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6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6 22:12
第四百一十章:絕不姑息(3更求月票)

  被陳一壽當著眾人的面批評,陳凱之的心裡卻沒有感到委屈,反而是有著另一番理解。

  這看上去是在批評,不如說是陳一壽趁機傳遞了很多信息。

  這第一個信息就是,方才糜益在陳一壽的面前,說了陳凱之不少的壞話,而這些壞話,正是陳一壽批評他的內容,這是什麼意思呢?這是要讓他這個小侍讀小心啊,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第二個信息,其實是給糜益說的,想要打小報告?那就當面開誠布公的來說,別在背地裡搞陰謀,讓人很討厭。

  所以雖被批判了,陳凱之卻是感激地看了陳一壽一眼,立即誠惶誠恐地說道:「是,學生太冒進了。」

  糜益則是很尷尬,他對陳凱之,心有怨恨,自然是捉住機會就給陳凱之下套,方才當著陳一壽的面,的確是說了陳凱之的不少壞話,可誰料這陳公轉過身,就將他給賣了。

  在這裡的,何止是陳凱之,還有幾個剛剛進來負責記錄的待詔翰林和宦官呢,這下倒好了,別人在心裡會怎樣的看待他?

  估計眾人都會忍不住的覺得陰險狡詐吧。

  要知道,這名聲若是壞了,很多時候會壞事情的。

  糜益反應過來,便連忙支支吾吾地解釋起來:「這樣是為了陳凱之好,畢竟他可是大陳的棟樑之才……」

  意思是說,我糜益背後說你陳凱之的壞話,只是希望有個人可以督促你積極向上而已,並不是惡意要害你,估計打你的小報告,這是為你好,陳凱之你可要懂我的心意呀。

  面對這麼無恥的糜益,陳凱之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與他爭辯的心思。

  對這種小人,跟他爭辯,其實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最後只是浪費口舌罷了。

  陳一壽坐了下來,才又道:「以後啊,凱之,你要早一些的來,陛下無論何時來讀書,可做臣子的,卻要及時候命,做了官,就不可散漫了。」

  陳凱之汗顏,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師長或者官長,最大的特點就是愛倚老賣老,遇見了年輕人,總是不免想要批評一下。

  陳凱之便連忙說道:「下官今日有些事情給耽擱了。」

  「噢?」此時,已有小宦官給陳一壽斟來了茶,陳一壽笑吟吟地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然後一臉好奇的樣子:「什麼事這樣要緊?」

  見陳一壽和陳凱之二人相談甚歡,陳一壽溫和的態度似乎對陳凱之還頗為青睞,讓一旁的糜益的心裡頗為不爽,卻也只尷尬地站在一旁,假裝自己饒有興趣的樣子。

  陳凱之自然沒什麼隱瞞的,如實說道:「勇士營的將士們想要縣考,下官覺得他們有這份心,實屬難得,所以見早就帶著他們去洛陽縣報考去了。」

  那斟茶的宦官正要退下,突的聽到陳凱之這話,陡然的捂著自己的心口,竟猛的爆發出了狂笑。

  「哈哈……哈哈……勇士營……縣考……」這宦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完全像是聽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話一般。

  他邊笑邊道:「那些丘八不搞破壞就行了。」

  陳一壽也是呆住了,有些震驚地看著陳凱之,老半天回不過勁來,有種自己像是出現了幻聽的錯覺感。

  殿中的其他人,幾個一起來的翰林和宦官,個個驚詫莫名狀,像是見了鬼似的,都是震驚地看著陳凱之,一雙雙眼眸裡都透著不可思議的氣息。

  其實這真怪不得他們啊,若是換位思考,便是陳凱之,也覺得挺詫異的。

  這但凡聽過勇士營的,誰不知道勇士營的人向來不學無術,目不識丁,根本就是朝廷裡的毒瘤一樣的存在著?即便他們跟陳凱之讀了些書,卻依舊沒人敢相信他們可以讀書寫字,更別提縣試了。

  陳一壽終於回過了神來,表情卻是凝重起來,眉宇深深皺著,口裡道:「你這崇文校尉,好好的教化勇士營便是,何故要惹出這亂子?」

  陳凱之格外認真地說道:「將士們對此,甚為踴躍……」

  推到這些丘八頭上就對了。

  反正他們也是胡鬧慣了,眾人都頭痛,他們自己要考試,那他這個做教官的有什麼辦法呢?只能隨他們去啦。

  陳一壽卻是搖頭道:「你還不明白嗎?這些丘八們是什麼人,你上他們的當了,他們是隔三差五,不惹出一點事端出來,便渾身癢癢的傢伙,你道他們為何要報考?」

  陳凱之在心裡道,當然是我叫他們去的。

  自然這些話,陳凱之是不敢說的,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若是承認是他自己叫去的,依著陳一壽的性子,非要將他吃了不可。

  即便不吃了他,也會嚴懲他,所以此刻還是假裝一切都跟他無關吧。

  陳一壽的眉頭卻是皺得越發甚了。

  「數月之前,勇士營就是和洛陽縣鬧出了事端,才有了你去教化勇士營,想來他們這是要伺機報復洛陽縣。這些是什麼人,滿洛陽的人都知道,唯獨你卻不知,你等著,到時候整個洛陽縣縣考,非要天翻地覆不可。」

  陳一壽說的篤定,就彷彿自己是勇士營將士們肚子裡的蛔蟲一般。

  陳凱之則故作詫異道:「不至於這樣嚴重吧。」

  「咳咳……咳咳……」陳一壽咳嗽了幾聲,面色微紅,接著道:「事情……只怕棘手了,倫才大殿,即便只是小小的縣考,若是出了岔子,也是天大的笑話啊,洛陽縣,乃至京兆府,一個個難辭其咎,他們……可都已報考了嗎?」

  「報了。」陳凱之很老實地回答。

  陳一壽頓時下意識地撫額,很是頭痛的樣子,這勇士營的丘八們,似乎長了智商,居然開始曉得動歪腦筋了。

  報了?

