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的1979 作者:爭斤論兩花花帽(已完成)

 
e04ql4e04ql4 2017-7-25 01:53: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92 63305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0章 百貨

     李和說,“不好意思了,老同學,反應慢了。”

    剛好排隊輪到邊梅了,邊梅看了一眼緊緊抓著李和胳膊的老四,眉眼跟李和很像,笑著說:“這是你妹子吧,真俊俏,吃幾個餅子,一起買了。”

    “兩個就行。”

    李和接過餅子,要把錢給邊梅,又被邊梅推了回來,“兩個餅子,值什麼錢。”

    “你來城裡做什麼?”邊梅問。

    李和笑呵呵道:“過年了,縣城東西不是多嗎,來城裡辦點年貨。”

    得知李和要去置辦年貨之後,邊梅熱情地問他要買些什麼。

    “就是些普通東西,年糖年餅,過年的新衣服什麼的。”李和躊躇了一會兒,又說,“你變化挺大的,你不喊我,真的認不出來你。”

    邊梅狐疑地看向李和,不經意間上下瞄了李和一通,比上學時期穿的體面多了,黑色襖罩,但布料是新的。腳上是一雙黑色皮鞋

    他的家庭情況還是略有耳聞的,還來城裡辦年貨?

    邊梅以為李和強撐面子,關心道:“哎呀,縣裡東西近年關,太貴了,我都舍不得買。”

    李和低聲地偷偷問邊梅:“知道哪裡有倒票的嗎?”

    沒票的話,李和買不了多少東西。

    邊梅噗嗤一笑,“你這是遇著和尚找禿驢,我就在百貨公司上班,你要是真想買啥東西,就跟我走,我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邊梅雖然是李和的同學,但是他在高中時與她幾乎沒說過話,沒有什麼交集。李和也沒注意過她。

    瞌睡遇枕頭,李和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那我就麻煩你了,沾你點光。”

    邊梅爽朗的說,“多大個事,跟我走吧。”

    邊梅推著自行車走在前面,李和就拉著老四跟在後面。

    老四偷偷的跟李和說,“這個姐姐真漂亮。”

    外面還是很冷的,老四和李和都是穿著大棉襖,把自己包得和粽子一樣。

    但是邊梅卻穿著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風衣,時髦凍人。

    李和忍不住在心裡感慨了一句,要風度不要溫度。

    百貨公司就如同把一個門窗上的鐵三角平鋪在了大十字街的東北角上。

    所謂的二層樓也就只有東半部是,西半部就是一座大平房。應該是領導辦公的地方。

    西側有個櫥窗,是副食部,賣的是菸酒糖茶,小零食。

    最北面是後門,裡面是一所大院子,是員工上下班的必經之地,從百貨公司倉庫運來的貨物也是由此運進。

    到了百貨公司後門,邊梅把自行車鎖好,搓了搓手,說道,“你倆等會,我去給你們拿票。”

    等邊梅出來的時候,手裡有一沓子票證。

    李和說,“太多了,多給我點布票就行,還有糖果的就成。”

    邊梅想了想李和的條件,就又抽回來幾張,“那你先去,回頭請你吃午飯。”

    百貨公司的大門口有不少人抱著紙箱子出租售賣小人書,周圍都圍了一圈小孩子。

    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極度匱乏的年代,畫本成了孩子們獲取知識和消遣娛樂的最好的夥伴。

    李和問老四,“買不買?”

    老四說,“哄小孩子的,沒意思。”

    百貨公司裡面,凡是靠牆的地方都擺有貨架,貨架的前面自然都是櫃檯。

    小到諸如鉗子、釘子之類的日用五金工具,本子、筆之類的文具用品,大到家具,自行車,縫紉機等,基本都有。

    為了收錢和找錢方便,每一組櫃檯上方都拉起了鐵絲,鐵絲上串著鐵夾子,單據和錢就夾在鐵夾子上飛來飛去,頗為壯觀。

    李和先是對照手裡的票,一個個的櫃檯過去掃貨,根本就沒想過把手裡的票留著。

    之前在京城,雖然手裡不缺票,可是坐火車千里迢迢帶回來,太麻煩。

    現在手裡有錢有票,離家近,多整幾個編織袋就能背回家了。

    先是從服裝布匹櫃檯開始,布料櫃擺放著各種顏色的布匹,售貨員手裡常拿著一根木尺。

    李和直接一把票給售貨員,“同志,就買這些的。”

    李和讓老四選了亮的顏色,老四說,“哥太多了吧?”

    售貨員報了每種布料價格,又不確定的問李和,“同志,就是全部給你最便宜的粗布,也要200多塊錢呢,你有這麼多錢嗎?可別沒事逗人玩。”

    李和土豪似的掏出一把大團結,“同志,儘管量吧。”

    售貨員看著桌子上那一把大團結,心裡很震驚,不是沒見過闊氣的,可是一次性這麼花錢的倒是真沒見過,還讓一個半大姑娘出來選布料,不是鬧著玩嗎?

    不過最終還是按照老四選的布,量好尺寸,用剪刀剪個小口,然後雙手一撕,呲的一聲,聲音很好聽。

    接著算盤噼裡啪啦,“同志,一共375塊3毛。”

    李和又到其他櫃檯從鞋子,指甲刀,,菸灰缸,文具鉛筆,電線插頭,只要手裡有票就一股腦全買了。

    從李和開始買布匹開始,就有不少人暗暗關注,不少人心裡慢慢算計,從進門到現在,起碼已經買了1000塊錢的東西,都不禁咋舌。

    等到邊梅找過來的時候,李和手裡已經領了兩個大編織袋,裡面都是滿滿的。

    邊梅攔著購買慾爆棚的李和,低聲問,“你還買啊?剛才我就聽說,商場裡來了個有錢戶,見啥買啥。想不到是你啊。”

    李和看了一眼周圍盯著自己的目光,覺得有點興奮過頭了,趕緊帶著老四出了商場,

    李和對邊梅說,“我就這還沒買齊全呢。”

    邊梅不可置信的說,“你還買?那個票我是準備給你用好幾年的”。

    李和點了頭頭,又把錢和票給老四,“你去副食店再點糖果,全買了,千萬別捨不得買,記住了嗎?我去買菸酒,等我去找你。”

    李和又轉身把所有的菸酒票,全部買了高檔的茅台和中華,光一瓶茅台就要三塊五,而且還買了四瓶,香菸六條。

    邊梅見李和兄妹倆買好東西,心裡不是用震驚能形容的,一次性花掉別人幾年的工資,可不是普通人幹的出來的,於是就問,“你不是在上學嗎?從哪裡發的財?你家裡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1章 關係

     李和把袋子裡東西整理好,笑著說,“我們不是有學校生活補貼嗎?這可是我攢了好幾年的。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沒遇著你,我可是有錢都花不出去。”

    邊梅沒好氣的說,“可也不能這麼花吧,誰家也禁不住這麼敗啊。”

    “沒事,年後我就參加工作了,這不就又能轉的開了。”

    邊梅突然羨慕的說,“還是你們大學生好,出來不管分個什麼單位,還能分房,工資也高,什麼都比我們強。”

    李和說,“還沒準的事呢。你看看也快中午了,我請你吃個飯,這裡有什麼私人的飯館嗎,咱去搓一頓。”

    邊梅不屑的說,“去啥私人管子,那種黑心的私人飯館,別看現在好,說不定哪天就取締了,投機倒把能有啥好結果。咱去國營飯店,我最喜歡裡面的水煮魚片,滑溜溜的,味道好的很,我有票,裡面師傅我都認識。走吧,跟我走。”

    李和沒法接話茬了,就只得跟在後面。

    國營飯店就在百貨公司的兩條街處,對面還有一個拉麵館。

    國營飯店挺大的地方,能在這種地方辦結婚酒席,就屬於高檔的不得了。

    進門處左面就是開票處。吃啥都在這給大媽交錢開票,然後自己去各個出菜口去換吃的,沒人伺候你給你端菜。

    飯店裡面霧氣繚繞,坐了不少人,桌子上不少都是熱騰騰的鍋子。

    找到一處空位,李和說,“你把票給我,我去開單,你吃啥?”

