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898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17:30
第五十九章 選擇

    「吉祥兒,你如今回來,可有打算嗎?」

    經過近半個時辰的交談,亦或者說是盤問之後,高俅轉移了話題。

    而此時,高余發現,自己面對高俅時,彷彿也沒有了最初的緊張感覺。說實話,他一開始挺緊張的!高俅在外面名聲是不好,可畢竟是殿前都太尉,天子近臣,執掌三司衙門,手握生殺大權。十餘年下來,他身上自有一種莫名的威嚴之氣。

    那種威嚴,也是高余從未感受到過……或者說沒有在高傑身上感受到過。

    可這一番交談過後,高余覺得高俅並不可怕,更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

    他愣了一下,也有些茫然。

    有什麼打算?

    他並不是很清楚。

    原本,他只想享受一下悠閒的衙內生活。

    可是在與高俅交談之後,他發現這並不容易。

    「你大兄,而今拜桂州觀察使,權知邕州。

    他職位穩固,自無需我再去費心……待再勘磨兩次,便可以找機會把他召回汴梁,委任他一個實差;你二兄,現在岳陽軍做小使臣,到今年也有三載,年末便可返回汴梁勘磨。

    你三兄嘛,前途最為光明,若能夠通過省試,即便殿試落榜,也不必擔心。」

    高俅見高余不說話,逕自說道起來。

    「大哥、二哥,都是我拉下臉皮,在官家面前求得蔭補。

    如果你也想做官的話,怕是有些麻煩。兩次蔭補,已有不少人對我心存不滿,至少這三五年裡,你難有機會入仕。所以,我在收到你叔父的消息後,便一直在考慮。」

    高俅稱呼自己的兒子為『哥』,也是這個時代非常普遍的現象。

    高余並不覺得奇怪,只點了點頭。

    他可沒想過要去做官,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官。

    師父生前說過,那做官是一門學問……他從未接觸,又能有什麼想法?

    「如今,你有兩個出路。」

    高俅沉吟片刻後,繼續道:「你今年才十七,雖說年紀有些大了,卻還來得及……我為你找個西席先生,你隨他好好讀書。待過兩年,我會想辦法,讓你進入太學。」

    讀書?

    高余聞聽,腦袋立刻搖的如同撥浪鼓。

    他那是什麼讀書的材料……看看道家典籍倒還有些興趣,可若讓他讀什麼經書,靠什麼進士,那不如殺了他。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好好讀過書,如今又能有什麼用處?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蘇老泉。

    反正高余,是沒有那個想法。

    「你若是不想讀書,也可以。

    為父在汴梁,也還有些門路……不說別的,為你謀一個小使臣的職務,倒也不難。

    可若如此,便要一步步來。

    三年一勘磨,勘磨又一年。你二兄當初就選的這條路,格外吃力,你要想好再決定。」

    「爹,便沒有第三條路了?」

    「第三條路?」

    高俅聞聽笑了,看著高余道:「你若是願意來殿前司效力,爹可以馬上給你一個都頭的職務。只是進了軍中,便沒了逍遙,且要受人白眼,你還是要考慮仔細才好。」

    從軍?

    高余很猶豫,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爹,孩兒才回來,這汴梁是什麼樣子還不清楚。

    孩兒想,先到處走一走,瞧一瞧,認真思考一下再做決定,不知爹是否能夠答應?」

    高俅也不生氣,只點了點頭。

    「你說的也有道理,此事不著急。

    你流落在外十五載,你娘親對你可算的是日思夜想。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便多陪陪你娘親。」

    說到這裡,高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看著高余道:「不過,有件事你要記住。

    我高家上下,不管有什麼矛盾,始終都是一家人。你漂泊在外,不曉得家中情況,我也不會太苛責。凡事做的不要太過了,否則的話,我也不會輕饒你,明白嗎?」

    高余激靈一個寒顫,連忙答應。

    他和高堯輔在府外的勾心鬥角,在高俅眼中,根本無所遁形。

    高余畢竟是他的小兒子,而且在外面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他也不想讓高余再受委屈。但前提是,你不能過分!只要不過分,你們兄弟之間的爭鬥,我都不會在意。

    「爹莫不是害怕,孩兒會欺負三哥?」

    「哈哈哈,別的我倒是不怕,只是怕你有些小手段,讓你三哥吃受不起。」

    高俅可是收到了高傑的信,知道高余精通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

    別看高堯輔讀書多,但說實話,高俅並不喜歡。

    他自己,就是市井出身,甚至一些旁門手段的厲害。若高余真急了眼,對高堯輔使出了手段,只怕這個自幼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會哭天喊地,根本抵擋不住高余。

    高余也笑了。

    「爹放心,孩兒曉得輕重!」

    +++++++++++++++++++++++++++++++

    高府四公子的回歸,並沒有驚動太多人。

    原因嘛,也是高俅不想太張揚。

    可他也知道,這種事瞞不過去。他今日帶著家人,包下了州北碼頭,一定會被有心人覺察。高俅倒不害怕別的,主要是擔心一些人會偷偷摸摸,對高余動手腳。

    他位居殿前都太尉十一年,有不少人對他心懷不滿。

    別的不說,只說那去年連升八級,而今官拜少宰之位的王黼,就對高俅頗為敵視。

    高余剛回來,還不適合拋頭露面。

    按照高俅的想法,等過上一段時間,高余對汴梁的情況也熟悉了,再正式推出為好。

    在此之前,還是小心為妙。

    所以當日的晚宴,高俅也沒有請太多人前來。

    除了高余的大伯高伸一家人之外,也只有陸奇的父親陸邴前來道賀。

    晚宴上,高余還用蘇琵琶彈奏了一曲《大江東去》,令高俅大喜,直道高余的琵琶使得好,堪稱為大家也不為過。而他的誇獎,也讓梁氏萬分喜悅,一整晚都笑得合不攏嘴。

    「沒想到,我兒竟有如此福氣,居然得了這副『蘇琵琶』。」

    高俅對蘇學士極為敬重,在得知高余所用的這副琵琶是當年蘇學士用過的琵琶後,非常激動,便要拿走收藏。不過,他這一舉動,卻被他的兄長高伸,攔了下來。

    「我聽說,仲豫如今人在番禺,有些寂寞,常一個人誦讀學士詞,消磨光陰。此琵琶既然是學士遺物,我以為還是物歸原主的好。畢竟,二哥當年曾受過學士恩惠。」

    說到這裡,他饒有深意看向了高余。

    高俅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恍然之色,撫掌大笑道:「大哥說的是,這蘇琵琶還是物歸原主最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1 01:01
第六十章 腹黑高太尉

    高余有些糊塗了!

    那蘇琵琶,他其實並不想交出去。

    因為那是光陰蟬贈予他的第一件禮物,對他來說,有著非凡的紀念意義。正是靠著這蘇琵琶,他才得以完美再現當初蘇學士的大江東去;正是這蘇琵琶,令他命運改變。

    可現在……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雖然沒有說什麼,可心裡面卻不痛快!

    那是我的東西,憑什麼要你們拿去送人情?

    +++++++++++++++++++++++++++++++

    「吉祥兒,可是心裡不舒服?」

    送走了高伸等人之後,高俅喊住了正要離去的高余。

    他帶著高余,又來到書房,命家中女使備了果蔬,而後便示意高余坐下。

    高余看著高俅,沒有回答。

    他發現,自己的中級察言觀色技能,根本看不出高俅心中所想。

    「你可知道,你大伯說的仲豫是何人嗎?」

    「孩兒並不知曉。」

    「那是蘇學士家的二公子,名叫蘇迨。」

    「哦!」

    高余答應一聲,卻沒有太大反應。

    高傑曾說過,高家是靠著蘇學士的抬舉,才有了後來的造化。

    但對於高余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感受。他喜歡學士詞,並不代表他就要阿諛奉承。更何況,蘇學士早已經過世,與他又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把蘇琵琶送出去?

