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人魔 作者:法施 (已完結)

 
abctim 2017-5-19 13:35: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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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九章 老將雄風(上)

尨燾此人,少年曾在西地六合山遁甲派學習奇門遁甲之法,後離開門派而參軍入伍,那時便是在淮王的帳下為兵、為將,直到淮王退居幕後,他便接任太師一職,為大夏征戰天下。

算起來他也有近一百五十歲的高齡了,由於他在離開遁甲派後自廢道法而轉修武功,故此這個年齡確實算是高齡。在他百年戎馬生涯中,他從未一敗,戰功之彪炳,堪稱震古爍今,也因此被世人尊稱為軍神!

然而,英雄總有遲暮時候,十幾年前虞青梧第一次見到尨燾時,他雖年邁,卻紅潤滿麵、氣足神強。一晃十幾年過去,而今的軍神卻是垂垂老矣,想要坐起來都需要人相幫。這般狀態,怕是臨近大限了。

“小王見過太師!”在夏履癸將尨燾扶坐起來後,虞青梧躬身抱拳行禮。尨燾官階高於他,但他爵位卻是高於尨燾,按理是毋須向其行禮的。但尨燾威望強盛,朝中上下無論什麽官、爵,見其都得行禮,就連當今人皇夏履癸亦對其禮敬有加。

尨燾擺擺手,以眼神示意虞青梧隨意坐,而後有氣無力道:“聽陛下說,半月前殿下與淮王,以及金家的兩位供奉一道去了船山結界中,不知結果如何了?”

虞青梧坐在了床邊的一條黑木凳子上,苦笑道:“我等確實登上了船山之巔,而且遇到了守山神獸,然而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淮王前輩為了掩護我們這些小輩而犧牲……”

“什麽?”

一聽到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兼教導之恩的淮王已經死了,垂老的尨燾身子猛地前探,呼吸喘急道:“老師他武功蓋世,雖不至於天下無敵,但能殺了他的人絕沒有幾個,更遑論還有你們三個在!”

地仙中期的武修,在明麵上確實有無敵之氣了,再加上還有虞青梧以及金家兩位供奉這三位高手,四人聯合在一起,除開那些頂級修仙大派,誰人能敵?

“船山比我們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虞青梧搖頭一歎,道:“原本我以為船山結界之中就隻有三個地仙級妖怪和一個地仙級魔修,如果隻是這三妖一魔的話,以我們四人的實力根本不懼。可船山內除了他們之外,還隱藏著一位絕世高手,正是那人殺了淮王前輩!”

“是誰?”尨燾沉聲道,因心中怒火橫燒,呼吸越來越重,最後不停的咳嗽起來。那景象,好似下一刻便會一口氣提不上來而咽氣。

一旁的夏履癸連忙輕撫其背,以真氣為其梳理體內氣血,這才好了些。

虞青梧也要上前為其梳理身體,奈何尨燾卻是抬手製止,他隻得作罷,道:“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百年前有著劍魔之稱的蜀山叛徒乾坤!”

“原來是他!怪不得……”

尨燾輕輕靠了下來,麵容苦澀,眼眸中充斥著無奈之色。當年他還在六合山遁甲派時,蜀山乾坤之名便已經傳遍了人間大地,在他參軍入伍後,乾坤曆練於人間大地上,得劍魔之名,號稱當世第一。

乾坤從輝煌走向落寞的年歲,他都親身經曆過,對著這個算是同輩的‘長輩’,他是心懷敬畏的。乾坤太強了,強到即使蜀山傾巢出動亦沒能將之誅殺,會活到而今並非不可能的事。

恩師死在這樣一個想報仇都報不了的人身上,他隻得輕歎。片刻後,他轉頭對著夏履癸無力的說道:“陛下,遣人去蜀山通知禦劍門之人,就說劍魔已出世……”

“太師放心,孤回去後便著人去辦此事。”夏履癸點點頭,扶著累極的尨燾重新躺下,站起身說道:“太師你多注意身體,莫要再操勞,孤先回宮,明日再來看你!”說完,拉著虞青梧往外走。

回宮的路上,虞青梧與夏履癸同乘一輛車輦,一路上夏履癸都顯得心事重重,虞青梧不免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我雖是人皇至尊,可也是個人,既然是人又怎能沒有煩惱?”夏履癸自嘲一笑,在虞青梧麵前他基本不自稱為‘孤’。他回首看了眼重兵把守的太師府,悵然道:“太師是真的老了,當年北征時,他還是雄姿勃發,傲視天下的模樣,一晃十餘年,卻坐著車輦回到帝都!”

尨燾打仗,從來沒坐過什麽車輦,都是披甲戴盔的騎著坐騎,乘坐車輦是對他的侮辱!

虞青梧笑了笑,說道:“人都會老,即使是仙也未必就真能做到與天地日月同壽。一個尨燾老去,大夏還有千千萬個尨燾,又有何懼?”

“說的也是。”夏履癸點點頭,不再去想尨燾將老之事,而是問及船山具體經過。聽完虞青梧的敘述後,他又是一歎,不管怎麽說淮王都是他的祖父輩,雖說不是親爺爺,可彼此之間也還是有些親情的。

“劍魔的事陛下也毋須擔心。”虞青梧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太師讓陛下遣人去通知禦劍門,正是要借禦劍門之手除去劍魔,為淮王報仇。”

在尨燾叮囑夏履癸遣人去通知蜀山禦劍門時,虞青梧心裏對這老太師可謂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完全就是借刀殺人的妙招啊,而且還是有情有理。相信一旦蜀山方麵得知劍魔又出世之後,必定會傾巢出動,如百年前那般對劍魔展開圍剿,而大夏根本不需出半點力,隻在一邊看著就行。

陪夏履癸回到皇宮後,虞青梧美名其曰說是去看看淳維皇子,實際上卻是去檢查藏有嬴姬魂魄的龍佩,再為龍佩加持了一番後才回到王府。此後一切又恢複到了往常模樣,群臣該上朝時上朝,偶爾有大臣去太師府看望太師,而一向與妺喜形影不離,隻知玩樂的夏履癸也收斂了些。

表麵上平靜,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虞青梧身處王府,卻是洞悉了帝都暗地裏正醞釀著一場風暴,因為尨燾這麽急著回朝,並不單單是大勝,主要還是清除朝中汙濁!

如虞青梧預料的一般,半個月時間,朝中有不少大臣被請去太師府,而進了之後便沒再出來。這些人當中有位列九卿的高官,也有侍奉夏履癸左右的內官近臣,可無一例外都是日常慫恿、陪伴夏履癸玩樂之人。

半個月之後的一次朝議中,夏履癸正待要退朝回到後宮,誰想尨燾卻是坐在太師椅上被人抬進殿中。與半月前相比,這位老太師的氣色要好許多,至少不會如之前那般呼吸喘急,上氣不接下氣。

“太師今日怎麽來了?”高坐皇座的夏履癸問道。

尨燾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老眼掃過在場中所有大臣,說道:“老臣怕再不來,這正大光明的太和殿便會成了汙穢不堪的酒色場所!”

在聽到尨燾的話後,殿中之人大多是兩種表情,一種是期待,一種是忐忑。淮堅、終古等人自然是期待,尨燾今日出現在太和殿,怕是要采取一些強硬手段來行非常事了,這是他們一直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

而忐忑的自然是趙梁等人,這半月來不少官員被‘請’入太師府後便不再出來,這些人與他們關係匪淺,日常往來也比較密切,他們生怕老太師的矛頭會對準自己。

夏履癸眉頭一皺,心知尨燾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可嘴上卻是問道:“太師此言何意?”

尨燾沒有回話,隻是抬手一招,片刻後十餘名將士便押解著十餘身著囚服之人跪立在殿外,直到此時尨燾才看著高座上的夏履癸,說道:“陛下可認識這些人?”

這十二人正是半月間被請進太師府的官員,此時他們個個身上帶傷,氣若遊絲,若非有將士強按著他們的身體,怕是要直接軟倒在地了。

“他們俱為我大夏棟梁,孤焉能不識?”夏履癸皺著眉頭說道。

“棟梁?”尨燾冷笑一聲,抬了抬手指,殿外那十二位將士齊齊拔出腰間寶劍,隻見手起劍落,那十二位官員接二連三的倒地,血淌了一地。

嘶……

群臣倒吸一口冷氣,萬沒有想到尨燾居然敢當著人皇的麵殺了那些官員,而身為人皇的夏履癸也在此時騰地起身,手指著無動於衷的尨燾,顫聲道:“太師你……你……”

尨燾一雙枯爪用力撐著座椅扶手,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他雖大限將至,但此時依舊挺直了腰杆直視高座上氣得說不出話來的夏履癸,老邁的身軀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

“老臣隻是離開帝都幾年而已,在這段時間裏,陛下你都做了些什麽事?築傾宮、造瑤台、修酒池肉林、加重賦稅……終日沉迷於酒色便算了,你竟與佞臣為伍迫害忠良!”

“嬴姬娘娘之死,表麵上或許跟仇家有牽連,可太傅仇泯一生對大夏忠心不二,縱然他的子孫真做了不忠之事,焉能罪及於他?豢龍不過是個大夫,位不高權也不重,可他向來愛國愛民,為帝都百姓做過不少事,深得百姓厚愛。然而你呢?隻因他引黃圖直言你的罪過便將他斬殺當場,你就不怕午夜夢回之際,此二人冤魂纏你嗎?”

尨燾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因為中氣不足而跌回到座位上。他顫抖著手指著殿外十二具無頭之屍,一字一句道:“今日老臣當著你的麵行了大逆不道之舉,亦如豢龍那般直言你之罪,你是不是也要將老臣這條殘命收去?”
abctim 發表於 2017-5-22 11:46
第兩百八十章 老將雄風(下)

在尨燾一席話落,眾人啞口無言間,殿外一威武將士雙手捧著一柄能有六尺來長的金斧走入殿中,立於尨燾之旁。在這金斧出現的刹那,上至人皇夏履癸,下至文武百官,眸光俱是一凝,那文武百官更是紛紛拜倒下來,就連麵對夏履癸都不需要下跪的虞青梧也單膝跪地。

那金斧通體金色,斧麵雕刻著人像,斧柄雕刻著銘文,其本身雖不如那些強大的法寶兵器那般有靈性,亦無任何殺伐之氣,可卻具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大威勢!

尨燾指著那金斧,盯著夏履癸的雙眼目光灼灼,道:“陛下若要老臣的性命,就請以黃鉞為刑,死在黃鉞之下,老臣也好在黃泉下麵見曆代先皇!”

在人間大地上,人皇印代表人皇至高無上的權勢和地位,然而人皇印一直用作鎮壓人族氣運,根本不能輕易輕動,故此在禹帝立下夏朝之際,他便命人打造了一柄金斧,斧麵刻下自己治水時的場景,斧柄刻下人皇禦旨,將之命名為黃鉞,用以替代人皇印而作為人皇的象征。

自黃鉞取代人皇印而成為人皇象征之後,見黃鉞如見人皇,曆代人皇亦憑著黃鉞而號令天下、懾服群雄。直到近百年前,第十五代夏主帝皋年邁,而其子發又未成年,帝皋便將黃鉞賜予了戰功彪炳的太師尨燾,讓其以黃鉞攝政帝發。

一晃經年,帝發成年後收回了黃鉞,待其年老之後,其子夏履癸也才十歲,他便效仿其父而將黃鉞再一次賜予了尨燾,讓尨燾繼續攝政。群臣對尨燾敬畏的原因,一是因為尨燾乃是三朝元老、勞苦功高,二是因為他曾先後兩次執掌黃鉞而代人皇主政。有黃鉞在身的他,就連人皇都不敢動他分毫,又遑論群臣了。

此時尨燾拿出了黃鉞,更說要讓夏履癸以黃鉞斬其頭顱,這根本就是在逼夏履癸清醒過來,莫要再渾黃度日,藐視大夏十六代先皇。

開始時被尨燾這般訓斥,夏履癸心中是有氣的,可此時見到大夏至高無上的黃鉞,心中之氣頓時煙消雲散。他強自一笑,道:“太師說哪裏的話,孤怎會要你的命?”