    邊梅說,“不用,我招呼人過來。”

    邊梅招了招手,一個繫著圍裙的小姑娘跑過來,笑著說,“梅姐,你好久沒來了,今天吃啥,我給你整。”

    邊梅熟練的報了幾個菜名,又轉頭問李和,“還要吃啥?儘管點。”

    李和說,“再加個紅燒肉吧,就咱三個人,夠吃了”。

    等小姑娘轉身走了,李和說,“你挺熟的嗎,要是換我來,人家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邊梅傲氣的說,“那也看單位,我們可是百貨公司。”李和明了國營單位之間的關係,計畫經濟時代,大部分都是一個爹。

    比如各個單位經常互換自產的產品,我拿白糖換你豬肉,你拿搪瓷缸來換我菜刀也行。

    再誇張一點的單位,印刷廠是自己的、幼兒園是自己的、醫院是自己的、水廠是自己的,甚至於養豬場都是自己的,自己食堂吃剩的東西再拿去豬吃,豬長胖了再給人吃,人吃剩的再給豬吃。形成了一個循環,這麼一說,怪噁心的。

    國企單位裡面扯不清死說不明白的關係。這種算“混搭”關係戶,都在國營單位混,都會互相留個臉。

    李和笑了笑,對邊梅說,“你們是挺吃香的,真是羨慕不來”。

    邊梅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得意,大了些聲音說,“誰求不著誰啊?他們今天要是敢甩我臉子,他們用到我的時候,到百貨公司求著我都沒用。”

    李和點了點頭說,“所以辛虧遇著你了,要不然我只能去南門地攤上買點東西了。”

    邊梅說,“咱可是同學關係,你不是一般人,你是大學生,前途好,說不準哪天我就求著你了。別覺著我勢力,人活一輩子,關係兩個字,還看不透,不是瞎活嗎?”

    邊梅突然又轉了話題說:“你們吃完趕緊回去,別留過夜,一幫小年輕大冬天神經病一樣,袒露著胸,衣服上的破洞用膠帶貼上,褲兜裡裝著白酒瓶,喝的醉醺醺的,在電影院門口、鬧市區,很容易找茬鬧事兒。”

    李和點了點頭,“吃完就回去,放心吧。”

    邊梅說,“金建華還記得吧?”

    見李和犯楞,邊梅直接說道:“以前就坐在你後排,現在人家開著大汽車,在縣裡運輸隊,經常偷帶一些上海的緊俏貨,都是我來銷。一件成本價26塊的風衣知道轉個手,能賺多少嗎?”

    李和略帶好奇的說,“30?”

    邊梅沒好氣的說,“那是搶錢!”

    語氣緩了下,又說,“但也差不多吧,能有20塊,我跟金建華,四六分成,你看這就是關係的用處。還有你看,就是劉振國,你同桌你不可能不記得吧?”

    李和說,“這個我肯定記得。”

    邊梅說,“他爸管著火車皮調度。”

    說到這,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朝自己這邊看後,又低聲說道,“你看簽個字的事情,多簡單,連打個噴嚏的功夫都不到,就是有幾百塊到手。別人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一年到頭拿到手的工資,興許還沒這麼多。對了,咱酒廠的王主任,還是通過我關係調度火車皮的。”

    李和皺眉說道,“這個事情做起來……”

    邊梅搶過話,低低地笑了笑,“幾方都有利,何樂而不為?”

    李和看著柔弱的邊梅,愣了愣神。

    這妹子剛才還瞧不起投機倒把,怎麼轉眼,自己就干上了,這不就是倒賣批文嗎?

    這妹子太超前了,基本就是個拉皮條的掮客。

    其需求動力可概括為一句話,“有錢沒地方送,有人送不敢拿。”

    與之對應攛掇人去跳坑鑽洞的,也有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邊梅跟剛剛還鄙視投機倒把的完全是兩個人,臉色轉變之快,令李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京劇中的臉譜。

    她又陸陸續續說了好多人,電力局,醫院,各處國企單位羅列了一大堆。其實中間說的大部分人,李和還是有印象的。

    “牛生,就是你們男生給起綽號叫牛牛一的那個,現在在……”

    邊梅話匣子一旦打開,彷彿永遠也關不上。

    李和笑了笑,不好去勸什麼,人一旦到了興奮點,別人費再多口舌,都很難打消。他只得委婉地說道,“我覺得生意上賣賣衣服,夾帶一些緊俏商品是可以的,其他事情,摻和上,不是太好吧?”

    邊梅輕輕地哼了一聲,“你這人上學的時候,就有點冒傻氣,膽子小。要知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你看看現在什麼社會了,再守著舊的一套,西北風都喝不了。”

    這時菜上來了,邊梅收了嘴巴。

    一盤水煮魚、一盤紅燒肉、韭菜炒蛋、還有一盤大白菜,看起來顏色還都很不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2章 掃盲班

     老四深吸一口氣,鼻腔裡滿滿的紅燒肉香味。別人都沒動筷子,他也不好下手,只是那味兒催命似地鑽進鼻孔,引地唾液不斷分泌。

    “喝點不,這裡啥酒都有”,邊梅問李和道,同時熱情的給老四夾了菜,“小妹,儘管吃,不要客氣,我跟你哥聊會天。”

    老四也只能顧著吃了,添了碗米飯,也聽不到兩人低聲不知道聊的啥的內容,好菜好肉的誘惑力無疑更大。

    邊梅說,“你看吳青峰在電力局是管附近這一片的,出門誰敢惹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說,這們是我的管轄範圍,誰敢不聽話,不然讓他立馬沒電。”

    李和第一次發現,光明正大這個詞可以這麼用。

    和邊梅聊的越多,他心裡總算是放下了幾分,不過還是打算先看看再說,人不可貌相,也保不準是自己看漏了眼。

    不過在李和剛來,這姑娘沒表面那麼粗獷,他還是願意提點幾分的,就看日後這姑娘會不會做人了,現在說得再多也沒用。

    李和看了看外面雪下的越來越大,擺擺手說,“不喝酒了吧,喝多了誤事,這麼大雪,等會回去路上不好走。”

    吃完飯,李和帶著老四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鐘了,老四力氣小,根本提不了東西。

    李和沒辦法,買了根扁擔,袋子綁在兩頭,硬是從飯店挑到汽車站,下了汽車又從鎮上挑到家裡的。

    李隆說,“劉傳奇下午找你呢。”

    李和問,“說了啥事沒有。”

    “要開掃盲班,找你當臨時代課老師。”

    “真會拉壯丁。”李和苦笑。

    這也是城市和農村的兩級分化,城裡很多人都忙著出國鍍金,農村人倒好,跑掃盲班鍍金來了。

    晚上的時候,雪又大了幾分,王玉蘭燒了一大鍋的水,還取出來了些白面,居然破天荒的捨得把家裡掛在外面的臘肉拿了一條進來,說是做些肉臊子搟點臊子面。

    李和激動的淚流滿面。

    王玉蘭看著李和買回來的一大堆東西,那得多少錢,氣鼓鼓的說,“只允許你敗家啊。”

    李和去了劉傳奇家,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她老娘宣佈,“阿娘,你也得進掃盲班。”

    如今“掃盲”這個詞早已退出了中國歷史的舞台。

    如果是40歲以下,父母不識字的話倒是很稀奇,如果要講到文盲至少也要排到爺爺輩。

    中國掃盲運動,從50年代開始一直持續到21世紀,從百分之八十的文盲率降到不足百分之三,應該是人類歷史的奇蹟。

    新中國成立之時,十個人裡面能找出兩個會寫自己名字的都很困難,小學畢業就算文化人了,哪像現在大學生多如狗,博士滿地走。

    改革開放後又是開啟了一輪掃盲運動,整個洪河橋公社年年掃盲任務不達標,李莊這樣的更是年年墊底。

    這次縣裡發了狠,哪個村不達標,這個大隊書記也是到頭了。

    劉傳奇著了慌,跟上壩村的書記一合計,兩個村一起開班,年三十的跟前都把大家都動員起來,便是盼著能把這事給辦了。

    這次是臨時搭的班子,縣裡沒有派掃盲工作隊員,只好把幾個小學教師和李和推了上去,做民代老師,也顧不著他們樂不樂意,直接把人選給定了。

    他們把村委會的屋子打掃乾淨,一夥人瞎鬧騰,臨時掛了黑板,沒有桌椅只能搬來一些破木長板凳,湊合湊合,就這樣成了教室。

    教室有了,劉傳奇又遇到了跟以往一樣的問題,村民們並不積極,好說歹說就是不願意來,這掃盲對象以婦女居多,有人說:“白天看孩子,洗衣服,燒飯,哪有時間上民校?”

