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的1979 作者:爭斤論兩花花帽(已完成)

 
e04ql4e04ql4 2017-7-25 01:53: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92 63305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7
第130章 煎餅果子

     朱老頭道,“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咱一直吃你的,喝你的,這次我就幫你一次,你要是不怕花錢,裝修的事情交給我,我給你置個敞亮。”

    老於頭道,“裡面佈置的家什,我幫你到琉璃廠尋尋。”

    李和調侃兒道,“行,那我就做甩手掌櫃了”

    一桌人又開始碰杯,有一種不喝死不算完的架勢,一直喝到深夜。

    第二天李和頂著暈乎乎的腦袋起床,兩條大黃狗在腳邊嗅來嗅去,李和厭煩,怎麼都踢不走。

    提起熱水瓶晃了晃,裡面空蕩蕩的,想找杯水喝也找不到。

    家裡一個人也沒了,何芳跟付霞搬走了,那幫子老頭子是看房子去了。

    李和走到空蕩蕩的廚房,站在鍋灶前,袖子挽到小臂以上,露出精壯的手臂來,兩手分別撐在鍋台的兩邊。

    他表情極其嚴肅的盯著空蕩蕩的鍋看了半晌,發覺實在是無從下手了。

    不是說不會,而是已經習慣了,什麼東西都有人給他料理好,正所謂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半個小時後……

    他決定喝井水...............

    早上起來。

    李和刷好牙以後,把灶台裡的剩飯全部扒拉給兩條狗了。

    兩條狗嗅著鼻子聞了聞,動都沒有動。

    李和氣罵,“餓死你個狗熊日的,拉倒。”

    出了門,準備到街口買一套煎餅果子。

    何芳在的時候,總是早早的起來熬點小米粥、蒸饅頭、包子,煎兩個鹽鴨蛋。配上副食店買的榨菜,吃的舒服又營養。

    後來何芳走了,早上和李老頭都在早攤子上解決。

    街口就是個攤子,攤主在這邊擺了好幾年了,開始,是賣油餅和炸糕,後來攤主娶了個天津媳婦,在他的油鍋旁支了個餅鐺,賣起了煎餅果子。

    煎餅果子比較貴,比油餅、棗糕貴一倍。

    攤位前排了不少人,李和之後,又排過來幾個人。

    輪到李和時,只見攤主熟練的將熱鍋抹少許油,倒入綠豆麵糊,迅速轉動鍋,使麵糊均均分佈鍋的表面。

    然後打入一個雞蛋,用鏟子鏟開,平鋪在麵糊上,在蛋液表面撒上香菜末、香蔥末、黑芝麻,等蛋液表面凝固後翻面,在別一面用刷子刷上調好的醬,放入薄脆。

    四角一掀,像疊被子一樣,把一個煎餅果子弄得四四方方,有款有型,捲起遞給李和:“2毛5。”

    李和接過熱騰騰的煎餅果子,掏出一張大團結遞過去。

    攤主為難的看看他,又看了看攤位上收錢的小盒子,裡面零零碎碎的放了些散票子,最大面額的也不過1元——剛出攤沒多久,還沒多少收入呢。

    “哎,哥們快點啊,都急著上班呢。”後面有人開始催促。

    “哎,你先走吧,等會我給你算,改明再給我。”

    李和回頭一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倒是好像在哪裡見過,“那謝謝,要不等我下,我回去拿給你”

    小夥子笑著說,“你忘記了,在郵局我們見過,想不到,你也住這裡。”

    李和讓道一邊,讓小夥子子排隊上去,也想起來在哪見過了,這就是在朝陽郵局買猴票的一對兄妹,“噢噢,想起來了。兄弟,原來是你。”

    小夥子麻溜的付了兩份煎餅錢,看李和還等在旁邊,指著前面的路口說,“兄弟,我還急著上班呢。我家就住在那大槐樹旁邊,有時間給我就行。”

    李和說,“行,幾毛錢的事情,我也不跟你客氣了。我下午等你下班,給你送過去。”

    李和自己不缺錢,可也不能以為別人不在乎錢,一個普通工人一天一塊錢也許還掙不到呢。

    “行,隨你,我大概6點下班,那我先走了”,說完就不等李和回答,就騎著旁邊的自行車,一溜煙走了。

    巷子兩邊,居委會的老太太們就開始在張貼防盜提醒。

    年關將近,過不了年的小偷、流氓都急了,進入元旦,他們傾巢出動。

    甚至旁邊機械廠的財務室都被扒了。

    “苗子,你比特務都好看!”

    李和剛拐過彎,就看到幾個男孩子圍著一個女孩子說話。

    聽得會心一笑,這稱讚是從電影裡欣賞來的美感,在電影裡面,最好看的女人就是特務。只有特務才有料,把美式軍裝頂起來,周身線條凸凹有致,而女革命者們則一律是平板的……

    李和又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句:你如果有半點人性,那也絕對是找黃世仁借的,倒是記不得哪部電影的台詞了。

    他這邊一個人傻樂呵,倒是激怒了旁邊的小年輕,罵道,“哪裡來的犢子,一邊玩去。”

    李和懶得跟這幫子精蟲上腦的熊孩子計較,為了在女孩子面前充大拿,就要踩別人臉面,只是淡淡的說,“嘴巴乾淨點,小小年紀,不學好。”

    三個小年輕見李和敢反嗆,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孩子,就把李和圍了起來,“你算老幾?在這一片誰敢不給我面子。”

    李和無奈,買個煎餅果子,都能遇著熊孩子。

    “讓開,不想跟你們一般見識。”

    一個男孩子瀟灑的點了根菸,把兩條腿張開,指了指褲襠,然後說,“來,孫子,從這裡過去,爺就不揍你。”

    李和說,“你們再鬧騰,我可就去報警了。”

    聽了李和的話,幾個人哈哈大笑。

    “喲呵?都敢跟你家九爺炸刺了是麼?”年輕人聽得李和的話,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還變本加厲的囂張,瞪著眼睛說道,“丫的你們都是剛來京城的土包子吧!你們也不打聽打聽,在咱這一片,哪個敢不給我金九爺面子!”

    李和冷笑,“我不管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好狗不擋道,廢話不多說,趕緊滾一邊去!再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毛都不長齊全,就敢稱爺爺,你很有臉是吧?不嫌丟人?”

    幾個人聞言大怒,直接擼起袖子,上前兩步,正要朝李和招呼上,突然被另外一夥人踢倒在地上,發出一陣慘叫。

    衝進來的四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拳雙腳專門朝三個年輕人痛處打,旁邊一直笑嘻嘻的女孩子都嚇傻了。

    然後不管不問的一下子跑了。

    “行了,別打了,差不多就行了。”李和對突然過來的瘦猴說道。

    瘦猴說,“這幫王八犢子,皮癢,不給鬆鬆皮,都不知道姓什麼了。”

    那開始得意的小年輕鼻血值往外冒,爬到李和身邊說,“哥,我知道錯了,你繞了我吧,我服了還不行嗎。”

    李和沒再吱聲,轉身就走了,瘦猴一幫人看李和走了,就立馬跟上了。

    回到家,李和說,“你們誰會燒水,幫我燒點開水吧,廚房在那邊。”

    瘦猴踢了一腳旁邊的一個小年輕,“平松,趕緊去啊,一點眼力價沒,平常在家也沒少幫你老娘幹活,這點活還要我教。”

    “哎,那我現在就去。馬上就好。”叫平松的小年輕慌慌張張的去了廚房。

    “暖壺都在廚房”,李和衝著廚房喊了一嗓子。

    瘦猴把一個本子遞給李和說,“哥,你看下,這個月的。”

    李和正在吃煎餅,隨手把本子就放到了桌子,沒去翻本子,賬本的數目,他每個月心裡都有數,大部分其實看賬目,也就是做做樣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7
第131章 醫院

     “你們一幫人天天招搖來,招搖去,幹嘛呢?害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小流氓是吧?“

    瘦猴還沒說話,旁邊一同過來的朱大腸倒是接話了,“哥,冤枉咱了,現在我們都是現在老老實實的,大街上遇到大姑娘小媳婦都不敢說一句話。”

    朱大腸雖然現在跟在蘇明後面混,但是因為之前挨過李和的揍,一直都比較怵李和,說話都有點不利索。

    李和看了朱大腸一眼,笑著說,“好久沒見你了,你們都老老實實的,不然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們。”