在他還隻是太子時,便跟隨尨燾在外征戰數年,後繼任人皇之位,又經尨燾教導數年。尨燾對於他來說也等於是半個老師,所以即使是之前心中有氣時,他也未曾想過要殺了尨燾。

“陛下不取老臣性命,就表示陛下還認得這黃鉞,心中還有曆代先皇遺訓。”尨燾深深了吸了一口氣,似是要恢複些微氣力,半響後才繼續說道:“大錯已然鑄成,再後悔也於事無補。當務之急是穩定萬民之心,老臣懇請陛下降下罪己詔,向全天下認錯,以此來挽回丟失的民心!”說著,他撐起身子離開座椅而跪了下來。

“懇請陛下降下罪己詔!”

“懇請陛下降下罪己詔!”

……

在尨燾話落之後,淮堅、終古等人接二連三的俯身高聲附和,那氣勢,大有逼宮之嫌。

“太師快快請起,你身體有恙,焉能久跪?”見尨燾居然跪了下來,高座上的夏履癸連忙下殿要將尨燾扶起。奈何尨燾卻是抬手拒絕,道:“陛下不降罪己詔,老臣便跪死在這太和殿中!”

“這……”夏履癸一陣遲疑,罪己詔不是普通的詔書,這當中必定要列數各種罪狀以詔告天下,這就等於是在向全天下人承認錯誤,他堂堂人皇至尊,又怎能行此舉?可若不降罪己詔,這老太師勢必死在太和殿,傳出去非但會寒了諸多大臣的心,更會了寒了尨燾麾下所有部將的心!

在夏履癸猶豫不決之際,虞青梧卻是站起了身子,對著跪在夏履癸身前的尨燾說道:“老太師憂國憂民之心讓晚輩佩服,然陛下縱有過錯,也不該降罪己詔。這詔書一旦降下,勢必有損人皇威嚴,還望太師莫要這般為難陛下。”

“對對對!”那邊,跪著的趙梁也附聲道,隻是他卻不敢起身。

尨燾看都沒看趙梁一眼,一雙老眼犀利無比的瞪著虞青梧,冷笑道:“有損人皇威嚴?老夫倒是想請教一下堂堂扶搖王殿下,是大夏四百餘年基業重要,還是陛下一人榮辱重要?”

“這……”虞青梧有口難言,尨燾這話說起來雖說會寒了身為人皇的夏履癸的心,可確實是沒錯。莫說是一人榮辱了,就算要夏履癸賠上一條命,隻要能挽救大夏,那也是值得的。

虞青梧不說,尨燾卻是義正言辭的繼續說道:“老夫這些年雖身處北疆,距離帝都遙遙萬裏,可也知道自殿下入朝以來,政事便每況愈下,陛下亦越來越沉迷於酒色,最後才做出諸多荒唐行為。老夫倒要問問,殿下到底本身是個災星,還是入朝之後別有用心,抑或者……”

“夠了!”

尨燾越說越難聽,甚至最後要將而今大夏之所以會風雨欲來的原因推在虞青梧身上,夏履癸低哼一聲,袖袍甩過轉身道:“孤準你的意見,降下罪己詔便是!”

話落,他不給眾人再有說話的機會,坐到皇座之上揮手招來起擬詔書的內官,起草了一份罪己詔。當中列出了諸如殘害忠良、勞民傷財、沉迷酒色等七項罪狀,詔詞誠懇,直擊人心。

聽完夏履癸的罪己詔,尨燾這才放過虞青梧,轉而與夏履癸修改詔書。大部分詔詞都依舊,隻是最後把罪過都推到了之前在殿外被殺的十二位官員,聲稱夏履癸是受佞臣蒙蔽雙眼才會犯下這些過錯,這也算是最大限度的保留夏履癸的麵子。

確定下來的罪己詔當即昭告天下,幾天之內便傳遍了人間大地。聞得人皇有知錯改過之心,不少百姓都選擇相信,但也有部分認為這不過是夏履癸的苦肉計。而各路諸侯們也大多傳訊會帝都,聲稱陛下聲明。

距離罪己詔頒布後的三日,尨燾再一次上朝,這一次他的矛頭直接對準了虞青梧,言稱虞青梧少年英雄,這幾年來立下不少功勞,才謀頗為不凡,再加上已經是九卿之一的夏官司馬,理應效仿祖訓而戍守邊關。而今天下,最亂的莫過於剛平定的北疆了,所以北疆便成了虞青梧的戍守之地。

尨燾此舉,表麵上是將北疆的十萬兵權交由本該掌管兵權的夏官司馬身上,實際上卻是等於將虞青梧發配邊疆,遠離朝堂!這一點,虞青梧不可能不明白,夏官司馬自古以來都是主外,而太師主內,對於尨燾的這個決定,他根本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除此之外,尨燾既然要他去戍守北關,就表明其心裏對他是有防備的,始終認為夏履癸會淪落至今,與他脫不開關係,在這個節骨眼上,縱使他有理由反駁,也不能開口。

三日前被尨燾逼過一次宮的夏履癸並沒有否決尨燾的這項決定,畢竟邊關雖苦,可也能提前讓虞青梧接觸那些征戰天下的雄兵強將,這對以後由虞青梧來接替太師之職是有好處的。

讓虞青梧遠赴北關戍守一經定下,尨燾趁熱打鐵的說為以防萬一,三日之後便讓虞青梧出征,而且一個兵都沒有。是夜,皇宮內院中,夏履癸遣散了所有宮女、內官,與虞青梧推杯換盞,期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夏履癸在訴苦,言稱自從尨燾回朝之後,他便清湯寡水的度日,就連妺喜都不敢去見。對此,虞青梧並未發意見。之後夏履癸再叮囑虞青梧在北關好好表現,待得尨燾壽終正寢之後,便讓其接任太師之職。

回到王府之後,虞青梧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至尊閣十丈,進房之後他伸手在身前一揮,燈火之下頓時出現了一片光幕,當中出現一人,不是商國丞相伊尹又是誰?

“殿下,夏履癸的罪己詔是尨燾逼著才發的?”玄光鏡和虞青梧的玄光術一經聯通,伊尹連忙問道。

當年虞青梧救下的一對男女中,女的是妺喜,而男的正是伊尹!伊尹雖出身平凡,可隨著教了虞青梧睡仙功的那老瘋子數年光景,不光學了一身不俗的廚藝,更學到了滿腹經綸和治世之才。而他之所以會從帝都遠赴兗州投奔成湯,正是虞青梧的授意,當日向虞青梧報信說成湯要逃離鈞台之人也是他。

虞青梧點點頭,沉聲道:“那老不死的不愧是在官場摸爬滾打百多年的老妖怪,手段驚人,若讓他一直留在帝都,我們的計劃恐怕難以展開。”

“殿下的意思是?”伊尹雙眼一亮。

“他以為將本王推到北關去,便能以一己之力改天換地,既如此,本王便拉著他一道去北關,而且要讓他永遠留在北關!”虞青梧冷冷一笑,向伊尹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伊尹天生鬼才,被虞青梧一點就通,當即表示短則三日長則半月便能完成。而後他開口說道:“成湯已回兗州,不知殿下對此有何打算?”

“任他生滅!”虞青梧說了一聲,便撤去了玄光術。此時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對付尨燾身上,小小一個成湯根本不入他法眼,就算回到了兗州又能如何?隻要除去尨燾,大夏便等於倒了一半,到時候還不是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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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一章 三十萬大軍

定下的三日之期已過,這日清晨,虞青梧早早的便出了府。然而他早,還有人比他更早。王府之外早已匯聚了不下百數人,當中絕大多數都是青春貌美的女子,亦有小部分公子少爺。

而今的虞青梧雖然已經官拜司馬,算得上是重權在握,不過依舊如過去那般隻要有時間便會在王府中邀請帝都的公子小姐們載歌載舞,嘻哈遊戲。他年少英俊,有才有能,又得陛下器重,自然得諸多少女青睞,而一些官宦子弟們也都巴結著他,故此在他出征之日,眾人自發前來相送。

“此行萬裏迢迢,願殿下一切安好!”

“希望殿下早日凱旋回朝,待得歸來之日,我等必定為殿下接風洗塵!”

“殿下……保重!”

眾人紛紛說著道別的話,不少女子更是眸含水霧,哽咽出聲。打仗和戍守邊關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前者隻要勝了自然歸來,而後者卻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期限,也就是說有可能虞青梧這輩子都得待在蒼茫大漠。

“陛下、太師還在城外等候,本王便不與諸位一一道別了。”虞青梧擺擺手,騎上小紅的背,對著眾人揮手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諸位多多保重!”

話落,小紅撒開腳丫子向著北城奔去。不消半個時辰,虞青梧便到了北城門。城門,金不愁和紀成剛兩人早已等候了多時,虞青梧翻身下地,與二人相擁一番並沒有說話,因為根本就不需要說什麽。

再出城門時,城外一隊侍衛重重保護中,一襲帝服的夏履癸別樣醒目。他與尨燾同乘一架車輦,見虞青梧出了城後,當即下了車輦迎上去。

“小王見過陛下、太師!”虞青梧躬身行禮,夏履癸連忙下車將他扶起,道:“扶搖王此行萬裏,一切多保重!”

“戍邊之事,就有勞殿下了。”尨燾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下了車,及至虞青梧麵前說道:“三日前老夫已給北境守將銘栩將軍傳過消息,言稱由殿下暫時執掌北境十萬大軍,殿下去了之後直接表明身份便可。”

今日的尨燾看起來氣色不錯,一連說了這麽多話也沒怎麽氣喘。

虞青梧點點頭,正想說什麽,一陣馬蹄聲鏗鏘而來。幾人回頭,才見一身著六毓公服的中年騎著高頭大馬飛奔而來。此人乃是九卿之一的少師,名喚夏侯,乃大夏皇族,論輩分,應當算是夏履癸的堂哥。

軍事長官最高的太師,其次是司馬,再是少師。少師不光是太師的副手,同時也掌管著情報,與各地通過玄光鏡或是傳音符互通消息等事務。由於此職較為重要,故此少師一般很少上朝,基本都是坐鎮情報處,一有什麽情報,再遣人將情報送出。今日少師夏侯這般火急火燎的跑出城來,怕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嘭!

夏侯從飛奔著的快馬上翻身而下,落地後直接跪在了地上,抱拳對著夏履癸說道:“陛下,軍情緊務,邊關告急!”

一聽是邊關告急,尨燾搶在夏履癸之前問道:“是哪裏告急,發生了什麽事?”

“稟太師,乃是北境冀州邊關!”夏侯深吸一口氣,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說道:“據冀州王和北境守將銘栩將軍回報,昨夜犬戎聯合鬼方集合了三十萬大軍,趁夜偷襲邊關。銘栩將軍率軍奮勇抗敵,然而由於戰事太過倉促,毫無準備的十萬大軍死傷達八萬有餘,剩餘的一萬餘兵將退回冀州境內,與冀州軍匯合,依舊節節敗退。從昨夜至今晨時,北境已被接連淪陷三城,失去近兩百裏疆域!”

“隻是一夜的時間,就丟了三城、兩百裏疆域?”夏履癸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不過細想一下,北境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大軍長驅直入,進軍速度極快。邊關守軍和冀州守軍在沒有半點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遭遇三十萬敵軍,不節節敗退才怪。

那邊,聽到軍情的尨燾已經整個人都呆立住,待得夏履癸一席話落後,他雙眼一翻,悲呼一聲栽倒下來,若非身旁兩位侍衛眼疾手快及時將他扶住,非得以頭觸地不可。

虞青梧歎息一聲,心中自是對那兩位侍衛恨透了,要是他們倆沒接住尨燾,以尨燾現在的老邁身軀,以頭觸地的話,恐怕也就差不多了,也省得自己再想方設法的讓其早死。

不過不管怎麽說,目的都達到了。犬戎和鬼方的突然聯合,正是他授意伊尹去辦的,為得就是要將尨燾調離帝都。此時已是初冬,北境那邊早已是天寒地凍時候,大限將至的尨燾在這個時候去氣候惡劣的北境,絕難挺過這個冬日。

“快扶太師回宮,請禦醫!”見尨燾居然怒極攻心而昏倒,夏履癸連忙命人將之抬回皇宮,隨後對著虞青梧說道:“北征之事,等太師醒來後再行商量!”