    有些封建思想嚴重的老太太不讓自己的姑娘、兒媳上掃盲班。她們說:“男人女人黑夜上民校攪和在一起,有什麼好的?棉花見火哪有不著的?”

    李和見劉傳奇嘴角上火,這麼為難,就說,“你在大廣播裡喊一嗓子,咱村掃盲不達標,地收回來,重新開吃大鍋飯。”

    這年頭嘗過分地的好處,誰還想吃大鍋飯?

    劉傳奇一跺腳,照辦,心想非得治治這幫不省心的老娘們。

    村裡廣播一響,那群頑固分子是不來也得來,一個兩個乾瞪著眼,邊罵邊妥協,看她們的模樣,沒幾個樂意的。

    王玉蘭死活不樂意去掃盲辦,吱聲道:“死活一輩睜眼瞎了,多識幾個字能成仙還是咋的。讓我拿鋤頭行,拿筆就太難了。”

    像王玉蘭這般想法的人太多,以前大字不識個,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非得倒騰這玩意,淨是添麻煩。

    不過也有積極的,一心盼著多識幾個字。

    開課那天,也離年三十沒幾天了,李和滿懷信心地去了,只見堂屋兩面板壁和一面牆上貼了十幾條標語,一條標語寫的是高爾基的話:書籍是人類進步之階梯。

    還有一條是列寧的話:在文盲充斥的國家裡是建設不了社會主義的。

    大隊幹部向大家分發識字課本,李和也拿了一本。

    識字課本上有一張常用字表,列有2500個字。

    一個村委會硬是塞了二個村子的八十多號人,站著蹲著坐著,都有。

    年紀大的四五十,年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穿得都是顏色各異。

    “一張椅子h,h,h,h要頂格寫,佔據第一格和第二格。”李和被趕鴨子上架,在教室裡做起了義務工。

    這學認字,肯定還得從拼音開始……

    裡面姑娘小媳婦居多,屋裡嘰嘰喳喳,李和不停地敲著手裡充做教鞭的樹棍,就是安靜不下來,十分鬧心。

    這些可不是真學生,都是村裡熟人熟臉,一句話重話不能說,否則傷了和氣。

    有的人嗑瓜子,有的人納鞋底,嘮閒話的也不少,沸沸揚揚,就沒幾個是認真聽的。

    台底下甚至還有她老娘王玉蘭,正跟潘廣才她老娘底下聊的眉開眼笑,不亦樂乎的。

    說是說不得,罵是罵不得,李和硬著頭皮站在台上一個人吐沫橫飛。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3章 何招娣

     李和折騰了兩個晚上,沒轍,跟兩個學校老師一商量,最後說,“分成快慢班吧,我們起碼要把真心學習的那群人培訓起來。”

    一個學校女老師說,“這樣也好,不然儘是一窩蜂瞎鬧騰,有人想聽還聽不著。”

    一個男老師說,“早應如此,前兩天可難受了。誰帶快班,誰帶慢班,咱抽籤。”

    第二天李和跟兩個老師選了一些進取心重的人進了快班,大概有四十多人,還算令人欣慰。

    分完班,又是把以前放農具的屋子收拾了下來,重新收拾了一下,變得像模像樣。

    分了快慢班,教學次序明顯好了許多,和往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快班這些大人學員別看沒有上過學,但學起來特別快,有種如飢似渴的感覺,因為渴求文化,他們早就從別的渠道認了字,大多會寫自己的姓名。

    只不過大家在識字課本上寫的姓名都很嚴肅認真,儘管字體有些歪歪扭扭,但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掃盲班一晚上上一課,其要求是會讀會寫會用3-5個字。這進度算是比較快的,因為一晚上的學習只有1個多小時,考慮到冬季的天氣,時間不能太長,否則要冷得受不了。

    但這一要求快班的學員都做到了,而且超出李和想像,這可能與課本編寫適合成人的生活經驗和興趣有關。

    大人們掃盲學習有成效,特別他們渴求文化的精神,李和都有點感慨。

    這裡面的學員也要上壩村過來的,有些人家裡情況不好,都沒手電筒,幾個婦女就是直接綁紮火把在漆黑的冬夜裡踩著雪地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家走。

    至於像李和老娘王玉蘭這種落後分子,就是慢班裡,有一茬沒一茬的納鞋底混日子。

    李和的講台正對的窗戶早就壞了,冷風正對著他猛吹,當晚就被凍得腿都麻了。

    第二天正準備去找點把窗戶堵上,發現早就被人用編織袋塞了麥稈堵的嚴嚴實實。

    教室裡只有一個女孩子坐在板凳上,手捧著書,笑著對李和說,“李老師,早就看你挨凍了,剛剛來得早,就給堵上了。”

    李和不習慣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喊老師,慌忙說,“別喊老師,我就臨時代幾天,跟他們一樣,喊我二和就成。你不是李莊的吧。”

    小姑娘一愣,然後說,“我咋不是李莊的?你都不認識我?也難怪,你一直在外面讀書。我爸是何老西。”

    “招弟,盼弟?那一家子?”李和脫口而出。

    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這奇葩的一家子,名字都脫口而出的叫出來了。

    來弟、招弟、領弟、念弟、求弟,來娣,招娣,勝男,冠男,亞男,若男,又招,再招,小停,停。這些姓名都很有中國特色。

    重男輕女其實在農村是正常現象,沒什麼見怪不怪的,可是奇葩成何老西家這樣子的,李和兩輩子都不多見。

    何老西家重男輕女的不是何老西本人,而且他對三個閨女倒是沒有多差,一心要生兒子的是他媳婦。據說,生下三女兒盼弟的時候,何老西媳婦趙春芳心痛的哭得淅瀝嘩啦,當場就要尋死。

    當時趙春芳懷第三胎的時候興奮的幾天沒怎麼睡,結果最終生了還是女兒。結果女兒在她眼裡就成了透明人兒。後來趙春芳半夜發狠扔到了河堤上,何老西找不到三閨女,急的半夜又尋了回來。

    何老西本身自己就窮,已經有了三個閨女,哪裡是那麼容易養的,很堅決的說“孩子他媽,咱家就不要再生了,這可怎麼活啊”。

    趙春芳哪裡能同意,“你個窩囊樣,老娘要是生不出兒子,保不準人家怎麼笑話俺肚皮不爭氣呢。你趕緊上來,這次一定是個小子。”

    “要是還是閨女呢?”

    “不可能了,這次一定是小子這本事在你身上,又不在俺身上,看你有多大本事,你使多大力。”

    “瞎說!娃懷在你肚皮裡,跟俺們男的有一毛錢關係。”

    何老西死活不願意上自家婆娘床了,不顧趙春芳罵罵咧咧,天天只顧自己悶頭睡。

    趙春芳自然越罵越難聽,天天強迫自己男人同房,成為方圓幾里地的笑話。

    李和後來一直在外地工作,有次回來聽王玉蘭八卦過,趙春芳在快五十歲的時候終於懷了一個小子。

    哪怕超生罰款趙春芳都是開開心心,今天殺公雞,明天烀豬蹄,不過這小子後來倒是偷雞摸狗,不怎麼爭氣

    李和跟王玉蘭感嘆,“生活中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呢?腦子抽了。”

    王玉蘭老太太倒是眼睛一翻,“有!怎麼沒有,只是你過得太好了你才不覺得的!”