  一旦報了名,無故是不得取消的,即便是內閣出面也不成。

  陳一壽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整個人彷彿老了幾歲,喟嘆起來:「你啊,就是太年輕,上了他們的當,不曉得這些人的厲害,這些人,個個狡詐無比,現在好了,這一次,只怕又不知要鬧出什麼事來了。」他彷彿下了決心,接著道:「這樣也好,再鬧,真要成了什麼笑話,索性也讓宮中和內閣下定裁撤掉勇士營的決心,這些年來,勇士營尾大難掉,是該一鼓作氣,再不能姑息養奸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們都回家種田去。」

  一旁的糜益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腦子有些發懵,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了。

  他立即笑吟吟地道:「這也未必是壞事。陳凱之不是一直都在教化這些勇士營的將士嗎?現在他們有這志氣,讓他們看看陳凱之的成果,又有什麼不好呢?陳凱之乃是學子,教化也是他責無旁貸的事,老夫看啊,這是好事。」

  其實他的心裡已經狂喜,還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來枕頭啊。

  他原本以為自己成了帝師,就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著這個小子。

  可真正入宮後,他方才知道,這小子沒有這樣簡單,比如這位內閣的陳一壽陳公,似乎就對陳凱之很是袒護,這使得他一直無法下口,現在……勇士營竟跑去了縣考,這敢情好啊,陳一壽口口聲聲說這是勇士營害了陳凱之,可自己一番話,卻頗有幾分考驗陳凱之的意思。

  意思是……若到時候鬧出什麼,不但勇士營的人該死,這陳凱之,豈不也是教化不力嗎?他是責無旁貸啊,出了什麼事,他可難逃其咎的。

  陳一壽似乎一眼洞穿了糜益的心思,卻是沒有接茬,只是淡淡一笑,看向陳凱之道:「這幾日,你定要盡力讓這些人安分一些,老夫不希望會有老夫不希望的結果。」

  說起來,這滿朝文武,乃至於整個洛陽,對於勇士營的成見之深,陳凱之也算是服了,他應了命,心裡說,若是真撤掉了勇士營,自己豈不是光桿司令?我去,到時候這些傢伙捲鋪蓋滾蛋,自己是不是要將自己在他們身上花費的生活費給討要回來?

  當然,心裡雖這樣想,卻也是謹慎起來,自己腦子一熱,報了考,可這場考試,肯定沒這麼簡單,既不能出差錯,還要讓勇士營的將士們出成績,嗯……要仔細了。

  不然這可就成了有心人拿捏住的把柄了,細細想來,陳凱之此時也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這世道人心險惡呀,小人如此多,真是防不勝防啊。

  這時,卻有宦官來道:「陛下今日身子有所不適,不來上課了,有勞了諸位師傅。」

  陳一壽正為勇士營的事心煩意燥,很是不爽,此時又聽到說陛下身子不適,不禁擔憂起來,便起身道:「怎麼,陛下龍體出了什麼問題?」

  宦官頓時支支吾吾起來。

  陳一壽是什麼人,看著這宦官的神色,便明白了,身體不適,其實只是託詞而已,陛下是不想來上課罷了,

  他吁了口氣,也沒什麼心思了,便頷首點頭,朝糜益道:「先生去歇了吧,凱之,你隨老夫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6 22:34
第四百一十一章:尋根問底(4四更求月票)

  糜益討了個沒趣,心裡直咬牙切齒,心想,這陳一壽,還真是包庇陳凱之啊,倒是如此冷落自己,呵……內閣大學生,就可以如此嗎?便是趙王殿下,對自己都這樣的看重。

  可此刻,即便糜益心裡很不服氣,他也沒什麼辦法,只得乖乖的出了宮,回到了自己在洛陽的寓所。

  說這是寓所,不如說是招賢館的一個院落,因為是帝師,所以特別安排在此。

  即使回了來,可他的腦子裡依舊還在想著那勇士營的事,那陳一壽,為何將陳凱之叫去呢?莫非是……莫非是因為陳一壽想為陳凱之找到一個開脫的辦法嗎?嗯……極有可能,陳一壽姓陳,陳凱之也姓陳,這二人,莫非是親戚?

  這樣一想,糜益便越發的警惕起來了,他思慮再三,猛地想起了什麼,隨即取出了筆墨,修了一封書信,便喊了僕人來道:「將這書信,快馬加急送去曲阜,至文正公府上。」

  那人忙接過了書信,衍聖公府在各州,都有專門的急遞渠道,甚至不在尋常的官府驛站效率之下,一般的經學世家,或是學爵,動用這等渠道,八百里快馬加急,從洛陽至曲阜,也不過四五日時間而已。

  辦完了這事,糜益才鬆了口氣。

  陳一壽,你想摀蓋子?這個蓋子,你捂得住嗎?這大陳朝野,你可以一手遮天,我糜某人可能不敢和你硬碰,可若是連衍聖公府也關注了呢?到時,且看你們如何收場。

  哼,陳凱之這次恐怕要名聲掃地了。

  想到這些,糜益的面上就忍不住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心裡更有一種快感油然而生。

  …………

  而在另一頭,陳凱之乖乖地跟著陳一壽到了公房。

  陳一壽的面色不太好看,可坐下之後,命人斟了茶來,好整以暇地吃了茶,方才抬眸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陳凱之,鄭重道:「洛陽縣的事,老夫會想盡辦法壓下來,勇士營就算去考,想要鬧事,也沒這麼容易,多調一營軍馬隨時做好防範就可以了,可是你……」