    「學士膝下四子,大郎蘇維康在去年病逝。

    小公子是妾室所出,未滿週歲就已夭折。如今,只剩下了蘇迨和蘇過兩人。三公子叔黨,性情曠達,寄情山水,政和二年參太原稅,如今則知郾城縣,與汴梁聯繫不多。

    而蘇迨,卻有些不同。

    他是紹聖元年的進士,後來因為諫元祐學術,被貶為參廣州省政,如今樂居番禺。」

    「原來是個貶官。」

    「沒錯,是個貶官。」高俅笑道:「但是在他的背後,確有關學為支撐。雖然官位不高,可他是學士之子,又是關學傳人,在朝堂上,還是很有一些影響力的……」

    關學,是宋代大儒張載所創。

    高余倒是聽說過張載,就是那位喊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口號的儒家宗師。倒是沒有想到,蘇迨居然和關學還有聯繫。

    「吉祥兒,你這次回來,我非常高興。

    在外,爹被人稱作太尉,看似風光。可實際上,若無官家的支持,爹怕早已經被人算計的屍骨無存。我倒是想讓你一輩子逍遙自在,無憂無慮。可要想真正做到,又是何其困難?人在朝堂上,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回來了,就少不得要接觸。

    當年,爹靠著蘇學士的抬舉,有了今日地位。

    可是爹畢竟沒有絲毫的功名,使槍弄棒,舞文弄墨倒還可以,但要說參政朝堂……這也是爹在這太尉之位,一坐十一年的緣故。官家很清楚這些,爹也是心知肚明。

    我之所以要把蘇琵琶送出去,就是要給你找一個靠山。

    若能入得蘇二的門下,你日後便是不再公門中廝混,也有關學能依靠,過得自在。」

    高俅目光炯炯,看著高余,心中滿是疼愛。

    他是第一天和高余相見,但是對高余的性子,已有了一些瞭解。

    走科舉?

    怕是非常困難。

    高堯輔從小苦讀,而且拜得明師,十餘載也不過才過瞭解試。

    就算高餘天資聰慧,可想要讓他走科舉的道路,會非常吃力……高俅這心裡,很清楚。

    但不走科舉,終究是少了根基。

    有宋一朝,文官把持朝堂,武官地位低下。

    「我兒,若你有朝一日能入廟堂,有關學為你撐腰,會走的輕鬆不少,至少要比為父走的輕鬆。只是當年我離開了學士家後,雖然一直在暗中照顧學士一脈,可終究沒了交情。維康高傲,仲豫偏執,三公子嘛,性情疏狂,與為父沒有太多交集。

    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在想,怎麼為你鋪路。

    未曾想你竟然有蘇學士的遺物……倒是省了不少麻煩,想必那蘇二收到,也難無動於衷。」

    高余道:「父親,你和那位蘇二郎,有矛盾?」

    高俅一怔,詫異看了高余一眼,突然笑了。

    「矛盾倒說不上,只不過彼此看不順眼罷了。

    你也知道,爹當年曾在學士身邊做小使,和蘇二有些交集。後來,爹跟隨官家,蘇二則考中了進士。可結果確是,爹做的殿前都太尉,得官家寵信;而他蘇二卻被貶去了廣州。呵呵,樂居番禺……以我看,那蘇二未必真個樂,但卻不得不樂。」

    高余有些懂了!

    高俅或許真的感激蘇學士,但蘇家的人,卻未必能看上高俅。

    特別是隨著高俅地位的穩固,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而蘇學士的孩子,卻顛簸流離,過得並不如意。那位蘇二郎便是例子!他高中進士,卻被貶去東南;可昔日他家中的小使,如今貴為太尉,心裡一定不太平順。所以,對高俅的態度也不算好。

    有宋一朝,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高俅有官家的寵信,卻無士大夫支持,所以只能做到太尉。

    他就是要借助這蘇琵琶,和蘇家強行搭上關係。不僅僅是為高余,也是為了高家。

    你蘇二不是號稱孝子嗎?

    我把你爹的遺物交還給你,你能不給我一個好臉色?

    只要你給了我好臉色,我就有辦法讓高家和蘇家搭上關係……

    高余看著高俅,有些明白了他的心思。

    「爹,孩兒發現,你還真是……」

    他不好說出後面的話語,但內心裡對高俅的做法,確是非常贊同。

    說穿了,就是你覺得我高攀不起,我就非要和你搭上關係,而且讓你不得不理睬我!

    這是典型的無賴手段。

    不過也算不得大事,誰讓高俅本就是市井出身。哪怕身居高位,卻把那無賴手段使得越發出神入化……我有蘇琵琶,穩坐釣魚台,就不怕你蘇二郎不主動來上鉤。

    高俅嘿嘿笑了。

    高余話語中的意思,他如何聽不出來。

    但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丟人,反而頗為得意。

    「我兒要明白,那些個讀書人看似清高,可實際上也都是俗人。

    越清高,內心的欲求也就越強烈……這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就看能否對上胃口。」

    「孩兒,受教了!」

    在此之前,高余從老道士那裡學得江湖手段,懂得了弱肉強食的道理。

    而今,高俅又傳授他另一種生存方式……在高余看來,這可是高俅十一年穩坐太尉之職的生存智慧。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1 01:01
第六十一章 迪功郎

    高俅越發認定,高余是他的種了!

    從徽宗皇帝登基至今,高俅在官場上廝混了二十年。

    他能在殿前都太尉的職位上穩如泰山,能夠二十年聖眷不衰,那絕不是一般人物。

    高俅的父親高敦復,只是汴梁城裡的普通人,卻被追封為節度使。

    他大哥高伸,雖說進士出身,但憑著高俅在背後翻雲覆雨,而今也官拜延康殿學士。

    只有他那三弟高傑,因為愧疚,所以漂泊在外。

    但高俅有信心,只要高傑回來,他就有辦法讓高傑陞官。

    膝下三個兒子,也是一個比一個出息。長子高堯康跑去了邕州,雖然做了知州,但是那偏荒之地,難有作為;二兒子高堯卿也不肯聽他安排,最後選了去岳陽軍。

    沒錯,他們都有能力,卻都不懂得變通,讓高俅不太歡喜。

    至於小兒子高堯輔,更讓高俅不滿。

    他過瞭解試,前程遠大。卻整日裡和一幫浮浪文人混在一起,開口聖人言,閉口聖人言,讓高俅煩的緊。可現在這小兒子一回來,只輕輕點撥一下,他就已經明白。

    這也讓高俅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自豪感。

    「我兒有什麼要求,只管與我說。」

    「爹,你還別說,孩兒還真有一件事,想要請爹幫忙。」

    「講!」

    高余這時候,也放鬆下來。

    他不再畏懼高俅是什麼殿前都太尉,笑嘻嘻道:「孩兒在須城殺了一個人。」

    「哦?」

    「一個小人物……本是須城的潑皮,卻多次為難孩兒。所以孩兒在回來的路上,折道回去把他殺了。」

    「些許小事,殺就殺了!」

    高俅看高余的目光,越發的親切。

    他本來就是個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人。

    你對我好,我一定會幫你,就如同之前他照顧蘇邁;你對我不好,我會想方設法弄死你,這種事情多不勝數。在聽了高余的話後,高俅覺得,這兒子果然是他親生。

    這為人處世的原則,都如此相似,不是親生還能是什麼?

    況且他身居高位,莫說高余殺了個潑皮,就算真個殺了有頭臉的人物,他也會盡力挽回局面。

    「可是孩兒在殺人的時候,虧得須城都頭常小六幫襯。

    孩兒答應,會給他一個前程。如今他一家已經來了汴梁,還想請父親代為安排。」

    說著,高余便走到高俅身後,輕輕捶打他的肩膀。

    這一切,竟然是如此的自然,就好像他做過無數遍一樣。

    之前高余跟隨老道士,一遇到麻煩,也會如此。高俅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反而理所當然的閉上眼睛,享受著他十五年來,都在盼望的天倫之類,笑容格外燦爛。

    三個兒子,沒一個如吉祥兒這般貼心。

    才不過一天,在高俅心中,高余的地位已無可取代。

    「這有何難?」

    高俅道:「若他願意從軍,便讓他來殿前司做個都頭。

    若他不願從軍嘛……也容易,為他再尋個差事。反正不能讓我兒落了臉面,是不是?」

    「嘿嘿,爹說的有理。」

    高余道:「還有一件事,孩兒雖然以前來過汴梁,卻是匆匆路過。

    此次回來,無論以後做什麼選擇,都應該多一些瞭解。所以孩兒想要在汴梁走走,多熟悉一些情況,也好為日後謀劃。只是爹住在城外,孩兒每次進城有些不方便。」

    「你要怎地?」

    「之前聽娘說,咱家在內城有房?」

    高俅睜開眼睛,扭頭看向高余。

    片刻後,他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指著高余道:「我就知道你這小猴,不耐煩住在家裡……想想也是,你在外面漂泊了十餘載,性子野慣了,未必能習慣這邊。

    嘿嘿,其實莫說你,便是我,有時候也不太喜歡這大宅子。

    只是你剛回來,應該多陪陪你娘。

    她想你想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了,沒等親熱兩天,你就搬出去,她會不高興。這樣吧,那老宅子已經空置多年,你要搬過去住,也需要收拾一下才成。

    我明日讓高成過去收拾,在老宅子收拾好之前,你給我在家裡乖乖陪伴你娘。」

    「孩兒,明白。」

    原以為,高俅會很不好說話。

    可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容易……

    高余心中不禁越發的快活!