    最讓李和感嘆的是,這何老西家三個閨女沒有一個簡單的。

    三個姑娘似乎都是天生做生意的,靠著一條破舊的舢板船,兩岸拉煤炭,拉沙石,發展成為淮河兩岸有名的船運大老闆,十七八條貨船,百十輛貨車,又是麵粉廠、窯廠,又是棉廠,徹徹底底的發了,底子比李和都殷實。

    不過大姑娘倒是個可憐人,終生未婚。

    所以後來許多人感嘆,這何老西家前半生的運氣都是作沒的。

    李和看著眼前姑娘,不知道是老大還是老二,烏黑的大辮子,小麥色的膚色,五官很耐看,就是太瘦弱,大冬天的衣服穿的也很單薄,於是就問,“你是老幾?穿這麼薄不冷嗎?”

    小姑娘爽朗的笑道,“不冷,以前不都是這樣嗎,早就習慣了。我是老大,我是何招娣。”

    “你以前沒上過學嗎?我感覺你認識不少字呢。”

    小姑娘噗呲一笑,“李二和,你忘了我跟你一般大,我跟你同學呢,不過我就上了一年級,後面就沒去了。小時候不懂事大傢伙都喊你二愣子呢。”

    李和差點把這個外號給忘了,因為李兆坤叫二流子的緣故,他又排行家裡老二,就得了個二愣子的外號。

    不過對於和李招娣同學的事情,他是沒有一點記憶的,何況只是同了一年學。

    “不好意思,真的一點印象沒了,大概那時候太小了。”

    這時候門口有人在說話,在地上不停的跺腳,使勁晃身子抖落身上的雪。

    陸陸續續的教室開始進來不少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4章 草垛子

     兩人都很默契的不再說話。

    等人來齊了,李和就開始跟往常一樣在黑板上教拼音。然後寫上“掃、把”兩個字,帶著大家讀了幾遍,講了一遍筆畫結構,讓大家抄寫。

    大部分都是把薄薄的紙片放在長凳子上,蹲下來一筆一劃的刻,每寫一筆都要看一下黑板。

    底下有人問,“二和,明晚就是年三十,不能留著咱過年了吧。”

    也有人說,“年三十來上課也行啊,管飯就成”。

    有人笑著說,“王玉蘭就在居委會教室,你去招呼一聲,問他樂意不樂意。”

    “吃她一頓飯,恨不得要她命了,你們趕緊熄了心思,不要做白日夢。”

    ...............................

    李和受不了這群老娘們編排自己老娘,而且還是當著自己面,趕緊出聲,要不還不知道怎麼沒玩沒了呢,“明天休息,初四晚上過來。”

    “初四不能出門。”

    “灶王爺來查戶口....”

    李和忘了這麼一茬,回去還要跟兩個老師商量,只能改口道,“那就初五,初五晚上。”

    就這麼商量定了,大傢伙也沒了意見,才算安靜下來。

    陸續有不少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幾個寫字慢的磨蹭了會,李和等了一會,才關了燈,鎖門出教室。

    打開手電筒發現何招娣蹲在過道,李和過去問,“怎麼了?”

    何招娣滿手都是煤油,指著地上已經碎裂的燈罩說,“煤油燈提手上的鐵絲可能鏽了,我提的時候不小心斷了。”

    李和看了一眼地上,就是個簡易的煤油燈,拿了個舊的墨水瓶子放了煤油,白鐵皮包棉花做的燈芯,然後加了個燈罩,因此就說道,“你去雪地裡擦把手,把燈芯撿起來就可以,其他的沒啥可惜的。我送你回去。”

    何招娣猶豫道,“墨水瓶瓶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我明天給你個罐頭瓶子,我家裡有,明早我讓我家老四給你送過去。”

    “你真的給我一個罐頭瓶?”,見李和點頭,何招娣又慌忙說,“不要你家老四送,我明早自己過去拿。”

    “那也行,走吧,我送你回去。”

    兩家雖然都在一個村子,但是並不是一個生產組,李莊又是沿河分佈的帶狀,所以有點距離,到何招娣家還要過一條小河。

    出了村委會,雪下的越來越大,此時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田地,沒有住戶人家,就沒了參照物,很難識別路。

    兩個人在白茫茫的曠野裡,有點著慌,何招娣突然說,“要不你回去吧,我找個草垛子,躲一晚,明早就好了。”

    雪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

    李和聽了何招娣的話,搖了搖頭說,“再試試找路”。

    李和上前幾步,把手電筒又超前舉了點,手電筒的亮度有限,並不能看多遠,腳下是白茫茫的,遠處是黑乎乎的。

    何招娣突然對著燈光下從雪堆裡勉強冒出頭的幾根樹枝說,“那個就是大溝子,是個榕樹茬子,我記得的”。

    何招娣在溝北邊,溝不好過,平時都要繞著這個溝走。這次為了趕時間,她匆忙間就沒有繞。

    她走到溝邊,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因為溝又深又陡,又趕上下雪天,剛走沒幾步,腳底忽然一滑,整個人都摔到了溝底。

    何招娣在雪地裡掙紮了好半天才爬起來,她的胳膊很疼。

    李和慌忙過去,把他扶起來,給她撣了撣雪,“你咋這麼冒失,裡面要是有樹茬子,紮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何招娣笑著說,“多大個事,按我說,我還是找個草垛子,更踏實點。”

    李和倒不知道怎麼辦了,一個大姑娘是不可能帶回家的,肯定是解釋不清楚的。

    要是讓她一個人睡草垛子,李和也不放心。

    至於陪她睡草垛子,早上要是被人看見了,兩個人以後就要迎風臭三里地。

    何招娣頭脹脹的,腦門嗡嗡的有點疼,也顧不得李和了,轉身就往回走。

    李和手電筒趕緊給他找路。

    何招娣看到一個凸起的高包,過去把雪扒了下來,高興的說,“我就說,這是個麥稈垛子嘛。”

    扒開裡面的麥草,人就一下子鑽了進去,找了個舒服位置,衝著李和說,“二和,你回去吧,我熬一夜,等天有點亮色就行。”

    李和用手電筒照了照來過的路,兩人的腳印都被雪蓋住了,根本發現不了一絲痕跡。

    好不容易找到的路又沒了,只得苦笑道,“你覺得我還能找到回去的路嗎?”

    何招娣大笑,又把旁邊的草劃拉了一下,騰出了一點空間,“那剛好,你也進來吧,暖和的很。”

    李和無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擠了進去,又把周邊的麥稈擠踏實了一點,跟何招娣刻意保持了點距離。

    何招娣說,“沒事,你往這邊來點,兩個人暖和點。”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可是草垛子確實很暖和。

    李和關了手電筒,到處是一片黑暗,只剩下兩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李和想找點話題,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

    何招娣突然說,“二和,我挺佩服你的,一直學習好,還能上首都上大學,你將來有自己的路。”

    李和說,“我就是每個人都會好的,你也會好的,可能比我還好,羨慕我什麼。”

    “謝謝,所以我不信命,我一輩子非要掙個命出來”。

    李和聽著何招娣落地有聲的豪言,不知道是佩服還是心疼,久久沒有說話,這個姑娘沒有一般農村姑娘的那種俗言俚語,一言一語都跟別人不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讀書的學生。

    李和如果不知道他的前世過往,也就聽聽罷了,可是他確實知道這個姑娘有多拚命,這句話也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此時李和也是帶著敬意的。

    何招娣又說,“可我還只是農村丫頭,一個一無是處的農村丫頭。”

    李和慌忙說,“怎麼會呢,你這麼努力,將來一定會很了不起,相信我,你會很了不起。你會讓所有人為你驕傲。”

    “你要是沒考上大學多好。”何招娣突然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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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訴衷腸

     李和沒聽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看不到何招娣的表情,笑著道,“你怎麼會盼著我考不上大學?”

    “你要是沒考上大學,我就嫁給你了。”

    李和根本反應過來,心裡想說,大姐啊,咱們兩輩子根本沒有任何交集,你這說的是哪裡跟哪裡啊。

    “我們從來沒說過話吧?”

