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697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2:33
第一百四十章 不小心招惹了另一個
  
  在張雨清的眼中,之前的江澈就像是一幅紙質、畫工、立意和呈現都很好的畫,看著很棒,但是實際沒多少價值。
  
  現在不同了,他突然鑲上了金玉邊,而且蓋上了名家印章。
  
  判斷有理有據,有太多邏輯可推理,內心又正好一直存有這樣的期待,張雨清其實第一時間就已經認定,那兩名當地政府人員說的人,是江澈。
  
  心裡的具體想法原本還有些混亂不清晰……
  
  但是當管月梅問她,她毫不猶豫故意隱瞞。話說完,張雨清自己心底的想法也就清晰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許絕無僅有。
  
  媽媽愛過一個窮小子,結果張雨清十歲起在單親家庭成長,受盡委屈;自己喜歡過一個窮小子,結果當對方有機會,只留下了一句對不起。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什麼都還沒失去,張雨清下學期大四,她慶倖自己清醒得還算及時。大學、社會、畢業、工作,這兩年,周遭的一切都在劇烈變化,變得很快,她想透了,實際起來才是對的。
  
  許多年後王菲會說:反正男人都花心,不如找個好看的。
  
  張雨清想好了要找一個能給她實際條件的,杜正斌在考慮範圍內,但是只是沒有太多選擇的情況下,無奈的備選,實際有很多地方她並不滿意。
  
  所以她一直保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
  
  但是江澈不一樣,張雨清想了好一會兒,發現幾乎找不出任何瑕疵,就連他和山村孩子們溫馨相處的那些畫面,再想起來都如此美好。
  
  因為實際條件去喜歡一個富二代,官二代的姑娘們並不等於受虐狂,她們如果發現對方同時是一個很有愛心,很善良的人,當然更慶倖。
  
  她甚至覺得江澈來做這些也許不止是奉獻,還有為將來仕途口碑做積累的隱藏目的。
  
  “雨清……雨清?”管月梅伸手推了推她的手臂。
  
  “啊?”張雨清猛一下回過神來,眼中有些許慌張。
  
  “我其實沒那麼笨啦。”管月梅狡黠地笑了笑,說:“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也不會跟你搶……再說我也搶不過你呀。”
  
  張雨清尷尬地笑了笑,兩人是最好的朋友、同學、室友,管月梅猜到她的想法並不奇怪。
  
  “千萬別讓他看出來了……就當他是個普通山村教師。”管月梅提醒說。
  
  張雨清點了點頭,笑著說:“這我知道的,反正接觸一下看吧,如果是緣分,積極把握我想也不是什麼罪過,如果不是,也勉強不來。”
  
  話雖這麼說,但她內心對自己的條件其實還是挺有自信的。
  
  而且就目前而言,雖然和江澈的接觸不多,但是張雨清可以感覺到,在自己這一群人裡,江澈對她的印象也算是最好的了,本來表妹最有威脅,但是她今天好像和他吵起來了。
  
  這一刻的張雨清並不知道,她錯了,又誤打誤撞的對了,如果一切順利,她未來的收穫也許會比她現在期待的還要大,大很多很多。
  
  江澈當然不知道存在這個誤會。他對張雨清的印象不壞,前世壓根沒什麼印象,只記得她人挺禮貌,是林俞靜的表姐,但是幾乎沒接觸。
  
  這一世的話,首先她來參加掃盲志願者這件事本身肯定值得認可,其次在來的這群人中,不論待人接物還是說話做事,她顯然都是更成熟的一個。
  
  當然,江澈對她也沒有想法。
  
  江澈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甭管多簡單粗暴,把這一世跟林俞靜接觸接近的可能儘早殺死,為此不惜讓她對自己厭惡憎恨。
  
  那丫頭屬於撩人於無形的類型,而且很克江澈,而且,今天已經開始“自來熟”了,所以,江澈說了句2010年代還得是跟熟悉的妹子開玩笑才敢說的話。
  
  把林俞靜得罪慘了,嚇慘了。
  
  另一邊,躲在小河灣石頭後面,林俞靜思索良久,用目光對比了好幾個來回,終於沒忍住,目光誠摯地問馮芳。
  
  “芳芳,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胸嗎?就一下。”
  
  好朋友馮芳苦笑著,大義淩然,點了點頭。
  
  “你的好大。”林俞靜捏了一下,看著自己的“爪子”,由衷感慨道。
  
  然後她再捏捏自己的,頭一歪,“唉,太過分了,可是好像他是對的。”
  
  在林俞靜而言,江澈的“敵意”和抗拒來得莫名其妙。她決定再也不搭理江澈了,反正過幾天就要走。
  
  之前看那傢伙跟村民們相處,覺得他好厲害,看他和孩子們相處,覺得他好可愛,嗯,還好看……沒成想結果人是這樣,就一下,好印象全被殺死了。
  
  …………
  
  夜裡掃盲班順利開課,因為有江澈開口,除了真心走不開的幾個,比如還在坐月子的,剩下有一個算一個,差不多都帶著凳子來上課。
  
  人多,分了幾個班,連曬穀場上都拉了電線,做了一批人,周圍點稻草熏蚊子。
  
  孩子們也都去旁聽了,江澈看了會兒書,無聊一個個點去看了看。
  
  掃盲班教的都是最基礎的東西,因為茶寮村現在很多人連普通話都還不太會。
  
  “啊(a)。”
  
  “嘎。”
  
  “不是嘎,是啊……大家看我的口型,啊(a)”。林俞靜的課堂上,小丫頭很努力,用最大的嗓門說到額頭滿是細汗,但是下面剝菜葉的,納鞋底的,嘮家常的,奶孩子的,亂成一鍋粥。
  
  就算是跟著念的幾個,也故意搗亂。
  
  江澈在後面露了個面,林俞靜正好看見,瞪了一眼。
  
  村民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到江澈在,笑一陣,除了奶孩子的繼續奶著,其餘好歹都把活放下了。
  
  “普通話真得好好學,不然走不出去。”江澈笑著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教室裡隨之很多人拿起了紙筆,生澀但是努力地照著畫,照著念。
  
  林俞靜剛有點兒感激,佩服,隨即馬上想:你們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啊。
  
  剩下的課堂情況有好有壞,江澈差不多都幫著維持了一下紀律。
  
  其中張雨清的課堂情況最好,一是因為她這裡下面坐著的都是像麻弟、李廣年這些年輕人,還有孩子,這些人差不多都是被江澈用實際表現洗過腦的,求知欲強烈;二來她本人說話,與人相處的能力確實很不錯。
  
  兩人對上眼神,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
  
  隔天,江澈還沒睡醒,學校院子裡傳來孩子們整齊的歌聲: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江澈瞇眼推門看了一眼,小東西們坐得整整齊齊,搖頭晃腦地唱著歌。
  
  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是張雨清。
  
  “江老師醒了?”她扭頭笑一下說:“我看孩子都在哼流行歌,就自作主張給他們教幾首歌,反正白天也沒事,可以嗎?”
  
  “當然,辛苦了。”自己上不了音樂課,有人樂意幫忙,而且水準確實不錯,江澈當然樂意至極。
  
  一個上午時間,張雨清就和孩子們玩得很好了,包括一起唱歌,一起打排球,滿院子的歡笑。
  
  前世是這樣嗎?哦,前世這會兒連孩子都沒幾個呢。
  
  就是林俞靜那個小丫頭硬要幫忙一起動員,才慢慢擦出火花的。江澈不記恨,但是真的不想再心動,然後被之後見識了大學風景的小姑娘“傷”一次了。
  
  至少他的判斷是這樣的。
  
  為了表示感謝,江澈中午留張雨清一起吃了午飯,很簡單的接觸,聊的話題也都是孩子,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相反倒是張雨清生出了一點懷疑,因為江澈讓她有些看不懂。
  
  午飯後,江澈去了河灣看書。
  
  曲冬兒和哞娃、豆倌這幾個孩子玩累了,就在他屋裡鋪席子午睡。
  
  四下沒人注意,張雨清趁叫他們起床的時候進屋看了一眼,看見了放在櫃子頂上的尼康相機……
  
  “尼康相機多少錢一台?”張雨清問管月梅。
  
  “好幾千吧,我也不清楚”,管月梅說,“怎麼突然問這個?”
  
  “他房間櫃子頂上有一台,新的。”
  
  “哇。”
  
  沒有任何可懷疑的了。
  
  就是時間太短。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2:39
第一百四十一章 階梯
  
  掃盲志願者們留在茶寮村的日子會很短,但是江澈的時間很充裕。
  
  他現在基本已經完成了第一步,把茶寮人擰成一股繩向錢看,從精神風貌上逐步改變這個落後的山村,同時建立起來個人權威和盲目崇拜,以保證到時候指哪打哪。
  
  在野豬王身上玩的小花招帶來的收益看似不錯,但是遠不足以徹底以改變茶寮,江澈也沒打算在這件事上繼續做太多拓展。
  
  它壓根沒那麼大空間。
  
  換句話說,只要不下山,茶寮再怎麼折騰也是窮山溝。都說要致富先修路,但是茶寮這條下山路政府如果去修就是腦殘,因為修路的錢都足以把茶寮和附近幾個小村遷下山好幾遍。
  
  現實前世這條路也一直沒修。
  
  再比如鄭忻峰那邊已經幫忙問過一次,【輝煌文化娛樂】的希望小學可以捐了嗎?江澈的答案是還要等等,因為未來的茶寮希望小學肯定不會是建在山上。
  
  目前,茶寮人暫時生活得好了一些,村民們展現出來的氣息也很積極向上,都憧憬著,渴望著,從此不再那般窘迫的生活。只是他們還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的一個大場面。
  