    高府宅院雖然很大,但並非他所喜愛。

    來了汴梁,不在城裡居住,又有什麼意思?更何況,住在這邊,的確有太多不便……

    +++++++++++++++++++++++++++++

    高俅丟失多年的小兒子回來了!

    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汴梁城。

    許多人都聽說了這個消息,卻並不是特別在意。

    當初高余丟失,可是鬧出了不小動靜。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五年……不,算算日子,已經十六年了。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但也有不少人,對此事仍有些印象。

    乃至於高余回來的第二天,官家還把高俅找了過去。

    「聽說吉祥兒回來了?」

    這吉祥兒三個字,還是官家所賜,他當然會有印象。

    高俅道:「累得道君牽掛,實乃老臣之過。

    吉祥兒的確是回來了,他在外漂泊了十五年,虧得被一遊方道士收養,無災無難活到了今天。」

    官家崇道,聽聞高余是被道人收養,頓時來了興趣。

    「居然有如此巧合?」

    「可不是,臣一直在想,何以吉祥兒能夠活到今日。

    後來老臣想明白,這分明是道君神力無邊,才是吉祥兒得了道門庇護,老臣感激不盡。」

    高俅說著話,便老淚橫流。

    這話聽得道君心中格外高興,更是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若有閒暇便帶吉祥兒來,我正想與他論道一番。」

    別以為官家是真要見高余,這不過是客氣話。『有閒暇』,問題是,官家哪有閒暇!

    他的日子過得極為豐富多彩,聽說最近又迷戀上了一位女子。

    具體情況,高俅不是特別清楚。

    但他卻清楚,官家絕對沒有閒暇。

    「嗯,吉祥兒大難不死,如今又平安回來,也算是一大幸事。

    他這名字,還是我當年所賜,既然現在回來了,也要表示一二。不如,就與他一個迪功郎,高卿以為如何?」

    官家隨性,經常想到一出是一出。

    高俅本沒有想著為高余謀求什麼,卻不想官家竟然主動提出。雖然那迪功郎只是一個文散官,而且是文散官中品級最低,不過從九品下的小使臣,卻使高俅萬分驚喜。

    「道君賜,不敢辭。

    老臣就代吉祥兒,謝過道君恩典。」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22:24
余宋 第六十二章 苦悶三郎

    有宋一朝,職官制度極其複雜。

    不過其大體上沿用了唐時的官制,按照九品分級,每一品又有正從之分。四品一下的職位,除正從之分外,又有上下之別。於是乎,就形成了共二十九階的官階。

    根據這些官階,定出文散官二十九階,武散官三十一階。

    不過,這些官品階級的作用不大,只能決定官服的顏色,配飾。

    至政和年間,官家感覺院線的官品階級不合適,於是又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改變。

    原有的二十九階文散官,便為三十七階,武散官也有之前的三十一階,便為五十二階。同時,開設內侍官十二階,醫官十四階。但總體上,其性質並沒有什麼變化。

    迪功郎,原名將仕郎。

    在二十九階散官的時候,是最低級別的官階。

    改變為三十七階官品階級後,將仕郎更名迪功郎,仍舊排名最底層。

    迪功郎是散官官階,沒有差遣。

    也就是說,高余即便得了這職位,也沒有任何實權,唯一的好處就是得了官身,有一定的俸祿。但是以三十七階的官品而言,其俸祿也不會太多,只是一個身份……

    不過,高家不缺錢!

    高俅是個很快鑽營的人,知道怎麼撈錢。

    別看他這個太尉品階不高,可是執掌三司十一載,著實撈取了不少錢財。

    一個迪功郎的俸祿,還不在他眼中。最關鍵的是,高余有這官品,就不再是普通人。

    這,才是最重要的。

    ++++++++++++++++++++++++++++++

    「父親不公平!」

    高堯輔氣沖沖走出了房間,直奔府外而去。

    在他身後,他的母親林氏也頗感無奈,只能看著他的背影,連連搖頭。

    她當然理解高堯輔的苦悶,可又能如何?她不過是妾室,高堯輔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庶子。高余沒有回來之前,高俅對高堯輔極為重視,很多時候會加以偏袒。

    可現在,高余回來了。

    他是梁氏所出,正經的嫡子。

    只這個身份,就壓了高堯輔一頭。更不要說高余在外流浪十五年,吃了多少苦?據說,他回來之前,協助三叔高傑在須城抵禦盜匪,差點丟了性命。不管是高俅還是梁氏,對高余都存有愧疚。高堯輔雖說過瞭解試,可終究是比不得高餘地位。

    這是命!

    林氏心裡很清楚,她無法改變。

    再說了,梁氏對她一直很好,高余回來之後,也對她保持禮數。

    林氏知道高堯輔心裡不舒服,但也沒有辦法……高俅和梁氏是貧賤夫妻,伉儷情深。

    高堯輔若想提高地位,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通過省試,參加殿試。

    哪怕中不得三甲,也能有美好前程。

    但如果他過不得省試,那結果……

    林氏想到這裡,不禁嘆了口氣。

    她看了看天色,便走出了房間,準備向梁氏問安。

    沒辦法,誰讓她是小妾,誰讓梁氏的兒子回來了?高余的出現,讓梁氏地位更加穩固。

    汴梁,蔡河畔。

    一座酒樓臨河而建,左側門前立有彩門歡樓。

    坐在面向河面的閣子裡,可一邊品酒,一邊賞景,遠眺夕陽之下的虹橋,又是一番景色。

    高堯輔坐在閣子裡,卻無心賞景。

    河面上,兩艘彩船緩緩而來,向酒樓靠近。

    高堯輔並沒有留意,而是端起『碧碗』,把碗中酒水一飲而盡。

    這碧碗,也就是玻璃碗。宋時,玻璃製品稀少,故而那大酒樓裡,用的多是從波斯、東羅馬諸國的舶來品,價格昂貴。且由於質地易碎,故而非達官貴人不得使用。

    宣和二年的汴梁城,是一座老饕至愛的城市。

    這裡擁有不重名的菜餚近千種,菜品之豐富,令人目不暇給。

    高堯輔所在的這間酒樓,名叫王樓,也是汴梁城中七十二家正店之一。

    其特色的旋煎羊白腸、辣腳子、饡凍魚頭在汴梁城中聞名遐邇,可稱得上是一絕。

    高堯輔心情苦悶,沒有找人陪伴。

    他獨自坐在閣子裡,吃著酒,想著事情,而且是越想,就越是難受。

    「憑什麼,憑什麼?」

    他嘴裡嘀咕著,然後端起碧碗,喝了一口酒,自言自語道:「他高小四有何德行,憑什麼一回來,就得全家人關照,連官家都對他另眼相看。我寒窗苦讀,已過瞭解試,待省試通過,就可參加殿試。到時候高中三榜,怎地也能知一方政事,就比不得他一個不學無術的傢伙不成?父親不公平,官家不公平,老天不公平!」

