旁監督,但他還是依照魯智深的吩咐,練完了拳腳之後,便一個人坐在禪房門口打盹。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小魚兒,在裡面休息。

    高余的思緒很亂!

    躺在有些氣味的禪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他就能夢到當初在杭州的一幕幕景象。

    師父帶著他在西湖畔玩耍,師父領著他,在武林門外的集市裡閒逛。他看到了一副做工非常精美的羅剎鬼面具,於是纏著師父討要。師父則笑呵呵,掏錢買下了面具。

    對了,那副面具,好像還在玉皇觀。

    那天晚上師父渾身是血的回來,二話不說就帶著他離開。

    他,甚至沒能收拾行李,以至於那副心愛的面具,也落在了道觀之中。

    師父、仇道人、還有他那四個徒弟,如走馬燈一樣,在高余腦海中不停閃現。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呼的翻身坐起來,一雙手緊握,眼睛泛紅,自言自語道:「師父,我要為你報仇。」

    師父說,仇人很厲害,讓他趕快跑!

    可是,他又怎可能真的忘記那仇恨呢?

    之前他匆匆忙忙,也不清楚仇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所以不得已離開了杭州。

    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

    「小魚兒,常都頭回來了。」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馬大壯的聲音。

    高余忙翻身下床,快步走出了禪房。

    陽光,普照,於是著今天會是一個好天氣。可是高余的心情,卻感受不到絲毫明媚。

    「六哥,查清楚了嗎?」

    常小六看上去很疲憊,不過聽到高余的話,他立刻露出笑容道:「衙內,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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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