話落,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返回皇宮。

……

尨燾這一昏迷就是三日,三日中,北境倒是沒有再傳來噩耗,蓋因這幾日北境大雪飄搖,積雪足矣沒人膝蓋,這等厚的雪根本就不適合行軍打仗,所以無論是犬戎和鬼方的聯盟軍還是冀州的守軍,都沒有再交鋒。雙方都在等來年春天,冰雪融化時再戰。

一聽到冀州連陷三城的消息,紀成剛當即跑到了王府,從虞青梧口中得知犬戎鬼方沒有繼續南侵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雖如此,他還是向虞青梧辭去了黑木軍統領之職而返回了冀州。他父王紀燮年邁,又遭逢外敵入侵,為人子的他無論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三日之後,尨燾蘇醒了過來。醒後第一件事,便著令朝聖關總兵黃林令十萬大軍開赴帝都候命,而後他便向夏履癸請命,親自率領朝聖關十萬大軍,外加他本來的二十萬大軍直奔北境而去。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一次老太師是真的怒了,居然調遣起了朝聖關的守軍!他這裏的三十萬大軍,再加上近二十萬冀州軍,這擺明了是打算一舉滅了犬戎和鬼方啊!

一聽到尨燾的召喚,被冷落了十餘年,早就磨拳擦掌的黃林興奮的不行。他心中非但對犬戎和鬼方沒有點滴恨意,反而滿是感激,若非犬戎鬼方此次突然聯合南侵,他又怎會重新得到重用?當即他便欽點十萬最精銳的部隊,兩日不到的時間便趕到了斟鄩城外。

黃林和十萬大軍來到,尨燾沒有片刻遲疑,不顧夏履癸的勸誡,拖著病痛之身集結三十萬大軍,這當中也有天下最強的部隊——獅鷲軍!此次北征中,他依舊不忘初衷的帶上了虞青梧,對此夏履癸倒是沒有意見,因為他認為此次北征對虞青梧是有好處的。

對於讓虞青梧隨軍出征他倒是沒有意見,但對於尨燾讓黃林也北征卻頗有微詞。當年他回朝繼任人皇時,在朝聖關外遭到不明勢力的伏擊,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為,可他始終認為此事與黃林脫不開幹係,即使不是黃林做的,至少黃林也是護駕不力,若非虞青梧即使出現,當時他可能就活不到繼任人皇之位了。從那時候開始,他對黃林便心懷不滿,故此十餘年間,他從未任用過黃林,隻是將之擱在朝聖關。

要知道,若非因為當年那件事,以黃林的才能,司馬之位就不會是仇恩的了,更不會是虞青梧的。

尨燾也知道夏履癸對黃林不滿,可正如夏履癸對黃林一般,他同樣對虞青梧不滿,甚至可以說是猜忌,認為而今大夏會處於這種境地,與虞青梧少不了關係,隻是他沒有找到什麽實質性的證據罷了。正是出於這種心思,他才會帶虞青梧一道北征,希望把虞青梧踹出帝都後,夏履癸能夠恢複到以往的模樣。

他不敢奢望夏履癸成為聖主,隻希望夏履癸不要成為昏君,隻要不是昏君,他就相信大夏將屹立不倒!

打仗之事牽連甚廣,最主要的就是糧草。而今國庫空虛,根本沒那麽多糧草供應三十萬大軍打持久戰,好在金家、玉家等商會自發捐贈,在短短半月間便籌集到了足矣支撐三十萬大軍一個多月的糧草。糧草的問題暫時解決,尨燾當即率領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赴北境。臨行前叮囑夏履癸凡事多聽聽淮堅、終古二人的意見,更遣散了太師府中的仆人,似乎知道此戰無論勝敗自己都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淮堅、終古等人自發相送數十裏,直到尨燾催促他們回去時才不再相送。他們心裏都清楚,本就壽命無多的老太師,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趕去北方,怕是要戰死在北境之地了。這場仗還沒有開打,實際上大夏已經輸了,因為要不了多久,大夏將失去一位百戰百勝,扛起一切的頂梁支柱。

雄老甲亮雪劍光,千秋不敗少年郎,不教胡虜啖我肉,戰骨淺埋陰山旁……
abctim 發表於 2017-5-22 11:46
第兩百八十二章 阪泉之野 無憂中文網

北地風霜,蕭瑟寂寥,臘雪飄搖,老將尨燾率領三十萬大軍沿河水(黃河的古稱)北上,半個月時間才跨過了大半個冀州,距離犬戎鬼方侵占的邊界還有千裏之地。

非是尨燾不想急行軍,實在是輒重過多,再加上天公不作美,連日大雪,莫說地上的騎兵、車兵、步兵了,就連天上飛的獅鷲軍也受到影響,不得不降下速度。

又行三日,連日不停的大雪終於是停了下來,久違的陽光灑落在銀裝大地上,綻放出別樣的光彩,遠遠一望,甚至有些眩目。這半個多月以來,尨燾的身體每況愈下,原本以他的修為,縱然在這冰天雪地中光著膀子亦不會覺得絲毫寒冷,可而今卻是裹著厚厚的裘袍,就連乘坐的車輦都掛上厚簾子擋風。

天氣好轉,大軍的行進速度略有提升,尨燾的狀態也好了些,命人掀開車簾後,對著騎著龍犼獸一直跟隨在車輦左側的黃林說道:“到哪裏了?”

聽到老師兼長官的話,黃林心裏一陣歎息,嘴上卻是說道:“回太師,再往前方近百裏便是阪泉,也是銘栩將軍和冀州軍的駐紮之地。”老太師當真是到了大限之年,於北地征戰十餘年,竟都不識路途了……

尨燾並不知黃林心中的想法,一聽不到百裏就能到達兩軍邊界,心中經久不散的陰霾也不由得淡了些。點點頭後,喃喃道:“阪泉……阪泉……曆史是要轉入上古時期那個軌跡嗎?”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也稱不上小,至少在車輦左右兩側的黃林和虞青梧都聽到了。二人都聽出了尨燾的話中深意,這阪泉乃是上古時期炎帝和黃帝的決戰之地,而距離阪泉不遠的涿鹿又是黃帝和蚩尤的決戰之地。

悠悠千年之後,他尨燾也要效仿軒轅黃帝,於此兩地而滅盡犬戎、鬼方。老將雖老,可雄心卻依舊。

不多時,斥候來報,言稱冀州王世子率領一萬輕騎趕來迎接太師。半個時辰之後,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中,突兀的出現一個黑點,隨著時間的推移,黑點越來越多,最後匯成黑壓壓一片,直到距離近了才發現那是一隊黑甲騎兵,為首的正是一身戎裝的紀成剛。

此時的紀成剛沒有往日的嘻哈,有的隻是凝重和嚴肅。在帝都時他曾在虞青梧麾下任黑木軍的統領近一年時間,時間雖不長,卻也改了些脾性,直到近月前冀州北境遭受到犬戎鬼方的侵犯,他才返回冀州,代父領冀州軍與犬戎鬼方對峙。

“成剛見過太師、殿下!”騎在辟水金睛獸上的紀成剛在行到眾人之前時,翻身下地對著尨燾和虞青梧行禮,至於朝聖關總兵,則是被他忽略了。他雖無官亦無爵,可憑著冀州王世子的身份,也不用向一個總兵行禮。

?。

“世子請起。”尨燾抬了抬手,待得紀成剛起身後問道:“阪泉的冀州軍有多少,銘栩麾下兵將又還剩多少?”

重新騎上辟水金睛獸的紀成剛將坐騎驅到虞青梧身側,坐下神獸一見到小紅,當即伸舌頭在小紅身上舔個不停,直到小紅瞪了它一眼後,它才收起濕漉漉的舌頭。

“回太師,阪泉的冀州軍有一萬重騎兵、一萬車兵、三萬輕騎兵、五萬步兵總計十萬。銘栩將軍麾下除去重傷之人外,還有戰力的有一萬兩千餘人。”

聽到阪泉的兵員情況,尨燾點點頭。這十一萬再加上自己帶來的三十萬,蹤跡四十一萬有餘,縱然鬼方犬戎擅長在這北境征戰,在兵員相差十萬有餘的情況下,也翻不起什麽浪。

再問了下阪泉的布防情況後,尨燾便下令加速行軍,爭取在天黑以前趕到阪泉營地。

紀成剛和虞青梧並騎而行,瞄了眼跟在虞青梧屁股後麵,穿著極其少料戰甲的傻大牛,低聲道:“他舍得離開紅粉閣來這荒涼的北地?”

在帝都的時候,他任黑木軍統領,而大牛則任天威軍統領,兩軍同駐紮在一處,兩人自然日夜相對。一年的時間,大牛隔三差五的就邀著他去紅粉閣荒唐。還別說,大牛在別的事上傻啦吧唧的,一扯到女人身上立馬精明起來,基本上十次有九次都是紀成剛付得嫖資。

紅粉閣號稱銷金窟,紀成剛雖是世子,可畢竟離開了冀州,又哪裏經不起這般玩法?故此到了後來,紀成剛每每遇到大牛,隻要大牛沒看到他,他就準跑沒影。

聽到紀成剛的話,虞青梧還沒答話,後麵的大牛倒是嘿嘿笑道:“世子你這就錯了,你忘記以前教俺,說女人就跟菜肴一樣,不能總吃一種,因為就算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會膩!這不,俺就老死乞白賴的要跟師父公子來這北地,隻要打贏了仗,就擄她幾百個犬戎鬼方女人嚐嚐鮮,這完全就是無本買賣啊!”

“……”紀成剛一陣無語,隻有種想吐血的衝動。別人打仗是為國為家為前途,這家夥倒好,竟然是為了能夠不花錢的玩女人!擄幾個就得了,還擄幾百個……這是要犬戎、鬼方絕種的節奏嗎?

早知道大牛是這種人,他當年和金不愁就算是打死也不會教這榆木腦袋這麽多花樣啊!

積雪的世界,暗的格外晚,按道理冬日的申時五刻左右就應當天黑了,可在這茫茫雪地中,到了酉時依舊目能視物。半個時辰之後,天才算暗了下來,不過前方已是火光通天,不用想,火光之處定是阪泉營地。

首次踏足阪泉之野,虞青梧好似看見了上古時期的場景: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鹹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蓺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誌。

炎黃子孫之由來非是虛假之說,正是因為當年軒轅黃帝戰勝炎帝,兩部合而為一,共稱炎黃部落,再勝九黎部落,奠定天下共主、人皇至尊之位,這才有了後世炎黃子孫之說。

犬戎、鬼方、羌、蜀等族乃是異族,而九夷嚴格來說,其實也算是炎黃之後,故此當年後羿、寒浞奪取大夏政權時,黎民百姓並未有太多念想,一是當時的夏太康確實昏庸無道,二是因為九夷雖處東部,可體內與中原人流的血差不多,大家說起來都是同宗同源。若是犬戎、鬼方之類的族群侵入中原,那概念就不一樣了,怕是會舉國皆兵共抗外敵,正是因為這一點,故此那些外邦外族縱使到了很強大的時候,也頂多就是侵占個幾百裏疆土,搶些資源而已,並沒有太過深入中原。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怕惹得炎黃族群共伐!

浩蕩三十餘萬大軍還未進入阪泉營地時,前方的眾人便看到百丈之外的火光下,一位精瘦漢子赤著上身雙膝跪地,雙手拖著一口雪亮大刀舉過頭頂。今日雖說沒有下雪,可畢竟是入夜了,再加上又是北方,氣溫低得普通人得穿幾件厚衣才不會覺得寒冷。而那人卻赤身跪在雪中,一動不動,像是已經被凍成冰雕一般。

太師之駕停在浩大營地邊上,兩位親兵掀開車簾將疲乏的尨燾扶了下來,尨燾一下車,那跪著的漢子當即高聲道:“末將銘栩有負太師厚望,不光十萬邊軍損失九成,更丟失了兩百裏疆土,罪之至極,願領軍法!”說完,抬了抬手中早已被磨得铖亮的刀。

十萬大軍被殲八萬有餘,再加上丟失兩百裏疆土,這絕對是大敗。他銘栩被尨燾留在北境,為得就是以防犬戎鬼方,沒想到卻遭此大敗,論軍法確實是斬首之罪。

接連半個多月長途跋涉,早已是疲乏不堪的尨燾被銘栩這麽一吼,萎靡的精神也不由得清明些。看著跪在身前的愛將,他老眼中難掩一絲失望之色,並非是因為銘栩打了敗仗辜負了自己的厚望,而是沒想到這年輕人失敗後居然就想著領罪而死,而並非奮發圖強,從哪裏跌倒從哪裏爬起來。

若換了他年輕的時候,遇到這種一根筋的人,說不得真要以軍法論處,斬了那不開竅的腦袋!可而今他已非當年,再加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際,他搖搖頭從銘栩身旁走過,說道:“你的命先欠著,待得決戰之後再論功過,今日先重則五十軍棍以示懲戒,由黃林執法!”