  前世泥石流是一場災難,這一次,江澈不光要救人,還要讓它變成一個機遇。
  
  對內的問題解決得差不多了,目光向外,江澈要去“綁架”一些人,身為一個曾經的廣告人,他對於輿論的力量堅信不疑。
  
  …………
  
  “我就是想在這裡拍照片。”曲冬兒牽著江澈的衣角,繞腰轉了一圈,從他手臂下鑽出來說:“我還想叫爹爹也來拍。”
  
  山路走了幾公里,現在江澈面前呈現的是一個超過70度的陡坡,高度超過35米。
  
  它幾乎可以被稱為一個小懸崖,從崖頂直掛而下的,是一條藤梯。
  
  “前年我上了六個月學,去年,我上了一個月學,後來就沒有老師了”,曲冬兒走過去,坐在一個小石階上,抬頭對江澈說,“他們都不上學了,可是我想上,爹爹也想我上。”
  
  “要上學就要去很遠,要從這裡過。”她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睛裡兩滴小淚珠打著轉兒。
  
  山村裡的小學並非每村一所,尤其在峽元縣這樣的地方,它幾乎是方圓幾十里的好幾個村莊才能合得上一個教學點。
  
  所以,當茶寮村的教學點沒了老師,曲冬兒要去的學校,不在附近,它很遠,遠到需要翻山越嶺。
  
  “我太小,沒力氣,爬不動這個,爹爹托著我,我都上不去。”一霎間眼淚如線,一下從眼眶到嘴角,曲冬兒癟了癟嘴,嘴唇把眼淚抿住了。
  
  江澈默默走過去,把人抱起來。
  
  曲冬兒在他懷裡抹了抹眼淚,指著藤梯之間鑿了大概一半的一排石階說:“後來,爹爹就給我鑿石階,沒人幫忙,然後他就摔傷了……他說腿好了就繼續鑿。”
  
  “後來,爹爹腿好了,然後小澈老師你也來了,真好。”
  
  說到這裡,扭頭看江澈,曲冬兒臉上還掛著淚珠,但是嘴角卻是開心的笑容。
  
  這畫面酸到心裡,也柔軟到心底,江澈怕自己跟著掉眼淚,故意開玩笑逗她,說:“誰准你叫我小澈老師了?沒禮貌。”
  
  曲冬兒不服氣說:“那個張雨清張老師都這麼叫。”
  
  “……”江澈愣了愣,這兩天和張雨清接觸得挺多,稱呼有變化嗎?他經過提醒,回憶了下,似乎確實如此。
  
  太陽開始落山,斜照的光束落在崖壁、藤梯,還有鑿了一半的石階上,光芒一片。
  
  江澈拋開雜念,把曲冬兒放下,說:“去吧,扶著藤條,小心爬幾步,老師給你拍照。”
  
  “……可是我在哭”,曲冬兒撥了撥她的蘑菇頭,自己尷尬說,“又哭又笑。衣服髒髒的,頭髮像被老鼠啃的……”
  
  但這恰恰是最真實的表情,最真實的狀態,江澈笑著說:“沒關係的,去吧。”
  
  “哢嚓。”
  
  第一張照片是背影,曲冬兒小小的身體吃力地往上爬,細胳膊拉著藤條,小短腿努力往上邁。
  
  第二張她想回頭跟江澈說話。
  
  抓拍,“哢嚓”。
  
  依然懸著淚珠的小臉蛋上在夕陽的光束中,笑容燦爛,眸光晶瑩。
  
  還不是數碼相機時代,看不到效果呈現,但是江澈相信,這個站在父親鑿了一半的求學階梯上的小女孩,她所能帶來的震撼力,很可能絲毫不遜於去年開為未希望工程帶來巨大反響的那張《大眼睛》。
  
  第三張,第四張……
  
  “好了,太晚了,明天叫上你爸爸一起來,咱們再拍一些照片。”江澈走過去,轉身,蹲下,曲冬兒從父親鑿開的石階上撲到小澈老師背上。
  
  “記得叫爸爸帶鑿石階的工具。”
  
  江澈提醒,他想要再拍幾張有概念的照片,至於是否擺拍,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因為這是真實存在過的畫面,而且他沒打算拿任何一毛希望工程的錢。
  
  計畫中的這組照片會叫做《階梯》,幾重概念:求學的階梯;苦難的階梯;父愛的階梯;改變命運的階梯。
  
  除了曲冬兒個人的形象,其中還會有一張照片,小女孩會奔向她正在開鑿石階的父親,告訴爹爹,村裡學校來新老師了。
  
  最信任小澈老師的曲冬兒問也不問,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說:“嗯。”
  
  兩個人在夕陽下走在山路上,路過山嶺,路過溪流,路過稻田。
  
  “欸,你們沒看到我嗎?”
  
  已經走過去了,一個有些沙啞但是故作鎮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江澈和曲冬兒都嚇了一跳。
  
  江澈回頭,蹲下身,看見路邊的稻田裡,林俞靜滿臉的泥,身體從腰部以下都陷在淤泥裡。
  
  “我在這裡等你們好久了。”她說。
  
  就這,她還好意思說,我在這裡等你們好久了。
  
  “是誰把你種在這的啊?”江澈蹲在路邊,笑著問,他對這一帶很熟悉,這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沼澤,林俞靜腳下能踩實,只是淤泥太厚,爬不上來而已。
  
  “唔……我想找曲冬兒下跳棋,結果看到你們出來玩,就偷偷跟來……走著走著跟丟了,一個人怕起來就用跑的,就掉下來了。”林俞靜說。
  
  所以她已經被種在這一個小時不止了。
  
  江澈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林俞靜想躲閃,但是沒來得及,雙眼紅腫的,顯然剛剛很激烈的哭過,還有那滿身滿臉的泥,想像一下,她一個小姑娘在荒山野嶺以為自己掉進了沼澤,求救無門,該是經歷了怎樣的掙扎、恐懼。
  
  也就這丫頭了,這麼悲慘的情況,見到江澈還先逞強。
  
  附近的稻田裡草蟲在叫,天色越來越暗,曲冬兒一手拉著江澈短袖,一邊探身,伸手要去拉林俞靜,江澈連忙一把給她拉回來,她要是掉下去,那可真是要沒頂的。
  
  “來吧”,江澈伸手,說,“我拉你上來。”
  
  林俞靜猶豫了一下,把手伸過來,她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2:44
第一百四十二章 簡直作孽啊
  
  天邊只剩下一弧微光,被陽光打了一天的石板路退了熱燙,赤腳踩著,暖得剛剛好。
  
  林俞靜坐在路中間,反正她身上滿身的泥,比路面髒。光著腳,因為鞋子在淤泥底下呢,人拔上來了,鞋子沒跟來。
  
  “跟你說哦,姐姐當時跑得飛快,然後跑著跑著人就歪去歪去,我就想,可不能倒栽蔥,整個人倒下去啊,我就一跳……咚,就動不了了。”
  
  “全是泥,到這裡……”
  
  她比劃著,跟曲冬兒說話。
  
  曲冬兒咯咯地笑。
  
  兩個人趁這時間都偷偷拿眼睛看了看江澈。天色已經很暗沉,江澈不看林俞靜,歎了口氣,說:“反正鞋我是沒辦法幫你撈上來了,陷泥底下呢,休息好了就走吧。”
  
  林俞靜一雙大眼睛眼神無辜,輕輕“哦”一聲,人沒動,但也知道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這段山路石板部分剛巧到頭,往前不光有尖銳的碎石子,還有兩邊山上掉下來的樹枝,帶刺不帶刺的滿路都是。
  
  這會兒天色又暗,她剛剛試著走了兩步,腳底就已經紮破了。
  
  “走不走?不走我們先走了。”江澈冷漠說。
  
  “……”聽到要一個人被丟在荒山野嶺,林俞靜嚇得直搖頭,心裡恨恨地想著:就胸小而已,又不關你的事,有把你得罪得這麼嚴重嗎?
  
  好想逞強,可是不敢。
  
  “要不你拔點草,做雙草鞋?”江澈示意了一下田埂上的野草,說完偏過頭戲謔地笑了笑,果然我是小心眼啊。
  
  林俞靜用力地點頭,她還真拔,拔了一大把橫橫豎豎擺開,認真編了一會兒,抬起頭問江澈,“那個,你會做草鞋嗎?”
  
  江澈搖頭。
  
  一旁曲冬兒說:“我爺爺會,可是我也不會。”
  
  冷場了,無助了,林俞靜委屈大了,眼淚要不是剛剛已經流完,估計就忍不住。曲冬兒走過來,搖了搖江澈的手,說:“老師你背林姐姐好不好?我自己走得動。”
  
  這其實是一個每個人都早就已經想到的解決辦法,問題林俞靜不好意思說,江澈怕。
  
  “簡直作孽啊。”江澈無奈,不出聲,轉身稍稍矮下身子。
  
  林俞靜怔了怔,小聲說了聲:“謝謝。”
  
  然後小心翼翼地趴上去。
  
  “曲冬兒,回來,不許走快。”還真是背著都感覺不到啊,江澈覺得自己抵抗力上來了,路上一邊走,一邊提醒曲冬兒。
  
  一路沒有交流走到村外河灣,江澈把人放下來,說:“去河裡簡單沖一下,先把泥洗掉,回去再泡個熱水澡,不然你估計要生病。”
  
  林俞靜乖乖點頭去了,曲冬兒陪著她。
  
  朦朧夜光下水聲嘩嘩……
  
  …………
  
  要在茶寮村泡上一個熱水澡的難度本來跟要在撒哈拉遊個泳差不多。
  
  還好江澈已經來了有一陣了,他之前找村裡有箍桶手藝的根叔幫忙弄了一個大木桶泡澡,帝王般的待遇。
  
  現在林俞靜在他屋裡泡熱水澡——簡直作孽啊!這樣會不會懷孕啊?
  