    幾個人都回答知道了。

    不一會兒,平松水燒開了,瘦猴立馬自覺的給李和泡了一杯茶。

    李和不客氣的接了,看了下賬本,只能感嘆,搶錢也沒這麼輕鬆。這個月還是有10萬塊錢的利潤,跟蘇明平分,自己這邊還是有5萬塊的,就對瘦猴說,“沒啥事了,你們就回去吧,這個月的錢不用送過來了。你去錢糧胡同,把錢給李老頭,他在那邊裝修房子,你們要是沒什麼事,就去搭把手。”

    李和看著幾個人走了,就開給屋子裡的一些花盆套編織袋,並將編織袋紮緊,在袋上留少量氣孔,方便通風。氣溫低了,一個不好,這些花都會凍死。

    忙好之後,他騎自行車去找李愛軍,今天居然沒有出攤。

    本來以為,是不是換了地方,又轉了一圈,還是沒看見人。

    他想不應該啊,李愛軍出攤向來是風雨無阻的。

    他記得李愛軍家的大致位置,決定騎車到紡織廠家屬區去找。

    宿舍區並不大,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棟樓,連個圍牆都沒有。中間是一塊空地,被一群大媽合理利用,種上了一些青菜,空地的旁邊就是廠區大門,南端是一個石棉瓦棚子,裡面停放了不少輛自行車。

    在一棟樓底下,抓著一遛彎老頭問,“師傅,麻煩問個路,李愛軍家在哪?”

    “李愛軍?”

    “就是那修鞋的兄弟。”李和急忙補充道。

    老頭說,“我知道了,瞅見那煤堆沒有?就那面門上去,上三樓,自己上去問。”

    李和道了聲謝,上了三樓,一條長長的樓道,比較昏暗,跟學校的宿舍一樣,兩邊都是住的人家,一戶人家可能就擠著一間屋子。

    每相隔兩家都有水房和廚房間。

    李和對著一個洗衣服的女孩子問,“麻煩問一下,李愛軍家在哪裡?”

    女孩子沒說話,用手指了指斜角的門。

    李和習慣性的用手推了一下,發現門沒關。

    把門推了一個縫,朝裡面喊,“這是愛軍大哥家吧?愛軍大哥在家嗎?”

    “哎,你好,我哥在家呢,你是?”迎在門口的一個女孩子,身材纖弱個子中等,說話柔聲細氣,然而卻很有力量。

    李和說,“小妹,不認識我了?你經常給你哥送飯,我有時也在你哥攤子那呢,有印象嗎?”

    李小妹把門打開,迎著窗戶的光亮,終於看清了李和,“是你啊,進來吧。”

    屋子不大,裡面的東西擺的很多,一張大床,還有一張上下雙層床就佔了一大半的面積。

    但是屋子很乾淨,看來也是一家勤快人。

    “我哥在床上躺著呢,早上到現在就沒起來,可能是昨天淋著雨了。”李小妹指了指雙層床的下鋪。

    李和把蒙在李愛軍頭上的被子掀開,看李愛軍沒有反應,用手摸了下額頭,滾燙的很,“你哥發燒了,這都不清醒了,怎麼不送醫院。”

    李小妹嚇了一跳,用手摸了一下李愛軍額頭,差點嚇哭了,“早上好好的呢,還跟我說話呢。就說想多睡會。我去喊我爸媽回來”。

    李和說,“來不及了,現在就送去醫院,你把你哥出攤的三輪車解鎖了,放到樓底下,外面冷,再放床被子。你愣著幹嘛啊,趕緊去啊?”

    “咱家錢都咱爸媽管著的。”

    “我身上有錢,你趕緊去找車,快點啊,別磨蹭了。”李和幾乎是用吼的。

    李小妹不再言語,抱了兩床被子和幾個編織袋,慌慌張張的下了樓。

    李和把李愛軍抱起,發現幾乎沒有什麼重量,帶著一張瘦削得猶如尖刀似的、蒼白的臉。

    三輪車平躺不下來,李和只能把李愛軍靠在三輪車的後欄杆上,對李小妹說,“你上去坐著,扶好你哥。”

    “啊,我知道了”,李小妹上了三輪車,還不忘交代旁邊看熱鬧的老太太,說,“吳嬸,我爸媽回來,你就說我們去醫院了。”

    李和蹬著三輪車,李小妹指路,就這樣冷颼颼的天氣裡,到了醫院也是一身的汗。

    進了醫院,醫生沒有廢話,直接讓李和把李愛軍抱進了病房。

    可能條件有限,也沒什麼儀器檢查,醫生直接量了下體溫,就給打起了點滴。

    聽醫生說沒什麼大事,李和鬆了一口氣,坐在走廊的木質長椅子上,習慣性的點著了煙。

    “不好意思,同志,這裡是醫院,不能抽菸的。”

    李和聽得這聲吳儂軟語,骨頭都酥掉了,這個女孩子普通話說起來不是那麼標準,總是帶有一些南方人的齒音。而那齒音,讓人聽來又是那樣的親切,蕩氣迴腸。

    李和抬起頭,看到一個女護士在盯著自己手上的菸頭,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和溫柔嫵媚的微笑達到一個很勻稱的平衡,一件長及膝蓋的護士服蓋住了她的整個身體,但仍然可以判定,這是個身材輕盈的骨感美人。

    李和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真的很漂亮。眉毛、鼻子、眼睛跟別人長的一樣,但是搭配的就是那麼協調。看到那個嘴巴大概又能想到鐘麗提。大概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抗拒得了有那樣一張嘴的女人。

    “不好意思,慌忙中就忘記了。”李和慌忙掐滅了菸頭,放在手心裡。

    小護士手插在口袋裡轉身就走了,李和目不轉睛的遠送,直到那漂亮的不像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裡。

    他知道這樣很丟人,可是控制不住大腦的應激需求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7
第132章 1983年的第一場雪

     李愛軍已經醒了,看到李和進屋,挪了下身子,說,“倒是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沒什麼大事,床上躺躺就好了”。

    李和說,“李愛軍同志,你要真有什麼事,我也不會吝嗇那份花圈錢的。”

    李愛軍說對著李小妹說,“病房空氣不好,你出去透透氣。還有你三輪車鎖好沒有,別讓人順走了”

    一聽到三輪車,李小妹哎呀一聲,慌裡慌張的跑了出去。

    待李小妹出去,李愛軍問,“醫生怎麼說?”

    “循環阻塞,營養不良,又加上感冒,你可真能扛得住。”

    李愛軍把被子掀開,看著那空蕩蕩的褲腿,“都是這腿害的,沒鍛鍊,人就廢了。”

    李和說,“別啊,哥們,這可不是你性格。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不過昨天的事,我要跟你道歉,是我說錯話了。”

    “跟你沒關係,只是喝了幾杯貓尿,扛不住事。”

    “有啥想法,說說,能幫得上忙,義不容辭。”

    李愛軍苦笑道,“沒啥事,就是想的太多,看著別人發光發熱,自己守個破攤子,心裡不平衡罷了。就是不知足而已。”

    李和可以理解這種心情,繼續說道,“很正常,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過你這完全是端著金飯碗尋木碗,你自己可是守著一門手藝呢,可以往這方面發展啊。既然你會修鞋,就會做鞋吧?”

    “你說廢話,總共就那麼幾道工序,能有多難?”

    李和把腳翹起來指著棉鞋給李愛軍看,“你瞅瞅,咱北方大部分人是不是冬季還穿著棉鞋呢?沾點水就濕乎乎的。你要是能做出冬季的皮靴,你李愛軍就發財了。哪怕只做軍勾鞋,你李愛軍至少也是個萬元戶。”

    李愛軍聽李和這樣說,想了想,覺得非常可行,非常激動的說,“你還別說,你不知道有多少老客到我這修皮鞋,抱怨皮鞋不保暖,要是能做出冬季鞋子,一准不愁賣。下料、夾包,開楦、砂輪、刷膠,復底,這些都沒什麼難的,塑料鞋底、皮子也好找。“

    這話說完,又提出了一個疑問,”可是裡面保暖的材料不可能用棉花吧?”

    李和突然想到了絲綿,可是這也是計畫內物質,根本弄不來,只得試著問道,“皮毛一體?這樣成本會不會太高?”

