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人魔 作者:法施 (已完結)

 
abctim 2017-5-19 13:35: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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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人魔

【作者概要】:法施,縱橫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一個心狠手辣的妖孽,一口開天辟地的劍,一顆生生不息的神石,三者相合,便鑄就了一位禍亂人間,引得仙魔再戰的人中狂魔!

【其他作品】:《仙荒劫》、《等未來的你》、《道尺魔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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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tim 發表於 2017-5-19 13:35
第一章 神威如海

一行兩千餘鐵騎馬齊蹄正,在寬闊的官道之上徐徐而進,每落下一步,大地都要搖晃一下。馬背之上的將士戴烏盔、披厚甲,渾身滌蕩著一股肅殺之氣,令人一看就知這是一支久經沙場、千征百戰過的勁旅!

在層層鐵甲騎軍中間,有兩個少年格外顯眼,那略小一點,看起來不過六七歲模樣的少年相貌清秀絕倫,他似乎不是這隊騎軍中人,並未披甲戴盔,而是頭挽白色綸巾,身著青布長衫,與四周的烏黑之色格格不入。

旁邊是一位十歲出頭,看起來比同齡人要魁梧、成熟些的少年。他一身金甲明晃閃目,似尖刀般的雙眉別樣獨特,再配上冷漠的表情,令人難敢與之對視。

金甲少年一邊輕捋馬鬃,一邊對著身側的青衣少年說道:“義弟,再過不久就能到帝都了,皇宮之中有我專門的練功房,那裏設施齊全,到時候我們哥倆兒一定要再好好的打上一場!”

想到半月前兩人不打不相識的場景,不苟言笑的金甲少年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一聽到義兄說起‘皇宮’,那青衣少年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哈哈大笑道:“大哥你貴為太子,小弟能與你結為異姓兄弟實乃三生之幸,大哥技癢,小弟自當奉陪,不過嘛……”頓了頓,他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義兄,也是大夏皇朝的太子夏履癸說道:“大哥與我雖說都天生神力,堪稱有九牛二虎之力,但大哥卻是要遜小弟一籌,這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被證實了,所以不管再打幾次,大哥你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這青衣少年姓虞名青梧,半月之前的一個夜晚,偶遇一襲黑衣人偷襲當朝太子的駐紮營地,於是單槍匹馬殺了上去,打鬥聲將睡夢中的夏履癸以及一眾將士驚醒,最後雙方合力誅盡刺客。兩小俱是天生神力,在誅盡刺客之後,不由得比試了一番,最後竟都生出相見恨晚、英雄惜英雄的情感,當即指天為證,結為了異姓兄弟。而閑來無事的虞青梧,也跟著夏履癸一行人前往帝都。

“嘿嘿!”夏履癸低笑一聲,說道:“青梧你是不知道,整個皇宮之中雖說高手如林,但像你我這種天生神力者卻是少之又少,比力氣的話,別說皇宮了,就是整個帝都都找不到一個可與我匹敵者!不過如今卻出了一個你,有你與我陪練,我的氣力增加的速度應該會提高不少!”

聽到義兄要拿自己當陪練,虞青梧撅起嘴,聳聳肩道:“無所謂啊,對你而言我是陪練,對我而言你就是靶子,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夏履癸被虞青梧的話給逗笑,他之所以會不顧自己的身份與虞青梧結為異姓兄弟,一是看中了虞青梧的潛力,二是普天之下除了父皇之外,也就隻有虞青梧一個人敢在自己麵前這麽放肆!身份尊貴的他,誰不得巴結奉承?在這種情況下,又怎能交到真心朋友?好不容易出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虞青梧,他自然要與之深交一番。

不知不覺,一行人已行進了數十裏,遙遠的前方不再是平坦之途,而是出現了一個宛若洪荒巨獸般的烏黑之城,其匍匐在地,亙古永恒,即使隔著上百裏,亦能感受到那種久經歲月洗禮的古老氣息。

那便是帝都,人間大地的權力中心!

這時,前方隊伍卻是突兀的停了下來,而且馬嘶不絕,亂蹄四踏,顯得極為不安,若非馬上將士極力控製的話,恐怕早就跑遠跑散了。

“發生什麽事了?”夏履癸雙眉微皺,他身高不夠,看不到前方是什麽情景。

在他說話間,虞青梧已跳到了馬背上,雙腳踩在寬厚的馬背,縱目向前而望。在隊伍之前數十丈開外,一位背負著快有常人大小的黑匣子的青衣中年正迎麵而來,那人步履緩慢,好似沒有發現前方有一大隊騎兵一般,一路向前,沒有半點改道而行的意思。

大夏皇朝的軍隊開赴帝都,沿途誰不是避得遠遠的,何曾出現過哪個人非但不避,反而迎麵相向?

這是對大夏皇朝威嚴的挑釁!是對大夏皇朝將士的挑釁!

一見到那背負黑匣的中年,在馬背上踮起腳觀望的虞青梧麵上一喜,當即坐了下來,對著義兄夏履癸說道:“大哥,前麵的是我父親,他北上除妖凱旋歸來了!”

“你父親,虞世雄前輩?”夏履癸心下震動,臉上露出無比崇敬之色。

當日他在不知道虞青梧身份的情況下與之結為異姓兄弟,此後才知道自己的義弟虞青梧竟然就是驅魔虞家的唯一傳人,那其父自然就是虞家之主,數十年前號為天下第一的虞問天的獨子虞世雄了!

念及虞家的種種,縱使夏履癸身為當今太子,未來人間大地的主宰,亦不由得心生向往,胸中熱血沸騰。他正想驅馬上前,一睹傳說中的人物時,前方卻是傳來一道滿含殺氣的沉重之聲。

“哪裏來的鄉野村夫,竟然擋太子聖駕?再不退下,本將軍定叫你身首異處,曝屍荒野!”

隊伍前,一位騎乘著灰毛獨角異獸的獨臂將軍拔出了腰間寶劍,遙指已不足三十丈的背匣青衣中年。

這獨臂將軍不是他人,正是朝聖關總兵黃林,此行便是為了護送太子返回帝都。他半生戎馬,身經百戰,劍下亡魂成百上千,自然有一股大威勢。此時一語喝出,當即寒風呼嘯,飛沙卷石,直逼那背匣之人。

自黃林口中聽到‘太子’二字,儒雅之氣滌蕩於身的青衣中年身子一頓,眸中閃過一絲冷光,隨後他略微加快步伐,繼續朝著前方而去。

咚!咚!咚!

青衣中年自顧而行,每一步之間的距離都驚人的一致,而他的腳印更深達三寸,仿若他背上的大黑匣子有著千鈞之重!

隨著青衣中年越來越近,眾人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之處,低微的震動聲傳入耳裏,更甚者那青衣中年每落下一步,大地都輕微一顫,而且隨著距離的減少,顫動感的越來越強烈。

“律律律……”

當青衣中年距離眾人不到二十丈時,前方披甲的馬匹忽然生出異動,一個個高高揚起前蹄,不安的低嘶吼叫,更有幾匹戰馬不顧主人的命令,向一旁跑去。

“狂徒找死!”

黃林怒喝一聲,驅動胯下異獸奔出,手中寶劍明亮晃眼,寒光四射,直斬向青衣中年。

大敵臨近,青衣中年依舊似無所覺,隻一顧向前而進。就在黃林距離他不過丈許時,他周邊的空間宛如水麵般忽而泛起一陣漣漪,隨後黃林慘叫一聲,連人帶獸一道倒飛出三丈,重重砸落在地。

“保護好太子!”

眼見青衣中年連手都沒有動一下,便將修為高絕的總兵大人震出三丈,諸多將士哪裏還不知道來人是個狠角色,當即呼喝一聲,齊齊湧上前去,擋在了夏履癸的身前。

“自己人,停下!”夏履癸張口大喊,可是他的聲音剛出來,便被震天的馬蹄聲給掩蓋住,諸多將士一心放在青衣中年身上,哪裏聽得到他的話?

青衣中年的麵容萬古不化,背著大黑匣子大步向前,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五丈……

他周身三丈內的空間都宛若投了石子的水麵,一圈圈波紋在滌蕩,向外蔓延。轟地一聲,最前麵的十數鐵騎被無形的力量掀飛了出去,隨後他每踏出一步,都有數十鐵騎連人帶馬拋飛。

轟……轟……轟……

青衣中年宛若仙王遊曆人間,周身的無形力量掀人吹馬,原本整齊劃一的隊伍霎時間亂作一團,或被無形力量掀飛,或彼此相撞而倒,再被那等蓋世之力掀飛……

人喊馬嘶,整個場麵好不詭異,更為驚奇的是,這些人、馬雖然被強大到如同天威的力量掀飛出去,但卻並未受太重的傷,隻是全身酸疼的緊,難以站起身來。

不多時,兩千餘身經百戰的將士們的隊形都已被衝散,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哀嚎連連。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在場之中還站著的,除了始作俑者之外,便隻有虞青梧、夏履癸這兩個少年。

夏履癸早已被青衣中年那神乎其神的能力驚住,隻長大了嘴巴看著青衣中年,嘴裏發不出半點聲音。至於虞青梧,他則下馬仰頭看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父親,說道:“爹爹你回來啦!”

一臉淡漠的青衣中年在聽到虞青梧的話時,臉上閃現出微笑,他蹲下身摸著兒子一頭柔軟長發,毫不掩飾溺愛之色道:“爹爹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有沒有闖禍?”

“沒有的沒有的!”

虞青梧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他指著一旁戰馬之上還沒回過神的夏履癸說道:“我跟大哥結為異姓兄弟之後,就一直跟著他向帝都而來,哪裏有時間去闖禍啊!”說完,他吐了吐舌頭。

一聽到親兒稱呼夏履癸為‘大哥’,虞世雄臉上的笑意霎時間隱沒了去,他一把抓起虞青梧的手,腳下一蹬,兩人頓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向西方。

直到此時夏履癸才回過神,他向著西方追出幾步,衝著兩父子逐漸消失的背影喊道:“虞前輩,青梧,你們去哪啊!”

可惜,此時兩父子已飛離數十裏之外,哪裏還聽得到他的聲音?
abctim 發表於 2017-5-19 13:35
第二章 仙山之下

被父親帶著飛行的虞青梧看著腳下迅速劃過的高山流水,一臉不悅道:“爹爹,我真的不想去昆侖!”

父子二人在離地千丈的高空中極速飛行,一瞬百裏,高速移動所產生的氣流簌簌作響,隻是兩人身外三尺存在著微弱光罩,將猛烈的罡風阻擋在外,否則以虞青梧那不過百年的功力,如何能在足矣撕皮斷骨的罡風中存活?

體內真氣流轉,控製身形的虞世雄並未回答親兒的問題,反而冷臉道:“我早與你說過,天下哪裏都去得,唯有帝都去不得!你不但踏足帝都,更與人皇親子結為兄弟,今日昆侖之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虞世雄是動了真怒,話音剛落,丈外空間莫名的劈哩啪啦響了起來,連帶著千丈之下的大地都在震動。

第一次感受到父親實實在在怒意的虞青梧雙目泛紅,他別過頭泣聲道:“你可以為了斬妖除魔將我一個人丟在豫州不管我的死活,為什麽要管我跟誰結為兄弟?”