  曲冬兒幫林俞靜拿來了換洗的衣服,和江澈一起吃過晚飯,等了等,林俞靜沒出來,晚飯後玩了會彈珠,江澈還陪周映墊了會兒排球,她還沒出來……
  
  看時間曲冬兒也該回家了,家裡睡覺時間都快過了。
  
  “她不會是淹死在裡桶裡了吧?”江澈說,“冬兒你去看看。”
  
  “嗯,好。”曲冬兒應聲去了,推不開門,墊石頭爬窗戶上看了一眼,下來拍著手上的灰土,認真說:“林姐姐包著個頭,躺在你床上睡著了。”
  
  從理解的角度,確實,她身心疲憊,可是,簡直作孽啊!
  
  “去把她叫醒。”
  
  曲冬兒把人叫醒後就回家了,又隔了一會兒,林俞靜才出來,看看江澈身上因為背她粘上的一片片泥巴,都已經幹了。
  
  “對不起。”她小心誠懇地道完歉,偏頭看了看江澈的表情,又說:“我看你床頭有高中的書,好奇翻一下,就睡著了。”
  
  “然後剛剛醒來又翻了一下”,江澈不答話,她自己繼續道,“好像你數學不懂的比較多一點,我看見很多地方打著問號,那個,要不要我教我?我剛讀完高三,很厲害的。”
  
  “不用。”
  
  “哦,那我回去以後把我的筆記、試卷、練習題都寄給你吧?”
  
  “……你煩不煩?!”
  
  林俞靜整個人被梗住了一下,胸口基本沒有什麼起伏地氣鼓鼓了一下,委屈說:“我都故意討好你了,你幹嘛這樣?我……我除了,那個,那個小。我也沒得罪你啊。”
  
  說起來也對,面前這個林俞靜壓根什麼都不知道,江澈猶豫了一下,放平語氣說:“廚房給你留了晚飯,吃完回去吧。”
  
  說完,江澈自己回了房間。
  
  身後林俞靜逞強說:“我才-不吃。”
  
  換水,洗澡,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江澈出門,對面廚房裡黑乎乎的,但是有響動,他走過去,摸到拉繩,猛一下把燈打開。
  
  林俞靜抬起頭,含著滿口的飯,呆呆地看著他,還嚼,還咽下去……
  
  “嗝,嗝,嗝。”
  
  眼珠都開始鼓了,這是要死人啊!
  
  簡直作孽啊,江澈不得不過去,給她倒了杯水放手裡,同時幫忙拍打後背,給她順下去。
  
  “我很餓,就沒骨氣了。”林俞靜被這一口噎得眼淚都下來了,可憐兮兮看著江澈說:“謝謝你。”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孽債?逃不過的狹路相逢?
  
  “吃完把碗洗了。”江澈說完出門回房間。
  
  身後,林俞靜突然問:“你是不是喜歡我表姐呀?我看見你們相處得很好。”
  
  剛剛,她回去的時候,表姐莫名拉著她聊天,言語中隱晦的暗示了擔心林俞靜喜歡上江澈的意思。
  
  其實這在張雨清的角度,是因為看到了林俞靜出入江澈的房間,做的防備。
  
  但是對於林俞靜而言,就好像突然幫她開了一扇門,“我怎麼會喜歡他哦?”
  
  救贖的機會來了。我就不信我喜歡你表姐了,你還能跟我有什麼,抱著這種救贖心裡,江澈點頭,說:“挺喜歡的,她胸大。”
  
  “哦。”身後沒有語氣的應了一聲。
  
  江澈往前兩步,轉角,發現張雨清站在那裡。
  
  “簡直作孽啊!”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2:50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省城之行
  
  許多年後會有一個逗趣的說法,說某些人能把別人的智商拉到跟自己同一水平線……
  
  林俞靜的智商當然沒問題,她考上的可是盛海的名校。但是從類似模式下的殺傷力來說,她是全方位的——她能讓一個人的整體狀態不知覺被她拖著走。
  
  前世的林俞靜曾經以這種奇怪的能力帶江澈短暫脫離過悲傷和頹廢,這一世面對她的幾次,江澈也都暫時失去沉穩和成熟。
  
  一個帶點兒浪漫主義情懷的小知識份子家庭,獨女,不算富有,但是一直幸運而安穩,父母親在動盪和混亂中小心翼翼地將他們的女兒保護得很好。
  
  樂觀、豁達、隨性,沒有心機,這是江澈曾經對她的判斷,但是這樣的人一旦開始浸染色彩,變化往往很快也很大。
  
  意思倒過來,別人也很容易用自己的狀態將她拖著走,給予沉重、悲傷、彷徨……都不難。
  
  江澈對林俞靜有所瞭解,所以第二次提起胸部這個概念時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為那傢伙很能自己適應。
  
  但是江澈不瞭解張雨清,剛剛的話,胸大,她肯定是聽到了的。
  
  面對面。
  
  “子曰,食、色,性也。”嘴唇速率平緩,微微露齒,張雨清輕靈地微笑了一下,語氣平靜而狡黠道:“其實是很平常的想法,區別只是我湊巧聽到了而已……所以沒關係的。”
  
  一下,所有的尷尬都被化解,輕描淡寫,給人感覺如沐春風。
  
  江澈心裡經不住高看她一眼。
  
  “我擔心那丫頭亂跑,現在沒事就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她抬頭看了一眼江澈的眼睛,揮一下手,轉身離開。
  
  掌握尺子的人,曖昧高手。從內心完全不認為張雨清這類女孩有對目前狀態的自己拋橄欖枝的理由,但剛剛這一下的感受,又確實如此……
  
  不知道哪出了問題,但總之有問題,身為老妖的江澈一瞬間有了判斷。
  
  表姐、表妹,哪個都惹不起,也不想惹。
  
  那就躲吧,正好有事,也正好避出去幾天。
  
  第二天一早給曲冬兒和她爸爸拍完一組照片,江澈趕在午飯之前離開了茶寮村,等他回來,這對姐妹也就差天把走了。
  
  市里有支教教師動員大會,但是江澈計畫只去報個到,就改去南關省省會慶州。他需要對一些事情提前做佈置。
  
  江澈在離村路上遇到了張雨清和管月梅。
  
  “江老師要出去嗎?”管月梅發問,張雨清在旁看著江澈。
  
  “對,市里有個支教教師動員大會。”江澈笑著說:“加上來回,要去個三四天。”
  
  “啊,好巧,我老家就在曲瀾市,爺爺奶奶現在還住在那邊”,管月梅倒是認真的,她說,“那個,能麻煩江老師幫我帶點東西過去嗎?就山裡的一些乾菇什麼的。”
  
  本來很合理,問題江澈的計畫是到了曲瀾市馬上就要轉車去慶州的,根本不會在曲瀾市多做停留,他尷尬一下說:“那個,其實我不參加動員大會,是去慶州。”
  
  “哦,那就不麻煩江老師了,注意安全,一路順風。”管月梅也不失望,笑著說。
  
  張雨清也在一旁微笑說了句:“注意安全。”
  
  江澈道謝,離開。
  
  “看吧,回慶州。就這都要藏著掖著。”管月梅轉向張雨清說:“打算怎麼辦啊?昨天剛有點兒動靜,人就走了,等回來咱們又要走了。”
  
  “我能怎麼辦呀?”張雨清鼓了鼓腮幫子,苦笑一下說:“總不能投懷送抱,自薦枕席吧?他很聰明,這樣很容易出反效果的,自降身價,得不償失。”
  
  管月梅戲謔地瞄了一眼她的胸部,說:“懂啦,女孩子有些東西拿來吊著永遠比給出去有價值,對吧?”
  
  張雨清窘迫一下,點頭說:“等他回來,機會合適就試一下看什麼反應,反正我能控制好這個度。不行的話,反正我也還有一年畢業不是嗎,保持聯繫慢慢來吧……接觸了幾天,我還挺喜歡和他這樣平常相處的。”
  
  …………
  
  從茶寮到下灣鄉,等了馬東強的拖拉機到縣裡,再從峽元縣到曲瀾市,報到完直接請假,江澈連夜坐上了去往慶州的火車。
  
  站票,欲哭無淚。
  
  隔天下午到慶州,雙腿麻木的江澈顧不上休息,直接先去找了南關青年報的記者余時平。
  
  “上次的事,麻煩余記者了”,就在報社樓下簡單碰了個面,江澈說,“這次我還有一組照片,想請你洗出來看一下……如果合適,我想以你的名義發表。”
  
  說完,江澈遞過去一卷膠捲。
  
  余時平有些納悶,他平時的業務,主要也就是跟拍領導視察和一些官方活動,攝影狂歸攝影狂,要說什麼有主題和影響力的作品,還真沒有。
  
  從桌面把膠捲拿過來,余時平好奇問:“這個是?”
  
  “一些山裡孩子的照片,大概有可能符合眼下希望工程宣傳的主題。”江澈直接道。
  
  余時平的眼睛亮了一下,希望工程項目自1989年發起,去年,1991,一張正式名稱為《我要上學》,而大眾習慣稱之為“大眼睛”的照片產生了極為巨大的影響。
  
  拍下該照片的國家青年報記者雖說在外界不為很多人所瞭解,但在圈內,確實功德與名聲都有了。
  
  以至於這一年來很多記者都端著相機往鄉下跑,希望能拍出同樣影響力的照片。
  
  這並不容易,余時平想了想,對手中這卷膠捲並沒有寄予太多希望,笑一下說:“那我回去洗出來看看。”
  
  江澈點頭,“好,那我明天打你電話,順便一起吃個飯,為上次的事表達一下感謝。今天實在是太累太困了。”
  
  兩個人揮手作別,江澈突然回頭,問:“對了,余記者知道省體育局怎麼走嗎?”
  