五十軍棍不算多,也不算少,換了普通人挨上五十軍棍,不死也得丟半條命,而銘栩一身武功不弱,挨了五十軍棍後也就輕傷的樣子,既能起到警示之用,又不會損失他的戰力。之所以會讓黃林執法,是因為銘栩曾是黃林的副將,二人關係甚好,而且黃林要比銘栩老道的多,他相信執法過程中黃林會對其開解。

如果銘栩過不了這一關的話,那就代表他不堪大用,今生今世或許就隻能留在北境當個上.將軍(執掌十軍),永無晉升之可能了。

“傳令下去生火做飯,餐後所有將軍來帥帳!”尨燾雖老,可依舊雷厲風行,頓了頓後,轉首看向虞青梧,道:“你也來。”

虞青梧名義上是夏官司馬,可此次隻是隨軍出征,並無任何軍銜,聽到尨燾的話,他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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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三章 殲敵之策

飯後,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隻是阪泉營地中卻是燈火通明,三十餘名將軍、上.將軍盡數進入帥帳,這當中也包括已經受了五十軍棍的銘栩。尨燾會邀所有將軍及以上者來帥帳,無非就是商討軍情、製定戰略,故此眾人入帳後分主次而站,虞青梧、紀成剛以及四位上.將軍在前,其餘將軍則在後。

帥帳之中簡單至極,一張特意為年邁的尨燾準備的床榻,一條辦公用的長案,案上一張巨大的獸皮地圖,上麵放著代表著一個個勢力的兵棋。

坐於案前的尨燾抬眼看向被黃林攙扶著的銘栩,此時的銘栩雖麵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中卻有股熾熱之火,他識人無數,一眼就看出銘栩已經從失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心中一陣安慰,開口道:“銘栩你來講一下敵軍情況。”

阪泉駐軍總計四十餘萬人,其中包括十萬來援的冀州軍,然而真正與犬戎、鬼方交過手的也隻有銘栩和其麾下部將而已,故此最了解敵情的莫過於銘栩了。

受了杖責的銘栩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上前到地圖邊,一邊擺弄地圖上的兵棋一邊說道:“銘栩不才,北關十萬駐軍在與敵方交鋒時雖損失了盡九成兵力,但卻摸清了敵方的大概情況。太師及諸位同僚請看。”

他指著地圖的一處,說道:“當日犬戎、鬼方聯盟軍從陰山以北南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借助陰山的天然屏障,出其不意的圍攻我麾下十萬駐軍。之後占遼城、蒙城、寧城兩百裏疆域,而今駐守在河套。”

“這一次犬戎和鬼方可以說是傾巢出動,獅鷲兵五萬、重騎兵五萬、輕騎兵十五萬,其餘步兵、車兵、斥候等部五萬,總計三十餘萬人,分品字形駐紮,南對阪泉,西對雍州,東對兗州,實為以防雍、兗二州與冀州方麵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

聽到銘栩的話,尨燾點點頭,心中已經明白為什麽以銘栩的能力,怎會落得如此大敗,原來銘栩是為了摸清敵情才會淪落至此。算起來雖是敗仗,可卻提供了極其重要的情報,為後麵的反擊做出鋪墊。

“說一下三麵的兵力部署情況。”尨燾心中雖然原諒了銘栩,但表麵上卻沒有露出什麽。

銘栩點點頭,說道:“敵軍分三麵駐守,其中南麵兵力最為雄厚,有輕騎兵十萬、獅鷲兵三萬、重騎兵三萬;西麵次之,有輕騎兵五萬、獅鷲兵兩萬、重騎兵兩萬;其餘步兵、車兵及部分斥候則在東麵,總數不到五萬。”

“東麵連五萬人都不到?”紀成剛眉毛一挑,疑惑道:“不光人數最少,而且還是他們最弱的步兵和車兵,他們這打的什麽主意,難道就不怕我們從東麵繞去抄他們的尾?”

一旁的黃林微微一笑,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說道:“世子請看,若照你說的那般從東麵繞到敵後,就必須穿過隴山山脈。隴山山道頗多,而且險峻陡峭非常,雖不至於行不了軍,但行軍速度勢必不足平時十一,就連獅鷲兵想要橫穿百裏隴山,怕是都要三日時間,其餘騎兵、步兵少說也得大半個月時間。兵貴神速,真到了雙方對峙之時,等部隊穿過隴山,恐怕戰爭已經結束。”

紀成剛點點頭,明白了黃林的意思。東麵路難,故此敵軍才會隻在東麵部署最少的兵力。

老太師一邊掃視著地圖,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諸位說說看,這一仗該怎麽打,怎麽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他的話中深意很明顯,這一仗是贏定了,區別隻在於付出的代價大小而已。

聽到尨燾的話,眾人當即發言,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其中大部分人都認為應當正麵突擊,因為無論是兵員數量還是質量,大夏都要勝過犬戎和鬼方;也有少部分人認為東路行不通,可以從西麵繞到敵後,再前後夾擊,包括尨燾最為看重的黃林和銘栩都認為應當從西麵繞行。

尨燾揉著太陽穴,抬了抬眼看向沒有發言的虞青梧,說道:“聞得殿下足智多謀,不知有何高見?”

“太師言重了。”虞青梧微微闔首,說道:“高見談不上,小王確實有一些小想法。”

頓了頓,他掃視在場眾人,說道:“適才諸位將軍的意見一分為二,或正麵出擊,或西麵繞行。以敵我雙方的實力來看,從正麵出擊無疑是最為妥當的方法,贏是肯定的,隻是一場仗打下來,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畢竟犬戎、鬼方世代居於北地,對地理的把握絕對比我們更強。”

“至於從西麵繞到敵後,小王也不敢苟同。想從西麵過,就必須橫渡河水,此地河水寬有百丈,水流湍急,臨時造舟頗耗時間,而且渡過河水之後,又得繞行千裏,想要直擊河套敵軍,又得再反渡河,如此太過繁瑣。當然,也可以乘舟順水而上,但逆流而上的速度大受影響,而且目標明顯,怕是還沒有靠近河套敵軍就先被發現,等待的將是密如雨的箭。”

被虞青梧否決了自己的建議,黃林眉頭微皺,道:“殿下話雖不錯,但不要忘了,我們可以讓獅鷲兵擔任切入敵後的任務,相信獅鷲兵出動,便沒有殿下說的繁瑣了吧?”

“那總兵認為應當是大部隊先擊敵軍,獅鷲兵再從後包抄呢,還是獅鷲兵先從後方出擊,大部隊再攻入河套?”虞青梧笑著問道。

“有區別嗎?”黃林問道。

“當然!”虞青梧點點頭,說道:“須知此地大多為草原,無論你采取什麽方式,隔著數十裏就會進入敵軍的視線,之後必定打草驚蛇,最後的結果就是獲得小勝,然而敵軍的主力部隊卻是退回陰山以北。這種小勝對我們而言,便等於是敗了。”

“這……”黃林一陣無言,這一點他也的確想到了,隻是心中存在一絲僥幸,認為以獅鷲軍的強機動性,應該可以在敵軍發現前將之纏住,等大部隊來時再將之一舉殲滅。

這種戰術無疑是好的,隻是不適合平原地帶,換作是山區絕對是十拿九穩的事。

見昔日的長官兼好友被說的無言以對,同樣認為應該以獅鷲兵繞到敵後的銘栩對著虞青梧說道:“殿下眼光毒辣,料想定是有殲敵之策了,不如說出來讓末將等人也聽一聽。”

他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卻是在諷刺虞青梧。如果虞青梧能想出一個更好的計策,那自然諷刺無效,可若虞青梧想不出,在場眾人勢必會認為這年輕隻是個紙老虎,中看不中用。

虞青梧對著銘栩輕輕一笑,而後轉頭對著麵無表情的尨燾問道:“小王有一件事想請教太師,冀州軍近三十萬,其中十萬在此由世子率領,那另外二十萬和王爺呢,他們又在何處?”

冀州北鄰犬戎、鬼方,西麵是雍州,難免是帝都斟鄩,東麵是兗州,按道理而言,冀州軍隻需防備北邊的犬戎和鬼方便是,根本毋須再布兵力於其餘方向,然而此時此地的冀州軍卻隻有十萬,這不得不讓人心存別念啊。

一直沒發言的紀成剛像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綻放出一抹精光,而聽到虞青梧的話時,原本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的尨燾卻是猛地清醒過來。他讚許的看了眼虞青梧,說道:“王爺在隴山。”

“隴山?!”諸多將軍驚呼一聲,彼此相顧,皆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虞青梧點點頭,笑道:“其實不用我等獻計,太師早在帝都時便已經定下殲敵之策了吧?敵軍隻當隴山險峻多道,大軍要過隴山至少得大半個月的時間,所以東麵疏於防範,焉知太師用兵如神,行非常之路製非常之策,最後自然取非常之功!”

說到這裏,在場眾人已經明白了過來。敢情早在出征之前,太師已經讓冀州王率領二十萬大軍先行去往隴山,待得來年春日決戰之時,有一兩個月時間的二十萬冀州軍早就平平安安的渡過了隴山,與主力部隊前後夾擊!

“兵者,在於料敵先機,臨戰製策不說不可以,但倉促間難免有紕漏。”尨燾一邊指著地圖一邊說道:“你們當中大部分人跟隨我多年,有幾人確實學了些門道,但卻始終不曾了解百戰百勝的真意,說起來,也隻是學了點皮毛罷了。”

“百戰百勝不在於善用奇兵,而在於善用穩兵!若用兵穩妥,縱然勝不了亦不會敗,再行一些巧事,要勝便不難了。”他掃了眼羞愧的低下頭的黃林和銘栩等人,說道:“在這一點上,你們確實是不如扶搖王,他年紀不比你們,但心思之縝密,卻是大大的超越爾等。當然,爾等也無須有什麽心理負擔,戰策的製定,隻是戰爭的前期,再好的策若沒有運用得當,最後一樣會敗。初步的戰略方針我已製定好,具體該如何實施還得看你們這些為軍之將們。”

眾人心知,老太師的這人生最後一場仗是打算讓自己這些後生晚輩們來主導了,他本人隻從旁協助。這一仗若是大勝,老太師了無遺憾,若是敗了,必定含恨而終,一生不敗的神話也將被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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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四章 先鋒將官

虞青梧有誌左右天下,將大夏玩弄於鼓掌之間以報舜帝後裔數百年來所受之苦。想達成這個目標,單有蓋世神功並不能辦到,他雖從未真正的征戰過,可卻也知道再強的人,在麵對數以萬計訓練有素的軍隊,也翻不起什麽浪,故此必須得到大夏的兵權!

而今大夏執掌兵權之人,並非人皇夏履癸,而是三朝元老尨燾!尨燾多活一日,虞青梧想得到兵權就難一分,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明目張膽的殺了這軍中威望極高的太師,故此在出征前他便有了兩種打算。

第一,逮到合適的機會,手刃尨燾!第二,在殺不了尨燾的情況下,盡量獲得尨燾的信任,讓其自己心甘情願的將兵權交出來!