    他說著話,忍不住吼叫了一聲,想要抒發內心的煩悶之情。

    可這個時候,卻聽到隔壁閣子裡傳來了一個聲音道:「哪裡來的鳥廝,呱噪的緊,卻讓爺爺吃不得酒。」

    「你才呱噪,爺爺吃自家酒水,與你何干?」

    若在以前,高堯輔也就忍了。

    可今天,他心裡憋著口氣,聽到有人喊罵,怎能忍氣吞聲。

    只聽旁邊閣子裡一陣嘈雜聲響起,緊跟著就有人探出身來,看到高堯輔便愣了一下。

    「原來是衙內在這裡吃酒,還道是誰呢。」

    「你又是何人?」

    高堯輔醉眼迷濛,看著那人道:「爺爺卻認不得你。」

    「哈哈,衙內貴人多忘事,記不得小底也正常。

    上個月,小王衙內在潘樓設宴,小底曾前去廝波,曾敬過衙內一次,莫非衙內忘了?」

    廝波,是汴梁酒宴開席之前,為客人斟換湯水,歌唱獻果的人。

    主要是為客人打發寂寞,消遣時光,熱鬧氣氛……這種人大都眼皮子靈活,有些本事。高堯輔聞聽,便朝那人看了一眼,半晌後才道:「我想起你了,你叫郭京。」

    「哈,衙內好記性。」

    郭京長的眉清目秀,頗有些姿容。

    他笑道:「怎地衙內一人吃悶酒?若不嫌棄,小底這邊還算熱鬧,幾位汴梁的好朋友,也都久聞衙內的名號,想要與衙內結識。不如一起,也可以消遣解悶如何?」

    如果是在清醒時,高堯輔絕不會答應。

    他堂堂的太尉之子,馬上要參加省試,怎可能與郭京這等人一起?

    可他這會兒正煩躁,那郭京又能說會道,讓他頗有些欣賞,這心裡便不由得意動。

    「吃酒嘛?怕你作甚。

    來來來,我這邊過去,要與你大戰一回。」

    「哈哈,衙內人中龍鳳,小底絕非對手。不過小底的朋友,可是厲害的緊,衙內可別後悔。」

    「怕你不成,等著我!」

    高堯輔說著,便轉身搖搖晃晃往外走。

    卻不知那郭京回過身,與閣子裡的人笑道:「哥哥們,有肥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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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宋 第六十三章 三娘何人?

    轉眼,高余回到汴梁,已有三天。

    光陰流逝,不知不覺進入二月,驚蟄已過,春雷響,桃李梨杏爭先綻放,一夜間把汴梁城點綴的更添嬌豔。那汴河水面,漂浮被雨打風吹掉落的花瓣,隨著河水起伏蕩漾,別有趣味。

    高余終於可以好好領略這汴梁的美景了!

    過去三天,他足不出戶陪伴梁氏,可算是把他憋壞了。

    不過,這三天裡,也讓他對高府上下,有了一個非常詳細的瞭解,進出的人員,也都能叫出姓名。

    高俅身為殿前都太尉,執掌三司,位極武臣。

    雖然,他已沒有了陞遷的空間,可憑藉著官家對他的喜愛,在三司的位置極為穩固。

    如此,他家中的僕從小使自然也不會少了。

    高余算了一下,高府上下,加上後宅伺候的女使,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其中,小使四人,屬於高俅的親隨,女使二十三人,分別負責跟隨高俅的妻妾兒女。

    高俅身邊,正妻一人,就是梁氏。

    妾室一共三人,但大多都已徐娘半老。

    按照梁氏的說法,高俅在高余丟失之後,十一年未再納妾,也算是一樁稀罕事……因為高余的的事情,讓高俅對梁氏無比愧疚,雖然梁氏並不反對,可他卻始終保持家中妻妾的數量。甚至,因為梁氏的緣故,高俅把他最心愛的妾室趕出家門。

    從這一點來看,高俅倒算是不錯。

    至少和高余此前聽到的種種謠傳不太一樣。外界謠傳,高俅不學無術,為人貪財好色,在汴梁欺男霸女……反正,各種奔著下三路的罪名層出不窮,令人難以置信。

    反正,據高余所知,如果外面許多謠傳是真的話,那高俅活脫脫就是一匹種馬才是。

    「你父親位居殿前都太尉,又得官家寵信,少不得有人眼紅。

    他確實有許多毛病,但也不至於似謠言裡說的那麼不堪。欺男霸女……你道這是何處?這是汴梁,天子腳下!官家想擴建宮城,最後都因為百姓反對而不了了之,你道你父親一個太尉,就敢做的那些事情?就算官家對他寵信,他也難以脫身。」

    梁氏也擔心高余會被那些謠言困擾,於是向他解釋。

    「不過是一些無行的文人,看不過你父親在那高位之上。

    加之你父親只聽從官家差遣,把個三司打理的風雨不透,外人無法插手進來,擋了別人的路。於是乎,一些人就在下面碎嘴子,搞風搞雨……呵呵,不過成不得事。」

    「既然如此,父親為何不去制止?」

    「制止?如何制止?」

    梁氏用溺愛的目光看著高余,輕聲道:「嘴長在別人的身上,你父親如何管得住?

    更何況,也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去年初的時候,那通議大夫王黼為彈劾蔡相公,私自鼓動諸班禁軍在左藏庫鬧事,最後還是你父親出面平息。也正因此,那廝便怨恨了你父親,屢屢找他的麻煩。

    這一年來,汴梁城中多有針對你父親的謠言,便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好在官家對你父親瞭解,只當成笑話,所以沒有怪罪。若不然,怕是有大難臨頭……對了,你回來後,可要小心那王黼。那鳥廝是個笑面虎,陰險的緊。又懂得討官家的歡心,就連蔡相公也奈何不得他。他去年從通議大夫連升八階,如今官拜少宰,也變成了相公,聖眷正濃,即便是你父親也奈何不得,你千萬別去招惹。」

    王黼?

    高余心裡,便記住了這個名字。

    回來才三天,高俅提及此人共十二次,如今母親也提起這個人,那一定不太尋常。

    「母親放心,孩兒又不是小孩子。

    這些年隨師父四處走動,雖說未曾學會師父一身的本領,但這察言觀色卻是懂得。」

    「我兒這些年,端地是受苦了!」

    梁氏最聽不得高余提起他在外漂泊的日子,只要一提起來,她就會格外悲傷。

    這時候,高余絕不能有半點的反抗。

    如果他這時候拒絕了梁氏的關愛,勢必會引起梁氏更大的悲傷……

    「孩兒不苦,一點都不苦。

    師父雖是出家人,但對孩兒極好,不管孩兒做什麼,他都不會勉強。」

    「倒也是,可惜了他竟然被奸人所害。

    對了,你師父的事情,我已經拜託你大伯去查尋。若找到那勞什子仇道人,定要把他千刀萬剮。」

    因為那仇道人,高余險些命喪須城。

    梁氏每每提及此事,就會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那仇道人生吞活剝。

    高余對此倒是沒有反對,因為他也期盼著能夠找到那仇道人,可以為師父報仇雪恨。

    他以前沒這個能力!

    可現在,他似乎有一些了。

    「吉祥兒,這些年,你可有那可心的人嗎?」

    高余今年十七歲,在這個時代,許多人已經成家立業。

    他而今回來,梁氏當然也會關心這件事。其實,她已經憋了三天,終於忍耐不住。

    「娘,孩兒是個出家人。」

    「出家人又怎地,別以為娘不知道。

    娘聽說,道士也可以成婚,為何你就不能?」

    「娘,你說的是龍虎山一脈道士,我又非正一道。」

    提及此事,高余便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到底算是哪一派的道士?他受戒時,師父並未說明他們的師門情況。不過根據他所修煉的內天罡訣法,以及師父臨死前,託付他去找張天師,他應該是龍虎山一脈。

    可現在……

    光陰蟬已經到了他身上,他再去龍虎山,豈不是自投羅網?

    若如此的話,他這個道士,還算不算數呢?