    李愛軍興奮的把單人床拍的啪啪響,“就用羊皮,春羔皮便宜,春羔皮是羊的頭茬皮子,雖然次了點,只能穿個三四年,可不是沒辦法嗎?”

    李和瞭解皮鞋的市場規模,只要不傻,不管怎麼做都是賺的,哪怕胡建這樣的產鞋王國,這個時候頂多就是做拖鞋一類,“別說穿三四年,你哪怕讓人家只穿夠一年,你回頭客都能從東門排到西門。”

    “那怎麼行,要是穿個一年就壞了,人家還不得指著我鼻子罵。那不行。”

    李和說,“行,我的意思是開個門麵店,你不可能再去擺攤了吧。”

    “那得多少錢啊?我補貼每個月加上擺攤掙的,可沒多少,還是不行,這生意的本錢攤大了。”

    李和一拍李愛軍肩膀,“沒事,哥借你,哥最不差的就是錢。你好好掙錢,到時候咱去香港,去美國給你裝個假肢。讓別人瞧瞧,咱還是好漢一條。再說,沒腿總比沒腦子好。也不耽誤你拱妹子,娶媳婦生娃娃兩不誤啊。”

    李愛軍臉一紅,氣惱的把李和手撇開,“你給誰做哥呢?別嬉皮笑臉,你扯娶媳婦幹嘛,誰還能嫁給我。跟你說正事呢,你真借我錢?”

    “借,咱什麼交情,不過你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大。形成工藝流程作業。現在還是賣方市場,只要產品好,你不會瞅賣。”李和認真的道。

    李和把流水化作業解釋了一遍,其實很簡單,先到市場上把針線和其他原材料買回來,交給鄰居家去做鞋。鞋子做好了,就上門收鞋,然後,就把鞋子自己店裡賣。

    李愛軍為難的說,“估計沒幾個樂意的吧?”

    李和說,“你先把店開起來,自己做,只要你賺著了錢,到時候不需要你開口,反而人家主動會開口找你。你想想你一個人累死累活,才能做多少鞋子?是不是這個理。你先找位置。”

    見李愛軍點了點頭,李和從口袋點了500塊錢,“這你先拿著,不夠再找我。”

    “你給這麼多干嘛”

    “還是那句話,要麼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李愛軍父母過來的時候,對李和自然千恩萬謝,非要留著李和去吃飯。

    李和自然要走,可不想給這家人添亂。

    夫妻倆慌忙把李和墊付的住院費給了,李和沒推遲,也就直接接了,出門的時候對李愛軍道,“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出了醫院的大門,天被厚實的雲壓得很低,西北風冷嗖嗖的吹著,李和用手捻了天上飄下來的白花花的雪花。地上已經鋪上了白白的一層,好像銀色的地毯。

    1983年的第一場雪。

    風吹得蒼勁有力,馬路上稀稀疏疏的人流,車站牌下等車的人左手與右手互相搓著取暖,滿地的樹葉飛飛揚揚。

    李和騎著自行車,迎著寒風,走到半道,恨不得把自行車給扔了,手都凍的張不開了。

    回到家,何芳戴著一個帽子,在院子裡開荒地裡拔胡蘿蔔,付霞挑到後院的井裡洗,都是一些家常的時鮮菜。四周順溜都種上了一些大白菜、大蒜。

    李和進到菜地的時候,幾隻雞受了驚嚇,哆嗦著插進了旁邊的小竹子林裡。

    也不說不清自己家現在像什麼樣子了,說是農村吧,外面卻是一清的石板路、水泥地,屋裡更是木地板,紅木家具,擺的精緻。說它像城裡的豪宅吧,書香氣和雞臭混和了,屋簷下還擺著糞筐。

    何芳問,“你去哪了?一整天沒瞅見你人,你看你凍的,還不趕緊進去暖暖,這麼冷的天亂溜躂,可真有你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7
第133章 鞋店

     “有吃的嗎?”中午只和李小妹一人吃了一碗餛飩,現在算是餓急了眼。

    何芳把手裡的東西放好,洗好手,直接去了廚房。

    李和回了堂屋,直接就把手架在爐子上烤。

    “泡的熱茶,你暖暖胃,再吃飯。小雞燉蘑菇,中午給你送過來,你不在,現在吃也一樣。”

    何芳給李和把茶放好,又給擺了碗筷。

    李和可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呼嚕呼嚕吃了,“味道不錯,明天繼續。”

    “行,不要又找不見你人。”何芳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事,繼續說:“你也太邋遢啦!你屋裡的臭襪子,髒衣服哪裡來的?昨晚不是都給我了嗎?怎麼還有?也不曉得收拾。”

    李和嘿嘿一笑,“那是學校換洗,裝袋子裡帶回來的。忘記拿出來了,沒事。我自己洗,你不要操心。我初中就自己洗衣服了,不是都好好的。“

    “等你洗?猴年馬月,已經給你洗好了。就晾在屋簷下。幹了你自己收。”何芳說完,就又轉身去菜地裡忙了。

    兩條狗聞著雞肉香,又舔扒著圍著李和打轉,李和氣的給了一腳,攆的遠遠的,“老子餓死你個狗東西,有剩飯都不吃。”

    李老頭和壽山回來的時候,李和幫著上去撣了雪,笑著說,“辛苦了,晚上給你們整兩盅。”

    壽山說,“那位置是真心不錯,面積起碼能擺個二十多桌,還能整七個單間出來。可是要坐滿,我一個人肯定忙不開吧。要找兩個跑堂、打荷的吧。”

    李老頭說,“到時候把付霞帶過去,那丫頭夠伶俐。再從附近郊區找幾個就差不多了。剛開始不開滿席。”

    李和說,“是這理,就整個十桌吧,開滿席,你們忙不過來。僱人太多,政策上也不允許。等兩年吧。”

    李和覺得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縮手縮腳,真心的堵得慌,心裡只能期盼著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重新上課後,班裡是截然兩種不同的氣氛,有的人掛著臉上抑制不住的激動,有的人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

    李和問陳碩,“名額裡有你?”

    李和有點明知故問,如果自己的翅膀沒有煽動的過大,陳碩就是今年出國的。

    陳碩整個人都笑開了花,“我知道,我知道,我感覺我心臟跳得停不下來了,不信你摸摸,哈哈哈。”

    李和嫌棄的甩開陳碩的手,“趕緊的請客。少點得瑟。”

    陳碩接著連忙又捂上了自己的嘴,“你不理解這種感覺,我就是開心,我覺得整個人在飛。”

    李和把陳碩重新按到座位上,“班裡多少人出去,什麼時候走,我來安排,大家一起聚下。”

    “兩個班就7個人,就是這幾天走,能趕上那邊一月份開學,美國鬼子任性,可不管你中國人過年不過年。”

    李和懶得去打嘴炮,心說你要是去耶魯,你看看是不是乖乖的九月份開學,不過各大學不一樣,有的要求提前過去讀語言預科班。

    看著陳碩有些手舞足蹈的樣子,當然理解,在這個年代,能出國,相當於草雞變鳳凰。

    包括許多人稀里糊塗的過來一輩子,反而臨老越來想想不開,迷茫了,電影上、電視上,雜誌上,到處展現花花綠綠的世界。同時,外面越來越多的萬元戶,款爺的故事也在到處流傳。

    不僅外面世界一片的紛紛擾擾,校園裡不都是那麼的安靜,都是削尖腦袋要出國,可哪裡又是那麼容易的,起碼現在不容易。

    如果讓李和來總結,李和會說,八十年代初是小商品流通個體戶時代,八十年代中後期是製造業開啟的時代,九十年代初是知識經濟時代,最後隨著知識分子的加入,代表著以個體戶和下崗工人為主體的暴發戶時代的結束。

    李和想想自己膽子是不是太小了,劉家四兄弟這時候說不定在川內轟轟烈烈的搞養殖,賣飼料呢,要不人家是第一個首富呢。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離放假的時日越來越近。

    李和抽空去火車站買了火車票,反而越到回家的日子越來越焦急。

    路過郵局給蘇明回了一封電報,只有簡略的幾個字:很好,立刻開工。

    李和收到蘇明寄過來的磁帶,非常的滿意,降噪的處理做的非常的好,除了包裝上粗糙了一點,簡直跟正版沒有區別。

    到了李愛軍的店裡,李愛軍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做出的鞋子給李和試腳。

    李愛軍前後已經做了三款,都沒有得到李和的認可,心裡有點失落。

    新開的鞋鋪,位置只能說是一般,平常大門都是關著的,李愛軍一個人在裡面搗鼓,但是屋子裡收拾的很乾淨,桌子上沒有一絲污垢,連腳下的水泥地都是干乾淨淨的。

    就連剪下的碎線頭,碎皮子都被堆的整整齊齊。

    李和說,“你收拾的這麼幹淨幹嘛,比飯店都收拾的乾淨。”

    “那都是我老娘收拾的,說什麼做生意不能邋遢。你趕緊說這雙怎麼樣,我可都是按照你給的圖紙做的。”

    李和作為一名理工宅男,畫圖是最基本的技能,但是又所謂隔行如隔山,按照以前見過的一些鞋子流行款式畫出來了,可是實際做出來,又有那麼不一樣。

    李和仔細的在地上走了幾步,看著李愛軍緊張的神色,笑著說,“就這樣成了,女靴你也按照這樣做,保證不愁賣。”

    “那我賣10塊中不?”