尨燾為人剛正不阿,公私分明,愛才若渴,正值他日暮西山時候,他必定遍尋軍中之才,在其終老之前擇定太師之位的繼任者,以保大夏四方安穩如舊。適才虞青梧三言兩語已蓋過在場所有將領,讓尨燾刮目相看,他自然趁熱打鐵,繼續接過尨燾的話說道:“小王雖說領過幾次軍,可卻並未真正的上過戰場,縱然如此,亦對太師的‘穩兵之說’深感讚同。”

正準備讓所有將領退下的尨燾聽到虞青梧的話,饒有興致道:“殿下似乎還有什麽良策,不妨說來聽聽。”

虞青梧點點頭,指著黃林說道:“先前總兵大人曾說以獅鷲兵西過河水,饒至敵後與主力形成夾擊包圍之勢,一舉殲滅敵軍。對於這一點,小王剛才反對,但既然太師已著王爺領二十萬冀州軍東過隴山,隻待戰時便從隴山突擊而下,小王認為西過河水之策可用。”

黃林濃眉輕挑,道:“殿下的意思是,我軍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形成夾擊?”

“不錯!”虞青梧上前至地圖旁,將代表著冀州軍的兵棋推至隴山,代表著獅鷲軍的兵棋推至河套西邊,再加上阪泉的兵棋,三枚大夏兵棋正好將犬戎、鬼方東、西、南三個方向堵死。

“依小王拙見,隴山布兵二十萬冀州軍,再遣十萬獅鷲軍至河套以西,一至戰時,三方齊攻,定能斬獲奇功!”

虞青梧一襲話落,眾人紛紛目落地圖,一個個雙眼直綻精光,喃喃道:“穩上加穩,當真妙計,我軍數量兩倍於敵軍,以此包圍之勢,大勝已定,甚至不排除全殲敵軍的可能啊!”

倒是紀成剛皺了皺眉,問道:“既然選擇包圍,為何不再遣部隊將北麵也切斷,這樣全殲敵軍不是十拿九穩的事了嗎?”

“因為不需要。”虞青梧笑了笑,指著地圖說道:“之所以會派獅鷲軍西過河水,是因為獅鷲軍的機動性是其他兵種無法比擬的,河套不過百裏,以獅鷲軍的速度,不消半個時辰便能從河套以西趕至陰山腳下,堵住敵軍退路。而若是敵軍這時選擇從西麵突圍的話,我們也大可將油脂倒入河水,點火將整個河套包圍,屆時犬戎、鬼方能逃走的,頂多就是些獅鷲兵而已。至於你說的多派兵分駐西、北,你想一下,一旦如此布局的話必定削弱了各個方向的實力,若敵軍集中一點突圍的話,就很難留下他們了。”

聽到虞青梧的話,紀成剛連忙看向地圖,這才發現河套的地理確實奇特。

河套之所以會被稱為河套,是因為河水東進時,忽而北折數十裏,再又東折數十裏,再南折數十裏從隴山中間流過,最後重歸東向,整個圍成了大半個圓圈,中間的平原便被稱為河套,而河套再往南則是阪泉,也就是現在的駐地。

“殿下的‘以火絕路’當真是妙招!”先前還對虞青梧看不順眼的銘栩此時早已將剛才自己曾諷刺過虞青梧的事忘得一幹二淨,指著地圖說道:“河水摻油,一到雙方交戰之時點火,屆時必定整個河套都被熊熊大火包圍,再加上東邊被冀州軍堵住,獅鷲軍又可在短時間內來回於西、北,犬戎鬼方唯一可走的方向隻有阪泉。然而阪泉卻有三十萬大軍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必要時候十萬獅鷲軍和二十萬冀州軍從後包抄,六十萬大軍想要吃下小小三十萬犬戎鬼方那是易如反掌!”

“對對對!犬戎、鬼方一直覬覦我大夏肥沃的土地和豐富的物產,故此一直虎視眈眈,這次他們傾巢出動,勢必叫他們有來無回!”

“阪泉、河套便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真希望冬天趕緊過去,我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了!”

……

在場眾人被虞青梧一席話說的佩服得五體投地,恨不得立即就與犬戎、鬼方開戰。最為氣定神閑的莫過於久經戰場的尨燾,他深深的看了眼虞青梧,眼中的讚許之色不加掩飾,道:“殿下奇才,當真讓老夫大吃一驚!”

“太師謬讚了。”虞青梧謙遜一笑,道:“太師在小王這個年紀,已是身懷巨功,憑著自己的本事位及上.將軍,跟太師一比,小王差了十萬八千裏。”

尨燾十六歲離開六合山遁甲派而參軍入伍,短短四年時間屢建奇功,一步步從一個五人的長官伍長成為執掌十軍的上.將軍,後又在不到而立之年接替淮王而成為太師,統禦天下兵將。論其成長速度,堪稱震古爍今,曆來之最!算起來,虞青梧從入帝都開始,短短幾年間升至夏官司馬的速度雖不比他差多少,可明眼人都知道虞青梧是有著夏履癸這層關係,否則還不知道得過多少年才能到達而今的地步。

尨燾擺擺手,並沒有跟虞青梧繼續相互吹捧下去,直接說道:“既然殿下定下如此良策,那便請殿下說說,應該由誰擔任獅鷲軍統領任切斷敵後之職,又由誰任先鋒將官拖住敵軍好讓獅鷲軍趕至既定位置。”

獅鷲軍雖然已經確定是斷絕敵後,但先前說了,河套地處平原,視野開闊,獅鷲軍雖行動迅猛,可若去早了,勢必要被敵軍發覺,及時逃脫;而去完了一樣會延誤時機,在這種情況下,就自然需要先鋒軍先出擊,麻痹敵軍,待得所有部隊都趕至戰場再一舉將敵軍殲滅。

“太師說笑了,小王隻不過是紙上談兵,又哪裏能真的調兵遣將?”虞青梧苦笑著說道。

尨燾讚許的點點頭,暗道此子進退有度,不至於為了搶功而胡亂點將。他掃過在場諸位將領,最後目光落在滿臉焦急的銘栩身上,說道:“銘栩接令!”

“末將在!”早就等著接令的銘栩噗通一聲單膝跪地,等候尨燾的點將之令。

“你掌十萬獅鷲軍,在先鋒軍出擊前半個時辰西過河水,饒至敵後,堵住敵軍所有退路!”尨燾說道。

“這……”原本激動的銘栩一聽尨燾讓自己切斷敵軍退路而非是先鋒官時,不由得一陣失望。每一場仗中,先鋒軍無疑是最重要的,月前他大敗,逮到而今這個好機會自然想擔任先鋒官一雪前恥,誰知尨燾竟不讓他擔任先鋒官。

見銘栩遲遲不接令,尨燾眸光一冷,沉聲道:“怎麽,剛才的五十軍棍就已經忘了?”

“銘栩不敢!謹遵太師之令!”太師一怒,原本還想出言讓太師把自己換成先鋒官的銘栩當即接令退下。

“黃林、紀成剛聽令!”

“黃林、成剛在!”

“你二人從協本太師指令全軍!”

“是!”

尨燾一雙老眼在眾人間徘徊,所有人都知道,老太師這是要選先鋒官了,每個人都希望能成為先鋒官,在未來的一戰中好好表現,讓老太師刮目相看。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間,尨燾目光落在氣定神閑的虞青梧身上,說道:“扶搖王任先鋒官,可有異議?”

“謹遵太師之令!”虞青梧躬身接令,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跪下。

尨燾點點頭,道:“不知殿下認為先鋒軍需要多少人?”

先鋒軍多了的話,不免會打草驚蛇,若少了的話,極有可能全軍覆沒。

虞青梧抬起兩根指頭,道:“兩萬輕騎足矣!”

兩萬輕騎兵不多也不少,既能與敵軍周旋一些時候,又不至於在短時間內被圍殲,尨燾當即答應,隨後便命各部休養生息,隻待冬去春來,積雪融化後便行大戰。

時間一日日過去,阪泉四十一萬部隊緊鑼密鼓的作著反擊的準備,河套鬼方、犬戎聯盟軍亦在休養生息,等待時機繼續南侵。在這個時候,沒有尨燾在身邊的夏履癸經不住妺喜攝魂蠱的誘惑,不光恢複到了往日的昏庸,甚至較過去更甚。罪己詔中的減免賦稅之事也被免去,再一次失信於天下,惹得各地民怨四起,更有消息稱入春之後,將再收一次貢!

往年都是一年一貢,而今在賦稅加重的情況下,反而要再加一貢,各地諸侯已然心有不滿,甚至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公開的抗議聲。得知此事的夏履癸當即傳令天下,哪地再敢抗議,便以謀反之罪論處!此詔一下,表麵上抗議聲確實少了,可卻平息不了眾人心中的抗議。

帝都之事多少會傳入身處阪泉的尨燾而已,本就大限將至的他得知此事,身體更是每況愈下,最後臥病不起,消瘦非常。隨行軍醫使勁渾身解數,最後也隻得出老太師活不過一月時間的結論。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草原再現生機。春日暖陽東升,一場大戰悄然上演,浩浩蕩蕩十萬獅鷲軍趁著還未大亮的天,飛入雲層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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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五章 葫蘆娃

阪泉,昔年黃帝與炎帝的決戰之所,而今大夏重兵駐紮之地。天還未亮,四十餘萬大軍便整裝待發。初春的天依舊寒冷,尤其是這邊疆北地,然而再冷的天,也凍不住全軍上下火熱的心。

銘栩先領十萬獅鷲軍西過河水,半個時辰之後便是虞青梧帶領先鋒軍出擊河套。臨行前虞青梧再入帥帳看了下尨燾,此時的尨燾已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生命之火飄搖,此戰無論勝敗,這裏都會是他的葬身之地。

虞青梧白袍墨甲,威風凜凜,一襲銀甲的紀成剛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陰溝裏翻船,不然就找不到人陪我喝酒了!”

先鋒軍隻有兩萬輕騎,麵對犬戎、鬼方三十萬大軍,一個搞不好就將萬劫不複,縱然虞青梧武功蓋世,法力通玄,他亦不免有些擔憂。打仗不比鬥法,一人再強也是有限度的。

“放心吧!”虞青梧還未回話,身著暴露式戰甲的大牛倒是先拍著胸膛豪氣道:“俺大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甩一甩膀子,那些渣渣們還不得人仰馬翻?”

“不吹牛能死?”紀成剛白了他一眼。

虞青梧笑了笑,翻身上了窮奇的背,對著紀成剛說道:“把酒準備好吧,此戰過後,我非得牛飲三大缸!”話落,大手一揮,整裝待發的兩萬輕騎頓時揚蹄遠去。

阪泉北上五十裏便是黃帝與蚩尤的決戰之地涿鹿,涿鹿再北五十餘裏則是河套,如若估算不錯的話,兩軍將在涿鹿之野決戰,而尨燾劃定的戰場,也正是涿鹿之野和河套這兩地。

先鋒騎兵輕裝上陣,各位將士隻佩劍、帶弓和箭壺,故此機動性比重騎兵要快不少,更是遠勝車兵和步兵。百裏的距離,也就半個時辰的時間。及至開闊的涿鹿之野時,虞青梧下令放滿速度,側首對著隨行副將,也是上.將軍的廉民說道:“廉民將軍,小王並未真正的領軍打仗,故此並不懂行軍布陣,等到戰時,就有勞將軍指揮各部了。”

雖擇定虞青梧為先鋒,但尨燾念及虞青梧不會行軍布陣,所以把上.將軍廉民也劃入先鋒軍之列,作為虞青梧的副將,由虞青梧發號施令,廉民來傳達實施。

其實論陣法精要,縱使虞青梧並不曾精研過,也不是廉民之輩所能比的。隻不過戰陣雖脫胎自陣法,卻也有些不同,而且當中具有頗多變化,沒有接觸過的人,就算之前是陣法大家,也不可能運用得當。

“殿下多慮了,以殿下的聰明才智,要不了多久,在排兵布陣上必定超越末將等人。”廉民由衷的說道。月前在帥帳之中,虞青梧已經折服了所有人,他們所有人都在想,如果虞青梧雖自己等人一般跟隨太師數十年的話,怕是早已經成為第二個軍神了。

一個沒有打過仗的人,卻能將戰局看得如此透徹,並製定出讓太師都找不到半點瑕疵的計策,這份天賦有幾人可比?

一旁的大牛聽到廉民誇讚虞青梧,像是自己受了誇讚般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師父公子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俺大牛最佩服的就是他了!”