父親愛他,他知道,也知道父親之所以把自己丟下而獨上北海斬鯤鵬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此時之所以會說出這番話,隻是因為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麽會這麽反對自己跟太子夏履癸結為兄弟!

“因為……”

虞世雄麵色蒼白如紙,一句話沒有說完便止住,轉而一歎,道:“現在這些不該你知道,你隻要知道,你可以和任何人結為異姓兄弟,唯獨夏履癸不行!”

“我偏要!我偏要!”虞青梧狠狠道,而後便別過頭不說話。

對於兒子的倔強,虞世雄心知肚明,自己越是逼得緊,恐怕他會越是逆而行之,念及此,他也隻得無奈得搖搖頭,隻一再加速,直奔昆侖山而去。

這一飛就是六個時辰,由晨時至暮時,父子二人由偏北方向的帝都,越過了豫州、荊州,此時已遠離中原,進入了一片綿延不絕的龐大山脈,這片山脈便是昆侖山脈,而萬裏之外那頂生天柱,隱約有寶光閃耀的大山,便是道家發源地昆侖山!

昆侖之巔實為建木,建木高而大,如天柱;建木之頂,立有九天鯤鵬,以護天界之門。換句話說,昆侖就是天界在人間的門戶,它自然地位尊崇,乃是一處仙家寶地。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虞世雄便帶著虞青梧越過了群山萬壑,降臨在昆侖山腳,至此時,才能真正體會到昆侖的雄壯與巍峨,再加上四處的青蒼繁翠、姹紫嫣紅、氤氳之氣繚繞,好似置身於仙境之中。

“哇!好漂亮啊!”一來到昆侖山腳,虞青梧便被這裏的奇景所醉倒,儼然忘了先前與父親的慪氣。

虞世雄笑了笑,將背後近六尺長的黑匣解下,咚地一聲放置在虞青梧邊上,說道:“你在這看著小黑,我先上山拜見幾位長老、宮主再來接你上山!”話罷,他溺愛的摸了摸虞青梧的頭發,下一刻便身如猿猴般,幾個跳躍間便已入了山間,消失不見。

虞青梧抬手扶著黑匣,也不管父親離去,隻自顧的欣賞著四周的美景。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破空聲,他當即回首,卻見一道劍光忽左忽右的向著自己這邊而來,近了,才看見那是一位灰衣中年道士禦劍飛行,隻是看那中年麵上毫無血色,且身上血痕斑駁,想來受了不輕的傷,故才會連禦劍飛行都顯得有些吃力。

虞青梧斜靠在黑匣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天空中的灰衣道士晃晃悠悠的禦劍飛行,心中不免對昆侖生出一絲鄙夷。

都說昆侖乃是玄門正宗,統禦大地上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道法神通玄妙無雙,門下弟子中大能無數,可眼前這一看就知是昆侖之人的道士,卻還身受重傷,此不是在打昆侖的臉嗎?

唰……

駕馭銀色飛劍的道士掐了個劍訣,控製飛劍緩緩降落,可體內法力一時受挫,在離地三丈之際卻是翻身跌落,隻摔得他痛呼連連。

“咯咯咯!”

不遠處的虞青梧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差點笑出來。

那灰衣中年道士聽聞到孩童之笑,原本慘白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他緩緩撐起身子,抬手對著頭頂的飛劍一招,銀色飛劍當即鑽入他背後的劍鞘。收劍回鞘的灰衣道士輕咳幾聲,望向不遠處斜倚黑匣的虞青梧,打了個道輯,道:“讓小施主見笑……”一句話還未說完,他的目光便盡落在虞青梧身側那近六尺長的黑匣上,麵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片刻後,他猛地自背後拔出了飛劍遙指虞青梧,厲聲道:“好一個妖孽,我輩修士還未誅盡天下妖魔,你竟還敢主動送上門來,當真以為我昆侖仙山是虛設不成?”

話音剛落,他左手掐了個印訣,右手之中的銀劍便脫手而飛,化作一道寒芒直射虞青梧而去。

原本笑意盎然的虞青梧眸光一緊,冷哼一聲,小手攬過身側黑匣往身前一擋,下一刻,那劍光便直射在黑匣之上,叮地一聲脆響,銀劍被反彈了出去。

“噗哧……”

一擊不中,反遭力噬的灰衣道士張嘴噴出一口逆血,麵色更白了一分。他狠毒的瞪了虞青梧一眼,緊咬牙關,雙手連連掐動,絲絲縷縷的光線自他雙手中淌出,那反彈回來的飛劍頓時發出陣陣錚鳴之聲,劍光大漲間,再次襲射了過去。

“老道士找死!”

虞青梧怒極,體內真氣翻騰而出,雙手抱起黑匣的一頭,以橫掃千軍之勢砸上前去。

呼哧……嘭!

那道劍光承受不住黑匣中所蘊含的大力,直接被砸飛,擊落在三丈之外的地麵,土屑飆飛間,直將地麵轟出一個尺許深的坑。

砸飛銀劍的虞青梧舔了舔嘴唇,抱著黑匣逼近灰衣道士,一步一個腳印,三兩下便跨近,而後翻動手中黑匣,直砸向灰衣道士的頭顱。這要是砸實,重量無雙的黑匣勢必要將灰衣道士砸成肉泥不可!

灰衣道士目露驚懼,先前兩擊,他已知眼前少年雖說天資卓著,不足十歲便有百年功力,但真正不凡的乃是其抱著的黑匣,若非那黑匣的話,就算少年功力再增一倍,也斷然不可能會是自己的對手!

“小妖孽休要猖狂,看本道除魔妙法!”灰衣道士輕喝一聲,雙手幻化成一片殘影,呼吸間已結下十數道印訣,而後他提起胸中五氣,張口噴出一道白霧,直將虞青梧整個人都包裹。

灰衣道士原以為自己雖然身受重傷,一身實力隻不過平時一成,但眼前的小妖孽不過百年修為,自己的除魔之霧一出,還不得消融成血水?可事實上,虞青梧毫發無傷的衝出了那重白霧,手中黑匣一翻,當頭便向他蓋來。

灰衣道士心下震動,來不及細想自己的妙法怎麽會沒用,左手並成劍指迎上砸落的黑匣,右手一掐印訣,身上當即閃過一道寶光,再晃眼間,他的身上已多出了一副寶光燦燦的寶甲。

咚!

虞青梧全身功力盡出,抱著黑匣壓下,那灰衣道士的左手指間白光灼灼,頂住了黑匣下壓的趨勢,不過其人卻是被震得一顫,喉結湧動,顯然氣血上湧,又受了內傷。

“老雜毛,為什麽一上來就要殺我?”虞青梧一邊將自己的真氣傳入黑匣之中,更使出自己的九牛二虎之力,以黑匣壓蓋灰衣道士,一邊狠狠道:“我不過是笑了你幾聲,你就生出殺心,還修什麽道!你個衛道士!”

這道士先前還是好好的準備跟自己打招呼,可忽然間就向自己攻擊而來,用心著實險惡!一向都是自己欺負人,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欺負了?不過話說回來,這道士還真是厲害,受傷之下都還能爆發出這般強的戰力,若非有黑匣在手的話,自己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哼!”被壓彎腰的灰衣道士冷哼出聲,嘴角鮮血緩緩淌落,黑匣上傳來的大力讓他有種被泰山壓頂的感覺,照這般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非得被壓死不可!

念及此,他的右手背負到身後,不著痕跡掐著劍訣,同時沉聲道:“妖邪鬼魔,我輩修道之士人人得而誅之!若非本座前些時日在北海遭鯤鵬重創,殺你一個百年修為的小魔不過瞬息功夫!”

話落,他背在身後的右手業已掐完了印訣,先前被虞青梧砸飛在三丈之外的銀色飛劍晃晃悠悠的升起,劍尖輕搖,下一刻便射向虞青梧的後心。

唰……

破空聲乍起,正想回話的虞青梧隻有種背脊發寒的感覺,他來不及細想,腳下一蹬翻身而起,與此同時,他的背後一道寒芒帶起一抹猩紅劃過,而後懸於灰衣道士頭頂輕鳴出聲。

“呼……”

卸去重力的灰衣道士跌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口中鮮血好似不要錢般淌落,看著及時翻身避過要害的虞青梧,露出一絲可惜的神色。

挺起身子的虞青梧眸中殺氣迸射,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左臂上指許深,不停淌著鮮血的傷口,心中對灰衣道士恨得要死。就在剛才,要不是自己突覺危險,及時翻身而起的話,恐怕今日小命就得交待在這昆侖山了。

“老雜毛找死!”他怒吼出聲,小巧的身軀中爆發出恐怖絕倫的力量,跨步而出奔向灰衣道士,連帶著被他抱在懷裏的黑匣都隱約閃出黑芒。

嗚呼……

虞青梧甩動近六尺長的黑匣,直帶起呼嘯狂風,掃葉拔草,所過之處地皮都被掀起一層。已是箭弩之末的灰衣道士苦笑出聲,他法力近乎枯竭,已無力再施法術,隻得抬手握住頭頂飛劍之柄,橫檔在身前。

嘭!嘭!

黑匣重重砸在銀劍之上,再而砸到灰衣道士身上,在灰衣道士身上寶甲大放異彩間,其人拋飛出三丈。

已喋血的虞青梧就好似失去理智一般,將灰衣道士砸飛後,抱著黑匣再進,繼續揮動黑匣……

嘭……嘭……

灰衣道士全無反抗之力,一次一次被砸飛,整個人都被染成血人,若非他身上的寶甲不凡的話,早死了不知幾次了!

……

昆侖山高達八千丈,在千丈處設山門,有弟子看守。山下虞青梧與灰衣道士爭鬥的動靜傳了上來,守著山門的青年道士皺了皺眉,連忙衝下山。待見到一位抱著黑長匣子的孩童竟一次次將灰衣道士砸飛時,他心下一震,來不及細想,一邊向著灰衣道士奔去,一邊打出印訣向山門內傳達消息,同時大呼道:“小雜種住手!”

正要再將已成為血人的灰衣道士砸飛的虞青梧聽到身後的大呼聲,他動作一僵,緩緩轉過身,看向奔來的青年道士,麵沉如水,道:“你叫我小雜種?”

“小雜種敢傷我師父,找死!”青年道士哼哼一聲,就要抬手掐印,教訓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然而,他第一個印都還沒掐完,迎麵便衝來一道黑影,隻見虞青梧懷抱著黑匣,狠狠的朝著他的麵門砸去……嘭!悶響一聲,人影拋飛,那青年道士重重砸落在三丈之外,沿途灑落一縷縷猩紅的鮮血。

虞青梧收匣而立,冷眼看向頭顱都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的青年道士,沉聲道:“自尋死路!”他自小便失去了娘親,最痛恨別人說他是小雜種,但凡說這話的,他都要那人死!