    李和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問道,“百貨商店賣多少?”

    “百貨商店沒皮棉鞋,都是皮鞋,都是十二塊到二十塊。”

    “你自己比人家廠子裡出來的差?”

    李愛軍說,“那不可能,絕對比他們的好。他們那膠水糊弄人呢。”

    “18塊不二價!!低於這價不賣。”

    李愛軍急了,“這麼貴誰來買啊!”

    “那是,要是便宜了,都來買,哪怕訂單排到明年,你也掙不了幾個錢。聽我的,準沒錯。”

    “那我就試試?不行,我再賣便宜呢。”

    “什麼叫試試,就這個價。這雙我穿著了,加緊做,保證你數錢數到手抽筋”,新皮鞋穿在腳上,暖和極了,李和是捨不得脫了。

    真讓李和說著了,等李愛軍開門那天,掛了一個‘出售皮棉鞋’的招牌,皮棉鞋也好理解,就是皮鞋裡面夾棉花。

    李愛軍把做好了的10雙男鞋,5雙女靴擺在店裡的時候,當場有人試穿,就捨不得脫下來了,一咬牙,當場就付了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8
第134章 火車是非多

     有的人還當場試圖還價,可轉眼就被別人給買了。

    有的人沒帶錢,等回去取錢的時候,鞋子都賣光了。

    當場就有人扎刺不樂意了,“你開個鞋店,沒鞋子賣了,不是糊弄人嗎?”

    李愛軍畢竟年輕,沒做過生意,臉嫩。

    這時候李愛軍老娘站了出來,畢竟薑是老的辣,擺出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深情,道,“我們家的鞋子,可是全部手工敲出來的,大家都是老師傅,你們瞅瞅,這皮子揉起來可費勁了,刷膠、烘乾、粘底、壓合、出楦,哪道工序是簡單的?可不是廠子裡機器能比的。你再瞧瞧滿京城是不是只有我們一家賣這種鞋子。各位真想要,就留個尺碼,約個時間,等我們做好了,來取就是了。保證過年前都能穿上新鞋。”

    就這樣李愛軍全家上陣,分工序製鞋,開始有親戚來幫忙,後面有家裡樓道關係好的,也來家裡幫忙。

    最後李愛軍不好讓人家白幫忙,還是按照李和的建議,按照工序分工每家每戶,按照工量來算錢。

    就這樣不光李愛軍賺了錢,左鄰右舍也過了肥年。

    數著那厚厚的一沓錢,都能感覺到自己眼角的濕熱。

    李愛軍他老爹說,“沒李和那孩子,你也不成,人活在世,大禮數那是絕對不能虧的。”

    李愛軍讓李小妹騎著三輪車載著自己給李和送了一台大收音機,同時又把之前借的錢還給了李和。

    李愛軍說,“現在年輕人都稀罕這玩意,我可是費了老勁才弄了一張票。”

    李和哭笑不得,要怪只能怪自己瞞的太嚴實了,“你不知道我之前做啥的?我之前就是倒騰收音機的,我能缺這玩意。滿京城就沒比我做的大的了!”

    李愛軍愕然...

    最終無奈的又把收音機拉了回去。

    李小妹來得時候三輪車蹬的有氣無力,這次回去的時候是興高采烈,這收音機可不就便宜她了嘛,以後她就可以隨意用了。

    自從陳碩走了,宿舍裡陡然清靜了不少,李和忽然覺得連個連個嘮嗑對象都找不著了。

    高愛國與趙永奇只要悶頭紮到書裡,一句話都不會吭的。偶爾的幾句聊天,也是問一句答一句。

    送陳碩走的那晚,陳碩倒是喝醉了,摟著李和不肯鬆手,“阿拉這輩子遇不到你這麼好的貼心兄弟了,等阿拉混好了,絕不會忘了你。”

    李和直翻白銀,上輩子你就沒正眼瞧過老子。

    送別那天,沒有下雪,但是比下雪還冷。

    李和重重的給了熊抱,“別喪著臉,等你回來那天,哥哥開大奔接你。家裡住的地址,我也給你了,不怕我離校你找不到人,記住寫信。”

    陳碩直接把開大奔這句話忽略了,認為是妄想,不過還是挺感動,“我會給你寫信的。”

    不管是一班的還是二班的,李和最終都上去交代了幾句,等最終一個個上了去機場的公車,心裡才有點那麼不是滋味。

    學校放假的時候,何芳在第三天就走了。

    李和問李老頭和壽山,“你倆有沒有興趣,去搞個皖北七日遊,在這過年挺孤單的。”

    兩個人都驚悚的互相看了一眼,壽山慌忙擺手,“不去擠火車,我還能多活兩年。”

    想到火車站那洶湧的人流,壽山好像心有餘悸。

    過年了,飯店也是關門了,蔬菜、肉類供應緊張,飯店很難繼續營業。

    李老頭說,“老於頭夫妻倆,加上付霞,還有我們倆,有六個人一起過年呢,哪裡孤單了。”

    李和又對著李愛軍給的皮靴發愁,老四、老五的有了,李隆夫妻的有了,還剩下一雙是給大姐還是給老娘,這有點犯難。

    本來讓李愛軍做的時候,都是算計的好好的,大姐和老娘都有,可何芳看到的時候,喜歡的不得了,李和想到東北那旮旯,也是冷的很,也就給了何芳何芳一雙。所以現在就少了一雙。

    如果給老娘,大姐就會多想,是不是嫁出去了,就不算家裡人了。雖然大姐是個大氣人,可一家人都穿新鞋,把她晾開,是個人心裡都會不舒服。

    如果給大姐,老娘又會不開心,李和太瞭解王玉蘭那性子了,嘴上不會說,可說不準一有個由頭,就是哭哭啼啼,給自己掛個不孝的名頭。

    最後沒辦法,李和又到百貨商店選了個黑色皮鞋,隨便她娘倆自己選。

    至於李兆坤,李和壓根就沒考慮。

    回家的前一晚,李和反而怎麼都睡不著覺了,躺在床上碾轉反側。

    煩躁的起來要倒杯水,結果水壺都是空的。

    牆上的掛鐘正好是零晨2點。

    李和準備去廚房找水,結果剛開門,那個冷風啊,從秋褲褲腳往上直灌,讓渾身沒得一點熱氣。

    李和沒管三七二十一,悶頭紮進了廚房,拿了水瓢就要從桶裡舀水。

    結果一滴也沒舀出來,李和把桶一晃蕩,結果發現結冰了。

    李和狠狠的用瓢砸了兩下,沒砸開,最後硬是用鐵勺戳開的。

    打著冷顫灌了一口水之後,才慌忙回房鑽進被窩筒。

    第二天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起床,一看時間都八點鐘了,對付霞抱怨道,“你怎麼不喊我起床,我要趕火車。”

    付霞委屈的說,“我不知道你幾點鐘啊,我燒好早飯了,你吃點吧。”

    李和沒工夫吃了,拿了個包子在手裡,拎了行李匆匆去坐公交車。

    行李和大多數人的行李沒什麼區別,一個蛇皮袋,裡面鼓鼓囊囊裡塞了不少東西,手上還有大帆布包,裡面裝了不少百貨商店買的東西,還有換洗衣服。

    到了火車站,才算鬆了一口氣,火車晚點,自己並沒有誤車。

    進站的時候,麻溜的把行李先從車窗扔了進去,結果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人扔了出來。