  陳一壽手指敲擊著案牘,若有所思,口裡則道:「可是大事沒有,這小麻煩,想來是少不了的,此次考試之後,老夫會想辦法撤了你的崇文校尉,你好好的做你的修撰,這崇文校尉之職,不過是個添頭而已,其實不必太放在心上。」

  陳凱之的心裡卻道,我反而做校尉,比做修撰要快活得多。

  當然,這心跡,他是不能向陳一壽表露的,若是表露出來……

  他太瞭解這位陳公了,多半又要捶胸跌足,而後恨鐵不成鋼不可!

  陳凱之只得道:「現在說這些,下官以為,還是言之過早了,一切都等縣考之後再說吧。」

  陳一壽似乎也覺得自己急迫了一些,隨即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才又道:「你還年輕,要堤防小人。」

  看來……有人在陳一壽的面前說的不是一點的壞話啊。

  陳凱之深以為然地頷首:「下官都知道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只淡淡一笑,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陳一壽不由笑了:「是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想必你懂的,你是難得的嘉木,可能不能異日成為棟樑,卻還言之過早,老夫見過太多太多的青年俊彥,最終被人所誤了,但願你不是他們。好了,老夫能幫到的,也只有這些了,你自己儘量小心為上吧。」

  陳凱之也感受到陳一壽對他的好意,感激地看了陳一壽一眼,才抱手道:「下官告辭。」

  說罷,他便轉身準備離開。

  看著陳凱之的後背,陳一壽則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忙道:「陳凱之……」

  陳凱之連忙回頭道:「陳公還有什麼吩咐嗎?」

  對於陳一壽,陳凱之確實是發自肺腑的敬佩,這個世上,畢竟投機取巧還有自私自利的人太多了,而陳一壽……至少陳凱之能感覺到,他是一個真誠的人,對待自己,沒有什麼私心,更多的是一種栽培的心思。

  陳一壽微微笑道:「你也姓陳,不知原籍何處?」

  噢,原來是想問陳凱之的源頭了。

  這是一個宗族社會,但凡只要人有姓,再從原籍中,便大致可以猜測出出自哪一宗,追溯到源頭。

  陳凱之便道:「據說,是出自潁川。」

  陳一壽微微皺眉,不禁有些遺憾,笑道:「老夫乃是江陵陳氏,潁川?卻不知貴祖是誰?」

  陳凱之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老實地回答道:「據說,家祖乃是陳太丘。」

  陳太丘,即是陳寔,曾在漢朝時,被任為大將軍,正因為他,陳氏才在潁川崛起,最終與當時的潁川鐘皓、荀淑、韓韶等以清高有德行聞名於世之人,合稱為「潁川四長」。

  陳凱之說的是老實話,一點都沒有騙人,因為上一世,自己雖是孤兒,卻也被人提起過自己父母的淵源,陳凱之曾去尋過自己的同宗,在族譜裡,這陳太丘,便是族譜之中所能追溯的最早始祖。

  陳一壽卻是面目微沉道:「若是出自太丘公這一支,豈不是宗室了嗎?」

  他這樣狐疑的一問,陳凱之便哈哈一笑道:「或許是祖上亂認親也是未必,下官出身微薄,父母早亡,能知道的,也只有這些信息了。」

  陳一壽也不由啞然一笑。

  其實這也是實話,歷來許多人都愛亂認祖宗,畢竟自己實在是籍籍無名,若是能認一個厲害的先祖,這實是面上增色的事,其實何止是尋常的小民,自秦漢以來,便是天子還有突然暴發的王公貴族,亦不能免俗。

  陳一壽便道:「好了,去吧,其實先祖富貴貧賤,於我等有什麼關係呢?」

  陳凱之撓撓頭道:「是。」

  而勇士營縣考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一時之間,街頭巷尾,皆是沸沸湯湯的。

  勇士營居然去縣考……是瘋了嗎?

  顯然沒瘋,這就讓人詫異了啊,莫非見鬼了?

  不過很快就有內部的消息傳出來了。

  勇士營這是去尋仇了。

  這些丘八,可真是記仇啊,幾個月前,不是勇士營的這些丘八沒有吃虧嗎?怎麼還尋仇?

  這些傢伙,還真是睚眥必報,不將人整死不罷休。

  許多提及這些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其實論起來,據說許多勇士營的丘八,都生得細胳膊細腿的,當年連一群山賊都剿不滅,市井裡的潑皮,隨便一個出來,都能一個打兩個。

  可這些人為何讓人畏懼呢?