橫躺在十數丈外的灰衣道士親眼目睹虞青梧殺了自己的徒弟,想喊出聲,可好像有什麽堵住了喉嚨,怎麽都發不出聲。這一怒,胸中氣血翻湧直上,忍不住再噴出一口逆血,整個人都萎靡起來,出氣多進氣少。

被虞青梧以黑匣砸了不下十次,他已到了窮途末路,生命之火飄搖,好似隨時都會熄滅,身上的寶甲也遍布裂痕,顯得破敗不堪,恐怕再受一擊,便要徹底破碎。

虞青梧重新將目光落在灰衣道士身上,他抱著黑匣一步步向前踏去,一邊說道:“爹爹叫我不要隨意傷人、殺人,但你欺我在先,若非我有小黑的話,恐怕早已死在你的手上!”

話落,他人已走到了灰衣道士身前三尺,他看了全身抽搐不止的灰衣道士一眼,麵上滿是不該這個年紀應有的狠辣之色。下一刻,他便舉起了黑匣,向著灰衣道士砸下。

“住手!”

就在此時,一道洪音蓋向八荒,隨即一道狂風驟生,直將虞青梧與他手中的黑匣卷出丈外,緊隨之後,接連有十二道身影先後從天而降,大部分人都對著爬起身的虞青梧怒目而視。
abctim 發表於 2017-5-19 13:35
第三章 虎毒食子

虞青梧扶地而起,先前那怪風並沒有傷害他,隻是為了救下灰衣道士。他抬眼掃向降臨的十二道身影,其中一人青衣翩翩,麵帶怒容者,正是他父親虞世雄,其餘十一人八男三女,無論男女,俱是氣質非凡,一副仙風道骨。隻是,這十一人當中除了一位短須中年男子和一位妙齡美豔少女之外,其餘人俱是怒目相向,宛若怒目金剛。

虞世雄麵色蒼白如紙,渾身顫抖不止,冷哼一聲,反身將那隻剩下半口氣的灰衣道士扶起,運起功力,抬手印上其背,而後體內真氣源源不斷的渡過去,以護住其心脈。

“世雄你切不可再運功,否則危矣!”那手持拂塵留有短須的儒雅中年道士上前想要阻止虞世雄不計消耗的為自己的師弟療傷,奈何他手剛探過去,卻被虞世雄體外真氣給震開。

虞世雄一邊為灰衣道士療傷,一邊瞥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虞青梧一眼,轉而對著短須儒雅中年道士說道:“鈞天道兄莫要阻止,逆子犯下滔天大錯,世雄教導無方,隻要能救回陽天真人,縱死無妨!”

“這……”

那短須儒雅中年道士,也就是昆侖九宮之一太虛宮的宮主鈞天真人搖頭一歎,沒有再繼續上前阻止,而是運起道法,屈指對著師弟陽天真人隔空一點,刹那間他的指間射出一道瑩白之光,侵潤著傷重欲死的陽天真人的身體。

與此同時其餘的七男三女紛落周圍,運功為陽天真人療傷。

昆侖十一位真人,再加上虞世雄,十二人合力為陽天真人運功療傷,虞世雄更是豁出性命,不計損耗的輸出自己的真氣,令得陽天真人原本慘白的臉,漸漸出現了一絲血色。

在十二人為陽天真人療傷之間,虞青梧扶著黑匣,低頭不知想些什麽。不消半刻,昆侖山上人頭攢動,眨眼間有千多名昆侖弟子下得山來,將此地層層包圍,除了幾人將那被虞青梧拍死的道士移走外,其餘人俱是仗劍遙指虞青梧。

一炷香後,昆侖山的十一位真人率先收功,隨後虞世雄也收掌,將陽天真人放躺在地。他緩緩起身,目光如刀般望向親兒虞青梧。

“爹爹……”見到父親麵色蒼白,嘴角更出現一絲鮮血,虞青梧驚呼出聲。

“跪下!”虞世雄冷聲道。

虞青梧略微一愣,道:“為什麽?”

“跪下!”虞世雄麵現怒容,再次喝道。

“不要!”虞青梧昂首而立,不卑不亢道:“我沒有做錯,為什麽要……”

啪!

虞青梧一句話還未說完,一道清脆之響卻是將之打斷,隨後隻見他的右臉迅速漲紅,出現了清晰的五指印。感受臉上火辣辣的疼,虞青梧雙目泛紅,望著麵無表情的父親說道:“我沒有錯,你就算打死我也不會跪!”

話落,淚流。他哭不是因為被父親打,更不是因為臉上疼,而是唯一的親人竟然不相信自己!

昆侖山的十一位真人有麵露不屑者,有惋惜者,也有怒目而視者,唯有其中一位身著白衣玉縷銀靴,宛若九天仙子的少女麵露疼惜之色,想上前,卻怎麽都找不到邁步的理由。

她雖然也是昆侖九宮之一的宮主,但輩分卻是比其餘人要矮上一輩,哪能在此時逾越尊卑之禮?

眼見親兒這般鏗鏘,虞世雄氣不打一處來,就要再次抬手扇向親兒的臉。隻是當手距離親兒的臉不過寸許時突兀的止住,狠不下心打下去的他隻得甩開手,冷聲道:“重傷太明宮宮主陽天真人,更殺害了陽天真人的弟子,你還沒有錯?”

“你就隻看到那道士受了傷,怎麽就不看看你自己的兒子?!”

虞青梧舉起自己的左臂,其上一道指許深的傷口格外醒目,再加上他不過六七歲的孩童,傷口顯得更為可怖。

“那道士一上來便要驅劍殺我,要不是有小黑在,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虞青梧衝著自己的父親歇斯底裏的喊道,指著被昆侖弟子搬遠的陽天真人弟子,再道:“而他,也不問青紅皂白的上來要殺我,是不是他們的性命金貴,而我的性命則卑賤不堪,就合該讓他們打、讓他們殺?”

聽到虞青梧的話,除了虞世雄之外,其餘人俱是將目光落在八寸寬六尺來長的黑匣,眸子頓時緊縮起來。至此時,他們已知為何陽天真人會一見麵就要殺虞青梧了,原因完全就在這黑匣之上啊!若非有虞世雄在場的話,換作他們當中任何一人,一見到虞青梧和黑匣,都會出手!

虞世雄不曾動容,麵無表情的說道:“本就身受重傷的陽天真人既害不得你,你又為何要置他於死地?他識不得你,也識不得我們虞家之物,你為何不逼退他後向其言明身份來曆?”

“陽天真人生性剛烈,嫉惡如仇,一遇到妖邪之物便會大動幹戈,但他也並非不明事理之輩,你若言明身份來曆,他又怎會針對你?而其弟子黃明子見師遭難,他若不上前救援,豈不是不仁不孝?傷陽天真人,更打死黃明子,你之罪非死而不能贖!”

頓了頓,他不待親兒有所反應,轉身對著昆侖十一位真人抱拳躬身,麵露苦澀道:“三位長老,諸位宮主,逆子青梧犯下滔天罪過,他殺了黃明子,就該一命抵一命,還請諸位真人執法!”

“殺我抵命?”一旁的虞青梧聽到親生父親說要自己抵命,他慘笑一聲,縱聲道:“好啊!要殺我你就自己動手,死在爹爹你的手上總比死在這些道貌岸然之人的手上要好!”

虞世雄身子一震,抬眼看向十一位真人,卻見十一位真人並沒有哪個開口言語。他心中一歎,已明諸位真人之意,隨即轉過身來,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兒子,輕語道:“我虞家不能欠任何人,青梧你既犯下大錯,就該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要怪隻能怪你千不該萬不該出生於虞家……”話落,他抬掌拍落。

“等一下!”

就在此時,一道嬌喝聲突起,隻見一襲白影席卷而過,將完全呆立住的虞青梧帶出三丈,而虞世雄的一掌也落空,恐怖的真氣拍在地上,在一道轟響中,地麵出現了一個三尺寬,尺許深的手印。

這一掌若是拍實了,別說虞青梧隻有百年功力,就是身具三四百年功力者,硬抗之下也是十死無生。

“虞前輩手下留情!”白衣絕美少女,同時也是昆侖山九宮之一新月宮的宮主霽月將陷入呆愣中的虞青梧攬在懷裏,對著麵容苦澀的虞世雄說道:“虎毒尚不食子,你又怎能忍心掌斃親子?”

剛才,若非她及時出手的話,懷裏這孩子哪裏還能活命啊!此時這孩子早已被嚇傻,那模樣著實讓人心疼。

“無量天尊!”

太虛宮宮主,與虞世雄交情頗深的鈞天真人打了個道輯,說道:“虞兄,這件事也並不能完全怪青梧這孩子,隻能說天道無常,陽天師弟與黃明子師侄命中有此劫難啊!”

虞家之寶含有天下至邪之力,修為高深者一見,俱能洞悉,也正因為如此,陽天真人在一見到黑匣時,便認定虞青梧也是妖孽,這才會對虞青梧出手,也間接的導致自己重傷欲死,弟子慘死。

其餘的長老、宮主有心想說虞青梧咎由自取,可礙於虞世雄的淫威,最終也隻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他們修道,虞家練武,可尋遍昆侖山,除了幾位隱世不出的太上長老之外,再無一人是虞世雄的對手,他們可不想在這個關頭逼迫虞世雄,免得將虞世雄逼急了,給自己和昆侖帶來滅頂之災。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身為昆侖裁決者的他們卻是一清二楚,虞家之所以斬妖除魔所向無敵,是因為虞家人比魔更魔,俱是人中狂魔,血液裏都藏著可令人迷失本性的恐怖力量!也正因如此,虞家才會血脈單薄,一代隻有一人,一切隻因該族為天道所不容!

“真的……要殺我……”

這個時候,虞青梧細聲呢喃,就在剛才,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而這種感覺正是他的親生父親所給予的。他滿心疑惑,為什麽自己的父親會這般待自己,難道在他眼裏,自己還不如一個無關緊要之人重要?

此刻,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滴血之聲,前所未有的悲涼之氣襲上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親情的薄涼。

感受到懷中稚童止不住的顫抖,少女霽月美目中滿是疼惜之色,她蹲下身緊緊抱住了虞青梧,隻希望用自己的關懷來驅散這孩子心中的幽冷和絕望。

眼見親兒這般,虞世雄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可隨後又被堅定所代替。他大步上前,體內湧現出可怖的氣浪,直將新月宮宮主霽月震開三丈,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仗著一身修為欺人,今日我便廢了你的修為,斷你今生修煉之念!”話音剛落,他探手而出,右掌狠狠印在了虞青梧的天靈蓋上,體內蓋世之力爭先恐後的鑽入到了虞青梧的身軀中。

“啊……”劇痛襲身,如千刀萬剮一般,虞青梧忍不住痛呼出聲,雙目中更是布滿血絲。無法想象的痛感,讓他的五官扭曲都在一起,猙獰之相,好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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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晴天霹靂

右掌抵在虞青梧天靈蓋上的虞世雄身上光華越來越盛,層層白光逐漸將父子二人遮蓋,外人直覺刺目難視。

唰……

驀地,層層白光間出現了無數條五顏六色的光線,條條細如蛛絲,紛紛鑽入了虞青梧的體內,而後隻問得一道道‘啪’、‘啪’、‘啪’的清脆之聲,好似某種東西斷開一般。

“這……”

昆侖山三大長老、九宮宮主麵麵相覷,俱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色。憑他們的修為,自然能看出虞世雄此舉,完全就是在以蓋世之力斬斷其子體內正經十二脈、奇經八脈啊!