    扔地上被人踩來踩去,李和這麼好的性格也是忍不住地上跳腳,罵道,“龜兒子你露個頭,讓爺爺瞧瞧。”

    李和氣壞了,本來從昨晚到現在,氣就沒順溜過,現在還有找茬的。至於說好的淳樸呢,那是沒有,單蠢的有一大溜。

    “孫子,這邊擠不下了,換個口。”裡面的人大聲回嗆。

    李和算是看清了那人面貌,把行李撿起來,換了窗口爬了進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8
第135章 歸家

     隨手把行李放一大姐旁邊,“大姐,幫我看下。”

    李和的錢都在自己口袋裝著呢,費力的擠進人潮,走過好幾個窗口,一眼就瞅見了剛才扔他行李的那個人。

    李和看那人五大三粗的長相,更加來氣了,上去就揮起了拳頭,“草你媽,你倒是拽啊,草。”

    密集的人群,那人騰不開地方躲,連還手的機會都沒,只得用胳膊亂揮,砸到了旁邊好幾個人。

    “你砸到我了。”

    “媽的,沒長眼啊。”

    有人早就看這人不順眼了,趁機摟了幾腳。

    李和最後也給重重的踢了一腳,趁著乘警沒來,隨著不斷擠進來的人潮,又溜回了放行李的地方。

    等那人反應過來,已經找不見李和人影了。

    李和算是解了氣,對幫著給自己看行李的大姐說,“謝謝啊,大姐。”

    “你這小夥子,我還沒答應幫你看行李呢,你人就跑不見影了。”大姐埋怨的說,然後又好奇的問,“前面是不是打架了,聽見有人叫了,亂糟糟的。”

    李和買的是站票,只得在混亂中努力站好位置,手扶著椅靠,笑著說,“沒,就是有個傻子踩被了幾腳,痛的嗷嗷叫。”

    “你說這火車每次都是晚點,就沒個準時。”大姐又抱怨道。

    李和心裡一樂,晚點的好啊,要不然自己說不定就趕不上火車了。

    旁邊突然有人說,“該不會爆胎了吧。”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李和好不容易等到人潮安定了下來,自己也擺正了身子,可是隨著列車員來檢票,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其中有一位瘦弱的姑娘,看上去不到20歲的樣子,被來往穿行的旅客擠得東倒西歪。

    李和隨手扶了一把小姑娘胳膊,“沒事吧。”

    小姑娘不樂意了,大聲斥罵道,“你這人怎麼亂摸啊,耍流氓啊你。”

    李和被小姑娘這一嗓子喊懵逼了。

    要不是個小姑娘,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

    邊上人的眼睛就刷刷地湊過來了,朝李和身上上下扒拉了遍,都要看看流氓長什麼樣。

    擱在後面的人看不見前面的情況,雙手提溜著行李踮起腳來也要看熱鬧。

    李和估摸,自己這個時候要是認錯,那就真的被當成流氓了,滿車人都會學**做好事,能砸人的東西肯定都往自己身上招呼,被活活打死都不能叫聲委屈。

    **就是好人典範,連人民幣都叫大團結,可以想像人是有多團結。

    李和無奈的說道:“妹子,不是我扶著你,你已經在地上躺著了,這火車上人擠人可不是那麼好玩的。”

    小姑娘挺起腰桿,振振有詞地喊道:“誰讓你關心了?這年頭不知道多少二流子都這樣欺負人,我看你就是這德性,就是想佔我便宜。”

    李和心裡犯了嘀咕,出門真是碰上太歲了,但是他面不改色地說道:“咱們別各說各話,攘得邊上的人看得雲裡霧裡的,我幹了了啥我自己清楚,你自己也清楚。”

    “我清楚啥了!我就清楚你耍流氓了!”姑娘把嗓門扯大,使勁叫喚,故意讓後面的人聽見。

    後面人頭攢動,癟了肚子往裡面擠。

    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李和憨厚,雖然能言語,但是不狡詐,是個好人。那姑娘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是吵架功夫十足,只是一溜煙功夫,李和的耳朵裡都快被嚷嚷出繭子了。

    眼看人圍得多了起來,局勢快要撐不住了,檢票員從前頭一溜煙地鑽到人群裡,大聲喊道:“都幹嘛呢?圍在這看閻王啊!趕緊散了散了。”

    小姑娘不願意撒手,接著替自己找理:“你說散就散啊!他耍流氓這事不能算。”

    檢票員簡單地瞭解了下情況之後,看了李和一眼。李和禮貌地笑了笑。

    “耍流氓,你倒是說說他咋耍的?摸你啥了?”

    小姑娘嚷道:“他摸我胳膊。”

    “摸你胳膊著就算耍流氓啊,你這身子嬌貴,別人碰不得了,那碰你下你是不是也要說我耍流氓?”

    檢票員說話雖然不注意下限,但是讓人聽了在理,那小姑娘被這樣一說,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邊上的人意猶未盡的時候,鏽跡斑斑的綠皮火車吼著大嗓門進了站。

    邊上看戲的人見火車到站了,立馬就散了,該下車的下車,該守位置的也不含糊,等別人上車,一不留神自己位置肯定沒了,誰還管別人的破事。

    這事雖然解決了,可受到這種無妄之災,誰心裡也不舒服。

    火車由北向南,氣溫也慢慢暖和了起來,不至於冷的滲人。

    車箱裡面雖然人多,但是也不保暖,冷氣衝著節口,滋溜溜地往車廂裡面灌。

    這車裡面人多,雜味也多。所以一會熱一會冷的,還臭氣熏天。

    不過離家越近,李和心中的歡喜就掩飾不住了,不會想著其他糟心事了。

    李和就這樣手搭著椅靠,站著都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到外面嘈雜的聲音把他吵醒的時候,火車已經停了.

    到省城的時候,已經是夜裡11點鐘,縣城是回不去了。

    李和先是找了個攤子囫圇的吃了一碗麵條,然後就近在旁邊的招待所開了一間房,火車上站了一天,腿都快走不穩了,插好門栓,就倒床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李和早早的起來,到公社的時候已經9點鐘了。

    早上的太陽出來了,地上殘留的雪,早就化光了,只有路面有點泥濘。

    洪河橋公社還是只有一條碎石頭墊的街道,店舖有不少家,最闊氣的房子就屬於郵政局和供銷社了。全鎮的餐飲業,除了橋頭的飯店,又多了一家麵館。

    不過馬路兩邊的攤子興旺了不少,賣衣服的,賣鞋子的,賣吃食的,各種各樣的都有。

    依然很殘破,依然很落後,可是李和怎麼看都是喜歡的,家鄉的月亮比別處圓,就是這個道理。

    回到家的時候,大門是開著的。

    躲在門拐寫作業的老五,一下子看到李和,開始沒敢認,待看清楚了,一下子就撲過去了.

    李和把掛在脖子上的老五扒來開,“我的小祖宗,能不能讓我歇會,你多大了,把包給我拎進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8
第136章 魚塘

     “我九歲啦,你都不知道。”

    李和用手比劃了一下老五身高,老五倒是長高了不少,“怎就你一個人在家,他們人呢。”

    “三嫂又要生孩子了,阿娘他們都去了。”

    李和敲了下老五頭,“那懷孕才四個多月,怎麼被說成生孩子。”

    老五把李和的包拿進屋裡,直接就開始翻了,翻出最小號皮靴的時候,歡喜的直接套腳上了,連裡面的吃的也顧不得了,“阿哥,尺碼剛剛好。”

    “少臭美,怎麼就知道是你的,不是給別人的。”

    老五一聽不樂意了,“俺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騙我,我已經二年級了。”

    “學校是嘛樣的?”李和問。

    “嘛樣的?就是天天帶著一群小屁孩玩。”老五回答道。

    “你自己還是小屁孩,怎麼還說別人,考試期末考了多少?”