  “知道。”
  
  余時平點頭,走過來,給江澈指了明確的方位。
  
  有些遠,只能隔天再去了。
  
  江澈的目的是想要瞭解一下南關省今年度有沒有青少年排球賽的計畫,順便打聽一下,有沒有省青年隊什麼的退下來的運動員暫時生活困難的。
  
  如果機會合適,他想給茶寮帶回去一個短期的女排教練。
  
  不管是照片還是女排,一方面是孩子的前途,另一方面,也是江澈為將來做的準備,他要讓至少縣市兩級的領導,將來某天為一個叫做茶寮的小村所遭遇的災難,真正慌張起來。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3:02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鄭的委屈
  
  南關省省體育局在老城市體育場旁邊,院子不大,除了一棟三層的辦公樓,剩下竟然差不多都是平房,屋簷有草,牆根有草,道旁石子圓潤,也不知道踩了幾代人。
  
  江澈轉了一圈,沒見著什麼大領導,但是消息還是打聽到了。
  
  青少年排球比賽有,但不是一級一級打上來的,而是各縣市往上報,然後集中起來比賽,江澈遞了半天煙,一名幹事才不耐煩的幫著查了下,查完說:
  
  “峽元縣沒報過。”
  
  接著江澈再問有沒有省青年隊之類退下來的女排隊員可以幫忙介紹認識,對方就不耐煩了,翻白眼不吭聲,顧自抱著辦公桌上的電話跟人問股票的事。
  
  這一時間受“深圳810事件”影響,整個內地股市都差點被葬送,深滬兩地股市同時暴跌,正在一片哀鴻慘澹中。
  
  體育局幹事打完電話兩眼通紅,眼淚都快下來了,看見江澈還在,含怒直接說了句:“你什麼都別問我,我沒心情跟你煩。”
  
  “……”好吧,江澈心說不就股票嗎,你問我啊,至少大形勢我能跟你說點……也不看看人胡彪碇怎麼做的,客氣點的話,我就跟你說了。
  
  從院裡出來,江澈找看大門的大爺聊了會天。
  
  “女排今年……唉。”聽說江澈想在山村學校搞排球隊,老人搖頭歎了口氣。
  
  這會兒1992年巴賽隆納奧運會才剛結束不久,國家代表團總體表現很好,名列獎牌榜第四,但是女排卻遭遇了史上最尷尬的一屆奧運會,連小組都沒能出線。
  
  “越是這樣,才越需要振奮啊”,江澈笑著說,“大爺你有認識合適的人幫忙介紹下吧,我們付工資的。”
  
  最後看門大爺答應下來幫忙找幾個認識的人打聽下,約了明天再碰個面,江澈給他桌上放了包煙。
  
  只要能找上圈內人,這事應該不難。
  
  因為要說大學擴招之前,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搞體育的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在沒有職業聯賽的年代,那些進不了國家隊的人,很多退下來後都生活不易。
  
  從小練,練不出頭,出來後文化知識,社會閱歷都不足,不少身上還帶傷病。
  
  江澈很有信心騙一個到山溝溝裡去。
  
  這年頭國內體育經濟的開發還很薄弱,足球甲a聯賽要從94年才開始職業化,其他項目的商業轉化也還做得很差……
  
  記憶中第一個把運動團隊做出巨大商業效益的,江澈想了想,突然想起一個名字:馬俊仁。
  
  他掏出小本子把這人記了上去。
  
  …………
  
  跟余時平約的時間是晚飯,江澈下午在賓館裡等人。
  
  他內心當然是期待褚姐姐能來的,結果昨天好死不死,打電話到辦公室,鄭忻峰也在,說他正好想來考察一下南關這邊的市場……
  
  既然他來了,那褚漣漪就不好說也要來。
  
  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好想砍死他。
  
  “篤篤篤……老江,我來了。”敲門聲和喊聲一起響起來。
  
  江澈爬起來,無精打采給他開了門。
  
  “你這是什麼表情?”鄭忻峰放下準備熱情擁抱的雙手,失落說:“老江,你見著我怎麼一點都不興奮?”
  
  江澈心說我興奮你大爺,水也不給倒,說:“鄭總你跑我們這落後地區來考察個鬼啊?說好了,我可不帶你去見杏花嬸。”
  
  “滾蛋”,鄭忻峰跳起來說,“我忙著呢。”
  
  他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完,坐下認真解釋說:“不過我跟你說啊,老江,我的想法,認真的……這些暫時落後的省份和地區才是咱們的機會。”
  
  聽到這一句,江澈來了點精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其他電器跟空調不一樣,很多都已經是買方市場了,商家之間的競爭也大,咱們要做,但是太弱了,所以要做大,要擴張,只能農村包圍城市。”
  
  鄭忻峰在桌上把幾個杯子擺開,看了看江澈的反應。
  
  前世37歲的縣長果然不是白撿的,鄭書記成長好快,江澈幫忙把他叼嘴裡的煙給點上了,笑著說:“鄭總請繼續。”
  
  老鄭得意了,二郎腿一翹,興奮說:“就這樣,我的意思比如在臨州,現在電視機的保有率已經算很高了,但是其他落後地區呢?這些地方滯後了幾年,現在伴隨著收入增長,反而能提供一個不錯的市場需求,而且競爭相對較小。”
  
  “很好。”
  
  “是吧?就你那破地方,電話都打不了,老實說我跟褚姐請示過後,按你定的規矩走了程式,然後,已經有地方先斬後奏了。”
  
  說這一句的時候,鄭忻峰有點小心虛,小心看著江澈……畢竟動用的錢準確來說都是江澈的。
  
  “說了宜家這一年是給你鍛煉的,你做得很好啊。”江澈笑著回答。
  
  老鄭心頭一松,說:“謝謝。”
  
  這種兄弟間彼此信任的感覺很好,鄭忻峰像是突然有點動感情,把錢包掏出來,又從裡面掏了那張破紙片,放在桌上。
  
  【少年劍未佩妥,出門便是江湖】
  
  “老實說,這江湖,他媽的還挺難的,這陣子總在外面跑,被捧著過,也被看低過,我,我他媽連被人拿酒潑在臉上都經歷過了。”
  
  “老江,咱們遲早一天一定要做到,你以前說的那樣,一個名字就把人鎮了。”
  
  什麼都不說了,江澈給余時平打了個電話,把見面推到第二天,帶著鄭忻峰出門吃飯、喝酒。
  
  兩個人都有點醉。
  
  “我跟你說,上次去搶一個地區的品牌總代理商,當天合同簽完,晚上吃飯,我去上個廁所,就被當地本來有機會拿下代理權的一個二級經銷商帶著二十多人圍了。”鄭忻峰說。
  
  江澈聽著有點擔心,說:“你不會當場耍了一套九轉金身功吧?”
  
  “沒,我還沒築基,打不了人”,鄭忻峰認真解釋一句,得意地嘿嘿笑幾聲,“但你知道我那次把誰帶去了嗎?……唐連招、趙三墩。”
  
  “那二十多人圍著我就嚷啊,嚷啊,嚷完了說讓我跟他們老闆說話。”
  
  “跟著他們一回頭,老闆呢?”
  
  江澈配合著問了句:“老闆呢?”
  
  “在地上癱著,唐連招一手拿把刀抵他後背上,另一手還在拿筷子夾菜。那些人一看,回頭就想弄住我啊,結果兩個沖過來,兩個砰砰迎面倒下,趙三墩橫一步站我面前……跟著,那邊他們老闆的哭喊聲就起來了。”
  
  “然後我就那麼淡定地微笑著,從他們中間走過去……自動讓路,知道嗎?太威風了,老江,我跟你說,真太威風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3:15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女排教練
  
  唐連招願意跟著鄭忻峰到處跑是因為遊戲廳現在基本已經上了正軌,郭五的猝然倒下,讓輝煌娛樂在外人眼中變得愈加深不可測,沒人敢動,也讓唐連招手下那些人更加老實聽話。
  
  他想學著做生意,帶刀老總也在轉型中。
  
  換一個時代,像他這樣初中二年級被開除的文化水準也許很難出頭,但是這個時代草莽崢嶸,無數學歷更低,做事更莽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舞臺。
  
  而之所以帶上趙三墩,是因為他已經快被憋瘋了。作為整個江澈旗下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連唐連招都不敢讓他去看遊戲廳,所以三墩現在除了每天跟著褚漣漪上下班,其他時間已經被發配去給宜家看倉庫。
  
  鄭忻峰說:“我就不信他能跟沒插電的電視、空調幹起來。”
  
  郭五整個團夥被端,本人作為首犯判了12年,牛炳禮廢了,判了3年,其中量刑標準無法考量。
  
  王宏和趙武亮終究沒能打起來,九轉金身功有的地方分裂成了“雷派”和“油派”。
  
  鄭忻峰說:“韓立大師依然不知去向,沒准正躲在哪個山野小村修行。”
  
  帶謝雨芬回老家和生孩子兩件事暫時都被擱置了,鄭忻峰忙得不可開交,謝雨芬和她家人也都理解。
  
  “就是她明明一個火辣極了的性子,越這樣耐下心溫柔理解,我越是練逢場作戲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哪天就收不住了。”
  
  “老江你知道嗎?有時候招待客戶,被人招待,我進房間就跟那個小姐說,叫,大聲叫,叫完了出去,就說事辦了,我很猛。我另外再付你五十。”
  
  “你知道她們看我的眼神嗎?很同情啊。偶爾也有鄙夷的,小心翼翼問我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老江你翻下我包,看看,對,就那疊紙,看到了吧?我找人把老軍醫診所裡的性病圖撕下來塞包裡了,碰上小姐實在太誘惑人,扛不住的,我就一屁股坐下,拿出來看,把自己和弟弟都嚇趴下。”
  
  “這樣下去,我嚇著,嚇著,也不知道會不會廢了。”
  