  其原因,無非有三個,其一,他們是禁軍,他們能打你,你未必敢打他。其二,便是他們總是一窩蜂的幾百人出動,異常的抱團,惹了一個,第二日便有數百人來。這最後的一個,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一旦惹到了他們,他們是不把你整死就決不罷休啊。

  就說那位洛陽縣令,人家也沒太招惹這些丘八,當初的事,畢竟只是小打小鬧,縣令與那得罪了勇士營的人,其實也只是八竿子才打的著的親戚,可現在,那親戚都已給打折了腿了,可現在,鄧縣令又惹禍上身了。

  尋常的小民議論紛紛,好不熱鬧,而朝中的大臣們,也是沸騰了。

  真是豈有此理啊,你們還蹬鼻子上臉了,一時之間,裁撤掉勇士營的呼聲開始日漸增高。

  雪片般的彈劾,飛入宮中,各種對勇士營的怒罵和批判不絕於耳。

  而勇士營的丘八們,去完懸府裡報考後,便又回到了山上,山下的事,他們一概不知。

  照舊還是原先那般的操練,該讀書的時候讀書。

  反而陳凱之的壓力,卻是日漸增大起來。

  陳凱之這時候才完全明白,這勇士營的凶名是如何在外,以至於自己走到哪裡,便都有人同情地看著自己。

  「這位陳校尉,倒霉啊。」文史館裡,幾個翰林捏著鬍鬚,搖頭嘆息道:「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本來狀元出身,這小子,偏偏中的是文武雙狀元,好好的編撰倒也罷了,又加了個崇文校尉,如今沾著勇士營,勇士營犯法,他就是教化不力,可是勇士營的那些丘八,是能消停的人嗎?他們若是消停,太陽就打西邊出來了。」

  「還什麼縣考啊,考什麼?考如何飛鷹逗狗,這還成。當初的時候,聽說陳公上山,這勇士營倒還算老實,竟連陳公也欣賞陳凱之了,據說陳修撰真教他們讀書,呵呵……可這學了幾個月,能讀出什麼書來?這分明哪,就是勇士營的丘八們在那山上悶得慌,又手癢癢了,等著看吧,陳修撰大禍將至了,惹出笑話來,他是難辭其咎的。」

  「據說陳公頗有想壓下來的意思。」

  「再如何壓,那也沒用,你等著看吧,陳公想壓,有的人卻未必想壓,犯了錯就犯了錯,壓是壓不住的。」

  眾人有的感慨,有的搖頭。

  惋惜是有的,陳凱之若不是崇文校尉,單單在翰林院裡,前途何其的不可限量,可偏偏沾了個武職,又偏偏和勇士營有關係。

  造孽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6 22:3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00:15
第四百一十二章:學子嘉獎(5更求月票)

  一匹快馬,已是火速抵達了曲阜。

  當文正公手持著一份手書,在清晨鐘聲迴蕩時,進入了衍聖公府的杏林,在這裡,已有人跪坐等候了。

  每一個人都默然無聲,靜候著什麼。

  近日衍聖公沒有進行祭祀,關於這一點,已使許多人的心裡不禁蒙上了一層陰影。

  衍聖公已經很多日子晚起了,而且近來都是沒有多少精神,哈欠連連的樣子。

  因此,祭祀之事,不得不讓嫡長子來主持。

  這對於歷代衍聖公而言,都是極稀罕的事。

  孔家的家廟,便是天下人之廟,連天下各國的君主、大臣、讀書人,無一不按時進行祭奠,那麼身為聖人之後的衍聖公,又如何能夠怠慢呢?

  要嘛,是衍聖公已病入膏肓。

  要嘛……

  外間已有種種的猜測,只是卻都是一些竊竊私語,暗自猜測而已,並沒有具體的說法。

  隨著第三聲鐘響,此時,一臉頹廢的衍聖公方才在童子的擁簇下,徐徐踱步而來。

  眾人見到了衍聖公,紛紛長身而起,深深作揖。

  衍聖公左右四顧,只略略的點了點頭,便跪坐下來,眾人方才跪坐。

  衍聖公本想威嚴地開口,卻突然又是一陣睏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一聲哈欠顯得極不莊重,使衍聖公不由皺眉,慢吞吞地道:「吾久病多日,讓諸公費心。」

  「不敢。」眾人紛紛道。

  衍聖公輕輕頷首:「可有事要奏嗎?若是無事,便散了吧。」

  他似乎急著要走,不過面上,卻還算是保持著處變不驚之色。

  只是他開了這個口,就使這些預備奏事的學公和大儒們的心裡掂量著了。

  若只是小事,似乎實在沒有必要打擾衍聖公,於是原本預備奏事的人,也都變得謹慎起來。

  畢竟這個時候,衍聖公的身子不適,一些繁瑣的小事,不提也罷呢。

  倒是文正公此時徐徐開口道:「聖公,學下這裡有一封書信,乃是糜益發來的。」

  「糜益?」衍聖公似乎沒有什麼印象,一雙眼眸轉了轉,似乎在思考著此人是誰。

  文正公見衍聖公一臉不確定,卻又迷茫的樣子,便提醒道:「聖公在不久之前,還為他寫過一封薦信。」

  衍聖公這才有了一些印象,緩緩頷首:「他修書來,所為何事?」

  語氣裡帶著幾分嚴厲,只為了一個小小學候而來奏報,實是小題大做。

  文正公感受到了衍聖公口吻中的不悅,便連忙解釋起來道:「他報了一件事,使學下頗感興趣,學子陳凱之,近來教化了勇士營的三百將士,在大陳已傳為了美談,士林上下,無不交口稱讚,都言這陳凱之不愧學子之名,教化,乃是曲阜之根本也,至聖先師以教化三千弟子而成聖,於是傳數十代,及至聖公,更是將教化當做是重中之重,如今這陳學子竟是有教無類……實是……」

  「陳凱之是誰?」衍聖公突然問道,一雙眼眸裡滿是困惑,眉頭微微擰著,似乎在努力思索。

  小小一個學子,顯然衍聖公沒有太放在心上。

  文正公便又解釋道:「陳凱之,就是寫三字經的那個。」

  「噢,原來是他,有教無類?有教無類固然是好,可武夫終究是粗鄙之人,天下這麼多的世家子弟,他不去教,何以枉費心思,用在一群武夫的身上?這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