虞青梧瞪了他一眼,說道:“將軍莫怪,大牛他腦子不太靈光。”

廉民笑了笑,擺擺手道:“大牛兄弟之言雖不乏誇大之嫌,但殿下確實是末將見過除太師之外最具才謀之人。殿下你是不知道,當日在帥帳之中,太師表麵上並沒有說什麽,實際上他卻是已經惋惜,惋惜殿下沒能及早參軍……”

虞青梧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麽。尨燾心中固然有惋惜,但更多的恐怕是忌憚吧?自己的安邦定國之才讓其看重,但其更為懼怕自己並非安邦定國,而是禍亂宮闈、左右朝綱!

這近兩個月時間裏,他都在結合尨燾為人揣測其將自己帶來北疆的用意,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尨燾或許查到了虞家的一絲蛛絲馬跡!當然,僅限於蛛絲馬跡,否則尨燾不會不動自己,反而將先鋒官這麽重要的位置給自己!

舜帝後裔姚姓數百年來一直遭受大夏的迫害,數百年間始終東躲西藏,直到六十多年前虞問天摒棄姚姓而創立虞家。姚姓之人突然消失,而虞姓卻是突兀崛起,深究下去,不排除會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虞青梧從福伯口中得知,無論是祖父虞問天還是父親虞世雄的死,都與大夏皇朝有不可割舍的關係,從中不難猜到或許大夏早就察覺到了虞家有可能是舜帝後裔,隻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故此才沒有明目張膽的對虞家製裁,而在背地裏使手段。而且這個秘密極有可能在大夏皇朝中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直到上任人皇夏發死後,就連當今人皇夏履癸都不知道,這才會對自己多番照顧,而沒有效仿其父親針對虞家。

“殿下,前方三十裏便是河套了。”

就在虞青梧出神間,廉民開口說道,回過神的虞青梧縱目遠望,才見前方數十裏外旌旗招展。以他的目力,依稀能看到那高達的柵欄之內正在調兵遣將,料想定是對方的斥候發現自己等人,故此已在集結兵將來攻。

“他們要來了,我們原地等候!”

虞青梧抬手下令大軍停止不前,驅散心中雜念靜候犬戎、鬼方聯盟軍的到來。

這時,人群中一人驅馬上前,他手捧傳音符,對著虞青梧說道:“殿下,副帥發來消息,獅鷲軍和東麵隴山上的冀州軍再有半個時辰便能就位。”

虞青梧點點頭,副帥黃林發這個消息,無非就是說讓自己拖住犬戎鬼方半個時辰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應該不成問題。

咚!咚!咚!

遠處漸漸傳來轟響,才見黑壓壓的一片以風卷殘雲之勢向這邊襲來,距離近了,連帶著大地都在輕微搖晃。

“聽這聲音,敵軍應當出動了十萬左右的騎兵。”廉民看著那被塵土包裹的一大團人影說道,虞青梧點點頭,說道:“八萬輕騎,兩萬重騎,正好十萬。”

聽到虞青梧這般清楚敵軍兵種數量,廉民驚疑一聲側頭望向虞青梧,這才發現虞青梧眉心已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一隻豎眼,那豎眼正綻放出微弱的仙輝。

他能判斷出敵軍的數量,是依靠經驗,而虞青梧卻是依靠道家玄術!

不消一炷香時間,犬戎、鬼方十萬騎兵已奔襲過二十餘裏,來到了百丈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出一騎,端坐於披甲之馬上的是位身著裘袍,手持丈長大刀的中年漢子。他驅馬走出人群,勒韁懸馬,好不威風。

“殿下,這是犬戎部的一位上.將軍,名喚呼魯瓦,一身武功達至神龍八變,厲害無比!”廉民向著虞青梧介紹道,在介紹時,他神色頗為激動。

“葫蘆娃?”大牛呢喃一聲,低聲道:“看他樣子挺大隻的呀,怎麽會叫葫蘆娃這麽怪的名字……”

虞青梧沒有理會大牛,看著廉民說道:“將軍與他有過節?”

廉民搖搖頭,說道:“談不上過節吧,隻是在邊關駐守多年,與這呼魯瓦幾次對陣互有勝負,今日再見,難掩心中戰意。”

那邊,在虞青梧和廉民交談間,呼魯瓦卻是怪聲怪調道:“呦,這不是廉民將軍嘛,你們那號稱不敗的軍神呢,難不成死了,所以才會派你這個手下敗將來?”

“胡賊休要放狗屁,廉民今日比斬你於馬下!”氣不過的廉民就要驅馬上前與老對手決一死戰,奈何虞青梧卻是伸手攔下,騎著小紅上前幾步,對著囂張的‘葫蘆娃’笑道:“區區北賊,焉需太師親來?小子最為無能,所以被派來滅胡虜外賊,這位將軍為先鋒官,想來也是軍中最不濟之人吧?”

“哈哈哈!”

虞青梧一席話落,大夏騎兵頓時大笑起來,暗道這扶搖王當真是口齒伶俐,貶低自己抬高大夏,以此來羞辱敵將,就連先前一肚子火的廉民此時都是一陣暢快。

聽到虞青梧話的呼魯瓦也不生氣,嘿嘿笑道:“看來大夏真的是沒有可用之將了,居然派來這麽一個小毛孩兒,還不夠呼魯大爺塞牙縫呢!”

虞青梧聳聳肩,說道:“將軍甚合我意,若非各為其主的話,必定要與將軍痛飲三日,隻是臨軍對陣,逞不得口舌之利,還得手底下見真章。看將軍已有些年紀,小子便讓將軍三招如何?”

此時,他已不再自稱‘本王’,因為一旦曝露身份的話,勢必要引得對方傾巢出動,屆時以兩萬輕騎麵對三十萬大軍,就算他再自信,恐怕也是十死無生。故此拖住對方的最好辦法便是激對方派出將領對敵,殺一個得一個,不光能消耗對方,還能助漲己方士氣。

“嘿嘿,小毛孩兒以為騎了頭赤虎獸就天下無敵了嗎?殺雞焉用牛刀,巾缸瓦你代本將軍去取其項上人頭!”呼魯瓦嘿嘿一笑,誤將窮奇認成赤虎獸,派了手底下一位將軍提馬上前,擺刀殺向虞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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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六章 連斬七娃

眼見敵軍之中衝出一位持刀將軍,廉民正待要上前與之一戰,虞青梧卻是抬手製止,自己慢悠悠的上前。無奈之下,廉民隻得對著虞青梧的背影說道:“殿下小心,這是呼魯瓦手下七將之一的巾缸瓦,武功也頗為了得。”

“又是娃……”大牛嘟囔一聲,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北方異族之人,明明長得高大,名字裏卻要帶個‘娃’字。

那邊,巾缸瓦驅馬殺將上前,身後十萬大軍頓時呼喊起來為其助威。大夏這邊也在呐喊,隻是兩萬人跟十萬人一比,聲音瞬間被壓下去。

“老子的大刀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嚐嚐你鮮血的味道!”

縱馬奔馳的巾缸瓦哈哈一笑,手中大刀吞吐著寒芒,百丈的距離轉瞬即至。正待距離虞青梧不過丈許,他要揮刀斬下時,卻見那‘赤虎獸’忽然打了個噴嚏,此時他胯下寶馬好似中風一般,身子猛地一顫,接著便栽倒在地,他整個人由於慣性,脫馬而飛。恰巧不巧的是,虞青梧剛拔出了腰間寶劍準備與對方交擊,劍才剛揚起,巾缸瓦便飛來,自己將脖子往劍刃上撞。

唰……

劍刃割喉,鮮血飄灑,摔落在虞青梧身後的巾缸瓦雙手捧著噴血的頸脖,眼中滿是不解,片刻後整個人便僵直起來,再無氣息。

呐喊聲頓止,兩軍加起來十二萬多人紛紛擦拭自己的雙眼,認為這應該是幻覺。他們想過無數種結果,可眼前的一幕卻是怎麽都沒想到的。而最為‘驚訝’的莫過於虞青梧了,他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劍,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屍體,臉上肌肉一顫,對著滿臉驚鄂的呼魯瓦說道:“這位巾缸瓦將軍是不是對你極為不滿,故此才會臨戰時自己撞上我的劍,要以死來表明自己的決心?”

“噗……”

大夏這方爆笑連連,他們雖沒想到首戰會是這個結局,但也知道決計不會像虞青梧說的那般是巾缸瓦自己找死,極有可能是巾缸瓦的坐騎出了問題,導致他本人脫馬而飛,恰巧不巧的是此時虞青梧又剛拔出了劍,於是乎這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一幕就真實的在自己等人眼前上演。

“放你娘的狗屁!”

呼魯瓦還未回話,他左右兩邊各衝出兩騎,一人執赤色流星錘,一人執藍色千斤錘,兩人一左一右殺向大放厥詞的虞青梧。

大牛絲毫不擔心虞青梧的安慰,對著滿臉擔憂的廉民問道:“這兩人又是什麽娃?”

“使流星錘的名喚惑瓦,使千斤錘的名喚眭瓦,這二人同樣是呼魯瓦手下七將之一,而且為雙胞胎,彼此心靈相通,便是我對上亦不能在短時間內取勝。”廉民說道,他戍守邊關多年,與這犬戎部的呼魯瓦打過幾次交道,故此對其手下將領極為清楚。

大牛點點頭,嘟囔道:“火娃和水娃,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也不曉得師父公子這會兒會以什麽方式了解他們……”

所有人都以為先前巾缸瓦之所以會死,是意外所致,然而腦子不靈光的大牛卻不這麽認為。別人沒看到,他可是瞧得真切,分明就是小紅放出些微氣勢把巾缸瓦的馬嚇死了,然後師父公子又在巾缸瓦脫馬而飛的瞬間拔劍抹其脖子,製造一場‘意外’。

在大牛期待間,端坐於小紅背上的虞青梧嘴角微傾,左手背負身後輕掐印訣,待得惑瓦、眭瓦二人及至身前兩丈開外時,他心中默念一聲咒語。

“小子納命來!”

“給巾缸瓦大哥償命!”

他咒語一止,原本縱馬奔馳的兩人突然調轉馬頭,各自揮舞著兵器打向對方。

嘭!嘭!

二人好像已經到了兄弟反目的地步,儼然不顧對方是同胞兄弟,提起全身的真氣盡數灌於手中兵器,狠狠打向對方的頭顱。流星錘和千斤錘在同一時間打中對方的頭顱,兩顆頭顱亦如出一轍的爆碎開來。

哐啷一聲,兩件重兵器落地的一刹,兩具無頭屍亦接連倒地,徒留二馬彼此耳鬢廝磨,儼然沒有意識到主人已歿。

……

全場噤若寒蟬,隻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片刻之後,大夏這邊爆發出震天大笑,反觀犬戎這邊,卻是一個個跟吃了狗屎似得,臉色難看至極。

舉劍不知該往哪裏砍的虞青梧苦笑一聲,說道:“我說呼魯瓦將軍,我看你手底下的將軍似乎都有問題,先前那人對你不滿,現在這兩人又彼此不滿,依我看你們還是先回去調節下內部矛盾,我在這等著也無妨。”

“是啊是啊!先回家吃個飯,聊聊心事,把心結解開再來打仗的好,免得平白送了性命!”大夏這方眾人異口同聲道,隨即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聽著虞青梧的話,呼魯瓦嘴角抽搐,心中也不免開始思酎起來,是不是自己平時治軍太嚴,才會導致手下將領心中有結。他看了看七將中還剩下的四將,問道:“你們沒有對本將軍不滿吧?”

“沒……沒有的事!”四人連忙回道。

呼魯瓦點點頭,再問道:“那你們彼此沒有什麽間隙吧?”

“沒有!”四人想也不想的回道。

“好!”呼魯瓦鬆了一口氣,道:“這小子應該有點手段,你們四人將他拿下提升士氣,而後在一鼓作氣吃了這兩萬騎兵!”

“遵將軍令!”

四人昂首挺胸,猛地一拍左胸,而後齊齊驅馬殺向虞青梧。

四人呈一條直線奔襲,近些時,兩頭之人便加快速度繞到虞青梧身後,與後麵兩人將虞青梧圍在中間。

“殿下小心,這四人分別是達立瓦、胤申瓦、延爾瓦、鴇瓦,最是擅長合擊之術!”這一次大牛還沒有問,廉民先道出了四人的名字和特長。

虞青梧壓根就沒將這娃那娃放在眼裏,心中估計半個時辰差不多到了,不願再跟這些渣渣玩下去。在四人從四個方向殺過來時,他隨手將手裏的青銅劍高拋過頭頂,雙手連掐劍訣,口叱道:“禦劍術!”