    一聽到李和問考試成績,老五直接裝失憶了,“俺不記得了,等找到成績本,俺就給你看。”

    李和覺得這老五這股油滑勁,已經有那麼一兩層李兆坤的影子了。

    聽說李和回來了,中午李梅也從婆家過來了,還拎了一條魚。

    李梅已經明顯胖了不少,面容也笑的開,明顯日子過得不錯。

    李和問,“孩子沒抱過來我瞅瞅,我做舅舅的還沒見過呢”。

    “這幾天有點衝風,俺就沒敢帶出來,等過幾天。還等著你起名字呢。”

    李和笑著說,“姐夫不能樂意啊,讓他姐夫起吧”

    這聲姐夫喊出來,李和總是覺得不是那麼不自然,可是又想不出哪裡不對。

    “他就一個大老粗,能想出啥好名字,俺們家就你一個文化人,你不起,誰起?李沛的名字都起了,俺家娃咱就不能起了。”

    李沛這個名字是李和摳爛了字典,才給李隆家孩子起上的,起名字實際上是個力氣活,跟學歷沒關係。

    “行吧,我給你想一個。”

    李和抽了一根菸,又嘆了一口氣,長大了,就都不好玩了,他還是多麼希望大姐還是像以前那樣隨性。

    可是李和知道,這不可能了,兄弟姐妹們各自成家立業後,會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種叫尊重的東西。

    兄弟姐妹間的感情沒有減少,只是互相說話都會顧忌對方的臉面,不像以前那樣隨意了。李和趁著旁邊沒人,到廚房塞了三千塊給李梅,“這個拿著,算我給孩子的。我回來什麼時候也什麼都沒給他帶”。

    李梅是個要強的,之前家裡的錢,一分錢沒有拿,全部給了李隆和王玉蘭,李和就知道大姐的日子過得並不寬敞,現在又多了個孩子,哪裡是容易的。

    李梅唬了一跳,“你從哪裡又來這麼多錢?我不能要,你自己存著點吧。老三你也別管了,那麼個大人了,有手有腳的。”

    李和直接強行塞到了李梅口袋裡,“李隆電報裡不是說姐夫要包魚塘嗎?你們以後發了,再照顧我就是了,咱姐弟說多了就是生分。我跟朋友在那邊合夥做了點小生意,這兩年政策開放,錢好賺,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李梅說,“那算俺借的,省的你姐夫再到處借錢,他也是瞎折騰,非要搞魚塘,你說這能好嗎。你看咱自從分了地,四口人的地,又在窪子裡開了荒,日子不比以前強了多少,他偏不知足。”

    “大隊裡面點頭了?”

    “你姐夫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什麼報紙,說南邊一個姓陳的,這麼幹了,人家政府還表揚了。大隊經不住你姐夫煩,湊合著點頭了。”

    李和記憶中的許多事情已經偏離了走向,比如楊學文承包魚塘是沒有這麼早的。不過承包魚塘在南方80年初就已經很多人這麼幹了,82年農委開始全面推廣。

    李和說,“政策上沒事,大膽幹嘛,根本就不愁賣。”

    王玉蘭提著一吊豬肉回來的時候,進門就說,“你瞅瞅這膘多寬。”

    李和看了眼王玉蘭手裡的肥肉,眉頭一皺,道:“老娘啊,我還想吃個醃菜五花肉呢,這麼肥怎麼整。”

    王玉蘭說:“你傻了,瘦肉沒油,這膘多好,油多。”

    李和知道自己拗不過他,掏出10塊錢,對在院子裡晾衣服的老四道,“去,到陳胖子那裡再割點肉,就說我要的,他知道割什麼肉,這些錢全買了”

    老四把衣服晾好,就麻溜的跑出去了。

    院子裡李沛已經一步一步蹣跚地走起路來,已經有了幾分模樣。

    李和要過去抱,那孩子見到李和覺得眼生,瞪著小眼不知所措地看了會兒,一頭鑽進李隆的懷裡,哭了起來。

    李隆趕緊把他抱了起來,“熊玩意,自己伯伯都不認識。”

    李隆畢竟是做父親的人,已經有了一點穩當,家裡七口人的地,也算操持的不錯,儼然像個老道的莊稼漢了,播種育苗也是頭頭是道。

    老四回來,拎了一吊五花肉,還有幾根麻繩串起來的排骨,無視王玉蘭的白骨眼,直接放到了灶台上。

    老四把10塊錢又還給李和,“胖子說不收錢了,還說你回來了,請你吃飯。”

    李和說,“你收著吧,做零花吧。”

    “真的?”平常住校王玉蘭給錢都是小氣吧啦的一塊兩塊,手裡從來就沒闊氣過。看到老五朝這邊來了,立馬就揣到了口袋裡。

    不過還是晚了,老五眼睛尖,看到老四有錢拿,立馬就不干了,“阿哥你偏心,為啥給老四錢,不給俺。”

    李和直接給了老五一個腦瓜子,“老四也是你喊的?你說憑啥給你四姐錢,你要是考試能考第一,要啥我都給你。一邊玩去。”

    老五氣呼呼的說,“她天天欺負我。”

    老四揪著老五耳朵,“沒良心的,天天飯誰給你做,衣服誰給你洗,作業誰給你輔導的。”

    “阿哥,你看她又欺負俺了,掐俺耳朵。”

    “一邊玩去,少人來瘋。”李和把老五一推,又問老四,“高中考得上不?”

    老四一本正經的說,“本人在學校學習優秀,團結同學,心地善良、學習刻苦、團結友愛,只要老師要求背誦的課文,都背的滾瓜爛熟。有禮貌,講文明,人人都誇我是個好孩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8
第137章 背鍋

     老四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性格活潑的很,吃得好,又沒壓力,個子這兩年也蹭蹭往上竄。

    李和又問了一遍,“到底能不能考上?”

    老四說,“一准的啊,肯定考得上。”

    “瞧,把你嘚瑟的,你要是考上了,要啥我都答應你,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下來。”

    老四聽他這樣一說,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瞪的賊大,“哥,說謊話是小狗?”

    “我還能騙你不成,你長這麼大我啥時候忽悠過你。”

    老四仰著頭,撥拉了下頭髮說:“那我那我想好就告訴你。”

    老四撥開頭髮,露出的一塊淡淡的疤痕,被頭髮蓋住了,不注意根本看不到,李和突然問她,“你頭上那疤口是咋回事。”

    老四低著頭不說話,李和催促道:“說啊,這傷咋弄的?”

    “是........是爹喝醉了不小心把我磕著凳子上了……”老四把聲音壓低,小心翼翼地說道。

    李和氣的罵李隆道,“你是死人啊,電報裡我怎麼沒聽你說。”

    李隆諾諾的反而不知道怎麼說,段梅看了一眼廚房,小聲說,“咱娘不讓說的,說怕你學習分心。”

    原來自從李梅把錢給了王玉蘭,李兆坤心裡就有了算計,對王玉蘭使勁哄著,好話,情話一大堆,可是這些以往的招數不見效了,王玉蘭是死守錢不松手。

    李兆坤有點羞惱了,沒本錢,怎麼開展自己的宏圖大業,有一晚上喝多了酒,這對模範夫妻破天荒的第一次吵架了,一個會哭,一個會罵會摔,動靜還不小。

    李梅已經出嫁不在家,李隆夫妻又不住這邊。家裡只剩下老四老五了,李兆坤鍋碗瓢盆逮著了就摔,老四心疼東西,摔壞了還要費錢買。

    老四就慌裡慌張的過去抱著李兆坤的胳膊,“爹,你再摔,咱家沒碗吃飯了。”

    “吃你媽個蛋。”李兆坤正在惱怒的關頭,一甩胳膊,老四整個人就被摔倒在地上,頭剛好不巧磕著了凳子上。

    當時就是頭上出血了,老四就哭了。

    王玉蘭一看閨女血糊糊的,當時就懵了,一下子又跟瘋了一樣就朝李兆坤撲過去,又打又掐,“你打俺閨女,你個王八蛋,俺跟你拼了。”

    王玉蘭當晚就喊了李隆,慌慌忙忙送到了醫院。

    李隆低著頭道,“那要不是親爹,俺一准就揍了。”

    李和氣的渾身發抖,發狠道,“下次他再犯渾,往死裡揍。”

    這事發生也才沒到一年,後來李兆坤大概也自知理虧,一轉眼人又跑了。沒人知道去了哪裡。

    李和心疼的給老四揉了揉,“沒事,以後就沒了,還是照樣漂亮妹子一個。”