修煉之人,無論是道修還是武修都是修煉氣海穴、膻中穴、識海穴這三個丹田,而三個丹田,又得經脈相連,否則根本不可能修出真氣或是法力!此時虞世雄以蓋世之力斬斷虞青梧體內所有經脈,這完全就是在斷送親子修煉之念啊!

原先虞世雄說要斷了親子修煉之念,他們以為這不過是虞世雄的氣話,誰曾想虞世雄竟真的付諸於行動,將親子所有經脈都斬斷!從今以後,虞青梧不但不能修煉,還會因氣血不暢而身體羸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無量天尊!”

諸多真人輕揚拂塵,口誦無量經。若說先前他們還對虞青梧懷有不忿的話,那隨著虞青梧體內的經脈接二連三斷開後,他們心中的芥蒂也漸漸煙消雲散。他虞青梧確實犯下大過,可他已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對於一個修煉之人而言,不能修煉比死都要難受。

說是生不如死亦不為過。

體內經脈一根接一根的被斬斷,這種痛苦難以想象,千刀萬剮都不能形容。不過七歲的虞青梧一次又一次的痛暈過去,可剛暈,立馬又痛醒!從開始的聲嘶力竭,漸漸的發不出一點聲音,最後隻是張著嘴,眼淚止不住的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千年,虞青梧感覺在自己體內充斥著的可怕力量煙消雲散,從未有過的疲累感襲上心頭,他隻感覺自己這副身軀早已易主,無力的軟倒下去。

新月宮宮主,也還隻是個十五六歲少女的霽月連忙上前接住軟倒的虞青梧,緊緊摟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將自己的法力源源不斷的渡入到他的體內,以滋潤他那副傷敗之軀。

不知為何,在見到這七歲孩童時,她的心中便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仿佛眼前這孩子是自己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此時見到虞青梧雙目無神,一動不動的靠在自己懷裏,她心疼的要死,想要出言安慰,卻不知該怎麽開口,隻得緊緊抱住這個可憐的孩子。

“從今以後,你再不是虞家之人,是生是死皆與虞家沒有半點幹係!”

以無上神力斬斷親兒全身經脈的虞世雄踉蹌著後退,身子搖晃,麵白如紙。若細看的話,能見到他原本烏黑的兩鬢以微弱的速度向著白色轉變。

眼見好友損耗嚴重,鈞天真人當即上前一步,剛想出手為虞世雄渡入一絲法力,卻被虞世雄抬手製止。虞世雄看了眼好似活死人般的虞青梧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疼惜。片刻後,他轉身對著昆侖山眾人鞠了一躬,道:“還望諸位寬恕犬子之過,世雄不求他能修什麽神功仙法,隻要能讓他留在昆侖山,便縱是挑柴擔水,餘願足矣……”

話音低微,中氣不足,預示著此時虞世雄的狀態也並不好。

“放心吧!”鈞天真人應承道:“青梧就留在昆侖,你還得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

一旁的大長老灝天真人也是點頭道:“我昆侖山之人,也非不通事理、艱險狡詐之輩,這孩子縱使犯了天大的錯,如今也都償還了,我等自當好生待他!”

“虞家主放心吧!”其餘真人亦點頭應承。

得到昆侖山三大長老九大宮主的保證,虞世雄嘴角扯起一抹笑,對著幾人深鞠一躬後,抬手抄起身側的黑匣便向著山外蹣跚而去。

“唉!”

目送好友離去的鈞天真人對著虞世雄的背影重歎出聲,他瞥了眼依舊昏迷在地的陽天真人,再看了看失神無主的虞青梧,最後才側首對著身畔幾位長老、宮主說道:“世雄將虞家獨子留在昆侖,諸位師弟作何打算?”

太陰宮宮主幽天真人瞧了眼虞青梧,說道:“師兄,他已成為廢人,而且為人心狠手辣,為弟是斷不會收其為徒的!”

虞青梧還隻是七歲而已,便有了百年功力,其天資之高可謂是千百年難遇,便就是其祖父虞問天都略有不及。不過他的劣根性也很重,小小年紀就心狠手辣,有殺人之心,這種心性根本就不適合修道,再加上他全身經脈盡斷,已成了個廢人,幽天真人哪裏還願收其為徒?

不光幽天真人不願,其餘真人亦是搖頭,他們收徒的標準都是將心性擺在第一,天資悟性次之,如今的虞青梧不光心中惡念大,更是一個廢人,他們又怎會將之收歸門牆?日後陽天真人複原後,難免要讓彼此的師兄弟情意有了間隙。

鈞天真人悵然一歎,師弟們不願,他這個做師兄隻能接下,畢竟虞青梧乃是他好友獨子,自己已答應代友照料,豈能食言?

可他還沒開口,新月宮宮主霽月卻是先開口道:“諸位前輩,霽月願意收他為徒!”

“你?”鈞天真人在內的幾位長老、宮主齊齊一愣。

昆侖山對外言稱是九宮,實際上卻是分為兩派,太虛、太極、太明、太陰、太陽、太清這六宮屬三清天尊傳承,另外的新月、明月、弦月三宮而是傳承自洪荒時期眾女仙之首的西王母!而且,這昆侖山本就是西王母的道場,隻不過西王母大慈大悲,讓三清天尊的道統也入駐,從此以後兩派便共掌昆侖,而兩派也樂得聯合,久而久之,除了昆侖的一些高層外,鮮有人知昆侖九宮實際上是兩派。

雖說兩派共掌昆侖千年,早已是水乳相溶,與一派無異,但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比如三清一脈六宮中人皆有道號,而西王母一脈卻是沒有。

鈞天真人等三清一脈之人雖然不明白霽月為何要收虞青梧為徒,但總得來說還是有些歡欣的,若是霽月不收的話,他們當中還得有一人來擔此任。

若說三清一脈之人讚成的話,那西王母一脈便就是持反對意見了。明月宮宮主席琳是個中年美婦,她秀眉微蹙,道:“霽月師侄,此事切不可意氣用事啊!那孩子罪孽深重,冥頑不化,難成大器不說,日後未嚐不是個禍害!”

一旁弦月宮宮主憐霜連連點頭,也勸道:“你師父臨終前令我與席琳師姐對你多加看管,你這般收一男徒,與我派之禮不符,我是不會同意的!”

新月宮、明月宮、弦月宮三宮既傳承自西王母,故此但凡有女性上得昆侖山求道,皆是入這三宮。無數年的傳承中,三宮還未有收納過一位男徒的先例。

“二位師叔!”

霽月低頭看著虞青梧淚痕遍布的清秀臉龐,滿臉心疼道:“你們不覺得他很可憐嗎?他父親這般待他,固然對得起昆侖山,可卻對不起他,枉為人父啊!我們若再對他冷眼旁觀,這對他該有多殘忍?恐怕等他長大,今時今日的一切都將會成為他心中永恒不滅的夢魘!”

席琳、憐霜無言以對,這時,鈞天真人站了出來說道:“霽月師侄的善良,讓身為長輩的貧道羞愧難當,不過二位師妹說的不錯,你們西王母一脈不適合收男徒,還是讓這孩子拜入貧道門下吧,貧道與其父為至交好友,有責任亦有義務教導他。”

“對對對!”席琳、憐霜點頭不迭。

然而霽月卻是搖搖頭,說道:“還是由霽月來吧,待得他成年之後再轉入鈞天師伯您的門下,如此可好?”

“這……”鈞天真人遲疑一聲,隨後道:“既然師侄堅持,貧道也不好拒絕,隻望這孩子日後能忘卻今日種種,重新為人,屆時貧道定為他尋到續接經脈之法,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於他!”

不得不說,虞青梧的天資讓任何一人都垂涎不止,倘若他能夠棄惡從善,專心學道,霞舉飛升成仙絕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當然,前提是要找到能續接經脈之法,否則就算虞青梧從此心中之善大於惡,依舊也隻是個廢人。

隻是,續接經脈哪有這麽簡單?更遑論虞青梧是全身經脈盡斷了,若非其父以蓋世之力護住其根本的話,他在斷脈之時早已身死!

眼見霽月心念已決,再說什麽也改變不了,席琳、憐霜二人隻得重重一歎,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後,縱身飛上山巔。三清一脈之人也轉身上山,原本人頭攢動的山腳,隻剩下無神的虞青梧和霽月。

“走,師父帶你回家!”霽月溫柔的將虞青梧一縷散落額前的柔發扶正,而後抬手打出一道銀光,那銀光化作三尺來寬,明晃亮麗的新月之輪。她抱起依舊無神的虞青梧跳上了這寶輪,兩人一輪當即化作流光直上昆侖山。

家,對於而今的虞青梧而言,還有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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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玉峰栽仙種

八百裏昆侖頂天八千丈,其上珍禽寶樹奇花無數,青翠蒼鬱、姹紫嫣紅,再加上整座山都被一股氤氳之氣所籠罩,如夢似幻,遠遠望去,那真如一片神仙之境。

昆侖主山一分為九,分別為太虛峰、太清峰、太極峰、太明峰、太陰峰、太陽峰、新月峰、明月峰、弦月峰。九峰之上亭台樓閣宮殿紛落,最中央的一峰便是太虛宮所在之太虛峰,也是門人弟子最多的一峰,其上建築自然也是最為密集的。新月宮所在新月峰為西方,故此駕著月天輪,懷抱虞青梧的霽月若想回得新月宮,就必須橫越中央太虛峰。

此時除了新月峰之外的其餘八峰之上,昆侖弟子十有八九都出了修煉之地,看著霽月與虞青梧飛向新月宮,期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啊!每次見到新月宮宮主都有種驚豔的感覺,這般姿容,怕是連天界仙子也有所不及吧?!”

“卓越其神,翩然若仙,倘若一笑,醉盡人間。上山八載,我連霽月仙子一絲笑都不曾見到,而那小子卻能躺在霽月仙子的懷裏,著實豔羨。”

“老子決定了,日後別讓我遇上那小子,否則非要他好看不可,居然這般玷汙我心中女神!”

“我從先前下山的師兄口中得知,那小子乃是驅魔虞家之人,殺了黃明子師兄不說,更連太明宮的陽天師叔都傷在其手,若非九宮宮主及時趕到,恐怕凶多吉少!”

“曾經這虞青梧的確是天子驕子,上有天下第一的祖父和同樣實力深不可測的父親護著,下又自己天資卓著,號稱曠古爍今,年僅七歲便身具百年功力!可惜的是,數年前其祖父過世了,今日其父又拋下他不管,而且還廢他一身修為、斷其全身經脈,使之徹徹底底成為一個廢人!說白了,他現在就是一隻喪家犬!”