話音未落,懸在他頭頂的青銅寶劍一顫,陡然間化為四口,在劍訣的指引下分擊向四人。

唰……

四口銅劍雖是凡品,但在虞青梧神妙的禦劍術之下,卻展現出淩冽劍氣,有吹毛斷發之威。

見此道家仙法,眾人哪裏還不知道剛才兩起意外事件就是虞青梧所為?大夏眾人自然為此歡呼不已,而犬戎部卻一個個麵沉如水,尤其是呼魯瓦,麵色更是陰沉的好似能滴出水來,大手一揮,大軍之後當即各出騎兵向兩側進發,擺明了是想痛擊大夏先鋒軍的側翼。

那邊,四劍齊出,劃過一道道劍弧,那四人如何見過如此仙法?一個個慌忙的舉起兵器格擋,一時間鏗鏘聲四起,四人是有防守之力而無還手之功。

“幾條螞蚱焉敢與本王一戰!”

虞青梧冷哼一聲,手中劍訣再變,四劍頓時化為八劍,而後再十六劍、三十二劍、六十四劍、一百二十八劍。先前連抵擋四劍都頗為艱難的四人,在一百二十八劍化出之際,連一息時間都沒擋住,便被百劍分屍,鮮血碎肉灑了一地。

殺完四人的虞青梧眉心通天法眼綻放仙輝,瞧見犬戎部遣軍以包圍之勢迎來,他冷笑一聲,一夾窮奇之腹,一邊向著大軍方向奔去,一邊高聲道:“傳本王之令,大軍撤退!”

半個時辰將至,先鋒軍雖然什麽都沒做,但任務卻已經完成的差不多,而今唯一的任務便是安全撤離,莫要讓對麵十萬騎兵給圍剿了。

“三角戰陣,目標阪泉!”

一聽虞青梧下令撤退,激動的廉民當即喝令下去,群雄頓時有序移動方位,兩萬鐵騎在短短幾息之間便排成了巨大的三角形,結成戰陣。此陣暗合天地至理,陣一成形,兩萬兵將彼此連為一體,各自真氣匯聚一處,再覆蓋全軍,本最高修為不過神龍八變的程度,卻爆發出地仙初期的狂烈氣勢,如離弦之箭般瞬息百丈,直奔阪泉而去。

初次見識戰陣威力的虞青梧倒吸一口冷氣,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托大的妄圖取敵軍首領,若是對方十萬鐵騎也結成戰陣,不是將爆發出十倍於地仙初期的戰力嗎?那時候,就連拔出魔劍或許都隻是生死參半。

“哪裏跑!”

身後,麾下七將被斬的呼魯瓦怒嘯一聲,身後十萬鐵騎頓時也結成莫名的戰陣,爆發出幾近天仙的衝天氣勢,各色真氣繚繞於空,化龍化虎,好不壯觀。

咚!咚!咚!

結成戰陣之後的兩軍各自化為一體,就猶如兩頭巨獸在大地上奔騰咆哮一般,大地每時每刻都在震顫,好似下一刻就會天塌地陷一般。

跟在大軍之後的虞青梧陡然間回頭,衝著那氣焰滔天的十萬鐵騎大喊道:“葫蘆娃們,你家後院著火了!”

耳聞虞青梧之言,呼魯瓦正待要斥聲回駁,眼角餘光卻是瞧見西麵一條火蛇正在蜿蜒前行。他眸光一凝,那哪裏是什麽火蛇,分明是河水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正以極速將整個河套都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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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七章 擒賊擒王

百多裏長、將整個河套地區包圍的河水突如其來的在河麵上燃起熊熊烈焰,耀眼火光蓋過了初生的旭陽。呼魯瓦以及麾下十萬騎兵呆愣當場,甚至一時都沒想到河水為什麽會起火。

咚!咚!咚……

在他們愣神間,大地震顫,喊殺聲如驚濤駭浪般襲來。回過神的呼魯瓦才發現先前被自己追擊的敵軍先鋒軍已經調轉方向殺了回來,而在那兩萬騎兵後麵,則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粗略一看,絕不下三十萬!

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前,一頭足有十丈大小形如赤豹,五尾而一角的巨獸騰空越過先鋒軍而向犬戎部殺來。它體大無比,五條巨尾如同鐵鞭一般有開山裂石之威,每奔騰一步,大地必定震上一震,嗷嘯間,令人有撕心裂肺的感覺。

“猙!是尨燾來了!我們中計了,快退回大營!”

那巨獸不是別物,正是大夏太師尨燾的坐騎猙,在萬妖獸譜中排名第十,隨尨燾東征西討百年,立下赫赫功勞。呼魯瓦一見猙便聯想到了尨燾,先前的張狂之氣瞬間消泯,取而代之的則是慌亂下令大軍回返營地。

尨燾東征西討上百年,威震天下,名達四極,在戰場上麵對他的人隻有兩種心理,一是敬服二是懼怕。呼魯瓦一直是犬戎部南侵的先鋒軍,與尨燾打了十幾年交道,吃過不少虧,數月前更是險些全軍覆沒,此時再見尨燾坐騎,焉有不怕之理?

“吼!”

一馬當先的猙仰天咆哮一聲,其聲如擊石般鏗鏘。越過虞青梧等先鋒軍後,緊隨犬戎十萬慌亂撤退的騎兵之後。與此同時,虞青梧座下窮奇亦是熱血沸騰,身子一晃,從虞青梧身下飛出,化作十餘丈大小追上前去。

兩大巨獸在前開路,兩萬輕騎兵緊隨其後,再後麵則是黃林、紀成剛率領的二十萬主力部隊。各軍在黃林的指揮下結成戰陣,形如巨龍般從大地上襲過,而兩萬先鋒軍則是龍首。

猙一身修為達至地仙初期,倘若呼魯瓦麾下十萬大軍有序結成戰陣而退的話,它未必追得上。然而誤以為尨燾親出的呼魯瓦已是嚇得膽破腿顫,滿腦子都是數月前殘敗的景象,哪裏還知道下令?而那十萬大軍見身後兩大巨獸奔襲追來,更是嚇得丟盔棄甲,亡命亂逃,慌亂之中,馬匹難免撞在一起,亂蹄四踏下,不少騎兵沒有被敵軍殺死,倒是被同僚的馬蹄給踏成碎肉而死。

在距離犬戎騎兵不過百丈之際,猙張開巨口,嘴中猛地噴薄出滔滔烈焰,鋪天蓋地的向著犬戎不壓去。呼天喊地的哭喊聲中,小紅橫貫長空,竟飛身至敵軍之前,從前麵衝出大軍之中,巨大的身子在十萬大軍之中橫衝直撞,生猛無敵,那些最高修為不過神龍境的犬戎族人,是擦著就傷碰著就死。

兩獸一前一後虐殺那些根本就不知道抵抗的犬戎之兵,它們每動一下身子,便有數十人拋飛而起,鮮血碎肉四濺,完全一副屠宰場的場景。

“把那什麽葫蘆娃留給俺!”

眼見小紅居然殺得這麽痛快,大牛再也坐不住了,棄馬下地,一身真氣灌於雙腿奮力奔跑起來,速度竟不比地仙初期的修道士禦劍飛行慢多少。隻幾息的時間便奔過數裏,如人形蠻獸般衝進了敵軍之中,也不管前麵是人還是馬,一律撞上去。

大牛天生神力,數年前便有了一象之力,後經福伯教導一年,無論是修為的提升,還是對肉身寶庫的開發,都有長足的進步。時至而今,他縱沒有達到兩象之力也差不到哪兒去了,橫肩衝撞之下,便是座小山都能崩出條裂縫,更遑論人馬了。他除了體型不如變化後的小紅大,所造成的景象已跟小紅差不多,所過之處都是人仰馬翻,哀嚎連連。

幾名重騎兵掉馬提槍殺來,他全然不顧,壯碩的身子在離長槍不過寸許之際,兩手探出,卷住兩側長槍,而後肩膀一沉,但見六匹馬同時受力,嘭地一聲被壓塌在地,口吐鮮血,了無生息,竟被他硬生生壓碎了五髒六腑而死。至於馬上.將士,更是被自己的槍給砸死。

一連撞飛數百人,擊殺數十人的大牛終於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頭盔都不知什麽時候掉了的呼魯瓦。他嘿嘿一笑,想起福伯說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腳尖一挑地上長槍,那杆烏黑的騎槍頓時如離弦之箭般呼嘯射出,沿途洞穿七人,最終重重射在了呼魯瓦的坐騎上。坐騎突遭長槍洞穿而跌倒,呼魯瓦也如之前巾缸瓦那般脫馬而飛,隻是他顯然要比巾缸瓦強得多,在脫馬而飛的那一刹,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落在丈外。

“娃子,跟俺大牛一戰!”

呼魯瓦正待要另尋坐騎奔逃時,大牛卻是大步流星而來,提起重拳就直擊他側麵。呼嘯拳風襲來,呼魯瓦下意識的擺刀側擋,當大牛一拳打在他的寶刀之上時,他隻有種被一座巨山撞擊的感覺,連人帶刀都被打飛出三丈。若非是撞到了不少騎兵,將被打飛更遠!

“噗哧!”落地後的呼魯瓦張口就噴出一口逆血,這才發現偷襲自己的竟是一位穿著破爛戰甲的魁梧漢子。心中震驚於對方神力的同時,他一把抹去嘴角血漬,倒提長刀就殺了過去。

他一身武道修為達至神龍八變之境,在整個犬戎部落中絕對是頂級高手,甚至不比一些大門大派的掌舵者差多少。麵對一位看上去四十歲上下的漢子,他焉有退卻之理?

“看你能接牛爺爺幾拳!”

大牛嘿嘿一笑,大手驀然探出,使出了從福伯那裏學到的虞家秘技大摧天手。他心思單純,清明如鏡,以前一人獨自在山中憑著殘缺功法都能練到神龍境,後來經深不可測的福伯指導,一身真氣突飛猛進不說,更是學到了不少各門各派的不傳之秘。就拿這虞家大摧天手來說,昔年虞青梧將之習會花了一月有餘,而他也絲毫不弱下風,在一個月出頭的時間便將之學會,曆經幾年習練,此時施展起來也頗具威風之氣。

巨大手印拍飛沿途十餘名騎兵,在大牛的控製下一把握住了呼魯瓦劈來的大刀之上,而後他輕哼一聲,大手一捏,呼魯瓦使用多年的兵刃竟被他硬生生捏成三段!

這口刀雖不是凡品,但也沒有達到靈器的級別,先前受大牛一拳之力,已經達到了破碎的邊緣,此時再受大摧天手的轟擊,碎裂也是正常之事。

“賊子納命來!”

隨自己征戰多年的兵刃一朝被毀,呼魯瓦怒上心頭,也不顧大牛天生神力,提起全身真氣便提拳打將上前。

硬碰硬,大牛還從來沒怕過誰,當即也揮拳迎上。轟地一聲,兩拳相抵,爆發出強絕的罡氣,橫掃方圓十丈,無論是已經死了的人、馬,還是活著的,一縷被強絕的罡氣給掀飛。

呼魯瓦一身神龍八變的真氣終究是要強過神龍七變的大牛,短暫的對峙之後,呼魯瓦身上湧蕩出浩浩真氣,噗嗤一聲,大牛的右拳被震開,人亦倒退三步。

呼魯瓦想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因為他能清晰的感應到右臂之骨正寸寸開裂。下一刻,他整條右臂轟然炸開,碎肉碎骨灑了一地。論修為,他卻是略勝大牛一籌,可論氣力,就是十個他都及不上大牛!麵對大牛全力一拳之下,莫說他隻有神龍八變了,就算是達到了地仙境亦難擋住!