    其實李和對老四的關注應該是最少的,大概因為是她太懂事了吧,一輩子做事穩穩當當,不需要自己操心,自己會在她身上少些關注。

    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老五,這娃最是鬧騰,也是讓自己最操心的。

    廚房裡王玉蘭大概聽到了什麼,摔下的勺子拾起來然後又重重的向下一摔,發出很大的響聲。

    他沒去問怎麼了,兩輩子不管怎麼樣,攤上了都是命。

    中午李福成老爺子和老太太也過來了,也是滿滿的一桌子菜。

    李和給了老爺子一個黑色的大氈帽,給了老太太一個紅色的棉織的圓帽。

    老太太說,“俺娃費錢幹嘛,俺跟你爺老腿一蹬的人了。這顏色太豔了吧,不成老來俏了嘛。”

    李和說,“沒幾個錢。紅色圖個吉利,人家城裡人都戴,戴著試試。”

    老太太試著戴了上去,然後用不確定的眼色看著滿桌子人。

    等到大家都說好看的時候,才算放了心,“就算你們說難看俺也是戴著了,比俺那個頭布暖和些了,冷乎天,俺也舍不得脫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怕冷,冬天喜歡用一條破舊的黑色粗布包住整個頭臉,只露出兩隻眼睛,既保暖,又防風,再穿上做姑娘時留下的花棉襖,一輩子沒捨得穿,結果臨老穿上了。

    李和倒是想過家裡後面再加蓋幾間屋子,讓老倆口搬到這裡住,結果李福成一句話頂回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李和只得作罷。

    吃完飯後,李和問李隆,“大壯房子起在哪呢?”。

    “離俺家房子不遠,俺喊他過來,他早就念叨你了,估計不喊他,他等會就自己過來了。”

    要是在以前,李和直接就罵上了。不過畢竟李隆已經是有媳婦、有娃的人了,哪個男人願意當著媳婦面被人罵,丟臉面,就是親哥也不行。

    所以李和才三番五次感嘆,長大了不好玩。

    李和還是只得顧著李隆面子,笑著說,“他結婚的時候我不在家,生娃的時候我也不在家,這個禮我要隨到吧,趕緊走吧。”

    大壯的媳婦還是原來的媳婦,這麼說有點彆扭,還是上輩子李和認識的大壯媳婦,這個沒變,個子一般,倒是有一副好相貌。

    大壯媳婦正在門口太陽底下奶孩子,小門小戶,平常來的人少,大白天的也沒避諱,衣服拉了半截高。

    陡然看見來人,嚇了一跳,李隆倒是經常來串門子的,對李和就面生了。

    大壯他老娘,正在院子裡涮鍋,看到李和哥倆進門,笑著說,“早上就聽人說,二和回來了,俺老兒子還說去找你。俺就說等你歇個腳,下午再去找你的。沒想,你倒來了。”

    他老娘還要倒水,李和忙擺手,“剛家裡扔了杯子,你別忙活,壯子人呢?”

    “給永強家捯飭豬圈呢,早上就去了,估計這會正吃酒呢。”

    李和逗弄下了孩子,並把10塊錢塞到了小娃手裡,“長的跟壯挺像,這錢叔留給你買糖吃。”

    大壯他媳婦,看了一眼他老娘。

    大壯老娘把錢給李和,“這有點多了,拿回去。”

    雖然這兩年日子好過了,農村人情關係行情見長,可在農村一般親戚才二塊三塊,普通關係的也才五毛八毛。

    李和晃了晃手,轉身就出來門,“給孩子的,你甭客氣了。我去陳胖子家看看。”

    大壯媳婦問,“這誰啊,出手這麼闊,10塊錢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8
第138章 洗沙

     “二流子家的二兒子,就是考大學的那個。”

    “李什麼坤?俺小時候還在他那買過耗子藥呢。”

    “李兆坤,不知道狗東西,一輩子走了什麼運。”大壯老娘不屑的說道。

    李和兄弟到的時候,陳永強熱情的拉下兄弟倆坐下喝酒,見兄弟倆不喝,就說,“那咱就到河沿上吹吹風,順便帶你看看我的豬圈,我跟大壯喝的差不多了,也沒法喝了。”

    到陳永強的荒地坡的豬圈那裡,十七八個豬圈,起碼有80多頭豬。

    李和發現豬圈的門居然是鐵柱子焊的,於是問道,“你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鐵?”

    陳永強指了指河對岸,“對面的賣給我的,從人家過路貨車上扒拉下來的。差點把人家過路司機逼瘋。”

    大壯說,“你都不知道,不少司機路過,只要敢停車,車上的貨都讓人扒拉乾淨。好傢伙,幾百斤的大鐵塊,都讓人搬了,更別說身上什麼裝的錢了。”

    李和說,“那不停車不就行了。”

    “不停車?那大路上也被人用樹幹子堵住,車過不去。更狠一點,直接找個老娘們躺大路上,看司機敢不敢壓”。

    陳永強接話道,“真有狠的司機,直接背著大砍刀,不然真唬不住人。”

    李和說,“知道誰幹的?”

    陳永強嘿嘿一笑,“具體的哪個人說不清,反正河對岸,和咱這邊兒都有,要是那邊犯的事,貨都會拉到這邊來銷,你沒看到鎮上開了好幾個廢品收購站?”

    李和倒是從沒想過,本地收破爛的多,還有這麼一個原因,本地人後來出去打工,從事最多的行業除了物流開貨車,就是收破爛了,當然也有做其他的,收頭髮辮子的,浴池搓背的,算命的,專注樓房漏水的。

    再聯想到窨井蓋這個梗,倒是有點事實依據,只是又被無良媒體放大,形成地域偏見,比如某某地豪放,某某地仗義,某某地刻薄。

    可事實是無論任何地方出身的人總會有那麼一小戳行為不端的宵小之輩,一定要認為某個地方出身的人一定會做出某種特定行為的想法本身就是對自己的觀察力以及判斷力存有偏見。

    李和當然也無奈,一般兩省交界處,都不會太平,倒不只是本地的兩省交界處地區,湘西,雲貴,兩廣,蒙陝,哪裡都難獨善其身。

    傳說中的三不管地帶,差不多在哪個省份都差不多,要是開啟地域黑模式誰都跑不了。

    連雙胞胎都不是一模一樣的,居然有些人還能以省為單位歸納出性格特點來。

    你念“荷蘭人都偷井蓋”,那荷蘭會是這樣的:律師公務員醫生晚上相約偷井蓋,唸書的學生白天上課,大晚上烏漆嘛黑的組隊偷井蓋。億萬富豪晚上開法拉利去蹭個井蓋。

    地域黑,隱約讓人體會到有一種神邏輯。

    而且地域黑還能上升到玄學的高度,比如“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是哪裡人”。

    像不像“對對對,我ex也是水瓶座,特感性”,“我就是溫柔的雙魚座啊”,“我是天蠍座,我們一樣唉“。

    李和又看了一眼豬圈門口的鐵柱子,不禁為那個司機感到了些微的悲哀。

    此時的冬季,淮河兩岸都是一片蕭索,曾經敵對的兩隻軍隊在的淮河兩岸廝殺,都是骨肉同胞,流的血一樣殷紅。

    當年倖存的青年,現在的老人,越來越少了。

    淮河,承擔了太多的東西,不僅僅是現實本身的,還有歷史的、哲學的,以及某種象徵意義上的……

    李和突然覺得“淮”是極好的,“淮”字為“從水,隹聲”,即是表示眾多水鳥在水面上啼鳴飛翔。

    算是完成了大姐李梅給自己的任務,不需要再摳字典了,就叫楊淮吧。

    走了幾步又看到遠處有不少的大大小小的沙堆。

    沿著小路,幾個拐彎,李和的眼前豁然開朗。只見河道旁邊,柴油機的馬達聲震天響,吸沙泵出水口不斷往外排著渾濁的黃水。旁邊還有一輛拖拉機在裝沙。

    踩在帶著泥漿沙地上,往前走了幾步,陳永強在一邊說:“他們這些采砂的,去年開始的,晝夜不停,輪班抽!”

    老三羨慕的說,“很賺錢的,哥,要不咱也整?”