    「吉祥兒,吉祥兒?」

    「啊,娘喚還有有什麼事情?」

    「剛才問你話時,為何呆呆發愣。」

    「孩兒,孩兒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有些……對了,娘方才說的什麼事?」

    梁氏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笑容。

    她握著高余的手,柔聲問道:「吉祥兒,你能否告訴娘,三娘又是哪個?」

    「三娘?」

    高余一愣,露出茫然表情。

    「娘,你在說什麼?」

    「嘿嘿,還瞞著我……四娘都與我說了,你是不是喜歡那扈家的女兒?娘可是聽得很清楚,昨日你午睡時,還喚那三娘的名字。若非喜歡,又怎會夢中叫喊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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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宋 第六十四章 汴梁一日

    「不可能!」

    高余幾乎沒有考慮,便矢口否認。

    他怎麼會喜歡那個莽撞的野丫頭呢?

    「娘,你莫要詐我,我才沒有喜歡三娘。」

    「可你為什麼做夢,都會喊她的名字?」

    「沒有,絕對沒有,娘你一定是聽錯了……對了,孩兒和大壯說好了,要去汴梁城裡走一走,順便拜訪兩個朋友。就不回家吃飯了,娘也不必等孩兒一起吃飯。」

    高余掩面而走,有些狼狽。

    身後,傳來了梁氏一陣笑聲,聽上去似乎含有深意。

    難道,我真的在做夢時,喊扈三娘的名字了?

    高余有些想不明白……他和扈三娘認識並不久,說實話接觸也算不上太多吧……

    那丫頭有什麼好?

    做事莽撞,在不清楚對手深淺的情況下,就去面對。

    小氣,開不得玩笑,動輒就揮舞拳頭,一點都不淑女,更比不得週四娘那般溫柔。

    可為什麼,我又對她唸唸不忘呢?

    高余跑了出來,仍舊是一腦子漿糊,想不太通透。

    不過,也正是梁氏這麼一說,讓他突然間……有些想念三娘了。

    也不知道那野丫頭現在在做什麼?當初他離開須城的時候,那野丫頭連面都沒露,讓他非常失落。做夢叫喊她的名字嗎?不可能!就算是有,也一定是被她威脅。

    嗯,一定是這樣子。

    想當初在須城的時候,她就經常威脅他!

    高余在心裡面反覆的確認,最終確定,他不可能喜歡扈三娘。

    但是……

    「小魚兒,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馬大壯的聲音,讓高小余從混淪中清醒過來。

    對啊,這是哪裡?

    他勒住了馬,才發現和馬大壯在大路上信馬由韁,似乎距離汴梁城,越來越遠了。

    「我們這是在那裡?」

    「不知道啊,從家裡出來之後,你就在前面走。」

    「你怎麼不叫住我呢?」

    「我哪知道你要去哪兒?只是覺得,咱們似乎走錯了方向。」

    馬大壯一臉委屈表情,看著高余道:「而且,我喊了你好幾次,你都不理我,只管往前走。」

    「哦!」

    高余用力甩了甩頭,似乎想要把扈三娘的身影甩掉。

    「走走走,咱們往回走,走錯路了!」

    高余撥轉馬頭,揮舞著手臂,大聲吆喝起來。

    如果被那個野丫頭知道我走錯了路,一定會被她恥笑,而且會毫無形象的恥笑!

    該死,我怎麼又想起她了?

    高余在馬上,用力搓揉了一下面龐,這才認定了方向,催馬行進。

    馬大壯不明所以然,就跟在他身後。

    他看得出來,高余似乎是有心事,但四娘說過,不要他多嘴,他自然不好去詢問。

    「大壯,你為什麼喜歡四娘?」

    「我嗎?」

    馬大壯咧開嘴,嘿嘿笑道:「四娘模樣俊,而且勤快,對我也好,我自然是喜歡的。」

    聽聽,聽聽!

    週四娘這些女兒家的優點,三娘一條都沒有。

    也不是沒有,她長的……倒是比週四娘更美,但若說溫柔,那絕對是不沾邊。

    每次想到扈三娘,高余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丫頭揮舞雙刀的樣子。如此模樣,又怎算的溫柔?

    想到這裡,高余又多了一條理由。

    他回身笑道:「沒錯,四娘那般溫柔的女人,的確難得。

    大壯,你確是好福氣……你們兩個,打算何時……嘿嘿,難不成就這樣不明不白下去嗎?」

    「這個,我要聽四娘的。」

    「沒出息!」

    看著馬大壯一臉幸福的傻笑模樣,高余一陣心煩意亂。

    連馬大壯這等傢伙身邊都有週四娘陪伴,想我堂堂衙內,為何只有馬大壯陪伴呢?

    不行,我要找女人,找好多的女人,才不負我衙內之名!

    想到這裡,高余又興奮起來。

    +++++++++++++++++++++++++++++++

    一年之計在於春,汴梁的春天,格外有生氣。

    距離城門越近,就越見繁華。道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兩邊的攤販緊挨著,延綿數里。

    他們,身穿各式各樣的衣服,膚色也各有不同。

    作為這個世界,最為繁華和富裕的城市,汴梁每天都吸引著無數訪客。不僅僅是大宋子民,還有遼國人,女直人,西夏人,大理人,乃至於回鶻人,亦或者更遠的人。

    日間的汴梁城門,不會設防。

    不過,汴梁有汴梁獨特的規矩,比如在入城之後,不得縱馬疾馳。

    所以,高余和馬大壯把馬匹寄存在城門口的車馬驛中,而後兩人就沿著寬敞街道,徒步而行。在汴梁城,走馬觀花是看不出它的美景和繁華,必須要慢慢的品味。

    「小魚兒,咱們去哪裡?我餓了!」

    高余聞聽,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色,旋即露出苦笑。

    這真是一個吃貨,早起才吃完飯沒多久,還不到午時,他又餓了。

    「大壯,你可真能吃!」

    高余說著話,向左右看了兩眼,然後一直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攤販道:「走走走,咱們去嘗嘗汴梁的灌肺。」

    說起灌肺,並不是真的動物肺臟。

    那是一種用真粉、油餅、芝麻、松子、去皮核桃等六種食料,搭上數種配料混制蒸熟,外形如同肺狀的素食塊子。各家配料不同,滋味也各有絕妙,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配上特製的辣汁,算得是汴梁城中,極為常見的一種小食,甚得人們喜愛。

    這灌肺也不貴,一份大約在二十文左右。

    高余要了三份,自己只吃了半份,剩下的就被馬大壯一邊走一邊全部吃掉……

    「好吃嗎?」

    「好吃!」

    「有多好吃?」

    「嗯,和四娘做的炊餅一樣好吃。」

    直娘賊,你家四娘一個炊餅加了熟肉,也不過十文,這一份灌肺就二十文,還一樣好吃?估摸著,就算是山珍海味放在馬大壯的面前,滋味也比不得週四娘的炊餅。

    高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再詢問馬大壯。

    他沿街而行,就見兩邊店舖林立,攤販雲集。

    師父生前說過,汴梁是一座老饕至愛之所,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裡早間和晚上的飯食並不相同,卻極具特色。

    羊頭、肚肺、赤白腰子、各種野味、螃蟹、蛤蜊……高余兩人一路走來,便一路吃個不停。高余大都是淺嘗即止,而馬大壯卻高興的來者不拒,吃的滿嘴都是油。

    他再也不問,接下來要去哪裡,反正有的吃就好。

    而高余也似乎沒有目標,只一路走一路吃,一路吃一路走,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一座氣魄恢宏的寺廟前。

    高余,停下了腳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22:25
余宋 第六十五章 菜園子

    大相國寺,相傳為戰國時,魏公子信陵君居所。

    北齊天保六年在此基礎上建立了建國寺,後因為遭遇水火之災,而被毀壞……

    長安元年,有唐朝僧人慧雲長老募集資金建造寺院。

    後再唐睿宗時期,改名為相國寺,並賜予匾牌。此後,在昭宗大順年間,大相國寺再次遭遇火災。可以說,相國寺自建立的那天起,便磨難重重,一路頗為坎坷。

    宋太祖建隆三年,相國寺再次遭遇火災。

    朝廷這才下定決心重建,並與咸平四年完工,延續至今,已成為汴梁城的標誌之一。

    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到了大相國寺?