  衍聖公頗為不屑,似乎覺得陳凱之在浪費時間。

  固然至聖先師在的時候,講的是有教無類,只是到了現尤其是讀聖人書,已成了極高尚的事,這些讀書人,無一不是良家子,天下多少世家,奉四書五經為圭臬,堂堂的學子,卻是費盡心思去教一群丘八們讀書,衍聖公不願意提倡。

  甚至是有些反感這類行為。

  「只是在大陳,此事已傳為了美談了。」文正公徐徐提醒道。

  衍聖公這才臉色緩和一些,他明白文正公的意思,於是眯著眼,雙眸皺了皺:「那麼,該當如何?」

  「以學下的意思,還是該獎掖一些為好催人奮進,聖公,連這些粗鄙之人,尚且可以接受教化了,其他人,更該用功才是。」

  這解釋也很是在理,衍聖公似有所動,一雙眼眸便看向其他諸人:「諸公以為若何?」

  一個大儒不由道:「勇士營?洛陽的勇士營?據說這些人,歷來猖狂,在洛陽橫行霸道,他們竟也可以教化?」

  「若是如此,倒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不過學下以為,還是調查清楚為好,這勇士營……」

  顯然,這位大儒對勇士營的凶名,倒是略知一二的。

  文正公則是面帶微笑道:「據說這些勇士營的將士,已經預備參加縣考了。」

  這一句話,頓時震驚四座,一群丘八,而且聽上去,似乎都是一些卑劣之徒,想不到竟參加縣考了。

  文正公繼而正色道:「學下來看,還是鼓勵一下為好。」

  衍聖公頷首,他似乎急著想要早些結束,又掩面打了個哈欠,便道:「既如此,文正公府代吾下學旨,頒佈天下各學吧,諸公,還有何事?」

  眾人沉默,似乎沒人再有事提出。

  衍聖公這才顯得滿意了起來,便直接長身而起。

  隨即轉身,帶著諸童子們,快步而去。

  杏林裡眾人見衍聖公一走,便紛紛站起來,彼此咳嗽,沒了先才凝重的氣氛,那先前說話的大儒,似乎在衍聖公面前欲言又止,等衍聖公走了,才連忙朝文正公道:「學公,能否借一步說話?」

  文正公朝他頷首,二人一前一後的,便朝著杏林深處走去。

  這杏林倒是安靜,看著帶著秋色的怡人景色,此大儒卻是一臉憂心忡忡的,口裡道:「學下以為,這封書信可能有問題,學下曾在洛陽遊歷,深知這勇士營,實是禍害,絕不是可以教化的,是不是搞錯了?」

  文正公淡淡道:「正因為是化腐朽為神奇,將這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吾才特意請聖公褒獎這學子,否則區區小事兒,何需震動聖公?」

  大儒忙道:「學下並非是這個意思,學下的意思……」

  「好了。」文正公面無表情地道:「無需多慮,聖公已有口諭,吾等尊奉便是了。」

  「哎。」這大儒只好點了點頭,再不好多言了。

  …………

  雖是小皇帝很嬌慣,可對於小皇帝的教導,總算漸漸有了一些起色了。

  至少小皇帝已經願意聽課了。

  只是……說是聽課,倒不如說是陛下願意在糜益授課時安靜一些罷了。

  這對於糜益來說,則是巨大的鼓舞,他每日不厭其煩地反反覆覆的唸著他的論語,即便是沮喪的時候,似乎只要看到了陳凱之,心情也陡然的又好了一些,那目光裡,總顯露著別有深意的的意味。

  一連十幾日,陳凱之都奉陪著這糜益在此反反覆覆如唸經一般,其實早就煩不勝煩了,好在他畢竟讀書久了,心性也還過得去,索性也就漸漸適應了,只是很多時候,陳凱之都不免開始神遊,心裡則是想著自己的事。

  「咳咳……」糜益唸完了一篇論語,見陳凱之一副心不在焉之態,免不得咳嗽一聲道:「陳修撰,你走神了。」

  陳凱之收回了心神,看了糜益一眼,卻是默默無語。

  不過,糜益似乎沒有繼續追擊的心思,而是笑了笑道:「不過今日倒是要恭喜陳修撰了。」說著,也不理會陳凱之,而是朝向那小皇帝道:「臣更該恭喜陛下,陛下,衍聖公府傳來了消息,他們聽說了陳修撰竟是教化了三百個勇士營的將士,可謂是有教無類的典範啊,因此衍聖公特許褒獎,自陛下登基以來,大陳文氣愈來愈盛,這不是大喜嗎?」

  這些話,只有三歲的小皇帝,當然是聽不明白的,他依舊懶洋洋的,一副懶得理糜益的態度。

  可一旁的小宦官,還有其他幾個陪讀的翰林,卻俱都驚訝了,而後……目光有些複雜起來。

  有教無類,特許褒獎……

  這裡誰不知道,那衍聖公府的褒獎,可不只是傳來大陳,而是要傳給天下各國的啊,這一下子,勇士營似乎要出名了。

  只是……

  那小宦官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頓了一下,忙朝著外頭的另一個小宦官使了個眼色,那小宦官會意,便連忙火速的出了殿,似乎向人稟告去了。

  糜益則是眉飛色舞地繼續道:「真是不易啊,以臣之見,既然連衍聖公府尚且都知道陳修撰的教化之功,陛下為顯示愛才之心,也該下旨嘉獎才是。自然,臣不敢妄言什麼,只是隨口一提而已,還請陛下恕罪。」