    何招娣道,“怎麼沒有?小時候咱倆還在一起玩呢。你們家兩個兄弟,你爹又不是個正干的,你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在家裡娶親,你就沒得挑挑揀揀,我要是嫁過去,你們家一准樂意。”

    李和覺得何招娣的身子在慢慢靠過來,散發著迷人的味道,那種少女特有的味道。

    李和說,“那倒是真有可能。”

    何招娣的頭已經靠在了李和的胸膛上,“你不要動,你不會覺得我是隨便的人吧。”

    “不會,不會。“李和不知道是不是這輩子智商不夠用了,這是命犯桃花還是桃花運,這個姑娘上輩子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啊。

    李和身上已經有了反應,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何招娣說,“躺在你懷裡真踏實,真的,真的很踏實。我也過年23了,我家老娘那麼逼我,我一個都不願意嫁。找不到喜歡的,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怪?”

    李和也放開了,不一個小姑娘都不怕,自己怕什麼,直接道,“你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喜歡就不嫁就是了。”

    “我就是這性子,一輩子要掙命,我要讓別人明白,女人不比男人差。”

    “恩,我明白。”

    外面的風好像更大了,到處嘩啦啦的響,洞口已經有風灌進來來了。

    何招娣感覺李和渾身抖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冷了?”

    說完跪起身從草垛裡面又摟了好幾把草,把洞口堵上了一點,只留了一點縫隙透氣。

    又把身上那薄薄的舊棉襖脫下來摸索著蓋住李和身子,“你蓋住點,我不怕冷,我老娘一追我打,我就是草垛子睡一夜,已經早就習慣了。”

    李和要把襖子推回去,結果不小心摸到了什麼地方,急著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草垛內空間太小,兩人又都蜷著身子,李和身材高,費力擰身子,何招娣個子也不小。

    李和感覺很彆扭,但是突然覺得又有點享受。

    何招娣說,“沒啥,我都不害羞,你緊張個啥。“

    何招娣直接又躺倒了在李和身上,“我說的是真的,我就感覺像做夢一樣。”

    “做什麼夢?咱倆大活人。”

    何招娣突然坐起身子說,“李二和,要不我把身子給了你吧。反正我這輩子也沒打算嫁人了。”

    李和好笑的說,“你一個姑娘家懂什麼啊,不要渾說”。

    何招娣移了移身子,在李和的懷裡靠的更緊了,直接說,“我都懂,以前生產隊沒分牲口的時候,都是我配種,人跟牲口有什麼不一樣嗎?再說,我倆妹妹都是我接生的。”

    李和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麼解釋了,換話題問道,“生產隊牲口不是是大壯他爹管著的嗎?怎麼有你事了?”。

    “怎麼沒我事?我可是在公社學過獸醫的,咱生產隊的牲口生病,配種,都歸我管。劉老漢只負責喂料、趕車、看守牲口。你大前年抓黃鱔的時候,你家老三來借驢子還是經的我手呢。要是別人一下子借兩頭驢子,我才不樂意呢。”

    李和一直以為過的是劉老漢的手,不知道這裡還欠了何招娣的人情,不好意思的說,“謝謝,我是真的不知道里面的事情。謝謝你幫我這麼大忙。”

    “我心甘情願,怎麼我都樂意。”

    李和小心翼翼的問,“我們以前小時候那會聊過天嗎,我都沒什麼印象。”

    何招娣突然又親暱的摟著李和的脖子,“怎麼沒有,你還說過要娶我當媳婦呢。”

    一般男人說出‘我要娶你’這種話,不過也是為了可持續發展下一炮。

    但是李和冤枉啊,他的記憶里根本沒有一丁點的有關何招娣的事。

    何招娣越說越多,“你上初中的時候,我每個週五的下午都早早的等在村口,後來你高中了一個月也不一定回來一趟了。等到你上了大學,我就更沒機會瞧著你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李和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是挺傻的,因為我從來沒瞅見過你。”

    “我就遠遠的能看見你,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就想呢,等我以後有錢了,我就買個摩托車,就是咱公社派出所那種,以後你去哪,我就能遠遠的跟著了,不怕跟丟你了。”

    “不就是一個摩托....”剛說道摩托車,李和戛然而止,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大概是他第一次帶張婉婷回家的時候,當時有很多人過來看新媳婦,記得確實是一個穿著皮夾克,帶著蛤蟆鏡的年輕的姑娘騎著摩托車,在人群裡盯著張婉婷看,在自己家門口瘋狂的打轉,繞著李莊瘋狂的繞圈。

    李和當時還問李莊什麼時候有這麼時髦的姑娘,王玉蘭還說,“何老西家大姑娘有點錢瞎騷包,一個大姑娘騎個摩托車到處臭顯擺。”

    李和突然笑不出來了,他怎麼就不明白,上輩子會莫名其妙的欠了這麼一大孽緣,心裡像被石頭砸了一下,低聲的說,“對不起。”

    “你這話說的,你有啥子對不起我喲,我說了都是我心甘情願。”

    李和能感受到兩個人的心跳,把何招娣摟在懷裡摟的更緊了,“相信我,你會將來遇到更好的,我不值得你這樣。”

    “值不值當,你說不了不算。我就活的沒著沒落的,看到你我就覺得有了著落,真的有了著落。現在能躺在你懷裡,就是現在死了都值當。”何招娣說道。

    “說什麼胡話,好好的,都好好的,誰離開誰,都能活的好好的。”

    何招娣一翻身直接騎到了李和身上,雙手摟著李和脖子,“我說給你就給你,不要磨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6章 夢醒時分

     何招娣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秋衫,李和有點呼吸不過來,“不能這樣,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能這樣害了你,害了你一輩子。我沒幾天就要學校開學了,明知不會有結果,何必這麼衝動。”

    “你是嫌棄我?“

    “怎麼可能,你是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姑娘了。你想想你將來要有自己的家庭的。我們這樣做,你將來要怎麼跟別人交代。再說要是不小心懷孕,更是毀了你一輩子。”

    何招娣說,“人跟牲口能有什麼區別,給老母豬配種都要三番五次,人哪有那麼容易懷孕。別磨蹭,我說了我不怕,我這輩子是沒打算嫁人的,像我爹媽那樣,一輩子活個什麼勁。即使生了孩子更好,也是我何招娣的,跟你半毛錢關係沒有。”

    李和不敢跟何招娣這樣繼續聊天了,要是跟個小流氓一樣,隨便把一個大姑娘名節毀了,又負不了責任,他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關,“我有點困了,咱趕緊眯會,趁天沒亮,趕緊走。被人瞅見了,有多少嘴巴也說不清了。給你襖子,快穿上,你穿的有點薄了。”

    何招娣沒有去接衣服,用手摸了摸李和頂起的部分,笑著說,“你都難受成這樣了,還撐個什麼勁,哈哈,你要不把手電筒打開,我瞅瞅你啥子臉色。”

    李和往草垛子裡鑽地更深了,身上又蓋了點麥稈,笑著說,“你別撩撥我了,小心我真把你辦了,不然你哭都沒地方。趕緊睡會,早起回家收拾收拾就過年了。”

    何招娣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整個人都是蒙的,把胳膊伸過去,單手摟著李和躺著,“那我摟你睡,你過來點。”

    李和這次沒反對,何招娣身上的火力確實比他強點,兩個人在一起更容易取暖。

    何招娣側躺著把李和摟的很緊,一隻腳搭在李和身上,甚至能感受到互相的鼻息,不過再也無話。

    李和就這樣靜靜的平躺著,腦子裡跟亂麻一樣,他對何招娣的感覺很複雜,擁有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身體,怎麼可能不迷戀這樣這樣爽朗、迷人、充滿朝氣的姑娘,而且這個姑娘有著誘人的身體。

    但是李和卻不得不承認心中對她有著隱隱約約的害怕,害怕自己的衝動會毀了他。

    夜很靜,甚至能夠清楚的聽到貓頭鷹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李和被這樣摟著有點不舒服,感覺何招娣可能睡著了。