    “幹什麼?”李和笑著看著老三。

    “吸沙啊。”李隆說。

    李和看見老三的胸脯一挺一挺,上下起伏,滿臉憧憬的表情,很明顯,是已經被吸沙的巨額利潤給吸引了。

    想到後面密集淮河兩岸的吸沙船,頭皮都是發麻的,淮河河道砂石資源豐富,儲量大、質量優,但是基本全部為非法采砂船。

    當時有一句話叫做“飲淮河水吸淮河沙致富淮河兩岸,吹秦嶺風望秦嶺樹造福秦嶺千山”。

    隨著後來經濟發展,砂石市場需求大,利潤豐厚,催生了對淮河河道砂石的掠奪式開採。瘋狂開採行為也給當地供水,航運帶來巨大威脅。

    這些船老闆們開始洗沙也行是為了生計,可是後來隨著砂石行情見長,都發了大財,賭錢都是尺子量。量尺是拿來“數錢”的,尺子一量,一疊錢毛估估就知道有十幾萬。

    後來賭著賭著,錢就成了個數字,已經沒多大概念了。

    “先安心種好你那幾畝地,不用做這種生意。”李和沒有去說破壞生態環境這種不接地氣的話題,說了也沒人理解。

    他阻止不了別人,就先管好自己吧。

    “哥!”李隆急了。

    陳永強搓著手,也是十分不解:“二和啊,你看,這事兒這麼賺錢,做做挺不錯的,趁早做趁早賺。”

    天氣很冷,李和回頭看到李隆與陳永強將雙手兜到了袖子裡,臉上充滿了焦急與不解的神色。

    李和看了自己三弟和陳永強一眼,對他們說道:“你們還嫩個了。”

    “蠻好吃的啊。”李隆不知道李和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糊裡糊塗地回答。

    “這采砂這麼好的賺頭,你以為就你們幾個盯著了?你們幾個玩不轉。采砂簡單,可是賣給誰,怎麼運輸,你們誰認識哪個船老闆?”李和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8
第139章 祭灶

     如果他們幾個有一個大凡經歷過世面,穩重的,李和也不至於這麼反對。都是二十郎當小夥子,衝動一點,在黑與白的淮河兩岸,會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下晚,陳胖子怎麼也不讓幾個人走了,“我再喊李輝他們過來,不喝熊,不算完。”

    陳胖子非要自己下廚,把媳婦都趕了出去,遇到不懂的隔著門和自己媳婦喊話。

    李和笑罵,“你做個飯,左三撇四,行不行啊,不行我回家吃了”。

    “那不成,給你亮個絕招,等會。”胖子從廚房喊到。

    等胖子端上來羊肉鍋子的時候,李和發現胖子確實沒吹牛,羊肉大火滾了用小火慢燉的,肉沫撇的很乾淨,肉很爛,吃一口鮮嫩可口,一點羊羶味都沒有。

    排骨也燉了很久,骨肉分離,香噴噴的,很入味,白菜也燉的很爛,吃起來帶著肉味。

    院子裡玩的幾個小孩,尋著香味就進來,扒門檻上不斷的嗅著鼻子,眼巴巴的瞅著。

    這些孩子都是左鄰右舍的孩子,有的是胖子的侄子。

    胖子拿著飯勺,圍著圍裙,跟個家庭主婦似的,吩咐孩子們回家去拿碗,回頭每個人給了小半碗。

    屋內有些昏暗,一盞黃色的白熾燈努力地發著光,在桌子上撒出了一個圓形的光圈。

    那張木桌子可以坐八個人,上面鋪著塑料桌布。桌布上印著俗氣的大紅大綠的花,但卻是最時髦的擺設了。

    李輝來的時候也不拘什麼禮數,直接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陳永強一直把話題往吸沙方面引,都被李和繞過去了。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都微醺了,舌頭打結,話也說得不太清楚。胖子娘看著那一群“酒鬼”,心裡不滿,就暗暗躲在廚房,和壯子媳婦嚼舌根。

    五個大男人喝高了,開始唱歌唱歌划拳。小小的屋子瞬間變得異常熱鬧。

    喝到九點左右,老四拿了手電筒進了門,“阿哥,天黑透透的,咱們回吧”。

    李和划拳輸得多,喝的多,腦子有點混了。看見老四來,剛好找藉口走人,看了一眼李隆,“走吧。”

    李隆酒量已經上了,喝個半斤八兩不是什麼問題,正是興頭上,聽見李和的話,也是扭扭捏捏。

    李和說,“那我們先走了。”

    李和喝的有點蒙了,摟著老四混說道,“妹子,你開心,哥再死一次都樂意。”

    老四聽得一臉發懵。

    雖然村裡已經分了地,可是誰能嫌地多,都恨不得在地裡種出花來才好,精細的很。

    大部分人家都在門前屋後開個小菜園,種了大白菜菠菜,好地都是留著種麥子的。就連王玉蘭都在門口水渠的地方種了白菜、蘿蔔和雪裡蕻之類的應季節蔬菜。

    還有在河壩坡地,窪子裡開荒的,只要不太過分,大隊的人基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和這階段跟著老三下了幾回地,就是給地起隴子修埂,為了雨季好走水。連幹了兩天,李和感覺彎腰都直不起來了,再看老三跟沒事人一樣,直呼自己不是種地的料。

    可又不能撂挑子不干,只能咬著牙,把這種枯燥的活熬下去。

    眼看就祭灶這天,按規矩是要包餃子的,李和早就眼巴巴的吃頓好的了,王玉蘭天天燒的清湯寡水,吃的早就膩歪了,每次飯前都會提醒王玉蘭燒個肉,提醒一次可以,天天去提醒,李和都煩了。有時李和去陳胖子那裡買了肉,王玉蘭都會醃起來,非要留著過年吃。

    王玉蘭一大早起來開始打掃廚房,連帶著屋裡上上下下都給收拾了。

    因為晚上要吃好的,中午的飯就是一頓面條隨便做點對付過去得了,等吃完午飯,王玉蘭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慢悠悠的把面盆拿出來,從面缸裡舀了一瓢精面出來,又舀了半瓢紅薯面摻進去,倒上水和起了面。

    王玉蘭和面的時候,老四圍上大圍裙,幫王玉蘭剁菜餡。

    本來王玉蘭想剁一顆大白菜包素菜餃子,但是李和立馬不干了。

    “我天天在學校就是吃大白菜,咋回家了你還給我吃大白菜、粉絲,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不給我弄頓好吃的,再說了,過年吃差了也不是好兆頭啊!”

    王玉蘭特別迷信,聽了李和的後半句話,她這才勉強加了點肉,讓老四剁碎了和大白菜粉絲摻和到一起。李和感嘆大姐李梅不在家,這伙食待遇差了好幾截,偷偷的對老四說,“以後你燒飯吧。”

    老四苦著臉說,“咱家東西都是有數的,面多放了,娘都知道的。”

    李和幾乎要仰天長嘆!

    祭灶以後,接連下了幾場大雪,李隆跟大壯麥地裡攆了好幾隻兔子,伙食才算有了改善。

    接近年關的時候,李和準備去縣城備點年貨。

    老四說,“哥,帶我去不,我從來沒去過縣城呢。”

    李和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那穿厚點,外面冷,你那皮靴穿上,真留著過年穿啊。”

    對著旁邊眼淚汪汪的老五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娃子帶過去就是個累贅。

    又問李隆去不去,李隆搖搖頭,早就去膩了。

    李和帶了老四,從公社坐汽車,到了縣城汽車站已經八點鐘了。臨近過年,縣城也比以往熱鬧。李和問老四,“餓不,吃點啥?”。

    老四的眼睛不夠用了,看見啥都覺得新鮮。聽到二哥這麼問,她手伸在半空,好不容易指了一家店:“吃那家吧。”

    原來是一家煎餅鋪子。那家鋪子的煎餅似乎很好吃,路邊有不少人排隊買,李和帶著老四排在後面。

    突然有人回頭驚喜地喊道,“你是李和!”

    李和看了一眼排在前面的一個姑娘,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大概是認識的,就是喊出不名字了,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想不起來了。”

    姑娘爽朗地笑著說:“我是邊梅啊,也難怪,畢業這麼多年,大家變化都挺大。”

    李和一拍腦袋終於想起來了,這是自己高中同學。大概姓比較獨特,姓邊的人很少。李和記憶裡是有這麼個同學的,畢竟相隔五十幾年,李和很難叫出許多人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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