  陳凱之坐在角落裡,同時接受著各種複雜的目光,顯然,這些目光裡,沒一個是羨慕的,反而是……一種陳凱之你到底倒了幾輩子血黴的憐憫表情。

  陳凱之則是面色不改,他依舊很安靜,只提筆,負責記錄著糜益的一言一行,彷彿這些事都和自己無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15:56
第四百一十三章:檢驗成果(1更求月票)

  小皇帝自然是不懂什麼衍聖公府的。

  這糜益的這番話,自然是對著陳凱之說出來的。

  其實他這等小伎倆,真正放到了內閣,甚至是小小的翰林院裡,其實都只是小兒科罷了。

  陳凱之甚至覺得這個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即便是一個小小縣令,手腕和智商都可以完全碾壓他了。

  果然讀書讀得多了,讀成了大儒,大多是有智商沒情商啊。

  當然,糜益這一手也還算是合格的,衍聖公府的嘉獎,肯定是糜益在背後鼓搗出來的結果,而目的不言自明,自然是將陳凱之高高捧起來,而後就等著他重重的掉下萬丈深淵。

  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當衍聖公府嘉獎了陳凱之,而到了最後,勇士營在考試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鬧出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又或者,這勇士營考得一塌糊塗,衍聖公府的這道嘉獎,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一旦如此,便是巨大的醜聞啊,而以衍聖公府多年以來的尿性,陳凱之已經可以肯定,勢必會對此進行追究,糜益大可以撇的乾乾淨淨,說是被陳凱之所誤導,到了那時候,衍聖公的滔天之怒,便免不得針對陳凱之席捲而來了。

  他這個學子,怕是保不住了吧。

  當然,這結果其實還是輕的,因為衍聖公府一旦追究到底,勢必會引起各國的關注,那麼大陳朝廷會如何處置這件事呢?

  屆時,即便是有人想要息事寧人,可千萬雙眼睛看著,難道還能包庇嗎?

  紙是包不住火的。

  糜益這等大儒出身的人,打擊人的手腕很卑劣,甚至可以用可笑來形容,可不得不說,傷害也是不小。

  只是……糜益唯一的自信來源於勇士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渣渣。

  哎……陳凱之又忍不住感慨,看來這群丘八的名聲,還真是……

  陳凱之只能在心裡很無奈地搖頭。

  而他依舊淡定地做著記錄,接下來,便又是糜益枯燥的授課了。

  論語第一篇的學而,陳凱之已經聽了幾百遍了,以至於只要聽到糜益開始念起學而篇,陳凱之便有一種生理上的條件反射……想吐!

  而那小皇帝,則是各行其是,自然,學生不聽話,若是在外頭,免不得要受先生責罰的,可在這裡,卻無人敢如此管教。

  此時,在內閣裡。

  內閣的四大學士,如今齊聚,每日到了正午,四個內閣大學士若是無事,便都會齊聚在內閣的一個小茶室,放鬆下心情,彼此閒談。

  首輔姚文治,總是在這時候笑吟吟的吃著茶,聆聽著三個大學士說著一些趣聞,他是極少發表什麼意見的。

  再之後,便是內閣大學時蘇芳,蘇芳為人格外的謹慎,做事滴水不漏,所以話也不多。

  唯獨大學士成岳,卻是個話癆,此時便是在道:「勇士營此番,卻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事了,昨夜犬子興沖沖的回來,說是要出大事了,老夫當場就給了他一耳光,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但凡聽到一些風吹草動,便像蒼蠅見了血一樣,讀書不用心,舉業又不成,成日就曉得和人鬼混,真真令人惱火。」

  眾人都笑了,那蘇芳呷了口茶,卻道:「令子是真性情,成公何必苛責?」

  蘇芳搖頭歎息道:「性情是好的,就是不上進罷了。」

  陳一壽方才一直默不作聲,只是這時道:「勇士營的事,可以壓一壓,洛陽縣那兒,老夫已經打過招呼了,這畢竟不是什麼好聽的事,有礙觀瞻,朝廷不可坐視不理,他們要考,隨他們考吧,只要不出事,便也由著他們。」

  姚文治皺了皺眉,又是居盞喝茶,口裡道:「此事,老夫已報請了太后,確實不可等閒視之。」

  他的話,其實是模稜兩可的,不可等閒視之,怎麼才算不可等閒視之呢?真是話裡滴水不漏,不會留下任何的把柄啊。

  那成岳便冷笑道::「犬子無狀,可和這些勇士營的將士比起來,不知高明到了哪裡,老夫再三說,勇士營及早裁撤為好,現在倒好,原來只是一群勇士營的將士鬧事,現在又加了一個翰林,這崇文校尉,竟也跟著他們胡鬧,這不是貽笑大方嗎?事後,勇士營不但要裁撤,這崇文校尉也外放出去吧,放一個縣令,既是讓他思過,也是以儆傚尤。」

  修撰放出去做一個縣令,這何止是屈才,便是外放為知府,都算是被貶了。

  陳一壽便搖頭道:「這陳凱之終究步入仕途不久,仕途險惡,他哪裡知道?何況勇士營是歷來胡鬧慣了的,他被這些勇士營的將士所蒙蔽,也是情有可原,說實話,當初讓他一個小修撰去掌勇士營,本身就是朝廷不得已而為之,也不指望他真能教化勇士營,現在對他如此苛責,只怕令人寒心啊。」

  見陳一壽對這陳凱之進行力保,其他諸公,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茶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沒有人急於想要發表什麼建議。

  陳一壽表達了自己的立場,算是和其他人通了氣,這意思是,勇士營之事,他會出面壓下來,諸公不必插手。

  只是這時,卻有人疾步而來,一個書吏進入之後,朝諸公作了揖,眾人便不再言語,各自低頭喝茶,那書吏接著躡手躡腳,無聲地到了陳一壽的身邊,取出了一個字條,交給了陳一壽。