    李和慢慢的抬起頭,輕輕的將何招娣的手移開。

    “別動,我就要這樣摟著你,我知道這輩子不會再有機會這樣摟著你了,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何招娣把李和摟的更緊。

    你說你嘗盡了生活的苦

    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因為愛情總是難捨難分

    何必在意那一點點溫存

    要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

    在每一個夢醒時分

    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

    唱著唱著李和就哭了,果然哭比唱容易。

    “怎麼就唱完了?”何招娣有些不甘的跟李和咕噥一句,帶著明顯的哭腔,“真的好聽,從來沒有聽過,你繼續唱吧。”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紅塵啊滾滾痴痴啊情深

    聚散終有時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我拿青春賭明天

    你用真情換此生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何不瀟灑走一回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紅塵啊滾滾痴痴啊情深

    聚散終有時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

    越唱的響亮,李和越止不住淚了,把頭埋在何招娣的胸口上,深深的說了一句,“對不起,如果有來世,來世一定不辜負你。”

    何招娣笑著說,“好了不要唱了,真的,我已經知足了。”

    她的笑,帶著哭腔。

    李和靜默,兩個人都是淚雨無言,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何招娣早早的醒來,像沒事人一樣,更像做夢一樣……

    就那麼默默的不了了之了。

    偷偷的親了一下李和的額頭,穿上棉襖,趁著微亮的天色直接走了。見到喜歡的人,變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塵埃裡,可心裡又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她從來都無法得知,是究竟為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也許心上有一個缺口,它是個空洞,呼呼的往靈魂裡灌著刺骨的寒風,所以急切的需要一個正好形狀的心來填上它,現在卻恰恰是個歪歪扭扭的鋸齒形,怎麼都填不了。

    李和醒來的時候已經尋不見何招娣的人影了,

    鑽出草垛子,用雪抹了下臉,才感覺清醒了一點。

    回到家時候,王玉蘭問,“一晚上就沒瞅見你人,哪去了。”

    李和說,“在陳胖子家睡的,商量了點事。有吃的嗎?”

    王玉蘭努了努嘴,指著灶台說,“鍋裡有稀飯,有饃饃,自己弄,俺可伺候不了你。”

    李和搞不清楚老娘大早上又是哪裡來的脾氣,只得自己把鍋蓋掀開,從蒸籠上拿了個饅頭,低聲問老四,“咋的啦,她這大早上的什麼脾氣?”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夜夜思君不見君。”老四直接仗著王玉蘭聽不懂,大聲的搖頭晃腦的說道。

    “就你會作怪。”一句話沒頭沒尾的,李和卻聽懂了,繼續問,“他沒回來?這都年三十了,估計是回不來了。”

    “who care?”

    “少跟我拽文,有那功夫多看書去,少半瓶子晃蕩。”李和吃了兩個包子,又喝了一碗稀飯,直接跑到了自己屋裡,就倒床上了,李兆坤回來不回來過年,他並不關心。

    剛躺下,聽見老五的聲音,覺得不安心,有這小禍害在,他是睡不著安穩覺的,就又慌忙起來把門給插上了。

    這一覺李和才算睡得舒心,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左右,才讓尿給憋醒。

    家裡的廁所,就是一個一個大糞缸,李和一直沒信心能堅持的了那味道,直接穿好衣服,去門口小樹林子裡面放水。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29
第147章 年三十

     李隆小夫妻倆也抱著孩子過來忙活過年了,不過孩子還是不認李和,一直不讓抱。

    王玉蘭說,“拍門喊你吃午飯,你也沒醒。你吃點饃饃吧”。

    “我留點肚子晚上吃吧,現在不餓”,李和說完又轉頭問李隆,“我前天從縣城買的東西,給大姐送了嗎?”

    “送了五尺布,還有三斤粉條。棗糕、糖果、菸酒我都見樣給的。”

    李和想了想繼續說,“你把堂屋的酒給阿爺送兩瓶、劉傳奇給兩瓶。”

    李隆聽了話,抱著孩子起身要去,王玉蘭不樂意了,“那劉傳奇找你代課,咱一毛錢的好沒落著,還往裡搭啊。”

    李和看李隆發呆,就說,“你可是馬上又要二胎,現在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我可就不管了。”

    王玉蘭看著大肚皮的段梅,想了想也就沒阻攔了。

    李和又突然想起了何招娣,直接從門拐拿了個白酒空瓶,他準備給何招娣做個煤油燈。

    找了個廢舊的牙膏皮,剪下一個皮條,包上棉線,就成了燈芯。

    用剪刀在瓶蓋上鑽了個空,用燈芯穿過,添了點煤油,放上自家的燈罩,一個簡單的煤油燈就這麼三兩下做好了。

    李和在琢磨要不要老四送過去的時候,何招娣倒是自己過來了。

    王玉蘭說,“招娣來了,你家開始包餃子沒?”

    何招娣說,“家裡正忙著呢,我就有幾個字不認識,來問問二和。”

    “那你們忙,要喝水自己倒。”王玉蘭一聽說是來認字的,立馬沒了興趣,轉身又回了廚房。

    李和把煤油燈遞給何招娣,“你瞅瞅,是不是比你之前的強多了。”

    何招娣見李和把這麼個小事能放到心上,自然高興的不得了,不過看了一眼那個有點發黑的燈罩說,“謝了,我以為你給我個瓶子完事呢.這個燈罩是你家的吧。你給我了,回頭你老娘找不著,還不冤上我?她東西可都是有數的。”

    李和擺擺手,“又沒刻名字,拿去用就是了。再說,咱家都有手電筒、也有馬燈,也有電燈,基本用不上這個了。”

    何招娣要走,李和送到門口,“天冷,你多穿點衣服。”

    ”李二和,你是個好人。“

    ”我當然是個好人,你不用再給我好人卡了。“

    何招娣說,“我畢業會留在那裡嗎?“

    “大概會吧,我也是看學校怎麼分配的。”

    “恩,那我知道了,我走了。”說完何招娣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個新年依然沒有多大新意,新年的宏鐘大呂撞響,千門萬戶的鞭炮驟然響起。這鞭炮雖不及焰火氣勢雄壯,但它卻像滾滾的春潮,震撼激盪在山鄉的角角落落。

    年三十這晚上飯菜剛上桌,卻突然一下子停電了。

    李和也沒去檢查電路,早就有了停電的心裡準備,電力不足,停電是經常性的問題。何況又是年關口,更是用電高峰,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王玉蘭摸黑點著了煤油燈,突然找不著了燈罩,咋呼老五道,“是不是你這熊孩子拿去玩了,想想放哪了?趕緊找找,一點都不省心。”

    老五委屈的說,“那麼髒,俺才不玩呢。”

    李和趕緊打圓場,“沒燈罩也行,你放堂屋就是了,屋裡也沒風。你要是去廚房,抽屜裡也有蠟燭,我在縣城買了一大堆呢,放到廚房裡夠用了。”

    李和拉開抽屜,隨手點了一根蠟燭,屋裡倒是更亮堂了一些。

    王玉蘭說,“那多浪費,有煤油燈就行了。”

    李和說,“孩子跑來跑去,等會再來人,黑乎乎的啥都瞧不清。”

    年夜飯,王玉蘭沒有打折扣,雞鴨魚肉都是很齊全。李和兄弟倆開了一瓶茅台,李隆說,“還是好酒喝著帶勁,一點不上頭,這一瓶咱倆喝完。”

    段梅說,“你別喝多了,等會要帶孩子去拜年。“

    李隆倒是聽話的很,直接抿了最後一杯酒,就把酒瓶給了李和,自己不願意喝了。

    王玉蘭見兒子又被媳婦管住了,有點不滿了,就說,“年三十正經的不喝,什麼時候喝,多喝點,等會俺帶孩子”。

    段梅說,“你可哄不來孩子睡覺,這孩子晚上可鬧騰了。俺肚子裡這個晚上也鬧騰,一宿一宿的,俺都睡不安穩。隆子喝多了,晚上就沒頂事的了。”