    看到大相國寺,高余立刻想起了魯智深。

    那花和尚說,會暫時留在大相國寺。這一晃也過去好幾日,倒是可以去拜訪一下。

    想起花和尚,他又想到了馬大壯。

    回頭,就見馬大壯一手軟羊包子,一手燒肉乾脯,吃的滿嘴流油。

    「大壯,還記得那大和尚嗎?」

    「記得啊,特別能吃。」

    高余聞聽,不禁莞爾。

    若是被魯智深知道他留給馬大壯的印象就是飯桶的話,不曉得會是什麼表情。不過想想,他二人不正是因為『吃』而惺惺相惜。在船上那些日子,兩人一直在比試誰的食量大。從合蔡鎮一直鬥到汴梁城,結果是不分伯仲,而且兩人還吃出了交情。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有趣。

    有各種各樣的惺惺相惜,不過因為『吃』而產生交情,怕是並不多見。

    「大和尚可不僅能吃,而且拳腳出眾,武藝過人。大壯,你可願隨他習武?」

    「有什麼好處?」

    馬大壯一臉憨厚,惡狠狠把那軟羊包子塞進嘴裡。

    好處?

    高余一愣,想了想道:「以後有人欺負四娘,你可以保護她。」

    「我現在也可以保護啊。」

    「可是,如果對方和大和尚一樣厲害,你怎麼辦?」

    「那我和他拚命。」

    馬大壯嘴巴裡塞滿了包子,做出一副發怒的表情,卻怎麼看,怎麼感覺到有趣。

    「拚命倒不必,你若是跟隨大和尚練出來,就沒人能欺負四娘了。」

    「嗯,那我可以學……以後保護四娘,還有小魚兒。」

    高余聽聞,心中頓時一暖。

    他本意是讓馬大壯學成了保護他,週四娘只是藉口。卻沒想到,馬大壯卻記著他……大個子沒什麼心眼,單純的緊。倒是自己,似乎太功利,有些辜負了馬大壯的情義。

    他伸手,拍了拍馬大壯的肩膀,邁步走進大相國寺山門。

    馬大壯雖然憨厚,也知道進了寺院,不能再吃肉食,於是三兩口把那乾肉脯塞進嘴裡,緊跟在高余的身後。

    在知客僧那裡,高余打聽到了魯智深的消息。

    「長老是說,智深長老在看管菜園子?」

    魯智深不是大相國寺的護法金剛嗎?怎地跑去看管菜園子了?高余心中,不免疑惑。

    知客僧倒是沒有隱瞞,笑道:「此乃師弟的選擇。」

    「為什麼?」

    「他回來之後,就去戒律院請罪,說是未能在少林寺參禪禮佛,還聽信了江湖謠言,去找那些梁山賊人。他覺得自己佛法不深,受人矇騙,所以懇請長老予以懲罰。

    長老給他兩個選擇:一是在戒律院面壁思過,只需抄寫五百遍金剛經即可;二是他去看管菜園子一年。本以為師兄會選擇面壁思過,卻不想他最後選擇了去菜園子。

    施主若要找他,可以到菜園子那邊。」

    大相國寺作為汴梁城中的第一佛寺,佔地面積極大。

    那知客僧給高余指點了方向後,便逕自忙碌去了。

    大寺院的人,果然是氣度非凡!能夠在皇城腳下立足,沒有些真本事當真很難。

    那知客僧很和藹,給人一種親切之感。

    高余也不禁感嘆起來,這大寺院的氣度……

    ++++++++++++++++++++++++++++++++

    依照那知客僧所指點的方向,高余很快找到了大相國寺的菜園子。

    它坐落於大相國寺以西,有一片荒地,如今成為了菜園。能夠在這寸土寸金的汴梁城開闢出這樣一塊荒地,那絕非是一件容易時。據說,這塊地是太祖時期,賜予大相國寺的土地。此後延續到現在,哪怕是官府眼饞,也奈何不得大相國寺半分。

    驚蟄過後,天氣多變。

    剛才還是豔陽高照,可眨眼間,就細雨靡靡。

    菜園子裡,一個魁梧的身影正在田間揮舞鋤頭,絲毫沒有理會天空中的靡靡雨水。

    高余則站在了田間,看著正在田間耕種的大和尚,輕輕搖了搖頭。

    若大和尚沒有遇到他,說不定此時已找到了宋江,正大碗吃酒,大塊吃肉的快活。而現在,他卻在這田地之中,做著農人的事務……高余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耽擱了大和尚。

    「大和尚,貧道稽首了!」

    高余在田壟間,稽首一聲道號。

    赤裸著上身,正在鋤地的魯智深聽到,抬頭看過來。

    待看清楚了是高余和馬大壯兩人,他哈哈大笑,把鋤頭一扔,便大步流星的走來。

    「怎地好好的衙內不做,卻學那雜毛行禮?」

    「無量天尊,我本來就是道士,你當著我的面喚我雜毛,就不怕下了拔舌地獄嗎?」

    「哈,怕個鳥,誰敢拔灑家舌頭,灑家就打死他。」

    「你這大和尚,不是說要思過修行,整日裡打打殺殺,也不怕你家長老找你麻煩?」

    「這鳥不拉屎的菜園子,誰會過來?」

    魯智深說著,便走到了高余身前,「倒是你這衙內,不好好在家享福,怎地跑來找灑家?」

    他說完,也不理高余是否回答,目光便落在了馬大壯身上。

    高余在一旁,清楚看到魯智深鼻子抽動了兩下,而後指著馬大壯道:「馬婆子灌肺、李家軟羊諸色包子,老楊家乾肉脯……大個子,怎地不帶來些,讓灑家解饞?」

    你這是狗鼻子嗎?

    高余啞然失笑,道:「大和尚,這可是寺裡,怎好帶肉食來?」

    「不帶酒肉,你來這裡作甚。」

    魯智深黑著臉,看著高余道:「休要廢話,快些拿錢來,灑家找人買些酒肉來快活……直娘賊,這三天來清湯寡水,吃的灑家嘴裡淡出個鳥,也不見有人來探望。」

    高余指著魯智深,半晌說不出話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22:25
余宋 卷二 兩更之後,嘮嘮嗑,順帶求    最近書評區裡,常有人提起高俅。

    所以,我們就聊一聊高俅吧。

    說起高俅這個人,我們大都是從《水滸》中知曉,無惡不作,貪贓枉法,是個十足的惡人。

    可真實的高俅,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為什麼《水滸》會從高俅寫起?

    百度裡的高俅,沒有說明他的生日,但我們可以從一些線索,分析出他應該出生於1080之前,不會早於1070。為什麼這麼說呢?可以從徽宗皇帝登基作為一個分界點來思考。

    徽宗皇帝出生於1082年,登基的時候十八歲。

    而高俅呢,早年跟隨蘇東坡,是蘇東坡身邊的小史。

    水滸裡說他是蘇東坡身邊的小廝,注意:小史和小廝,是兩個概念。

    小廝是僕從,小史是秘術。一個是干雜活的,一個是為蘇東坡處理日常事務的,完全是兩個職業。

    在1093年,也就是元佑八年,蘇東坡離開汴梁,於是把高俅介紹給了王晉卿。這裡,我們又需要注意的是,水滸中是說,蘇東坡把高俅送給了王晉卿,而事實上,是推薦給王晉卿。一個推薦,一個贈與,又是兩個概念,相信大家一定能夠分辨的清楚。

    由此可以看出,蘇東坡是比較喜歡高俅的。

    之所以沒有帶高俅走,一來高俅並非他的僕從,二來高俅是土生土長的開封人,不可能跟他走。

    在這裡,我們是不是可以大膽的推測,蘇東坡個人,是比較欣賞高俅。

    當然,也不能就因為這個原因,說高俅是個好人。史書記載,他擅長書法,為人聰明伶俐,有眼色,而且會詩詞歌賦……這些特徵,怎麼看都不像是說,高俅會是混混出身。蘇東坡當時應該是被流放出去,所以他把高俅推薦給王晉卿,應該是一種提攜。

    如果高俅真的不堪,估計蘇東坡也不會收留他,更不會送給王晉卿。

    蘇東坡,也是要臉面的人啊!