有人道出虞青梧的身世來曆,以及今日所發生的事,不少不知情者俱是感慨連連。

“虞家世雄也下得了手,竟然廢了自己的親兒,難道他就不怕虞家兩世威名自此終結嗎?”

“虞青梧是成了廢人,可好歹他還活著,不至於讓虞家斷了香火,若虞世雄不這麽做的話,哪能平息昆侖之怒?昆侖一怒,就算他虞世雄是天下第一之子,怎能承受得住?”

……

耳聞諸峰上眾多弟子的閑言碎語,霽月心中不悅,當即加快速度離開這片是非之地,隻要到了新月宮,便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新月宮是昆侖九宮中最為特殊的一宮,這裏並沒有其他宮中那般弟子無數,整座新月峰上,原本隻有上一任宮主雲無暇和霽月兩師徒,可自從數年前雲無暇壽盡之後,便隻有霽月一人了,不過從今以後將再多一個虞青梧。

玉峰栽仙種,銀宮托蟠桃,這是對新月峰最好的詮釋。新月峰上種滿桃樹,峰頂銀色宮殿旁更有一顆千年蟠桃仙種,每逢陽春三月,新月宮便被粉紅遮蓋,一到秋天時,桃子成熟便又垂到宮殿的琉璃瓦上,奇景之美,世所罕見。

此時正值夏末之際,新月峰上的桃樹早已花謝結果,唯有新月宮旁的千年蟠桃仙種上粉紅倚翠,仿若還處於春季一般。這株仙種來曆不凡,乃是先天靈根,其花永恒不謝,不過卻也用不結果。當年身為女仙之首的西王母之所以會將昆侖作為道場,正是看中了紮根在昆侖的蟠桃樹!

當然,這顆蟠桃樹並非真正的先天靈根,隻是先天靈根蟠桃樹的一根枝而已。

霽月懷抱虞青梧,駕著月天輪從天而降,她將虞青梧扶到了蟠桃仙樹旁,令其靠在仙樹上,而後才道:“青梧,這株蟠桃仙樹連接著昆侖龍脈,與之接觸有強身健體之效,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我進去翻翻古卷,看能否為你找到續接經脈之法!”

說罷,她便轉身向著殿內行去,隻是沒走出幾步,她又小跑回來,撫著虞青梧瘦削的雙肩,看著那沒有半點神采的眸子說道:“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話落,她這才向殿內跑去。

微風輕撫而過,撩起仙樹枝葉,片片紅粉桃花緩緩飄落,恰巧不巧的有一片落在了虞青梧的臉上。他麵部肌肉一顫,一炷香前發生的事頓如潮水般襲上心頭。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仗著一身修為欺人,今日我便廢了你的修為,斷你一世修煉之念!”

父親冷漠無情的話在他腦海中回響個不停,如鍾大鳴,直擊他的心靈,讓他窒息難耐。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曾經熟悉的力量早已消失的一幹二淨,現在就連內視都辦不到。

他嚐試著舉起雙手,可雙手卻有著無法想象的沉重感,就好像雙手拖著千斤巨石,隻抬了不過尺許,便重新摔落到地,隨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全身經脈盡斷的後果超乎了他的想象,不光百年功力付諸流水,就連原本天生的九牛二虎之力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時他的身體連臥病在床多年的老人都不如,翻個身都艱難無比,更遑論站起來了。

“他……竟真的……真的下得了手……”

虞青梧仰靠在蟠桃仙樹之上,望著天空浮雲喃喃出聲。他原本以為父親說的隻是氣話,氣過了便好,誰曾想父親竟真的對自己下此毒手。全身經脈盡斷,此生與修煉無緣,還不如死了好!

可是,現在連自殺都辦不到啊,死亡都成了奢望!

蟠桃仙樹搖顫,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樹幹上滿是歲月風霜。若是修為足夠的話,運功及目便能看見樹幹上無數細微痕跡中在時刻逸散出一個個細小的光點,其中大部分都鑽入了虞青梧的體內,填其空乏之體。

正如霽月所言,蟠桃仙樹的根連著昆侖地底龍脈,它的周圍自然靈氣濃鬱。修煉之士之所以少病少災,便是因為時常吞吐天地靈氣洗刷肉身,使得肉身中的雜質越來越少。

此時虞青梧斜靠在蟠桃仙樹上,吸收了仙樹散發出的絕大部分靈氣,雖說不能斷脈重接,但卻能改善他現在羸弱不堪的身體,時日一久的話,即使達不到以前身負九牛二虎之力的狀態,至少能像正常人般生活。隻是沒了修為的虞青梧並不能發現這一現象,或者說他已經對一切外物都不在意了,此時他的思想完全就是一片混沌!

半個時辰之後,霽月抱著一大疊古卷出來,在見到虞青梧由開始的低頭發愣到現在的仰首發愣時,她一驚,將懷裏的古卷放置在地,小跑到虞青梧身邊略顯欣喜道:“青梧你撐過來了嗎?”她注定是一場空歡喜,虞青梧隻是望著天邊浮雲,一動也不動,甚至連哼一聲都不會。

霽月心疼的抬手輕撫著他的麵龐,她很明白,在昆侖山腳所發生的一切對於隻有七歲的虞青梧來說無異於夢魘,想要忘記,根本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辦到的。

她自懷裏取出一個玉瓶,從中倒出一粒黑色丹藥,而後一手扳開虞青梧的嘴,一手將丹藥送進他的嘴裏。丹並不是什麽靈丹,隻是普通至極的辟穀丹,服之者根據自身體質或數日或十數日之內不需進食。她已準備在此地翻閱古卷,生怕自己太過投入而讓虞青梧餓著,這才會讓虞青梧服下辟穀丹。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便將一大疊古卷搬了過來,席地而坐於虞青梧身旁,而後將一卷獸皮古卷攤了開來,細心研究內中醫理丹方。

日出日落,月暗月明,一連七日過去,霽月都沉浸在晦澀的醫理丹方中,觀完一卷又換一卷,七日的時間換了不知多少,就是以新月宮的藏書量,也經不住她這般看法,照這樣下去,再有個數日光景,新月宮中的古卷經書將被她翻盡!

古卷經書觀了不少,可卻依舊不曾找到半點關於續接經脈的方法,這讓霽月心中不免焦急起來,一急,她的心思就全放在了古卷上,完全忘記了身旁的虞青梧。

又一日過去,一連經受蟠桃仙樹吐出的靈氣洗滌肉身八日的虞青梧感覺恢複了些氣力,他艱難的撐起身子,拖著空乏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向著山下走去,而全身心都在古卷上的霽月並未有絲毫察覺。

虞青梧在桃林間晃悠而行,他並沒有目的地,隻是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如同地獄般的地方。

嘭!

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的他腳下一滑,整個人便摔倒在地,連栽了幾個跟頭後撞在了一顆桃樹之上,直將成人大腿粗細的桃樹撞的一晃,甩落幾片綠葉。

他悶哼一聲,嘴角淌落一縷鮮血,原本就羸弱的身體再這麽撞一下,可謂是傷上加傷。

昆侖主山高五千丈,在此之後才分作九峰。從新月峰頂到主體之間不過三千丈的距離,

這一躺便是半個時辰,待得蓄積起力氣後,他再次撐起身子,踉踉蹌蹌的向著山下而去。

可虞青梧卻走了一個時辰,幾乎是走一步歇口氣,直到天近黃昏時才下了新月峰。

不遠處幾位青年道士與十數位孩童有說有笑的低聲交談,其中一人瞧見氣喘籲籲的虞青梧,當即怪笑道:“呦,這不是虞家的天才嘛,怎麽走個路都這般吃力?”說罷,加快步伐向著虞青梧走去。

其餘幾人也發現了虞青梧,或嗤笑或不屑,隨後抬腳上前,擋在了虞青梧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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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虎落平陽

八日前昆侖山腳所發生的事早已在九峰之中傳開,昆侖山中上到一宮之主,下到清潔雜役,對於虞青梧鮮有不知者。無怪乎其他,隻因虞家太過聞名於世,虞家人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

當然,曾經的虞家是輝煌無比的,而此時的虞家隻是個笑柄,虞青梧更是笑柄的源頭。在世人眼中,虞家兩代無敵之名,勢必要終結於此了。

“這就是驅魔虞家的繼承人啊?”一位七八歲模樣的孩童看著扶著巨石不停喘息的虞青梧,麵上笑意盎然,道:“不知道他現在還有幾層功力,能否再仗勢欺人呢!”

“哈哈哈哈!”

旁邊一青年大笑著說道:“小師弟你不知道了吧,這虞青梧啊原先的確是身具百年功力,仗著有虞家的邪物,殺了黃明子師弟,更重傷太明宮宮主陽天真人,著實狂妄啊!隻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他就是一個廢人,不光沒有半點修為,甚至今生都無修煉的希望,你沒看到他現在連走幾步路都氣喘籲籲嗎?”

“哈哈哈!”

二十餘人笑成一片。

扶著巨石大口喘氣的虞青梧好似沒有聽到這些人刺耳的話語和笑聲般,歇夠後,再次邁開腳步繞過這些人向山下走去。可惜這當中有人不願就這麽放過他,其中一位十八九歲模樣的少年腳下一跨,擋住了他的去路,說道:“想過去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這個小雜種從大爺的胯下鑽過去,大爺便放了你!”

聽到那少年一句‘小雜種’,虞青梧原本無神的雙眼閃過一抹寒芒,可隨即馬上隱沒。換了以前,誰若敢稱呼他為‘小雜種’,他勢必要其好看!可現在……

虞青梧隻當沒聽到,向旁邊移了移,可那少年立即又堵了過來,如此反複幾次,他都未能越過去。他緩緩抬頭,麵無表情的看向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眼神冰冷,如同死人。

“嘿!”

那少年冷不防被虞青梧的眼神嚇得跳開幾步,他從虞青梧的眼神中看到了無情,一與之對視,便好像置身於萬丈玄冰之中,冰寒刺骨,背脊發涼。

“喂,岑明子師弟你怎麽了?”在那少年發愣間,其旁一青年搖了搖,將之喚醒。

“沒……沒什麽……”回過神的岑明子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暗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虞青梧早已成了廢人,自己怎麽還會被他一個眼神嚇住?念及此,他目露凶光的盯著虞青梧,說道:“小子,你殺了我黃明子師兄,又重傷我師父,長老、宮主們饒恕了你,老子可不會!”話落,他揚起蒲扇大的手掌就往虞青梧臉上扇去。

啪!

耳光清脆,清晰可聞,虞青梧直接被扇飛出丈外,重重砸落在地,隨後他的左臉迅速腫脹起來,更止不住的大口嘔著鮮血。

此時身體羸弱的他,如何能受得住這般重擊啊!也幸虧岑明子還算知輕重,沒有動用體內的法力,否則就這一耳光,便足以要了虞青梧的這條小命!

眼見虞青梧被自己扇一耳光,吐血便吐的稀裏嘩啦,還想出手的岑明子隻能作罷。他心中清楚的很,打一打、戲一戲虞青梧沒什麽大事,可若是要了虞青梧的小命的話,將會有大禍!