    李和見婆媳倆,這點小事都能掐起來,他可管不著,只管悶頭吃自己飯,喝自己酒。

    不過王玉蘭終究是軟綿性子,也翻不出啥浪花。

    吃晚飯,王玉蘭掏出手絹,給了每人給了一塊錢,算是壓歲錢。只有大孫子是破了例,給了兩塊錢。

    李和也給了李沛5塊錢壓歲錢,這次孩子這次是不認生了,盯著錢就不撒手了,還怯生生的喊了大伯。

    李和說,“這以後一準是個財迷。”

    老五朝著李和伸伸手,“俺的呢。”

    “錢沒有,拍掌倒是有,要不要?一邊玩去,趕緊洗個臉,跟你三哥去拜年。”話剛落音,看見老五要癟嘴放大招,李和趕緊掏出五塊錢,“過年,不准哭,你要是敢哭,我非揍你,讓你哭個過癮。”

    老五立馬笑嘻嘻的接了,李和感嘆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因為今年李兆坤不在,李梅也不在家了,李和不好出去拜年,家裡要是來人,就沒招呼的,靠王玉蘭一個人可是不行。

    段梅因為懷孕身子重,吃完飯,就讓李隆先送回家,直接上床躺著了。送完段梅,李隆才抱著孩子,帶著老四老五出了門。

    李和看著王玉蘭一個人在廚房忙活,過去幫著把灶台燒熱,“水夠熱了吧。”

    王玉蘭說,“你去把花生瓜子拿出來,等會來了人,別找不著。”

    “我等會就去拿,估計來人還有等會呢,咱家吃得早,我看他們才剛放炮呢。”

    王玉蘭嘆口氣說,“等你呢今年畢業了,再結了婚,俺就徹底鬆了心。你爹要是能回來,俺就把老三的地要回來,自己種,才不跟他們摻合呢。”

    李和說,“我結婚早著呢,這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地給老三就是了,讓他每年該多少口糧,給你多少,夠你們娘三個吃就是了。錢呢,我給你。老四老五的學費也都是我來給,不要你操一點心,你吃好喝好睡好。”

    “你說的容易,你都23了,還早著呢?畢業了就結婚,再拖著就是老光棍了,城裡姑娘咱找不著,家裡左右也多得是”,王玉蘭這點底氣是有的,兒子畢業了好歹是吃商品糧的,挑親也能挑出花。

    李和從口袋掏出一個戒指遞給王玉蘭,“給你的,試試唄。”

    這個金戒指是李老頭不知道從哪裡淘回來的,本來就稀罕,李和見著喜歡,自己就留在了。

    王玉蘭說,“從哪整的?”

    “你先接著,把手抹乾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30
第148章 楊學文

     王玉蘭用抹布擦乾淨手,小心翼翼的接過戒指,對著昏暗的蠟燭,眯著眼睛看了會,“這個是舊的吧?”

    “新的我也沒地買不是,我從人家手裡買的,特意給你留著的,你帶著試試。”

    王玉蘭說,“都這麼大年齡了,帶這麼玩意,招眼了吧。你自己留著吧。”

    李和給直接把戒指套到了王玉蘭右手的無名指上,大小挺合適,“不錯,挺漂亮的,這個舊的先戴著。等以後我給你換新的。”

    雖然有點氧化褪色,但是在蠟燭光的映襯下,依然有點金燦燦的感覺。

    王玉蘭把手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一咬牙,“那俺就先戴著,以後不用費這錢,還買啥新的。”

    這幾年隨著條件的改善,許多人又翻出了老物件,穿金戴銀,王玉蘭在公社也是見識過。

    李和又掏出一疊錢塞到王玉蘭的襖子口袋裡,“這是2000千塊,以後每年我就按這個數給你,該花錢的地方就花,老四老五以後都歸我管”。

    “你又從哪裡來這麼多錢,你不能又在外面胡鬧吧?”王玉蘭急著問道。

    “你看你又瞎操心了,我什麼時候讓你操過心。給你就拿著。”

    “俺自己有錢呢,你爹找幾回都沒找著。”王玉蘭低聲繼續道,“那俺給你存著,你以後娶媳婦肯定要用,你就會糟踐錢。”

    李和出了廚房,自己點了一根菸,怕是兩輩子都學不會如何去表達自己對母親的親暱,比如給王玉蘭一個擁抱,捶個背,或者說聲媽媽我愛你。只是母子情深,愛在心頭口難開。

    剛抽完一根菸,李兆明和李兆輝家的幾個孩子都來了,李和都給每個人的口袋裡塞滿了花生,還有從縣城買的糖果。

    幾個孩子都是歡天喜地的接了,出門後又是引來了不少孩子,因為糖果好,都眼巴巴的來了。

    李和本來糖果之類的就買的多,也沒小氣,每個孩子都給了一大把。

    陳永強、李輝來的時候,都嚷著要打牌。

    李和說,“輸錢你們不哭就行。”

    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人,李和覺得家裡耍不開了,剛好自己有村委會鑰匙,”咱去村委會,面積夠大。“

    一夥人自然同意,就到村委會開起了牌局,拼拼湊湊開了兩桌。

    李和對著坐在拐角的光棍漢劉老四說,“老四,多長時間沒換衣服了,都有一股味了。”

    劉老四用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然後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是有點餿味,媽的!這不怪我,為什麼我每次洗衣服的時候都下雨!”

    從這句話可以得出以下結論:劉老四洗衣服頻率小於等於下雨頻率。

    劉老四小個子、瘦瘦的,家裡窮缺嘴身體沒長開,人又膽小本分,一說一笑,沒啥脾氣,三十好幾還沒婆娘。他老娘算是天天燒香拜佛,祈求保佑她兒子早日成家。

    李和看著這個嘻嘻哈哈又隨性的單身漢,估計誰也想不到,後來靠去撿破爛,收廢鐵,也發了大財,每年回鄉,煙花都要放個幾萬塊聽個響。

    李和說,“現在是八點,咱們玩到十一點鐘,輸贏就這了。鬥牛行吧?”

    李輝說,“2分錢底吧,牛八翻倍,牛九三倍,牛十四倍,中不?”

    “太小了吧,怎麼也要1毛起步吧?”陳胖子嫌棄幾分錢的牌沒意思。

    另一桌人已經玩起了麻將,幾個人罵罵咧咧。打麻將賭注很少,一番一毛錢。

    “你日牌呢啊,抓緊出!麻溜,速度點!”

    “千刀萬剮不和頭一把。”

    “贏啦金山不發泡,輸了褲子不投降。”

    上家打出的牌經常被李輝吃到,李輝唱罵到,“我是個快樂的飼養員。”

    李輝打一餅,大叫到“一坨屎”,下家坐的的潘廣才忙說,“吃了。”

    .................

    李和看著酸吧透頂的劉老四,要是輸多了,估計過年都不安穩,就打斷陳胖子說,“都知道你有錢,你任性。多了我可輸不起,就2分底子。抽牌,誰大誰先莊。”

    幾個人聽李和這樣說,都不再反對,頭牌劉老四抽了個紅桃八,算是最大的,就開始坐莊。

    也該今晚劉老四運氣好,幾番下來贏了有2塊錢,整的眉開眼笑。

    到十一點鐘的時候,李和輸了有三塊錢了,屋裡也越發冷了,看了看時間道,“差不多了吧,太冷了,我腳都凍麻了。”

    李輝輸了三毛錢,還想繼續撈本,有點不大樂意。

    “走了,明早還要早起送年呢。”陳胖子說完,又看看笑呵呵數錢的劉老四,“贏了多少?”