  這些都是鄭忻峰跟江澈說的,這傢伙喝醉後絮絮叨叨一直到淩晨,大概壓力真的很大,平時作為老總沒處說,逮著江澈總算有個窗口。
  
  …………
  
  馬東紅21歲,身高1米94,但是乾瘦,麻杆腿,走進來的時候臉上表情拘束。
  
  一樣身高超出常人的父母親看起來有些過於蒼老和樸實,一左一右跟在她身邊。
  
  這就是體育局看門的大爺幫江澈聯繫的退役女排隊員,在省青年隊呆了幾年後發現身體根本已經無法負荷大運動量的訓練,於是就退了下來。
  
  沒讀過多少書,也沒有別的技能,家庭生活窘迫,馬東紅在家長年睡著一張腿都伸不開的小床,因為屋子太小,父親就只能拿鋼絲床睡在走廊裡。
  
  身高一米七零的鄭忻峰站起來,比了比,眼睛落在姑娘胸口上,不是故意的,是高度差不多就那樣,然後他仰起頭說:“哇。”
  
  跟在馬東紅身後的老父母一下眼神中滿是警惕。
  
  “老梁,他們不會是騙子吧?可別把紅紅騙去賣了。”
  
  話是對看門大爺老梁說的,聲音很小,但是聽得見。梳著油頭,夾著公事包,拿著大哥大,一看就挺像騙子的鄭忻峰悻悻說:“那也得賣得掉啊,又不是甘蔗,長了更好。”
  
  成熟的是社會經驗,不是腦回路,早知道就不帶這傢伙來了,江澈連忙一把把他給拽了回來。
  
  “算了,咱不去了。”當娘的估計是被嚇著了,上前拉女兒說:“紅紅,咱不去了。”扭頭她向老梁解釋了一句:“謝謝你幫著介紹了,可是,唉,那個老闆看上去是個打歪主意的人。”
  
  老梁臉上一陣尷尬。
  
  “我?”鄭忻峰猛一下想站起來開口反駁。
  
  江澈一把給他按住了,“你別給我折騰啊。”
  
  “問題我能打什麼歪主意啊?”沒法反駁,老鄭只好在江澈耳邊小聲抱怨了一句,說:“我又不是泰迪。”
  
  江澈愣是想了好一會兒,才把這話聽懂。
  
  “馬姑娘對吧?那個,你認識曲瀾市、峽元縣、下灣鄉,開拖拉機的馬東強嗎?”怕父母不好溝通,直接找了姑娘本人,江澈的第一句比老鄭還無厘頭。
  
  他身高有個一米七八,但是一樣得仰著頭說話。
  
  馬東紅搖了搖頭,笑著說:“不認識。”
  
  鄭忻峰鬱悶的在旁邊小聲嘟囔了句:“憑什麼你胡說八道就不像壞人。”
  
  江澈沒搭理他,笑著解釋道:“不好意思啊,因為正好在那邊認識這麼個人,名字跟你像堂兄妹,所以好奇了一下。”
  
  說完他從背包裡拿出一疊照片遞給馬東紅,“這些,你可以先看一下。”
  
  照片是那一整卷膠捲裡一起洗出來的,曲冬兒和父親的《階梯》那部分照片留在了余時平那裡,準備尋找合適的方式和時機發表。
  
  剩下這些,有部分是江澈平時拍的學生們打排球的照片,其中尤以周映為多。
  
  馬東紅接過去,一張張仔細看著,低頭問:“這些都是山裡的學生?”
  
  “對,我想組織一個小女排,本來就是指著鍛煉身體而已,結果碰巧,你看這個”,江澈指著照片上的周映說,“這姑娘現在12周歲,身高一米六七,彈跳、速度、力量、反應,全都很好。”
  
  “你想讓她當運動員?”馬東紅的眼神中除了期待和欣賞,竟然還有些擔心。
  
  “不一定。我的想法是,一邊讀書,一邊練著看看。之所以想找你們專業人員幫忙,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給予她正確的指導,另一個,更重要避免她自己瞎練,把身體練壞了。這姑娘很軸,很拼。老梁幫著介紹了幾個人,聽說你是因為身體傷病退下來的,所以,我反而特別想邀請你去,因為那樣,你才更知道身體本身比什麼都寶貴。”
  
  江澈眼神真誠。
  
  “那我去。”馬東紅應完自己也愣神一下,回過神來才有些尷尬道:“聽見你後面這句,我願意去。你能這麼想……謝謝。”
  
  姑娘大概她聯想到自己了,老實人啊,江澈笑一下說:“咱們還沒說工資呢,山村學校,暫時也沒法給你解決教師編制問題,只能以後慢慢爭取。還好,我們這裡這位鄭老闆,他很有愛心,願意贊助,所以,暫定3個月,我們大概能開給你每月150塊的工資。”
  
  他說完,姑娘愣住了,姑娘的爸媽也愣住了。
  
  江澈連忙加了一句:“山裡落後,但是養人。”
  
  對面,馬東紅媽媽緊張地拉著看門大爺嘀咕:“老梁,給這麼多錢,怎麼我聽著就像是騙子啊,不會是人販子吧?”
  
  江澈這才意識到,這是在南關省,自己報出來的工資,實在是太高了。
  
  “就3個月,450塊,嚇著幹嘛?”老鄭看不下去了,從皮包裡掏出兩疊一萬的放在桌上,“我是大老闆,我很有錢,知道了吧?賣她,能賣幾塊錢?”
  
  江澈順手把自己的教師證、支教通知、開會通知也都放在了桌上。
  
  “我去,爸,媽,能掙錢,還能教孩子,我樂意去。他不是壞人。”馬東紅扭頭跟父母親堅定的說道。
  
  …………
  
  鄭忻峰要繼續考察市場,馬東紅父母親說要準備兩天,然後他們自己送女兒過去。
  
  江澈等不了,幫忙訂了票,獨自先踏上了行程。
  
  一路顛簸,客車再次晃蕩著駛進峽元縣十字坡車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
  
  下意識算一下時間,他比前世去市里開動員培訓大會早了兩天回來。
  
  前世這會兒,林俞靜應該是生病了……
  
  但是生病這種事,這一世她在茶寮整個生活狀態都改變了,總不可能還來一次。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3:49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路
  
  出車站在路邊吃了碗麵,太陽已經開始下山,山裡人說太陽下山,那就真是從山嶺間慢慢沉下去。
  
  南關江上紅彤彤一片,江澈原本想著找縣城招待所先住一晚,結果“突突突”,馬東強的拖拉機好死不死就冒著黑煙從身邊過。
  
  “江老師回去嗎?上來。”他停下來招呼了一聲,對於山裡人來說,趕夜路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
  
  不搭車就得多走兩個小時的路,而且馬東強並不是天天往縣裡來。江澈拍了拍背包裡的手電筒,想著那段路自己夠熟,沒狼沒虎,果斷跳上車。
  
  就掛在車斗和座椅之間,馬東強果然已經換了一個更大號的搖把子。
  
  江澈看了看,又拿起來掂了掂,覺得壓手,猶豫一下說:“老馬,你聽說過氣功嗎?”
  
  “欸,咋了,江老師你會啊?”馬東強扭頭笑著說:“會你教教我?”
  
  江澈心說我想讓你學那個,並不會,提醒他看路,然後道:“我是聽說有一門氣功叫鐵襠功,老馬你可以找來學著看看。”
  
  老馬回頭遞過來一個“你懂我”或“心照不宣”的眼神,轉回去,嘿嘿嘿,傳來一陣猥瑣的笑聲。當作一個玩笑。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江澈在前頭路邊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背影,從旁經過的時候確認了一下,有些意外,但真的是張雨清沒錯。
  
  “老馬,停一下。”江澈轉向張雨清揮手,說:“你怎麼在路上?”
  
  張雨清回頭看了一眼,瞇眼再一眼,才反應過說:“江老師,你回來了呀?我,我前兩天身體不舒服,自個兒下來看了一下,今天好了就想著趕回去。”
  
  怎麼變成她生病了?
  
  不過像是已經好了,江澈看了看,氣色還行,就說:“那也應該等明天,你一個女孩子走到天都黑了。還好碰巧了,上來吧。”
  
  “我怕掃盲耽擱了。那個,我們就要走了呢。”張雨清拿眼神看了看江澈,一邊解釋,一邊走到拖拉機旁邊,倒是不怕髒,試著按車斗往上爬。
  
  江澈伸手。
  
  張雨清猶豫一下,抬頭看一眼江澈,把手遞了過來。
  
  車上拉的是水泥磚,不好坐,江澈給張雨清讓了個靠裡的位置,等她坐好了,才說:“老馬,走吧,開穩點。”
  
  老馬嘿嘿兩聲,用方言嘀咕了句:“咋穩得住哦,這一路晃的,得摟好咯,掉下去我可不管。”
  
  他已經知道江澈會方言了。
  
  “他說什麼?”張雨清扭頭,小聲問江澈,眼神裡藏著笑意。
  
  江澈果斷搖頭,說:“我也沒聽清。對了,你同學怎麼都沒一個陪你下來?”
  
  “哦,杜正斌和譚文康兩個男生有事已經提前回去了。”張雨清當然不會說,杜正斌其實是因為看她和江澈走得近,著急表白,結果被拒絕,一氣之下才提前離開的。
  
  她暫時來說已經為江澈斷了一個選擇。
  
  “其他同學再陪我的話,掃盲任務就真完不成了。”
  
  正說著,車子一個大顛簸,張雨清輕聲哎呀一下,撞到了江澈身上。
  
  互相看看,都沒吱聲。
  
  馬東強扭頭看一眼,專找有坑的地方開。
  
  撞啊撞,撞啊撞,一路下來,老馬心說這回該給我發整一包好煙了吧?到地下車的時候,還特意用方言叮囑了句:“嘿嘿,天黑,慢慢爬。”
  
  江澈扶著腰,用方言嘀咕了句:“娘的,腎都給你癲不知哪裡去了。”
  
  …………
  
  “我走前……你走前?”
  