此時的虞青梧已不能再受打擊,岑明子衝著他啐一口唾沫後,低聲咒罵一番,這才拂袖離去。其餘人等,有見不得血腥者,捂住口鼻跑開,也有人臨走前同樣吐口唾沫的,一陣吵雜之後,這靠近新月峰的主山平台之上,隻剩下氣若遊絲的虞青梧一人。

受了一番欺淩與折磨的虞青梧並沒有太多的感想,對於那些欺淩過自己的人,他都銘記於心,日後隻要有機會,勢必要讓他們千倍百倍的還回來!

岑明子的一耳光,讓他原本就不堪重負的身子傷上加傷,現在的他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此時的天已徹底暗下來,黑夜的枯寂與清冷,霸占了他整顆心靈。

“咻……咻……咻……”

一陣輕快的口哨聲在這方圓千丈的平台上回響,片刻之後,一道小巧的人影出現在黑夜之中。觀其人,也就六七歲模樣,他雖著樸素道袍,但身上卻掛滿了金飾玉佩,走起路來也是大搖大擺,哪裏有一點道士的模樣?

“咦?”

有些流氓地痞氣質的小少年驚疑一聲,發現了躺在不遠處的虞青梧,他當即屁顛屁顛跑過去,探手在虞青梧的鼻前,感受到微弱的氣流之後,他鬆了一口氣,怪聲怪氣道:“小爺還以為上山的第二天就這麽不幸的遇上死人呢,幸好是個活人。”

話落,他將虞青梧翻過身,待看清其麵容時,他咂咂嘴道:“怎麽跟太明峰的師兄所畫虞青梧之像這麽像嘞?”頓了頓,他一拍腦袋,看著眼皮顫動的虞青梧說道:“你就是虞青梧,那個被自個兒爹廢了的虞青梧啊!”

在這昆侖山上,與虞青梧仇怨最深的莫過於太明峰之人了,故此在當日之事作罷之後,太明峰便有弟子著手畫出了虞青梧的畫像,給其餘幾峰的弟子傳閱,為得就是要讓大家認得虞青梧!

認出了虞青梧的少年一臉唏噓,將虞青梧擺正後說道:“小爺從來就是一個見義勇為、施恩求報的好人,雖說你已經成了廢人,不可能拿什麽還我,可我就是看你順眼,你我救定了!等著,我去把那神神叨叨的小神醫找過來!”

話落,他撒開腳丫子向著太虛峰跑去。

一炷香過後,他又再次跑了回來,不過還帶來了比他稍大一些,背上背著包袱的俊秀少年。

“炎小哥!”全身掛滿金飾玉佩的少年指著躺在地上的虞青梧,對身側俊秀少年說道:“隻要你救了他,我金不愁欠你一個人情!”

金不愁口中的‘炎小哥’並未答理,一來到此處,他的目光便落在虞青梧身上,在金不愁話落之後,便蹲下身,一手搭上了虞青梧的脈搏。而後他一邊感受著虞青梧的脈搏,一邊麵色疾轉道:“全身經脈盡斷,隻是一大神通者留下其心脈,護其之命!”下一刻,他抬頭對著滿臉焦急的金不愁說道:“現在的我救不了他。”

“啊?”金不愁一愣,隨即說道:“你不是神農大帝的後人,號稱神農轉世的嘛,怎麽連個人都救不了?”

炎小哥搖搖頭,眉頭微皺道:“我的意思是說,現在的我沒有能力為他續接全身經脈,但保住他的性命還是可以的!”話罷,他著手解開背後的包袱,將之攤開後,內中露出了一排排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

他雙手齊出,一下子夾起十幾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在虞青梧全身各處,與此同時,虞青梧發出一道輕哼聲,張口就吐出一灘汙血。

似乎是怕金不愁誤解,在虞青梧剛吐完血的那一刹,炎小哥一邊繼續施針,一邊解釋道:“他先被人斷盡經脈,後又受人掌摑,體內留下不少淤血,隻要排出這些淤血,再服益氣補血、固本培元之藥,休息幾日便無大礙。”

說話間,他已為虞青梧連施一百零八針,這個過程中虞青梧時不時的吐出一口無血,原本腫脹的左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腫。見此,金不愁豎起大拇指讚道:“果然是神醫啊,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就讓虞青梧的臉消腫,日後我要是受傷生病啥的也找……”話還沒說完,他連忙呸呸幾聲,暗道自己才不會受傷生病呢!

炎小哥笑了笑,見虞青梧的左臉已經徹底消腫時,他這才將銀針全部收回,而後自懷中摸出一粒淡黃色藥丸,將之送進了虞青梧的嘴裏。藥丸入口即化,化作藥力流遍虞青梧全身,不消片刻,虞青梧緩緩睜開眸子,入眼的是兩張滿是關切的臉龐。

“這麽快就醒了,炎小哥你真厲害!”見虞青梧剛服藥丸便蘇醒過來,金不愁嘖嘖稱奇,暗道也不知那藥丸是什麽靈丹妙藥,日後定要從炎小哥手裏忽悠點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炎小哥再搭上虞青梧的脈搏,點點頭道:“他體質異於常人,即使我不為他施針排血,過十天半個月,他自己也會複原的!”頓了頓,他看著四處張望的虞青梧說道:“你就是虞青梧?不是說你被新月宮宮主帶上新月峰了嗎?怎麽還會……”

話未說完,他整個人卻被一股力道推倒,隨即隻見虞青梧撐起身子,撞開了同樣來不及反應的金不愁,踉踉蹌蹌的向著山下而去。

“呦嗬!”差點被撞倒的金不愁擄起袖子,衝著虞青梧的背影怪叫道:“小爺找人來救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敢撞小爺,小爺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等氣呢,今日非得再把你打殘不可!”

“算了吧!”爬起來的炎小哥抓住了金不愁的手,看著虞青梧略顯落寞的背影說道:“他也是個可憐人,再加上明日便是新人皇繼承大位之日,也是我們正式加入昆侖門下的日子,沾了血腥多少有些不吉利,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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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蒼天發難

也不知那名喚‘炎小哥’的少年給的是何丹藥,虞青梧服後隻覺得全身微熱,好似生出了不少力氣。將金不愁與炎小哥撞開後,他也不管身後兩人或怒或歎之聲,隻向著山下而去。

隻是昆侖山實在太大了,而且樹高林密,再加上天已暗了下來,即使天懸明月,月光也照不進密集的林間。剛離開主山平台,入了林間不久的虞青梧便失去了放下。

“咯吱!咯吱!”

腳下枯枝無數,每落一步便能聽到枝斷之聲,這點微末的聲音打破了林間的寧靜,驚動了生活在這片世界中的諸多生靈,刹那間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更有不少未知異獸的吼叫聲。

橫衝直撞、毫無方向的虞青梧身上早已被荊棘、尖枝劃出一道道傷痕,此時的他顯得狼狽不堪,活脫脫一個乞丐模樣!

似乎天可憐見,也不知過了多久,虞青梧的眼前終於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而出現了一些微光。他不顧疲累到極點的身子,加快步法向著有光源的前方衝去,這個過程中,自然免不了撞上一些樹幹。

當完全走出密林時,虞青梧再也抗不住疲累,仰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當他再次睜開眼眸時,已過去了一個時辰,他望了眼開闊的前方,一望無際的群山萬壑別樣壯闊,天穹之頂上,掛著一輪皎潔明月,灑落下層層清涼月華,讓他不經打了個冷顫。

虞青梧習慣性的運起功法,想要調動真氣來驅散一絲微寒,下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的修為早已被廢,自己之所以會在夏末之際感覺到寒冷,也是因為全身經脈盡斷之故。

他苦笑一聲,撐起身子想要繼續向前而行,可剛抬起腳還沒落下,他不經意間瞧見此時自己竟處於一處懸崖,腳下卻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連忙收回腳,大力突回,他當即跌坐在地。

“我的前路……當真沒有了?”

臨近懸崖邊而坐的虞青梧細聲呢喃,他原本是想離開昆侖山這個如同夢魘般的地方,一路東進去往帝都尋找義兄夏履癸。他相信,身為未來人皇的夏履癸一定有辦法治好自己,讓自己可以重新修煉,等到將來修為足夠之後再回到昆侖,屠盡昆侖之人!

修為是父親廢的,經脈也是父親斷的,他恨自己的父親,但卻不能將自己的父親怎麽樣,隻當作以此還盡虞家養育之恩,今後與虞家再無半點瓜葛!隻是他更恨的是昆侖,是陽天真人!若非這世上有昆侖的話,父親便不會帶自己來此地,也就不會有後麵的事了,所以他一定要傾覆昆侖,屠盡昆侖之人!

可惜的是,下山之路被阻,這讓他不由得想到,這是不是老天在暗示自己已無前路,今生隻能龜縮在昆侖山上,做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欺淩的廢物。

想到這些,他身體裏也不知從哪裏湧出一股力量,猛地力氣身子,手指蒼天怒吼道:“老天,你為何要對我虞青梧這般殘忍?就因為你的詛咒,害我從小就沒有娘親的疼愛,而今更連一條活路都不給我,為什麽?!”

稚子的質問之聲在山壑間回蕩,一聲聲‘為什麽’直擊人心,擾亂人神。

轟隆隆!

就在此時,原本昏暗的夜空突現紫光,照耀萬裏之地,隨即震天轟響傳蕩開來,直將整個昆侖山都震得微微一晃。

驚天雷聲入耳及心,虞青梧隻覺得頭暈目眩,雙耳嗡鳴。他慘笑一聲,遙望著剛才出現閃電的地方,高聲道:“你是在回應我,要懲罰我嗎?來啊!有本事你就降下天雷劈死我!”

他的話音剛落,原先出現閃電的地方再次躍現一道粗壯的紫色閃電,轟嗤聲震天動地。緊接著,一道道雷電從天而降,在這萬裏山壑間肆虐,將無數山石劈成粉末。

“哈哈哈哈!”

天現異象,萬雷奔騰,虞青梧仰天長笑,道:“今日你若劈不死我,他日我定當翻了這天,毀了這地,讓天地重複混沌!”

轟!轟!轟!

蒼天好似被稚子之言所激怒,紫色閃電出現的越來越頻繁,好幾次都劈在了離他不遠處,可是心已死的虞青梧非但沒有半點懼意,反而在萬雷之間猖狂而笑。此時的他倒希望這雷電將自己劈死,也省得自己還要費功夫自殺……

夜空中天雷不絕,這等異象不光驚動了昆侖之人,幾乎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見到這等異象!

一處雪峰之巔,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遙望天際紛亂不絕的紫色天雷,他當即抬手掐算。片刻後,他麵色慘白無比,踉蹌著後退幾步,怔怔道:“天將大亂,狂魔重生,仙難自立,妖邪複明……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

亂石林間,正緩步而行的背匣青衣中年忽而止步,他回首西方,看著一道接一道出現的雷電出神。下一刻,他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跌坐在地,靠著一塊巨石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直到胸中氣血平複過後才開口道:“群魔亂舞的時代將來,虞家已無力再戰,我已無力再戰,隻望其餘兩家能重新出世,肩負起斬妖除魔的重擔!”