    劉老四笑呵呵的說,“有四塊三吧,運氣,運氣。”

    見打牌的人走了,幾個打麻將的正在興頭上,都沒樂意走,還在繼續。

    回到家,老四給李和打了盆洗腳水,李和舒服的坐在小板凳上泡腳。

    王玉蘭正湊著煤油燈縫補衣服,衣袖和褲子上都有磨損或者被劃破的地方,露出大大小小幾個破洞。

    這場景,看得李和一陣唏噓,忍不住道,“這晚上還整啥子,沒得弄壞了眼睛,等明天弄吧。”

    王玉蘭把針朝頭上撓了撓,然後說,“明天你大姐他們也要回來吧,還要燒飯,哪裡有時間做這些。”

    “我買了那麼多布料回來,夠做新衣服了吧,太破那就扔了唄。”

    雖說李和糙漢子一枚,衣服好壞穿著其實也無所謂,可畢竟有時穿著補丁衣服也不自在,自己也不差衣服的錢。

    哪知王玉蘭卻道,“就你比人家精貴,你看這衣服好好的,隨便縫兩針就好了,扔了多可惜。”

    李和想想竟然無法反駁,小孩子用化肥袋做個短褲,都能興奮的飛起來,只得道,“那你把蠟燭再點一根,傷了眼睛可不是好的。”

    見王玉蘭聽而不聞,還在那坐著沒動,李和只得自己起來把洗腳水倒了,給王玉蘭重新點了根蠟燭,屋裡才比剛才亮多了。

    李和轉身回到了自己屋子,剛到門口,發現王玉蘭屋裡的燈光又暗了,無奈苦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8 20:30
第149章 兄弟

     第二天早上又是早早的起來,聽見王玉蘭和老四屋裡屋外忙活的聲音,他也睡不著了。等李隆放完鞭炮,一家子又熱熱鬧鬧的吃了早飯。

    年初一不出掃帚,不倒垃圾,備一大桶盛廢水,當日不外潑。新年裡也不可以打碎家具,打碎了是破產的預兆,得趕快說聲“歲(碎)歲平安”或“落地開花,富貴榮華”。

    李和帶著兄妹幾個拜完年回來,李梅一家子已經來了。

    楊學文來到這裡眼裡都是活,自然地拿了把鐮刀走出院門,到河坡裡割了一些豬草抱回家,用刀切碎後拌了些苞米面喂給了滿院的雞鴨鵝。

    看到豬圈牆頭被豬拱掉了幾塊磚,又拿起瓦刀,補起了豬圈。

    今年養了不少大白鵝、鴨子、母雞,加起來得有五十來只,無論是雞蛋鴨蛋還是鵝蛋,王玉蘭都把它收放在藤框裡,眼下藤框裡頭已經存了半框子蛋。

    李和接過李梅懷裡的孩子,笑著說,“這孩子好,不認生。”

    李梅說,“叫楊淮挺好的,他太奶都說‘淮’字好,還說文化人就是不一樣。那你抱著吧,我去廚房整整,老四一個人顧不來。”

    這裡太奶,就是楊家老太太了,對這重孫一輩唯一的一個男孩子自然是寶貝的不得了,自從李梅進門後,好像心裡的心思沒了,都不怎麼生病了,整天看孩子,燒飯,都是精神的很。

    楊學文洗了把手,過來把孩子接了,“這孩子抱著挺沉的,你啥時候走,我就說你比我懂的多,我那魚塘你還要幫我參謀下。”

    “你從書店買書看沒有?”李和對養殖這塊也是半吊子,只能盡提醒的義務。

    “買了幾本,都是偶爾翻看,應該沒啥大問題,魚塘裡我已經施了好幾千斤基肥,開春差不多,我就投魚苗”,楊學文似乎很興奮。

    “你那魚塘在窪子裡,那是不缺水,可就注意上游馬上要開不少豬場,還有造紙廠,很容易死魚。還有咱這發水也是經常性的,一灌塘就跑個乾淨。”李和能想到的問題就這麼多了。

    “魚塘堤口我打樁打的高,倒沒啥。要是發水,去了用網圍著,也沒轍。”

    中午李梅燒飯,準備了一大桌子,李和把好酒都拿了出來,兄弟倆陪著楊學文喝酒。

    楊學文的酒量不錯,李和是比不了的,喝到半途,自己就退下了,只剩下李隆和楊學文兩個人喝。

    春節親戚間來來往往,李和把兩個舅舅那邊走完,就窩在家裡了。

    白面饃饃,醃豆角,還有綠豆稀飯,李家的生活水平終於上了一個台階。

    早上氣氛有點重,大家端著碗,悶頭喝稀飯,沒人說話,尤其是李隆,周身都在散發著我真的很不爽,非常不爽的氣壓。

    李隆啃著饃饃頭,不吭聲,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他在想為什麼陳胖子、李輝能做的事情,他就不能做。

    河邊柴油機、吸沙泵的轟隆聲,時刻在刺激著他的心臟。

    有時候嫉妒就是這麼產生的,人不能比較。

    王玉蘭說道,“那是個苦活,有啥做的,你自己地裡那麼多事,你還忙不過來呢,你跟他們折騰什麼。想想咱現在比以前強了多少,你還有啥不知足的。你就聽你哥的,不做就是了。永強他們做他們的,你別亂摻合了“。

    李隆不耐地朝王玉蘭吼了一句,“大早上讓不讓俺吃飯了,說個沒玩沒了。人家有能耐,我沒能耐就是了”。

    說來說去,李隆還是也有點埋怨李和管的太寬的意思。

    自打李家越過越好之後,大部分人會說李家二和怎麼本事,二和怎麼好,已經聽得李隆足夠煩了,現在又有外人拿他們做比較,李隆難免心裡不痛快。

    李隆性子並不是開闊的,什麼話喜歡擱在心裡,哪怕他心裡不舒坦也不會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

    李和把稀飯喝完,出了家,就在門口靠坐在樹根下,從布兜裡捏了菸草,捲了一根菸了一口,望著眼前的白茫茫的雪地出神。

    農村家庭都會有好幾個孩子,那時候人多象徵著家大業大。一般的農村家庭都會有三四個男孩,在小時候兄弟之間的感情很好,成家立業之後農村兄弟之間總會有些摩擦,甚至會鬧翻臉。

    比如家庭財產分配不均,贍養老人問題,但是這些李和自認為他們兄弟倆之間都是不存在的。

    上輩子由於老三媳婦的問題,李和對李隆很少有過問,但是兄弟間的感情一直是不錯的。

    李和想想重生這幾年是不是對老三管的太嚴了,一直不自覺的充當一個父親的角色,老三反而有點叛逆了。

    中午的時候,李和把李隆拉到一邊直接問,“你真的想自己做點事?”

    李隆也為早上的衝動後悔,想想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怨,還是他自己沒本事,連個謀生手段都沒有,埋頭苦幹的老農民一個,能有什麼出息,既然沒本事,就別發牢騷,他哥哥已經為他盡到了義務。

    “沒事,俺現在想明白了,你說的對,有媳婦有娃的,沒必要去冒那個風險。地裡已經夠俺忙活的了”。

    李和說,“這是你真心話?你考慮明白了,你也是男人了,該有自己想法和擔當了。以前我管著你,是想著你不穩重,你多學著點。你要是真心想做,我就不攔著你了。”

    李隆猶豫了會,然後說,“俺聽你的。”

    “我早就說的很明白了,這淮河兩岸的砂石生意不是那麼好做的,你可這知道,從古至今,這淮河死了多少人,淤泥底下埋了多少骨頭?你跟大壯兩個人都還年輕,遇著狠角色,你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當然也可能是我多心,或者多想了,但是我不在你們身邊,實在放心不下你兩個人到處亂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萬一出點啥事,都怎麼整?當然,你們也能跟陳胖子一起合夥弄,他這人比較老道,我也放心。就是他人再好,可畢竟也是你們仰仗人家,你們還做個什麼勁,能算你和大壯兩個人的事業嗎?”

    李和的這一連串反問,讓李隆啞口無言,只得說,“道理俺懂,俺也不想跟著他幹,要做就自己做。俺就是不想守著這幾畝地了。”

    李和看著老三這樣,也有點心疼,怕自己話說重了,只得安慰道,“我今年就畢業了,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跟我去京城,要麼我安排你們南下,我在兩邊都有生意。你去跟大壯商量下,現在也不急著答覆我。等七八月份吧,家裡安頓好,你再拍電報回覆我。”

    不把李隆安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李和是怎麼都不會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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