  陳一壽展開字條一看,方纔還淡定從容的面容上,驟然一變,他沉默又憂心忡忡地放下了字條,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姚文治看他反應,覺得蹊蹺,猜出應該出了什麼事,便道:「怎麼了?」

  陳一壽倒是很快就收拾了心情,盡力沒有表露出自己的失望:「衍聖公府頒布了嘉獎,嘉獎了陳凱之,也嘉獎了勇士營。」

  「……」

  真是……紙包不住火了。

  那成岳若有所思地道:「衍聖公府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快?這只怕是有心人有意為之的吧。」

  只是現在,似乎追究這個已經沒有了意義。

  陳一壽雖是盡力表現得很平靜,可心情卻不怎麼好了,也沒有繼續在這裡清閒喝茶的心思了,便站了起來,朝眾人作揖,快步告辭而去。

  顯然,當事情鬧到人盡皆知的時候,已經不是陳一壽能壓得了的了。

  眼下,只有各安天命了。

  陳一壽收到了這個消息,但是這事也很快的傳開了。

  衍聖公府的嘉獎,便頓時在洛陽城成了笑話,無數人得知了這嘉獎,第一個念頭就是,聖公被人蒙了,這下……真的要玩完了,堂堂聖公,這不是成了笑話嗎?

  於是這勇士營的事,便愈演愈烈起來。

  雖是各種傳言漫天,可時間並沒有因為這事而停下一點點,轉眼之間,已入了冬。

  歲末將至,洛陽下了一場雪,大雪紛飛,整個洛陽,已是銀裝素裹,這足以讓人懶洋洋,寧願貓著的天氣裡,縣考已經開始了。

  飛魚峰的半個山峰,都被大雪所覆蓋,將這裡塑造成了一個晶瑩的世界。

  這天,陳凱之早早的便起來了,梳洗好後,他直接趕到了校場,在這裡,他目光如注地看著已經集結起來的一個個丘八的面孔,心中忍不住觸動。

  距離報考,已過去了一個半月,一個半月的時間,在這寒風凜冽裡,勇士營上下從未有過懈怠,不過陳凱之也沒有臨時抱佛腳,一切都按著既定的章程來,除了上午教授他們讀書,丘八們依舊要進行操練,即便天氣冷得刺骨,尤其是在這山上,飛魚峰的海拔雖不太高,可多少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缺氧反應,在山上操練自然比山下更要艱苦一些。

  就是在這惡劣的天氣裡,他們一次次打熬著自己的身體,同時讀著書。

  今日,便是檢驗成果的日子了。

  陳凱之頭戴梁冠,披著藏青的袍裙,腰間依舊還是繫著他的學劍,他往常總帶著幾許嚴厲的臉上,今兒對著這些丘八們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接著,陳凱之朝著他們帶有深意的道:「好好的考。」

  「是!」丘八們用熱烈的聲音回應下。

  這些人,就好像是憋在山上餓瘋了的野獸啊。

  在山上吃了這麼多苦,忍受了常人沒有的寂寞,一次又一次在痛苦和磨礪中咬牙堅持下來,現在老虎下山,要好好考,這是陳凱之的囑咐,其實……這個囑咐是多餘的,因為……任何一個真正用心苦讀的人,都會好好去考,不為其他,只為不浪費自己所付出的苦功。

  「下山!」

  下山……

  眾人沒有一窩蜂的衝出去。

  勇士營有勇士營的章程,即便是行進也是如此,先是有領隊動身,接著各隊集結,陸陸續續,宛如長蛇一般蜿蜒的隊伍,一個個帶著考具,緩緩朝著山門而去。

  陳凱之目光凝視,隨即走在了隊伍的尾端,他今日已告了假,要陪著這些丘八們去考,這一場縣考,與其說是陳凱之在考驗這些丘八,不如說,是陳凱之在考驗自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23:05
第四百一十四章:匪夷所思(2更求月票)

  一大早,地上冒著陣陣的寒氣,在洛陽縣縣學外,卻已人滿為患。

  只見大量的學子魚貫而入,每年的縣考,都是最熱鬧的,因為考生實在太多,其他的考試,大多還有要求,可這縣考,卻是人人可考。

  洛陽縣本是大縣,人口數十萬,考生便有三千多人,可謂是盛況空前。

  今年比往年的人數顯然又多了些,不過今年的考試,比之往年,禁衛要森嚴了許多,足足數千的禁衛和京營的官兵,將這裡圍了個水洩不通,完全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等敲了鐘,考生們一擁而入,個個你擠我,我擠你的。

  此時,勇士營到了。

  說也奇怪,方才還推推搡搡的人群,一下子便成了溫順的綿羊,竟變得謙讓起來,誰也不敢再推搡了。

  勇士營的丘八們列隊入了考場,竟是沒有人擋路,這些考生們剛才還個個像是發怒的雄獅,可一下子的,卻是聖人的仁義禮智信加諸於身,個個讓出道路,讓勇士營的人先進去。

  陳凱之真是遙遙地看著勇士營的丘八們進去,他和蘇昌等人只能在外候著,於是一行人索性就在附近的茶樓裡要了糕點,喝著熱茶,慢慢地等候。

  「大人,你說他們考得中嗎?」

  蘇昌不禁問起來,他輕皺著眉頭,顯出了幾分憂色。

  說起來,其實他也不太有把握,讓一群丘八考試,他心裡很沒底呀,因此他一臉認真地看著陳凱之,希望陳凱之能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陳凱之卻是莞爾一笑道:「這個,想必你應當比我清楚吧。」