    高俅在元佑八年到了王晉卿手下,不久又轉到了趙佶手下,當時的趙佶,還是端王。

    所以,我們可以大致推斷出,高俅跟隨趙佶的時間,應該是1093-1099之間。當時的趙佶還是少年,如果高俅年紀太大,估計兩人也不可能玩耍到一塊。也由此可以猜測,高俅跟隨趙佶的時候,應該是二十多歲,但兩人之間的年齡差,應該不會超過十歲。

    這樣算起來,高俅是在1093年之前跟隨的蘇東坡。而蘇東坡呢,則是在1091年返回開封,在1091之前,他一直是在杭州。

    由此我們大致上可以推算出,高俅做混混的可能性,其實不大。

    而水滸中,為什麼會用高俅來做引子呢?

    我記得金聖歎曾對水滸有過這樣一段評價:水滸之變,如果由下而上,那就是謀反,故而故事就不算成立。也就是說,如果故事是從史進開始展開,這屬於以下克上,從故事的角度而言,很難吸引人;可如果是由高俅起,則是由上而下,故事就算成立了。朝綱混亂,奸臣把持朝政,民不聊生。於是民間英雄揭竿而起,上得梁山替天行道,最後幹掉了奸臣,這就有了一個道理。

    也就是說,水滸中高俅的壞,是小說家為了加強故事的可讀性,故意為之。

    而高俅自大觀二年為殿前都太尉之後,至靖康之變,近二十年官位穩如泰山。

    太學生運動時,陳東等人喊出了剷除六賊的口號,而高俅並不在六賊之列。這個人,究竟在任上做過什麼?史書裡並沒有詳細記載,只說他貪慾極重,貪財。

    直到靖康年間,才有大臣揭發高俅。

    《靖康要錄》載:「靖康元年五月二十日,「臣僚上言,謹按:高俅……身總軍政,而侵奪軍營,以廣私第,多佔禁軍,以充力役。其所佔募,多是技藝工匠,既供私役,復借軍伴。軍人能出錢貼助軍匠者,與免校閱。凡私家修造磚瓦、泥土之類,盡出軍營諸軍。請給既不以時,而俅率斂又多,無以存活,往往別營他業。雖然禁軍,亦皆僦力取直以苟衣食,全廢校閱,曾不顧卹。夫出錢者既私令免教,無錢者又營生廢教,所以前日緩急之際,人不知兵,無一可用。朝廷不免屈已夷狄,實俅恃寵營私所致。」。

    注意:是』臣僚』,連名字都沒有。

    而靖康已是宋欽宗執政,他需要剷除宋徽宗留下的印記,作為拱衛開封安全的殿前都太尉高俅,是趙佶的心腹。趙佶與趙恆並不和睦,趙佶更一度想要廢黜趙恆的太子之位。加之金兵來犯,而高俅卻跟著趙佶逃離了開封。趙恆對高俅,自然會心生不滿。

    看,皇帝不滿高俅了!

    有懂事的大臣,立刻跳出來揭發,一切順理成章。

    ++++++++++++++++++++++++++++++++++

    細思起來,也就是這麼回事。

    高俅不是好人,但我覺得,也算不得罪大惡極的壞人。

    至於水滸中為什麼不用六賊做引子,而要用高俅……讀書人的事,有時候真的難以看明白,咱們下次再說吧。

    囉囉嗦嗦說這麼多的廢話,最重要的一句:請大家點擊。推薦、收藏、打賞,多多支持《余宋》。推薦收藏!!!高俅其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18:17
余宋 第六十六章 汴梁一日(二)

    「大和尚,莫非囊中羞澀?」

    在魯智深的禪房裡,高余看到了十幾個酒罈子,凌亂堆放在一處。

    他似乎有些明白魯智深為何要來這菜園子了……這廝絕不是沒有心眼的人。他之所以選擇在菜園子,也是不想受大相國寺森嚴戒律的束縛。這菜園子,幾乎沒有人會在意,寺院那邊更不會派人來監管。魯智深在這裡,就如同山大王,自由自在。

    不過,在菜園子勾當,寺院也不會給他什麼補貼。

    以魯智深的性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多少錢就使多少錢。

    看那酒罈子,應該全都是王樓特釀的好酒,價格不菲。他一個出家人,又能有多少閒錢?幾場酒下來,怕已是口袋乾淨!怪不得,他今天縮在菜園子裡耕種田地。

    魯智深臉一紅,嘿嘿笑了。

    高余也沒有再廢話,直接拿出一把錢引,也沒有看有多少,塞進魯智深手裡。

    「衙內,你這是做甚。」

    「給你便拿著,怎地囉嗦,一點也不爽氣。」

    高余根本不理魯智深,又取了一貫錢,遞給馬大壯。

    「大壯,去王樓那邊……就是咱們買軟羊包子的那家店舖,好酒好肉只管送過來。」

    「好!」

    馬大壯也不客氣,拿了錢就走。

    「大和尚,你休以為我對你有所圖謀。

    只不過看你是個好漢,所以請你吃酒。你這食腸肥大,想必也受不得寺裡的清規戒律,平日裡拿去買酒吃,休得囉嗦……我知道你不滿我父親,不過有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更何況,就算是親眼見到,也未必真實……你我之交,僅限於此。」

    魯智深凝視高余,良久笑了。

    他咧開嘴,拍了拍高余的肩膀,「灑家不當你是衙內,只當你是師兄。」

    「哈哈,如此甚好。」

    說著話,高余和魯智深就把屋中的酒罈清理出去,然後把一張矮桌搬到了屋簷下。

    魯智深燒了一壺水,和高余便坐在矮桌旁。

    菜園子裡,雨霧靡靡,分不清是雨水,還是霧氣,縹緲在半空中,恍若仙境一般。

    「陳教頭這幾日,可曾來過?」

    「他那人一點都不爽利,前日來了一回,只吃了一罈酒便走了。

    灑家說要和他切磋,卻又百般推脫……相比之下,倒是師兄更像江湖好漢,不似陳教頭那般扭捏。只是,師兄的身子骨強健,顯然是練了道家功夫,卻為何不識拳腳?」

    「我師父倒是精通拳腳,一口松風劍也頗為了得。

    可惜我從小不喜歡練功,亦或者說是受不得苦。我師父也寵愛我的很,由著我性子來,從不逼迫。一來二去,師父的功夫我沒有學會,倒是學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當初,如果我好好練武的話,說不得師父……」

    腦海中,又想起那日晚上,師父帶他突圍的場景,心中不免有些悔恨。

    魯智深看著他,片刻後嘆息一聲,「未曾想師兄還有這些心事!

    灑家和你不一樣,從小就喜歡拳腳。灑家的家境不錯,所以拜得五台山的長老為師,才練成了真功夫。可是灑家性子暴烈,看不得不平事。三年前,灑家打死了本地一個衙內,不想連累小種經略相公,就逃離渭州,投奔師父……後來,渭州那邊發來了海捕文書,師父怕灑家被人發現,就連夜讓灑家離開,來到這大相國寺。

    師父說灑家佛性深厚,可惜俗世牽扯太深,所以灑家在這裡好好修行。

    可你也知道,灑家這性子,那耐得住寂寞,整日去參禪打坐,吃齋唸佛?長老也是怕灑家壞了寺院的清譽,所以把灑家送來這裡……嘿嘿,灑家在這邊,也算快活。」

    高余側頭,看了魯智深一眼。

    「為我們這兩個讓師父操碎心的不肖徒弟,乾一碗。」

    他端起水碗,向魯智深相邀。

    魯智深愣了一下,突然間放聲大笑。

    「沒錯,為我們這兩個讓師父操碎心的不肖徒弟,幹了!」

    一番推心置腹,倒是讓高余和魯智深感覺上親近許多。

    把碗放下,高余問道:「大和尚,你看我大壯哥哥如何?」

    「好!」

    魯智深毫不猶豫,便回答道。

    「我想讓他隨大和尚習武,不知道大和尚可願意?」

    「你這師兄,恁不爽快。灑家早就猜到了你的心思,為何現在才說?