  天黑,兩個人都有手電筒,倒是不至於看不清路,但問題如果讓張雨清走前,蜘蛛網啊,飛蟲啊,都往臉上打,再路邊壁虎什麼“哧攏”一下,也能把姑娘嚇個夠嗆。
  
  走後的話,又怕她脊背發涼。
  
  “虧得是遇見你了,我還以為自己膽子大得很呢。”張雨清說著話,拿手在面前空撥著,山裡蜘蛛結網快,哪怕前一刻還有人過,這會兒也是滿路的蜘蛛網。
  
  江澈站下來,說:“要不你還是走我後頭吧,手抓著我衣服,別怕。”
  
  “嗯。”張雨清點頭,錯身繞到江澈後頭,扯了他的衣服後擺跟著走。
  
  “你怎麼會想來支教的?”
  
  “就腦子壞掉了。”
  
  “才不信,但是挺好的,要是我畢業了你還在這……我也來一年。”
  
  “不一定還在。”
  
  “嗯,那你會去哪?”
  
  “尼瑪……”
  
  “嗯?”
  
  “下雨了。”
  
  最初下來的雨點落得稀疏,江澈臉上被砸了兩點,解釋一句再回頭,張雨清一隻手掌已經翻擋在頭臉前面,電筒的光束裡,白亮的雨線細細密密。
  
  夏天山裡的雨來得不講道理,倒是不悶了,不出汗了,但是小雨一下誇張成暴雨,還好風不算很大。
  
  “撐著自己就好,兩個人一起,都得濕透。”
  
  只有張雨清帶了傘,兩手握著,跟風使勁,硬往江澈頭頂上遮。江澈的書包不怕水,倒是不怕雨淋。
  
  “傘大。”張雨清固執地踮腳把傘往江澈頭頂遮。
  
  江澈兩手扶肩把人按住說:“真不用,你看我,我都已經濕透了。”
  
  張雨清看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笑一下說:“我也濕透了。”
  
  她乾脆把傘收起來,說:“咱們用跑的吧?我記得上面有個涼亭。”
  
  江澈笑著說:“我跑很快的,怕跑起來把你把你跑丟了。”
  
  張雨清說:“那你牽著我跑。”
  
  一隻纖細修長,在雨水裡涼透了的手掌伸過來,握住了江澈的手,她站在雨裡,視線穿過雨幕,表情自然地笑著說:“跑呀。”
  
  江澈沒敢跑太快,但是山路崎嶇,手沾了雨水變滑,牽著的手不知不覺從相握變成了十指相扣。
  
  兩人一路奔到半山唯一一座簡陋的涼亭,江澈撒開手,回身,抹一把臉上的雨水,說:“全濕透了。”
  
  “嗯。”張雨清把落在面頰和額頭上的頭髮往後攏,抬起的胳膊把因為被雨水浸透緊貼身體的t恤帶起來一下,又落下。
  
  白色的是t恤,在雨水裡浸透了什麼都擋不住。
  
  裡頭一抹紅。
  
  起伏,本身就那麼大的弧度,因為奔跑的關係,張雨清喘息著……
  
  江澈心說我就看一眼。
  
  張雨清抬頭捕捉到了他的視線,眼神交匯一下,江澈平穩氣場發動,裝沒事,說:“你這頭髮夠長的。”
  
  張雨清忍俊不禁一下,低頭笑了笑。
  
  隔了一會兒,抬頭緩緩道:“想看就看唄……你,不是說喜歡嗎。但是現在還不許碰。”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23:56
第一百四十七章 錯開的前世
  
  張雨清的聲音有點抖,像是剛出道的小狐妖第一次魅惑男人,照想好的做了,但是做完了自己先害怕,只是逞強不肯退縮。
  
  江澈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但就是想不通,她有什麼能誤會的。
  
  就算是重生先知,江澈也想不到,自己現在的形象,和黃小勇那個官二代的身份,竟然陰差陽錯的在張雨清這裡重合了。
  
  如此一來江老師簡直完美,張雨清也是豁出去了。
  
  “誰讓你自己要說的,還被我聽見,你讓我怎麼辦?”她使著小性子說。
  
  然而畢竟是沒經歷過,又或許被雨水濕透的身體冷進了骨頭裡,張雨清說完這句,咬著泛青的嘴唇看著江澈,整個身體有些顫抖,她拿雙臂抱住了自己,沒遮沒擋。
  
  “看,自己先怕了吧?”江澈輕鬆笑著說。
  
  看見江澈這麼輕鬆的樣子,心裡不服氣了,張雨清逞強說:“沒怕,我知道你不會的。”
  
  “……那就是太冷了,這山裡雨濕了風一吹,確實透骨的涼。”江澈說著轉過身,打開自己的書包,找到這回帶去睡覺穿的薄棉長衣長褲,說:“還好我這書包不怕雨淋,給,你快換上。”
  
  “我……你的。”
  
  “不拘小節一下吧,你病剛好,不能凍進去,我不怕的。”江澈說完露出一個突然才想到的神情,轉過身,說:“放心,我這回肯定君子。那個,你要是不放心,我跑外面站一會兒。”
  
  這一刹張雨清恍惚真有種戀愛的感覺,她戀愛過,但從未如此安心過,“……別,不用,我放心的。”
  
  悉悉索索的聲音。
  
  隔一會兒,腳步聲到身後,張雨清拿手輕輕戳了戳江澈後背說:“我好了。”
  
  江澈轉身,經驗老道真無奈,哎喲又沒戴……想想確實沒法戴。
  
  不過腿好像不夠大長腿的標準。還是褲子太長了?
  
  “頭髮也擦擦。”江澈拿了自己帶的毛巾給她,順手摸了摸包底,把一直忘記抽的半包煙拿出來,抽出來一根,到角落在風裡兜手點上。
  
  一陣山風過來,煙頭亮了亮,江澈整個人抖一下,縮起來,煙隨著涼氣吸進肺裡,經不住咳了兩聲。
  
  有心想問張雨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又不知從哪問起。
  
  張雨清從後走過來,沒出聲,拿毛巾替他把頭髮擦乾,本該趁熱打鐵的,但她莫名享受這一刻相處的感覺,想了想,什麼都沒說。
  
  當然,哪怕江澈再怎麼瑟瑟發抖,張雨清也不會說,其實我沒生病,只是在車站外守了一天多。
  
  她想著如果以後相處都好,那麼不管怎麼開始的,其實都不是錯……大不了以後對你特別好。
  
  …………
  
  暴雨來的快,停得也算及時,雨後的山路泥濘濕滑,加上路邊雜草和灌木的枝葉上雨水都重,江澈前頭開路,走得很慢,張雨清身上依然被打得一道道濕痕。
  
  “衣服我回去洗了再還你。”她說。
  
  “不用的,換下來就先塞桌膛裡吧,等你們走了我再去拿回來。你洗被同學看見了不好。”江澈在村口緩坡下停住腳步,指了指坡上說:“村裡人應該差不多都睡了,你先回去吧,記得去廚房要點熱水擦一下。”
  
  張雨清猶豫了一下,點頭先走了,作為一個可以掌握分寸的姑娘,她覺得今晚到這樣剛剛好。
  
  江澈望著她好似穿著戲服的背影,莫名有點想笑,這姑娘肯定是弄錯了什麼,回頭發現真相,不知道會不會哭,覺得虧大了。
  
  等了一會兒,他才上去,打著手電筒回到學校,發現自己房間燈竟然亮著。
  
  推門,林俞靜躺在床上,手臂垂著,側臉壓在枕頭邊緣……
  
  “這是睡上癮了?”
  
  江澈心裡嘀咕一聲,走過去預備喊一聲嚇死她,不經意先看了一眼,小丫頭本來就瘦,細胳膊細腿小臉,但是這一眼依然能看出來,她整個比前兩天又瘦了一圈。
  
  “江老師?”馮芳端著一臉盆熱水走進來。
  
  床上的林俞靜被聲音驚醒,睜眼看了看站在床邊的江澈,癟了癟嘴,委屈說:“你又要凶我是不是?我都生病兩天了。”
  
  江澈愣一下,有些錯愕地傻在那裡,這什麼情況,明明兩世生活狀態全然不同,怎麼還是病了?
  
  那如果按這個情況,她明天傍晚應該就會走。前世江澈晚了一天才回來,沒見到病中的林俞靜,這次提前了兩天回來,乍一看,還真病得挺嚇人的。
  
  “怎麼還是病了?”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俞靜沒注意到江澈口中那個“還”字,委屈回答說:“就吃了那個樹葉米果……我吃太多了,嗚。”
  
  樹葉米果?江澈腦海中混亂一下,很快清晰,難怪林俞靜兩世在茶寮村,都在同樣的時間病了——因為這一時間茶寮有個傳統,會做一種草木灰枝葉摻加的米果。
  
  別人吃了可能都沒什麼,但是這丫頭的體質,很可能對草木灰敏感。
  
  “病了多久了?”
  
  “一天多,你別凶我,我一會兒就把床還你。”
  
  “怎麼不下山去醫院看?”
  
  “靜靜虛脫得厲害,走幾步都成問題。”這一句是馮芳在旁邊幫著答的,她說:“而且那個隔壁村的赤腳醫生說只是腸胃問題,不嚴重的,打兩天針就好了。”
  
  林俞靜配合著點頭,“醫生說一會兒再來打一針慶大黴素,我睡一覺,明早就好了。”
  
  慶大黴素?!
  