頓了頓,他遙望西方,目光好似穿越了無盡虛空,低聲呢喃道:“孩子,好好活下去,隻要還活著,一切就有希望!”話音剛落,他整個人連同背上的黑匣一道沉入地底,消失不見。

茫茫東海,一座小島漂浮其上,若是觀看多時的話,定能發現這座小島始終在移動!小島邊緣,立有一大一小兩身影,大者為目光炯炯如電,頜下留有短須的藍衣中年,小者為相貌俊美如女子,十五六歲模樣的白衣少年。

藍衣中年看著西方天際出現的異象,對身側少年說道:“司空沉寂五十年,大地上已鮮有人知,你還需要多久才能重新踏足那片土地?”

“九年。”白衣少年嘴角噙著一絲笑,他分明是男子,卻給人傾倒眾生的驚豔之感。“九年之後,司空之名將傳遍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少年言語平淡,但卻充滿自信,或者說用自負來形容更為恰當!

“好!”藍衣中年點點頭,道:“那我便給你九年的時間,九年之後你西上昆侖,完成早該完成之事,而後再行司空複出之舉!”

帝都,望天神台上,一身著五顏六色服飾的巫祝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口中呢喃,不消半刻鍾後,他停止舞動,被塗有各色顏料的臉上難掩震驚之色,不由得細聲道:“太子繼位在即,可大夏氣數卻也將近……這……這……萬不可讓太子知曉,否則吾命休矣!”

話落,他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後鬆了口氣,而後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隻不過較之前而言,動作顯得幹澀無比,沒有一絲連貫之感。

西方昆侖,可謂是距離異象之地最為接近之地,昆侖三大長老、九大宮主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異樣,紛紛出得宮殿,向著中央太虛宮而去,唯有新月宮宮主霽月,原本沉浸在藥理醫術中的她被炸雷驚醒,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虞青梧消失無蹤。

“青梧!青梧!”她丟開手裏的古卷,像是失了魂般大聲呼喚,更展動仙法,化身仙影在整個新月峰上找尋著虞青梧的身影。

“這裏沒有……這裏也沒有……青梧你到底在哪?”

在昆侖山上素有冰霜仙子之名的霽月,此時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般,絕豔的麵容上滿是擔憂和後悔,她一邊駕馭著月天輪四處尋找虞青梧的身影,一邊暗罵自己怎麽這麽粗心,竟然連虞青梧什麽時候走了都不知道!要是虞青梧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此時身處懸崖邊的虞青梧早已坐在了地上,他身畔多出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坑,俱是被雷電所劈,距離他最近的不過三尺而已,當雷電劈落之際,他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一股熱浪襲身!

“呼……呼……呼……”虞青梧大口的喘著粗氣,天雷劈了多久,他就喊了多久,以他如今的身體情況,已快達到極限了。他斜眼看著天空中沒有半點停歇意思的異象,輕聲道:“不在我最虛弱的時候劈死我,等我足夠強大之日就是天崩地裂之時!”

轟!轟!轟!

又有幾道天雷迸射而出,可惜都未能劈落在虞青梧周身百丈之內,隻是其中一道恰巧不巧的劈中了懸崖的邊緣,亂石飆飛間,他所坐之地忽然顫動起來,隨即地麵出現了一條條裂縫,處於坍塌邊緣。

轟!

又是一聲巨響,隻不過這次出現的並非閃電,而是整個天空都裂開了一條裂縫,內中迸射出一道流光,與此同時,虞青梧屁股下的地麵徹底碎裂,他隻來得及驚呼一聲,便在轟隆隆的聲音中,隨碎石土塊摔落下去。

唰……

自天穹之中射出的流光好巧不巧的正中下落中的虞青梧,直將他整個人都撞飛出百丈,脫離了諸多碎石土塊,也讓他免遭在下落中還會被碎石土塊撞擊的危險。

被流光襲中,大力及身,虞青梧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腦袋一歪便昏了過去,隻是昏迷之前,他感覺自己被一柔軟之物盛住。
abctim 發表於 2017-5-19 13:36
第八章 妙體無雙

一道白影一閃而過,接住了下落中的虞青梧,其人姿容絕豔,恰似九天上的仙子,不是霽月還能是誰?

腳踏月天輪,懷抱著虞青梧的霽月眸中滿是自責之色,她抬手溫柔的拭去虞青梧嘴角血漬,而後駕輪緩緩降落在地。

唰……唰……唰……

就在此時,一連十一道流光襲來,分化十一人立在霽月身側,卻是三大長老以及九宮宮主。

一見好友之子昏迷不醒,鈞天真人當前跨步上前,一手搭上了虞青梧的手腕之上,體內法力源源不斷的渡了過去,同時對著眼眶隱隱泛紅的霽月說道:“霽月師侄,青梧這孩子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會昏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個時候,霽月終於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渲泄而出。她緊緊抓著虞青梧略顯冰涼的手,泣聲道:“我原先讓他坐在蟠桃仙樹邊上,而我也在旁邊研讀藥理典籍。可誰想我太過入迷,竟將青梧忘了,連他什麽時候離開走都不知道,若非不久前驚雷不絕的話,恐怕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

此時的她心中滿是自責與後怕,自己找遍了新月峰都未曾找到虞青梧的身影,正想上太虛峰尋找,卻突聞太虛峰背後懸崖的異響,這才駕著月天輪前來,沒想到剛到此地,就見到虞青梧正飛速下落,她想也沒想便飛身上前接住,這才讓虞青梧免遭大難。

她想象不到,若是自己晚來一步,虞青梧摔死的話,自己會怎麽樣……

鈞天真人點點頭,一邊以自身法力為虞青梧療傷,一邊細心感知虞青梧的體內情況。此時,九宮宮主之一的陽天真人經過八日調養,傷勢已基本複原,他看著昏迷的虞青梧,眼眸中閃過一絲怨恨。

當日之事雖說始於他,但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他不清楚虞青梧的來曆,而那時候虞青梧又帶著充斥著妖魔之氣的黑匣,別說他了,恐怕任何一個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者,都會出手製裁!

而虞青梧那個時候又不言明,在明知自己是昆侖之人的情況下,還屢下重手,若非有寶甲護身,自己恐怕都死十幾次了!身為一代前輩高人,卻差點喪生於七歲孩童之手,這件事傳出去的話,自己哪還有臉麵存活於世間?

念及當日之事,陽天真人心中對虞青梧的殺意越加強烈,若非此地不適合出手的話,他非要揮掌擊斃虞青梧不可!

以法力為虞青梧梳理一番後,鈞天真人收功回手,對著早已哭的梨花帶雨的霽月說道:“青梧隻是受了些震蕩,休息幾日後便無大礙,你還是帶他回新月宮吧!”

“好!好!好!”霽月連道三聲好,而後對著諸位長老、宮主點頭致敬,這才抱起虞青梧,踏上月天輪飛向新月宮。

待得霽月離去之後,鈞天真人對著幾位長老、宮主說道:“諸位師弟師妹,今日天現異象,太上長老召我等前去枯榮洞,這便去吧,待得枯榮洞事了,還得準備明日正式招收諸多弟子之事宜!”

“一切全憑鈞天師兄吩咐!”其餘幾人解釋應聲點頭。

……

當虞青梧蘇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身處粉紅深閨之中,他愣了愣,正想起身下榻,卻發現床榻邊趴著一絕豔少女,少女熟睡中秀眉都不曾舒展,讓人見之憐惜。更奇的是,這少女還緊緊抓著他的手,讓他掙脫不得。

虞青梧並不知道這個自從自己上山以來,便百般嗬護自己的少女姓甚名誰,他也不想知道!不過看在少女對自己的照顧之情上,他也不願強行抽回手惹醒少女,隻得再次躺了下來。

無所事事之下,他的腦海裏再次湧上早已熟記於心的唯我獨尊功心法口訣,情不自禁的照著心法口訣開始吸納靈氣。

原本全身經脈盡斷之下,虞青梧是斷不可能再主動吸納天地靈氣入體的,即使能吸納,靈氣在體內流轉一圈後也會因為沒有經脈傳輸而散去,這在之前的幾日他就已經試過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決定離開昆侖山,去尋義兄夏履癸,寄望於夏履癸能夠為自己找到續接經脈之法。

可此時此刻,他剛一運轉功法,整個房間內的天地靈氣便如醍醐灌頂般鑽入了他的身體,隻頃刻間,整個房內的天地靈氣便肅之一空,外麵的靈氣又瘋狂湧來,氣流的劇烈湧動,產生了一股狂風,直將房內桌椅都吹倒。

隻是抱著試一試態度的虞青梧此時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他當即停止運功,當感受到體內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後,他臉上露出狂喜之色,蓋因此時這種感覺,完全就是預示著自己體內已經藏納了靈氣啊!

“嗯?”

一道低哼聲響起,熟睡中的霽月被房內動靜驚醒,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當見到虞青梧臉上似驚似喜的怪異神情時,她心裏又是一頓緊張,連忙問道:“青梧你怎麽了?”

聽到霽月的話,虞青梧立刻清醒過來,他強壓下心頭狂喜,裝作木訥的樣子,看著霽月說道:“沒……沒事。”

他清楚得很,自己能夠修煉的實情不能外泄出去,至少現在不行!而且,剛才自己能夠吸收天地靈氣這一現象到底是偶然性,還是自己當真已經恢複到了以前那般還是個未知數,就這麽魯莽的說出來的話,勢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霽月先是一愣,隨後一把抓住了虞青梧的雙臂,激動道:“你跟我說話了!你跟我說話了!”從將虞青梧帶上新月宮開始,虞青梧就從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更別說說一句話了,而此時虞青梧卻是看著自己說了一句話,這讓她如何能不激動?

見霽月這般失態,虞青梧有些受寵若驚的同時,心底也升起一絲怪異的感覺。之前他心灰意冷,並不曾睜眼看過霽月,可此時一看,卻是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仿佛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她。

當然,這種感覺一閃即逝,下一刻他便將之歸類為是錯覺。

霽月畢竟修道多年,雖說年紀不過十六歲,但心性卻遠超常人,短暫的激動過後她便平複下心情,聞聲道:“餓不餓?”

本來虞青梧是想說不餓的,不過轉念一想,還是點頭道:“我想吃烤羊腿。”

“烤羊腿?”霽月先是一愣,隨即道:“好,我這就給你去找羊,你再忍一忍!”說完,她人已化作流光衝了出去。昆侖山上俱是靈禽瑞獸,卻是沒有羊,想要烤羊腿,隻得到山下去尋。

見霽月真的去尋羊了,虞青梧隻感覺一陣暖流淌遍全身。他打小便沒有娘親,父親又時常離家,隻有老仆福伯相依為命,自難體會到太多的親情,尤其是當為了大義,自己的父親出手廢了自己後,他更是對親情徹底絕望。可此時他卻從霽月身上真切的感受到濃濃的關愛,這讓他有想哭的衝動。

“不想這些了!”