    那小子,不錯,灑家喜歡。而且他體格雄壯,根骨比灑家還好。灑家還在想,怎麼開口。」

    「這樣吧,那就讓他跟你習武,練出真功夫。

    我會負責大和尚的酒食……大和尚你莫推辭。佛說法不輕傳,他隨你習武,些許酒食權作對大和尚的孝敬。你若是當我朋友,莫推辭,否則我就不讓他過來找你。」

    高余的話,讓魯智深無言以對。

    這時候,就見馬大壯帶著兩個小廝,拎著食盒,擔著酒水過來。

    魯智深道:「也罷,灑家這功夫,最耗精力。若無酒肉供著,他怕是也難以練成。

    灑家先說清楚,這酒食權作他的拜師禮,如何?」

    高余聽了,心中有些黯然。

    魯智深對他的身份,還是有些牴觸。

    不過這也難怪,誰讓高俅的名聲不好。雖說魯智深願意和他結交,卻不太願意受他更多恩惠。所謂的拜師禮,實則也是想撇清關係,以免日後高余會為難他做事。

    這廝,心思倒也精細。

    ++++++++++++++++++++++++++++

    談妥了馬大壯拜師的事情之後,高余在菜園子吃了午飯。

    午飯過後,雨便停了。

    他當下辭別了魯智深,和馬大壯離開大相國寺,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走著。

    雨後的汴梁,又是一番景緻。

    行人步履匆匆,一副匆忙之色。

    這汴梁城,有汴梁城的特色。在這座城市裡,各行各業的人,都極為注重儀表。

    無論是賣藥賣卦的人,亦或是乞丐,都守著本份。

    諸行百戶,衣裝各有特色,誰都不敢踰越規矩,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行業來。

    比如香料鋪裡的裹香人,會頂帽披背。

    當鋪裡的夥計,則要穿『皂衫角帶』,卻不能帶帽子。

    汴梁城裡,車馬盈市,士庶雜行。但是憑著他們的穿戴,就能夠看出他們從事的行業。

    這在須城,乃至於杭州,都不多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18:17
第六十七章 擦肩而過

    汴梁,今世最繁華的城市,沒有之一。

    人口多大137萬,八廂一百二十坊,堪稱天下之最。

    如果不沉浸其中,絕難感受其中的滋味。

    只是,行走在這座城市裡,高余卻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

    便是光陰蟬,也好像變得有些躁動起來。雖然沒有去查看,但是高余卻能感受出來。

    那躁動,源自於何?

    高余,也無法說得清楚……

    +++++++++++++++++++++++++++++

    太平興國觀後,有一座面積算不得太大的道觀。

    一個道士,邁步走出了道觀山門,回首看了一眼大門上的那塊橫匾。

    靜通庵!

    道士身穿鶴氅,頭戴烏紗冠,足蹬一雙雲履,氣度非凡,舉手投足恍若有仙人之姿。

    「天師,可以出發了!」

    道觀外,有兩輛車馬等候,一旁還有十幾名道士肅手而立。

    那道士看上去,年紀不算太大,也不過二十多的模樣,但是卻令人感覺格外沉靜。

    他點點頭,走下台階,來到車馬旁邊。

    「師弟,汴梁這邊就託付與你,貧道返回龍虎山後,短期之內不會回來。

    今官家崇道,乃至於我道門昌盛。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要小心謹慎。這世上,物極必反,此前林靈素道兄就是太過急切,以至於失了聖寵,被驅逐離開。此前車之鑑,你當牢記。」

    他對面的道士,看上去年紀比他還大。

    可是,在青年道士的面前,卻顯得格外恭順。

    「天師,便不等了嗎?」

    那道士猶豫一下,低聲問道。

    青年道士嘆了口氣,回答道:「三日前,我心血來潮,卜算一卦,卻發現那卦像已經發生改變。玉蟬下落,似乎變得撲朔迷離,不再似之前那般清晰。我擔心這其中有變,所以決定回山請出龍符,再行推演,以確定那玉蟬而今,身在何方。」

    「如果……」

    「如果叔父真的來了,你要恭敬對待,並火速派人通知我。」

    青年道士顯得有些茫然,苦笑著搖頭道:「之前我正是算出玉蟬會飛來汴梁,卻不想在此守了兩年,卻不見玉蟬蹤影。叔父的卦象,也變得模糊起來,令我難以確定。

    我擔心,會發生變故。

    所以我走之後,靜通庵閉門謝客……我回去以龍符推演後,會盡快把結果告知你。」

    「師弟明白。」

    年長的道士稽首應道。

    那年輕的道士也不再囉嗦,轉身登上車馬。

    車仗緩緩啟動,沿著狹窄巷道行走。只是,在通過白虎橋的時候,坐在車裡的道士突然心中一動,挑起車簾向外觀看。濕涔涔的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卻看不出什麼異狀。

    「天師,有什麼吩咐?」

    駕馭車馬的道士,回頭詢問道。

    那年輕道士卻眉頭緊蹙,搖搖頭,復又坐了回去。

    「沒事,咱們繼續走。」

    就這樣,車馬駛過了白虎橋後,自固子門行出。

    也就是在車馬消失在固子門外後,從白虎橋的東面街道上,高余和馬大壯緩緩行來。

    「前面就是老李家店了。」

    高余說著,手指白虎橋畔碼頭對面的一家客棧,笑著對馬大壯說道:「估計常都頭也等的急了,咱們趕快過去吧。」

    他已經向高俅推薦了常小六,但常小六最終如何選擇,還要問過才好。

    在殿前司,有高俅關照,自然方便。

    可一旦入了殿前司,就等於是入了軍籍。這年月,軍籍可不怎麼吃香,更不要說,入了軍籍,還要刺面。哪怕現如今,軍士刺面可以用其他方式代替,但社會地位……

    雖說此前常小六隻是一個沒品級的衙役。

    可讓他入軍籍,他也未必願意。

    一入軍籍,這社會地位低下。就說那陳廣吧,以他的身手武藝,在殿前司做不得都指揮使,但做個指揮使卻綽綽有餘。可他就不願意入軍籍,所以雖有心親近高俅,卻寧願做個教頭。說一千道一萬,只怪在這個時代,軍人的社會地位太低下。

    這是社會形態決定,高余也沒有辦法改變。

    他曾在邊塞見過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也感覺著,軍人是這個時代的保障。

    但大環境如此,莫說他一個小小的迪功郎,就算是他爹高俅,也無力改變這個現實。

    「敢問,這裡可有一位名叫常書欣的客人嗎?」

    他走進店裡,詢問店小二。

    那店小二倒是個腦筋靈光的人,立刻回答道:「客人說的,可是從須城來的常大官人?」

    「正是!」

    「小底知道,客人可要小底通稟?」

    「那就通稟一下吧。」

    說著話,他就取出了十文錢,放在那小二的手裡。

    在汴梁城裡,金錢的力量巨大……這是一個商業極其發達的城市,萬事已金錢開道,即便不能真的是一帆風順,也會方便許多。那小二得了錢,立刻眉開眼笑,把高余兩人引到了一處安靜的位置坐下。

    正當晌午後,店裡的客人不多。

    高余輕車熟路的點了幾樣老李家店的特色酒菜,就一邊等人,一邊欣賞外面的景色。

    常書欣到汴梁,已有五日。

    他是在高余抵達汴梁的前一天抵達,之後一直在等待高余的出現。

    三天前,他聽人說高太尉失蹤多年的兒子已經返回,就知道是高余到了。可一連三天,高余卻沒有出現,也讓他有心緊張焦慮。他不知道高余是否忘記了他的事情,也不清楚,高余會給他一個什麼樣的安排。總之,這三天裡,他可說是望眼欲穿。

    想要去外面散心,又害怕錯過了高余。

    同時,這汴梁的消費,比須城高了數倍。

    不到汴梁,你就不知道這錢有多麼不經花。本以為自己的錢已經足夠,可是沒想到……

    妻子,也有些急了,和他爭吵了兩次。

    就在常小六等的快忍不住時,小二卻突然出現,對他說外面有人找。

    「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已經被妻子嘮叨的快要爆發的常小六,立刻挺直了腰桿,大聲道:「俺就知道,衙內不會忘記。」

    妻子臉色,有些難看。

    但是,她卻沒有反駁,而是急不可耐道:「既然如此,你還不趕快過去,莫讓衙內等待。」

    「哼,說衙內不是的是你;現在有催著俺去見衙內。

    婦道人家,懂個甚事?以後再囉嗦的話,俺就把你趕回須城去,省的讓俺鬧心。」

    有了高余出現,常小六的底氣就足了。

    見妻子不敢還口,他才哼了一聲,整理一下衣冠,邁步走出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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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