  江澈腦子裡“嗡”一下,整個人僵在那裡,前世後來偶遇,林俞靜擺手示意自己聽不到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回轉,不清晰,很混亂。
  
  在經濟和醫療水準都相對落後的年代,尤其偏遠農村地區,慶大黴素號稱“藥王”,因為它很便宜,很好用,很多常見疾病,只需來上兩針,效果立竿見影。
  
  它救治了很多人,起過很大的作用,但不可否認同時也傷害了一些人。
  
  尤其在部分鄉村赤腳醫生專業知識不夠,一味追求治療效果,用藥習慣偏重的情況下,耳毒性藥物影響,因此聽力下降,甚至失聰的情況,其實十分嚴重。
  
  而且這種情況無藥可醫。
  
  這大概是林俞靜這個被爸媽小心翼翼保護了十八年的姑娘,怎麼都不自知的。
  
  是這樣嗎?一切都還只是猜測,江澈著急追問:“打了幾針了?”
  
  他的表情有點猙獰。
  
  “好幾針”,林俞靜已經快急哭了,小聲哀求說,“江澈,你別凶我好不好?”
  
  這是這一世,她第一次直呼江澈的名字,這一刻病中的她看起來全無之前的歡脫,顯得有些脆弱。
  
  “不打了,咱們下山,我帶你去醫院。”江澈突然溫和下來說了一句,然後後隨便抱了套衣服,到外面找了個角落匆忙換好。
  
  回來,一個穿著花襯衫燙頭的婦女背著藥箱已經來了,正在準備注射器。
  
  “醫生說兩瓶一起,再打一針,肯定好了。”馮芳走上前來,跟江澈解釋。
  
  “沒聽見我說不打了嗎?”江澈的聲音有些像是壓抑地咆哮,不管是馮芳、醫生,還是林俞靜,都被嚇著了,有附近的人聽見聲音趕來。
  
  江澈走到林俞靜床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溫聲說:“相信我,不能再打了,我背你去醫院,好不好?”
  
  有可能已經超劑量了,但是她畢竟十八歲成年,也許還沒到那一步。
  
  心裡已經猜測了個七八分,但是江澈不能直接說。
  
  “嗯。”林俞靜看著他的眼睛,流著眼淚,點頭,再點頭。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著急,但就是願意看他這樣的眼神,願意相信。
  
  江澈伸手扶她,林俞靜自己也用手肘支撐,坐起來。
  
  江澈替她穿了襪子、鞋子,屋裡的馮芳,屋外趕來的支教老師,幾個村民,全都摸不著頭腦。愣愣看著……張雨清更是如此。
  
  系上鞋帶,江澈轉身蹲好,林俞靜自己也有些茫然,但還是順從的趴到他背上。
  
  “幫她披件衣服。”江澈站起來,對馮芳說。
  
  馮芳拿了件長袖襯衫給林俞靜披上,系好,跟著說:“我也去。”
  
  “剛下過大雨,山路滑,你跟不上的”,江澈出門,喊一聲,“去叫李廣年和麻弟帶上雨傘電筒,馬上追來。”
  
  而後兩個人就這麼在一片不及反應的目光中匆匆下了村口緩坡。
  
  “我是不是會死啊?”山道幽靜,林俞靜趴在江澈耳邊,小聲說。
  
  “不會。”江澈嘴裡咬著電筒,含糊一聲。
  
  “騙人,你這麼著急,我大概是要死了”,林俞靜猶豫了一下說,“反正我也快死了……那個,我可能有一點點喜歡你,其實我也不確定,但是都要死了,就喜歡一下好了……可惜我胸太小。”
  
  “要不你用抱的好不好?我都還沒被那樣抱過。”
  
  “閉嘴。”
  
  江澈把人往上抬了一把,林俞靜彈起又落下,說:“其實也有一點的吧?那天我都不敢趴下來。”
  
  明明很著急,可就是哭笑不得,江澈含糊說:“再說話我把你扔下去。”
  
  “你說什麼?再說大你把我扔下去?”
  
  “……”
pontus 發表於 2017-7-30 00:02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今生如何
  
  路邊橫生的枝葉帶著雨水抽了江澈一下,疼的。
  
  “你聽得清我說話嗎?”因為剛剛那一句被聽岔了,江澈有些揪心地問道:“聽得到的話,還有力氣幫我拿一下手電筒嗎?”
  
  “嗯。”林俞靜把手電筒拿在手裡,摸到江澈的口水,悄悄在他衣服上擦了擦。
  
  姑娘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樂觀、豁達,沒有心機,有時候感覺蠢得厲害,偏偏還是個女學霸……
  
  這樣的一個人,又怎會只是因為上了大學就平白無故一聲不吭地消失呢?
  
  真是變了想法,她也會坦誠的說吧。
  
  除非,她經歷了彷徨、恐懼,陷入自卑……
  
  江澈回憶著前世照片背面的那些話:
  
  “你又在看我嗎?”“我會給你寫信”,“會告訴你從火車站到我的學校,坐幾路公車”,“你如果不來看我,我寒假還來掃盲。”
  
  那是她在陌生的小山村生了病,虛弱不堪,而江澈不在的情況下,獨自默默寫下的,文字依然那麼歡脫、樂觀。
  
  後來她沒有寫信。
  
  後來,她沒有來。
  
  十多年後偶然再遇見,她一身素淨,不再神采飛揚。怔怔站在路口,她擺手,試著想給當初一個解釋,告訴江澈,後來,我聽不到了……
  
  最後卻匆忙逃走。
  
  “你真的有一點喜歡我嗎?”江澈整理了一下情緒問。
  
  林俞靜用下巴磕了磕江澈肩膀,大概算點頭,又補充說:“是一點點。”
  
  “那如果我也喜歡你……”
  
  “啊?你詐騙吧?”明明就很虛弱,但是發現江澈變得不凶之後,還是來了點精神,林俞靜猶豫一下,整個人在江澈後背向前動了一下,然後有些害羞說:“你,確定嗎?”
  
  “說是如果呀,但其實真的也有點的,而且,我事實上比較喜歡腿長的。”
  
  “咯咯,我腿好長。”“她笑了幾聲就軟下來,趴在江澈肩頭說:“都沒力氣笑了。你都不早點回來……”
  
  這一句說的人不經意,聽的人像被箭紮進心裡。
  
  江澈努力把語氣調成像玩笑,說:“問你個很嚇人的問題,如果我們這樣說好了,互相有點喜歡,但是你回去……發現自己再也聽不到了,你會怎麼辦?”
  
  “我……”林俞靜整個人僵住了一會兒,抬手綿軟無力地打一下江澈肩膀說,“我不要聽不到。”
  
  “嗯,我是說如果。”
  
  “如果……那我就聽不到了,就哭幾天,就不找你了,就躲起來。”她說著說著已經帶了點哭腔,像是真的在害怕。
  
  “如果……別躲,讓我照顧你吧。”所有的鋪墊只是為了說這一句,因為這是這一刻,江澈內心真正在擔心的事情。
  
  沒有聲音回應,江澈胸前的一雙胳膊往裡摟了摟,她把臉頰貼在江澈的肩膀和脖子上,偷偷得意了一會兒,猛地回過神來,“我是不是會聾?”
  
  江澈怔了怔,說:“……不是啊,就是個假設而已。”
  
  林俞靜說:“哦,那如果我沒事呢,咱們怎麼辦?”
  
  如果沒事?可是遲了啊,不知道怎麼辦,江澈一時間沒想出答案。
  
  “江老師。”
  
  “江老師。”
  
  腳步聲響起,手電筒的光束照過來,麻弟和李廣年終於趕上來了。
  
  江澈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道:“這樣,廣年你跑得快,去鄉里,找馬東強,讓他開拖拉機沿路過來接人。”
  
  據江澈的瞭解,下灣鄉最好的交通工具,也就是馬東強的拖拉機了。
  
  “欸,好。”李廣年應了一聲,拎著手電筒飛奔而去。
  
  江澈轉向麻弟,“你拿兩支手電筒照路,順便幫我護一下林老師後背……我們加快速度。”
  
  …………
  
  隔天上午,破落的峽元縣人民醫院病房。
  
  “感覺怎麼樣?吃點早飯,記得不能吃太多,一會兒估計馮芳就會來了。醫生說你還需要再待一兩天。”江澈走進病房,看見林俞靜躺著。走到旁邊說。
  
  林俞靜眼神迷茫,表情也一樣。
  
  “江澈,你是在說話嗎?我看到你嘴唇在動……可是,我聽不到,為什麼我聽不到你的聲音?我真的聾了?”
  
  “我,我真的聽不到了……怎麼辦?你還願意像說好的,照顧我嗎?”
  
  她說第一句的時候,江澈真的有點被嚇到,但是第二句,如果真那樣,她才不會這麼問,何況醫生那裡也早打聽過了,江澈跳一下說:“老鼠。”
  
  林俞靜坐起來:“啊!欸,我又不怕老鼠。”
  
  然後她緩緩躺下,繼續迷惘,“剛剛你有說話對嗎?為什麼我好像突然聽到一下,然後就又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拿起勺子敲了敲粥盆,抬頭問:“為什麼沒聲音?”
  