他死勁的搖搖頭,將腦海中的雜念甩出,而後起身向著殿外而去。先前他之所以要吃昆侖山所沒有的烤羊腿,目的就是為了支開霽月以便驗證自己是否真的已經可以修煉,隻是在房內修煉多少有些不便,所以他直奔殿外而去。

七拐八彎的出了殿堂後,他徑直來到蟠桃仙樹邊上。他記得,霽月曾說過這顆仙樹連接著昆侖之底的龍脈,整個昆侖山中靈氣最為濃鬱之地便是這裏了。

他盤腿坐於樹邊設立的石台之上,深呼一口氣,略顯忐忑的運轉唯我獨尊功第一層心法。

嗚!

刹那間,無比澎湃的天地靈氣好似蜂湧般鑽入虞青梧的體內,讓他整個人都舒爽不已。

“我真的可以修煉了!我真的可以修煉了!”虞青梧陡然間睜開眸子,一臉狂喜。他可以清晰的感應到,此時自己的身體就好似一個無底洞,吸收天地靈氣如同鯨吞,比他原來經脈未斷之前都要猛烈!

吸收靈氣的速度越快,修為提升的可就越快啊!原本他吸收靈氣的速度就已經是遠超常人,此時的速度更甚往昔,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激動過後,他的眉頭不免皺了起來,自己明明經脈盡斷,不可能再修煉,可此時為何又能修煉了,而且吸收靈氣的速度比以前更快?

“難道是……”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連忙扯開自己胸前衣襟,他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左胸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成人拇指大小的橢圓形五色印記。

“當日天穹忽而裂開,內中射出的一道流光擊中了我……”

回想當日在懸崖上的場景,虞青梧看著自己胸口的橢圓形五色印記,細聲呢喃道:“難道這好像鵝卵石般的五色印記,就是那道流光擊中了我的胸口才出現的?隻是那道流光中到底是何物,為何能讓經脈盡斷的我可以修煉,身軀更好像成了無底洞,吸收靈氣的速度超乎想象?”
abctim 發表於 2017-5-19 13:36
第九章 心藏神石

蟠桃樹下,虞青梧麵露疑惑之色,當日那道流光不光出現的方式怪,其本身也怪!若說那是天外隕星的話,那自己應該會被撞死,可自己非但沒被撞死,那流光中之物更好像鑽入了自己的身體!

“看來隻有到了內視之境,才能洞悉自己身體的秘密了!”虞青梧自語道,霽月下山尋羊還須一些時候,正好趁此良機修煉一番。念及此,他當即運轉神功心法,背後仙樹上源源不斷的釋放出濃鬱的靈氣,而他的身體則如無底洞般來者不拒,盡數吞進。

說來也是奇怪,正常人無論是修煉真氣還是修煉法力,都需要吸納天地靈氣入體,再經由全身經脈輸送向上中下三個丹田之中以便存儲,然而此時的虞青梧卻並非如此!

天地靈氣入體,他整副身子就好似一條巨大的經脈,靈氣可以任意調動,他將之驅到下丹田,小腹便有清爽之感,驅到中丹田,胸口便有清爽之感,驅到上丹田,頭腦便清醒無比……這類情況與全身經脈都打通了沒有什麽區別,換句話說,日後他的修煉之中,幾乎不會有所謂的修煉瓶頸!也正因如此,他的身體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才會那般恐怖,若非此時背後有蟠桃仙樹源源不斷的釋放出磅礴靈氣的話,隻要他一運功,方圓十丈內將起狂風!

這種現象讓虞青梧興奮不已,一邊更加賣力的掠奪周身的天地靈氣,一邊將體內達到恐怖程度的天地靈氣擠壓淬煉,匯聚於下丹田氣海穴之中。

虞家祖傳功法唯我獨尊功玄妙莫測,有著無法想象的威能,也正因為這部功法,虞家才會兩代無敵於世。而唯我獨尊功之所以強悍,原因有二,一為這部功法乃是根據虞家獨特血脈所創,與虞家人極為契合;二為修煉唯我獨尊功所成之真氣,比尋常人的真氣要濃烈十倍!

打個比方,尋常人吸收一百立方的天地靈氣,能淬煉出十立方的真氣,但虞家人修煉唯我獨尊功,卻隻能淬煉出一立方的真氣。量雖隻有尋常人的十分之一,但質卻反超尋常人十倍!試想一下,同樣境界之人,二人將容納真氣的丹田修煉至一般大小,前者是普通真氣,後者卻是凝練十倍的真氣,較量之下孰強孰弱?

虞問天睥睨天下,無敵人間數十年不是吹出來的,他是實實在在強到令人發怵,或許跟他同境界之人有不少,可卻沒有哪一個能與之相抗,其原因歸根究底還在真氣的質量上!

當然,也與黑匣中所藏的虞家至寶有一定關係。

原本虞青梧已修煉至絳宮六道境,下丹田氣海穴都已修至圓滿,開辟到了修者第一境界的極處,後其父虞世雄痛下狠手,廢其一身修為,斷其全身經脈,讓得他成了徹徹底底的廢人。所幸的是,虞世雄隻是斷了他的經脈,未曾將他的下丹田氣海穴打回原形,故此此時虞青梧的下丹田還是同過往那般大,倒也省去了他再去開辟的功夫。

此時,虞青梧隻須一再的吸收靈氣、淬煉成真氣,再收納進下丹田,修為便會水漲船高。磅礴的天地靈氣一進入他的身體,便會遭到莫名的壓力擠壓、凝練,再經由唯我獨尊功的心法再度凝練,一絲絲遠超常人十倍凝練度的真氣便沉入他的下丹田之中

武道第一境界氣動四極境分為九層,而虞青梧的基礎都還在,此時隻須一昧的修煉真氣,功力便自動提升。短短一刻鍾的時間,他便已達至氣動四極第一層,再過一刻多鍾,又達至第二層……

不到一個時辰,虞青梧便已重修至氣動四極境第四層,而在剛突破至第四層時,他也睜開了眸子,停止修煉。

“到了第四層,應該可以內視了……”虞青梧輕喃自語,正常情況下,到了氣動四極境第四層,便代表著手腳四極上的經脈已經修煉完成,丹田氣海中的真氣也達到了一定量,足以支撐內視了。

念及此,他再次閉上雙眼,收斂心神沉入體內,刹那間他好似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裏有一條條血管、一顆顆內髒、一根根骨頭,正是人體內部!

“心髒!”

內視中虞青梧的心神直奔心髒而去,頃刻間便見到一顆不停跳動著的巨大肌肉,其上連接著無數血管,不是心髒又是何物?隻是,原本應該是鮮紅的心髒,呈現在虞青梧麵前的卻是鮮紅中泛著陣陣五彩之光的怪異心髒!

他不由得驚疑出聲,連忙沒入到心髒之中,這才發現自己的心髒內竟懸浮著一顆比成人拇指稍大些的五色石,正是這顆怪異的五色,才令得他的心髒時刻綻放五色微光!

“當日擊中我的流光之中,便是這顆五色怪石?”

虞青梧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清楚,以前自己的心髒中絕沒有什麽與常人有異之處,但此時卻多了一顆五色怪石,除了是當日從天而降的流光擊中自己外,還有其他可能嗎?

麵對五色怪石,他可以很清晰的感應到它時刻散發出的生命之氣,隨著心髒輸送血液而流遍自己全身。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另一種怪異的氣息,正是這種怪異的氣息,才使得自己的身軀好似脫胎換骨了般,不需要經脈便能連貫周身大穴!

“這五色怪石到底為何物?”

莫名其妙的被五色怪石砸中,繼而體質大變,一朝成了無雙妙體,虞青梧心下歡欣間,不免對這五色怪石的來曆產生了興趣。

“青梧!”

就在此時,一道呼喚聲傳進了虞青梧的耳裏,隨即尖銳的破空聲傳來,他連忙退出內視狀態,睜開眸子,正見一襲白衣的霽月腳踏飛輪從天而降,雙手中還虛托著一隻烤羊腿。

白衣翩翩的霽月跳下月天輪,將手中還冒著熱氣的烤羊腿送到虞青梧麵前,臉上現出絲絲歉意,道:“昆侖山上沒有烤羊腿,我隻得去千裏之外的小鎮上買,讓你等這麽久,餓壞了吧?”

虞青梧看了看麵前蒸騰著熱氣的烤羊腿,又看了看麵容精致絕美,挑不出半點瑕疵的霽月,眼眶當即紅了起來。

“青梧乖,不哭!”少女隻當眼前的孩童還因為成為廢人而傷心,當即以左手拿住烤羊腿,右手將虞青梧攬進懷裏,輕輕拂其背安慰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續接經脈之法的!”

安慰了一陣,她才輕輕放開虞青梧,將烤羊腿遞上,說道:“這烤羊腿我一直用法力護住,現在還是熱的,你快吃,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虞青梧一句話也不說,隻重重的點頭,拿過烤羊腿就啃,大口大口的嚼著香嫩的羊肉,一邊吃,淚一邊流。看著心疼的霽月卷起自己的袖袍,輕柔的為他拭去臉頰上的淚珠。

或許是真的餓了,也或許是出於其他什麽原因,碩大的烤羊腿不消一會兒便被虞青梧消滅,他抬起手在嘴巴上胡亂一抹,看著一連殷切的霽月說道:“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聽到虞青梧說好吃,霽月心懷安慰,自懷裏拿出一塊錦帕,一邊替虞青梧擦去嘴上的油脂,一邊說道:“那以後我每天都去給你買烤羊腿好不好?”

“好!”

虞青梧重重點頭,而後看著霽月那對攝人心魄的漂亮眸子,說道:“仙女姐姐,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因為自小獨立的緣故,所以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可自從親生父親廢他修為後,他突然發現這個世界是那麽的可怕和冰冷,如同煉獄,昆侖弟子的百般欺淩,令他心中原本還尚存的人性徹底消泯,那時候他便在心中發誓,總有一天要毀天滅地、屠盡蒼生!

可滿世界的冷漠之中,眼前這如同仙子般的少女的種種言行,卻硬將一絲溫熱塞進了他冰冷的心,讓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愛、被寵的滋味,這種感覺……真的很讓人癡迷!

“仙女姐姐?”

聽到虞青梧對自己的稱呼,霽月啞然失笑,這一刹的風情驚天動地,舉世無雙,直教人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可惜,這等豔景隻有虞青梧一人有幸得賞,再無第二人有此豔福。

霽月抬起玉蔥纖指輕點虞青梧的額頭,佯怒道:“你不應該叫我姐姐,而是應該叫我為師父!”頓了頓,她掐了掐虞青梧的臉,笑著說道:“至於你說我為什麽要對你這麽好的緣故嘛……師父對徒弟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並非如此想。實際上她自己也奇怪的緊,自己打小便少言寡語,即使麵對自己的師父話也不多,更別說外人了。可怪就怪在,一見到虞青梧,自己整個人便好似變了個樣,就想對他好,見不得他傷心難過,更見不得他受半點委屈!

或許,上一世自己也是他的師父吧?霽月心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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