右臂被斷,呼魯瓦好似脫力一般跌跪在地,這時大牛甩了甩略有酸疼的右臂,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像提小雞般提著呼魯瓦大搖大擺的向著人群之外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呢喃:“不曉得一位上.將軍能換幾個犬戎女子……”

此時大軍已經趕了上來,隻是經過猙和窮奇兩大凶獸的摧殘,整個犬戎軍早已是不成樣子。開始時足足十萬人馬,此時還有氣的卻不到六成,當中還有一大部分是重傷的,真正算起來,這支騎軍還有戰力的已不足三成,而且連指揮官都被生擒。

無論是小紅還是尨燾的坐騎猙,此時都已化作丈大,然而所有人看待小紅的眼神,卻是充滿懼意。猙是尨燾的坐騎,有這般強悍他們早已見識過,但卻沒想到扶搖王的坐騎竟不比猙弱,甚至隱隱還要蓋過一籌。君不見,兩獸殺完之後,猙便自己上前舔著那怪模怪樣的獸的腳趾,擺明了是在討好。

“他怎麽辦?”虞青梧指著被大牛一拳轟碎右臂,又被自己封住一身真氣的呼魯瓦問道。

黃林笑了笑,說道:“這呼魯瓦是犬戎部的第一猛將,不曾想卻被大牛兄弟給擒住了,便將他帶回營地交由太師發落吧。至於這些人……”他掃了眼已經棄械投降的犬戎殘軍,說道:“當務之急是逮住犬戎、鬼方的主力,這群俘虜就留下五萬人看管,待得戰後再行處置,殿下以為如何?”

虞青梧眉頭一皺,問道:“敵軍主力跑了?這河套都被包圍了,在獅鷲軍麵前他們還能跑?”

一旁的紀成剛苦笑一聲,說道:“獅鷲軍剛傳回消息,言稱敵軍主力在發現被包圍後東進隴山,而得知這一消息後我們便聯係早就在隴山的父王,相讓他出兵攔截,誰想一直聯係不上!”說話間,他眼眸中難掩擔憂之色。

從今晨獅鷲軍出發之後,就一直沒有聯係隴山的冀州軍,開始幾人還想可能是冀州王紀燮領軍過隴山險地,無暇互通消息,可這都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依舊沒有聯係上,十有八九是那邊遇到了什麽問題。
abctim 發表於 2017-5-22 11:47
第兩百八十八章 血漫隴山

隴山上的冀州軍失聯,在這個時候犬戎、鬼方的二十萬大軍又東退隴山,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陰謀,現在沒人能說的清楚。虞青梧拍拍滿心擔憂的紀成剛,說道:“放心吧,王爺老當益壯,而且隨行二十萬精兵,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不這麽想。原計劃是西側的獅鷲軍和東側隴山的冀州軍斷去犬戎、鬼方所有退路,與阪泉的二十萬大軍合圍敵軍,一舉將之剿滅。然而敵方的先鋒軍都已經死得死俘得俘了,隴山卻沒有半點動靜,更聯係不上,十有八九是隴山冀州軍遭遇不測。

二十萬大軍留下五萬人看守犬戎部投降的數萬殘兵之後,其餘人全部以最快的速度向隴山進發,與銘栩率領的獅鷲軍匯合。

三刻鍾後,大軍穿過大半個河套地區,出現在河套東邊隴山之下,而在他們之前,山腳下已經匯聚了密密麻麻的獅鷲和獅鷲騎兵,為首之人正是上.將軍銘栩。

“怎麽樣,有沒找到我父王他們?”一見隊伍之前的銘栩,紀成剛當即從辟水金睛獸背上跳了下來,滿臉期待的看著銘栩。

似乎是怕紀成剛這種滿含希望的目光,銘栩低頭側身沒有說話,大手一揮,那整齊有序的獅鷲軍紛紛向兩邊讓開,讓出一條足有丈許寬的通道,而從這通道中,一眼就能看到險峻異常的隴山。

嘶……

當看到隴山山腳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紀成剛更是不由自主的抬腳上前,眼眸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隻見山間小路上,正緩緩淌出紅色的液體,它散發著陣陣刺鼻的腥味,證明它並非是什麽被染成紅色的水,而是真正的血!

“我剛才已經遣出百人小隊進山查探,目前搜索了十裏的範圍,在這個範圍中並無一人,有的隻是滿山的鮮血和密密麻麻的血腳印。”銘栩看著紀成剛的背影說道。

據進山的斥候回報,暫時沒有發現冀州軍的蹤跡,而那些沾著血的腳印,十有八九是之前犬戎、鬼方撤進山的二十萬大軍所留。未見冀州軍,卻血漫隴山,但凡腦子沒有壞的人都想得到這是為什麽。

冀州軍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了,這些血正是他們所流!

“不可能!”紀成剛想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他回過頭對著銘栩,對著虞青梧、黃林等一眾人說道:“我父王武功蓋世,這隴山中又有二十萬冀州軍,怎麽可能會在短短一個多時辰裏就全軍覆沒,血漫隴山?這些血一定不是他們的!”

眾人無言,虞青梧卻是睜開了通天法眼掃視整個隴山。然而他畢竟修為有限,通天法眼還沒修到足矣洞穿山石的地步,入眼的除了嶙峋的山石外,便是從絕壁上淌落的鮮血了。

滿山都是鮮血,論數量,確實達到了數十萬人的程度,與冀州軍的數量幾乎一致。

這時,銘栩突然取出了懷裏的傳音符,那三指大小的黃色符篆中傳出聲音:“稟報將軍,在深入隴山二十裏之地發現一些冀州軍同僚的屍體和冀州軍旗,前方是撤退的敵軍。”

一聽到傳音符中傳來找到冀州軍的屍體,紀成剛身子一顫,從黃林手中搶來傳音符,顫聲道:“有……有沒有……找到我父王?”

傳音符那頭的斥候聽到紀成剛的話,已猜到說話之人是冀州王世子,當即回道:“據末將等人猜測,此地應該是戰場的邊緣,除了不到千位冀州軍同僚和幾杆軍旗外,並沒有發現王爺的蹤跡。世子您看,是否需要繼續深入?”

是否繼續深入?紀成剛無言,傳音符都從手裏滑落在地。沒有找到父王的屍體,有可能是父王還沒有死,可若是繼續深入下去呢?畢竟此地已經找到了近千位冀州軍兵將的屍體……

銘栩看了眼黃林,見黃林點點頭後,他從地上撿起傳音符說道:“一邊尾隨敵軍,一邊搜尋冀州軍。記住,切不可太過靠近敵軍,以免惹來反擊。”

“是!”傳音符那頭傳來一聲,之後便再無聲音。

剛剛傳來的消息絕對稱不上是好消息,故此在傳音符安靜下來後,一眾將官皆是沉默以對,倒是與紀成剛關係頗好的大牛上前幾步,右手抱著紀成剛的肩膀,說道:“人總有一死,便是仙也不例外,你就毋須再……”

“你說什麽呢?”一聽到大牛的話,紀成剛像是受了大刺激一般將他推開,衝著他嘶吼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憑什麽就認定我父王死了?他一定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被推開的大牛哼了一聲,道:“俺大牛是傻,可也知道王爺凶多吉少了,你紀成剛不是一向自詡聰明絕頂麽,難道還看不出來?”話落,他一把拽起紀成剛,指著那從山間緩緩淌下的血河,說道:“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漫山遍野都是鮮血,會是那不到千人所流嗎?”

“你放屁!”紀成剛掙紮著想要掙脫大牛的手,可卻怎麽都掙脫不開,隻得嘶喊道:“或許是我父王率領大軍與敵軍在隴山展開一場大戰,雙方互有死傷,你怎麽能說是冀州軍全軍覆沒?你……”

“夠了!”見紀成剛越說越激動,虞青梧低哼一聲,掃了眼山中景象,沉聲道:“待我溯本返源便知真相了。”

溯本返源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迥天返日之術,它涉及到了時間法則,可依照一件事物而追尋它的源頭,還原真相。這項法術稱得上是最為高深的法術了,如果有起死回生之術的話,恐怕與之相比也不遑多讓,論習練的難度,絕對是所有法術之最!

當然,即使學會了迥天返日之術,也未必就能洞悉所有事物的真相,如果真相距離當時太過久遠的話,一樣追溯不到。這項法術虞青梧也是在船山中的九重天梯上學會的,以他現在的修為,勉強能追溯幾刻鍾之前發生的事,再久一點的話就未必追溯得到了。

話音剛落,他便揮手示意眾人後退,而後大手淩空攝取來一滴從山中淌落的鮮血。滾圓的血滴在他指尖之上漂浮,另一隻手飛速的掐著莫名的印訣,同時口中亦誦念晦澀拗口的咒語。

在虞青梧施法間,一眾人屏息靜氣,除了對真相的期待外,便是對虞青梧的佩服。溯本返源之法乃是最為高深的仙家法術之一,在場中都是武修之人,而且又都為軍人,哪裏有機會見識這等玄妙之術?

“陰陽分化,五行才生,天罡無極,迥天返日……咄!”咒語誦罷,印訣掐完,虞青梧一聲輕叱,彈出了指尖鮮血。那血滴飛射出丈外,噗哧一聲炸開,化成一片血霧光幕,當中逐漸展現出過去的時間節點所發生的事。

光幕之中,除了山石便是鮮血,與此時此景一般無二,卻又不屬當下之景。虞青梧寧心運法,指尖射出一道光華,光幕之中的景象再變,由山腳變幻成山中,而那些鮮血則詭異的從下到上的倒流,這證明光幕中的景象正在倒退,一點一點逼近真相。

外人看的緊張,施法的虞青梧更是緊張。這是他第一次施展迥天返日之法,而且時間隔得太久,正常情況下以他的修為是不能窺探到的。可見到紀成剛那滿眼希冀之色,他心中一歎,左掌猛地拍在胸口,張口就噴出一口心頭血,體內法力頓時如翻江倒海般湧動,那光幕中的景象嘩啦一聲變轉,再晃眼間,已經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是父王!”

紀成剛一眼就看到那密集人群之前,帶著眾人小心穿過狹窄山道的威嚴中年,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冀州王紀燮!

二十萬大軍小心翼翼的在狹窄山道上前進,一個不小心就將從百丈懸崖掉落,被下麵滔滔河水吞沒。忽然間,一道白影從天而降,落在了隊伍之前。他們張嘴說了什麽,隨即隻見那白衣人微微一笑,背後閃現出一道金色太陽,漫漫金光掃蕩之下,萬千兵將一個接一個的爆成血霧飄落,為首的紀燮仗著修為渾厚多抵擋了一會兒,可沒多久亦身子爆開,鮮血碎肉經山風一吹,落入了滔滔河水之中。

冀州軍之前,瞬息間便有上萬人死去,而在隊伍之後,亦有一支修道者組成的隊伍對他們展開屠殺。他們專揀將軍和千夫長殺,殺完之後,又有十數萬軍隊橫掃其餘早已被嚇破膽的冀州軍。二十萬冀州軍,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全軍覆沒,鮮血順著山道從四麵八方淌落,景象之慘烈,令見者撕心。

“噗……”再也支撐不住的虞青梧張口噴出一片血霧,跌跪在地。法力一斷,那光幕頓時消散,大牛連忙放下紀成剛而去將虞青梧扶起。

見識到了真相的眾人麵麵相覷,有驚訝、驚恐,而更多的則是憤怒。依照畫麵中的天色來判斷,事情應該是發生在獅鷲軍西渡河水之前,也就是說,大戰還沒有開始,冀州軍便已經全軍覆沒了。

親眼目睹父王死亡過程的紀成剛緊握雙拳,麵色陰鬱到可怕。他低頭重重喘息,沉聲道:“兗州……兗州……”

畫麵中最後出現的那十數萬軍隊所扛之旗正是兗州軍旗,換句話說,他父王就是死在兗州軍之手!他不知道,虞青梧心中的憤怒不比他小,蓋因那最先出手之人乃是司空飛仙,而最後出現的兗州軍更是刺激著他的心靈。

犬戎、鬼方之所以會聯合南侵,是他讓伊尹去遊說的結果,然而兗州出兵卻非他的意思,難道自己螳螂捕蟬,伊尹卻背叛自己,和兗州做那後麵的黃雀?

這時,黃林取出了傳音符,當中傳出一陣焦急的聲音:“總兵大人,太師他不行了,他說要諸位將軍快趕回來有要事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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