  腸胃的問題本身不算嚴重,要不是她身體還很虛弱,江澈就得把她拎起來。
  
  “靜靜,你怎麼樣了?”李廣年回去後,馮芳一早下山,此時出現在門口。
  
  “那個,對不起,馮芳同學。她耳朵聽不到了,耳毒性藥物過敏,慶大黴素用量太大,已經聾了。”江澈表情沉重跟馮芳解釋了一下,回頭,沖林俞靜眨了眨眼睛。
  
  “嗚~”馮芳猛一下就哭出來了,眼淚嘩嘩往外淌,撲到林俞靜身邊。
  
  林俞靜連忙抱住她,慌亂解釋說:“沒,你別聽他胡說,醫生說是差點,是差點,我是敏感體質,不能打耳毒性藥物的……還好呀,我已經是大人了,還有,昨天沒有繼續打。”
  
  前世她應該多打了至少三四次,而且都是雙倍以上藥量。
  
  安慰著馮芳,說著說著,林俞靜自己眼中也開始冒淚光,因為在後怕,就差一點兒,她就真的聾了。
  
  “謝謝你。”林俞靜扭頭說。
  
  “謝謝江老師。”馮芳說。
  
  兩個小姑娘牽著手哭,互相抹眼淚,互相安慰。
  
  越哭越來勁。
  
  江澈出門跟醫生問了個仔細,又在招待所睡了一夜,隔天,確認沒事後連招呼都沒打,獨自回山上。
  
  他回去,掃盲志願者們下山。江澈跳下拖拉機,偷偷付錢請馬東強送他們去縣裡。
  
  至於林俞靜的東西,張雨清說她幫忙帶了。
  
  “衣服洗了掛著呢,記得收。”她還說。
  
  回到茶寮待了兩天,日子像是又恢復如常了,只是偶爾看見某個地方,會想,如果事情知道得早一些,是不是這一世重生,會有一些不一樣?
  
  讓林俞靜就這樣去上大學,是江澈唯一能做的決定,至於未來,未來再看。
  
  已經開學了,江澈也變得忙碌起來,茶寮村小本村加上周邊幾個村子,足足三十多個學生,一到二年級水準的都有,還有一個超水準的。
  
  在排球教練馬東紅到來之前,江澈一個人就是全科教師。
  
  給一年級上完課,佈置作業,換一邊黑板,給二年級學生講課,佈置作業,再幫著曲冬兒解答一些問題。
  
  江澈走出教室門口,伸了個懶腰。
  
  “砰。”這是,鍋炸了的聲音?
  
  江澈連忙沖進廚房,看到一個人傻愣愣站在那裡。
  
  合身的白襯衫,下擺塞在藍色牛仔褲裡,腰間紮了一條褐色的皮帶,白鞋子上有兩抹黃泥巴,長髮束了起來,林俞靜幹練俐落。轉頭看了江澈一眼說:
  
  “炸了,這個跟電鍋不一樣嗎?”
  
  “哦,大一開學晚一點。”
  
  “我好了。馮芳陪我回來的。”
pontus 發表於 2017-7-30 00:21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初戀遇到騙子
  
  用電鍋煮飯只需要在鍋裡放水,但江澈這裡的是農村土灶台,煮飯不論是用木制飯桶還是瓷盆,首先得保證外面的大鐵鍋裡有水。
  
  平常人少的時候,江澈用的是個粗瓷盆,現在大鐵鍋被燒漏了,瓷盆帶著夾生飯掉進了灶膛裡。
  
  江澈不說話,因為突然一下她又冒出來,有點無措。
  
  氣氛有點僵,林俞靜有點怯了,她這身打扮顯腿長,現在規規矩矩站著,看著江澈,想了想說:“做不好沒關係,有這份心是最重要的。以後慢慢就好了……對吧?”
  
  對你個頭。
  
  她自己就把安慰的話都講了,江澈走進去,一邊收拾一邊道:“又跑回來幹嘛?就算開學晚,也該回去再陪爸媽幾天。”
  
  果然又變凶了,林俞靜心裡鬱悶一下,說:“就來幫你上課,呆兩天就走,還有,那個,你還沒說,我們現在開始談戀愛了沒呀?你自己說的那個什麼,照顧我。”
  
  江澈扭頭看看她,有些慌張,有些哭笑不得。
  
  馮芳路過,點頭示意了一下說:“我去給孩子們上課。”
  
  剩下兩個人,林俞靜假裝一邊擦桌子,背對江澈,一邊像是聊家常一樣說起:“那天表姐她們回去前來看我。聊天的時候,管月梅開玩笑跟大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江澈蹲山溝。我還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就沒回答,但是……我其實不怕蹲山溝。”
  
  江澈聽懂了,這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節奏。
  
  “你也來當山村教師嗎?”江澈指了指她掉進稻田的方向說:“走不了山路。”示意一下灶台說:“做不了飯。”看一眼門外抱著孩子經過的婦女說:“生不了娃。”
  
  林俞靜突然直起身子,有些慌張地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大概是生氣了,江澈看看灶台情況,短時間是救不了了,還好土灶台不止一口鍋,他把還沒完全熄滅的柴火移到另一個灶膛,等鍋熱,放油,準備炒些粉干,中午和林俞靜、馮芳一起將就一下。
  
  剛把粉干泡好,林俞靜默默又回來了,看一眼江澈,不吭聲,自己坐到灶膛後面老老實實幫著生火。
  
  江澈拿了盤子,把炒粉干盛出來,怕吃著太乾,又用熱水煮了份菜干湯,說:“叫馮芳下課,吃飯了。”
  
  做完飯身上油煙重,江澈說完出門,在院子一側擰了毛巾洗臉擦手。
  
  林俞靜默默移動到他身後,說:“山路很容易走的,那次主要我跑得太快;做飯有點難,我可以跟你學……你不要因為覺得自己要呆在小山村,就故意找藉口。”
  
  這情況,江澈倒是也沒法告訴她,支教啊,又不是呆一輩子,就算是前世,我也可以呆兩年就走,到時你大學都還沒畢業呢。
  
  “其實跟這個沒關係。”
  
  “我知道……我知道跟什麼有關係。”林俞靜走到他身前,兩手背在身後,低頭不看江澈,有些為難說:“生孩子那種事,我想了想,不能這麼快的。”
  
  這說的什麼意思?江澈想了想,懂了,自己整天又是胸、又是腿的,形象不好,林姑娘想歪了,看來“流氓”的部分,她也懂一點,會聯想。
  
  “先用親嘴頂一下行不行?”
  
  說完,林俞靜走近,很近,抬起頭,看著江澈的眼睛,兩手依然背在身後,腳跟抬了抬,微微側著臉,小心翼翼地將嘴唇印在了江澈唇上。
  
  眼睛閉上了,長睫毛微微顫動,就那麼印著,也不動,畢竟她也不會。
  
  江澈沒忍住,將她的上嘴唇抿住一下。
  
  就這一下,林俞靜雙手一下抓住了他腰兩側的衣服,試探著回應,輕輕咬了一下江澈的嘴唇,牙齒淺淺地滑過,她退回去,開心地笑著,特別認真地小聲說: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談戀愛了。”
  
  …………
  
  馮芳把一盤炒粉干和一碗湯放在林俞靜面前。
  
  “靜靜你怎麼不吃啊?挺好吃的。”沒動靜,馮芳掰一下林俞靜肩膀說:“死活鬧著要回來的是你,回來了又跟他賭氣,你這是幹嘛呢?”
  
  “唉……”林俞靜重重地歎了口氣,“芳芳,我被人騙了。初吻給他騙走了,然後就失戀了。”
  
  馮芳一下有些錯愕,“這麼快?”
  
  林俞靜點了點頭,把剛剛發生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然後說:“反正他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語氣都特別認真,一定說要等我大學畢業再說。”
  
  “那就再說唄。”這年頭還有不少家庭教育,大學是絕對不能談戀愛的,馮芳家裡就是這種,她覺得,江澈沒准也是為林俞靜考慮。
  
  林俞靜搖頭,沉重說:“我覺得他沒准就是反悔,又喜歡胸大的了。”
  
  馮芳忍住不笑出來,說:“那要不明天再試試?沒准明天他有喜歡腿長的了。”
  
  “那不行,那我以後我不得三天兩頭失戀啊?氣起來了,我不要他了,走,咱們收拾東西,明天就走。”林俞靜說完看了看桌上的炒粉干。
  
  “吃飽才有力氣走。”
  
  …………
  
  隔天早上,江澈站在院門口刷牙,之前他已經看過了,林俞靜和馮芳的房間,門還關著,應該還在睡覺。
  
  感情問題,尤其是比較複雜的感情問題,他暫時沒辦法去處理,另外其實前世他和林俞靜的相處也不長,很多東西,一時都沒有把握。
  
  “哎……”
  
  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腳,牙杯裡的水灑了滿胸口,江澈踉蹌兩步回頭,林俞靜背著包站在那裡,說:“騙子。”
  
  說完不等江澈說話,轉身走了,馮芳在前面十幾步等她。
  
  江澈想著趕緊刷完牙,讓麻弟去跟一下下山路。
  
  “哎……”
  
  她居然折回來了,又一腳。
  
  江澈再次有些狼狽地回頭。
  
  “江澈,你說話要算數,別到時候我來,你孩子都滿地跑了。”林俞靜的聲音裡帶了丁點兒哭腔,大概不想被江澈看出來,說完再一次不等他回答就轉身就走。
  
  兩個姑娘走到村口。
  
  林俞靜扭頭看了一眼,馮芳笑著說:“放心吧,他會算數的。”
  
  林俞靜想了想說:“我才不在乎,就是騙他的,讓他等去吧。走,沒准這條山路走完,我就把他忘光光了。”
  
  …………
  
  不久後,江澈收到了一個大包裹,郵遞員扛著上山,累得夠嗆。
  
  包裹裡是林俞靜高中所有的教材,筆記,還有舊的,新的練習題,一樣樣分門別類,按次序放好。
  
  除此之外,每本書的扉頁上都畫了一把占滿整一頁紙的巨大的大刀,刀刃下還畫了血滴。
  
  江澈隨意翻開第一本看了看,發現裡面夾著一張她的照片,竟然就是前世那張。
  
  照片背面寫著:
  
  【本來想留給你的,當時生氣了,現在寄給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送我到醫院,你在門口急得掉眼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在偷偷看我。
  
  我會寫信告訴你從火車站到我的大學坐幾路公車,江澈,我等你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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