  蘇昌訕訕一笑,這是實情,自己每日伴在他們的身邊,自然比陳凱之這個教官更要瞭解這些人。

  縣考的題說難也難,說容易,其實也很容易。

  因為這只是初級的考試,所以考試的範圍是不會離開四書五經的,若是對四書五經讀得不深,這一場考試就比登天還難,而若是熟記於心,那麼就再容易不過了。

  陳凱之遠遠眺望著樓下,看著這裡被三層外三層的官軍防守著,處處瀰漫著異常緊張的氣氛,心裡忍不住啞然失笑。

  這場面實在有點誇張了,這恐怕是內閣的意思吧,讓這麼多人把守著,其實只是生怕勇士營那些丘八惹出什麼事來吧。

  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那自己就在這等著吧,不過看了看窗外的日頭,這還很早呢,今日估計是有得等了。

  陳凱之倒也不急,慢悠悠地喝著茶,過了一個時辰,便見有禮部官員的車架到了,匆匆進去,隨後又匆匆出來,顯然是傳達了什麼命令,又或者是詢問一下這邊的情況,上頭有人詢問起了洛陽縣考試的事。

  出來的禮部官員,面上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顯然沒有得到什麼壞消息,接著又匆匆而去。

  一直等到傍晚時分,晚霞已經鋪滿天際,這場考試也終於結束了,而一直坐在縣學明倫堂裡的鄧縣令,則是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居然……沒有出事。

  真是老天保佑啊,看來……這裡嚴防死守,總算讓那些丘八不敢造次了。

  不過從書吏的稟報來看,據說在考棚裡考試的丘八們都考得很認真,這狀況很令人匪夷所思啊,這到底是什麼名堂,說再難聽點,這些傢伙,識字嗎?

  他不敢怠慢,忙站了起來,等考生們散去了,便匆匆地對一旁的書吏道:「立即傳報,平安無恙,給陳公報個平安吧,他太費心此事了。」

  書吏便腳步匆匆的去了。

  緊接著,鄧縣令便開始命人將收了的卷子封存好,而後糊名,再接下來,就是要進行批閱了。

  只是他心裡不免還有一些狐疑,那些勇士營的丘八們,會不會並不是在考場鬧,而是在試卷中做文章?這樣一想,他又警惕起來。

  當天夜裡,便開始召集了本縣學官,會同他一起,留在這裡進行閱卷。

  數千份試卷,看上去浩瀚如海,可縣考的試卷批閱起來很是簡單,今日出的題乃是《周禮》的『春官宗伯』篇,不過是讓考生們默寫下來,此後便是默寫一篇《論語》『堯曰篇』,寫出這篇文章的釋義而已。

  考題是隨意抽取的,這就斷了許多人投機取巧的可能,一個不能將四書五經爛熟於心的人,想要靠運氣中試,實在太難。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閱卷很輕鬆,在場的學官,包括了鄧縣令,無一不對四書五經倒背如流,隻眼睛快速的掃一掃,若覺得沒問題,便細細看一看釋義,大致就可以畫一個紅圈,算是合格了。

  可若是一開頭就發現默寫不出的,自然也就不必往下看了,直接丟棄一邊了事。

  因此,閱卷的工作,進展得極順利。

  只一個時辰不到,七八個人,便已閱過了五百多份卷子。

  此時,大家都不免的有些疲憊了,便有文吏斟茶和送上了糕點,大家圍在一起吃著,算是歇一歇。

  「縣公,下官方才數了數,五百多份卷子,竟有七十多人高中,這……真有點匪夷所思啊。」

  「嗯?」鄧縣令看著縣中教諭,不由驚訝地道:「這麼多?」

  「是啊,下官忝為教諭,歷年的考試,心裡都是有數的,去年的時候,也是四千多人考,可錄取的,也不過是三四百人而已,因此縣考大致不會超出十中取一的範疇,只是今年,才批閱的五百張卷子,卻有七八十人中,這豈不就是七八人取一?這太匪夷所思了,往年從從不曾出過這樣的狀況。」

  「是嗎?」鄧縣令呆了一下,不過他旋即回過神來,很是擔憂地嘆了一口氣才道:「或許,恰好好文章都在前頭吧,後頭……」他搖搖頭,露出了苦笑,實在不抱太大的希望。

  這裡頭還有勇士營裡的三百個人的試卷在呢,他們肯定不可能中的,既然前面這麼多人中了,那後頭的文章就是一塌糊塗了。

  眾人也都莞爾,其實大家也明白鄧縣令的憂心,可誰也幫補了他,也就沒有繼續說什麼。

  等吃完了糕點,自然是繼續閱卷,只是……

  這個可怕的現象依舊繼續出現,依然還是七八人取一,以至於鄧縣令都覺得見了鬼了,好在他還算淡定,這畢竟是好事,若是如此,今年能取中的縣學生員,豈不是有六七百人?

  這個數目,可能在尋常的小縣裡是駭人聽聞,畢竟有些地方,縣考的人數都沒有這麼多,甚至在一些貧瘠之地,一年有七八十人考就不錯了,可這裡乃是洛陽,現在取中率如此之高,倒是……一件好事。

  鄧縣令接著開始樂呵呵起來,不由道:「或許是因為今年,讀書人肯用心讀書吧。」

  也有人趁機奉承道:「這都是縣公教化的功勞啊。」

  鄧縣令笑了笑,算是接受了這句吹捧,只是他不好說什麼,表現出了謙虛。

  這一夜,對於鄧縣令來說,是一個愉快的夜晚,這卷子統計了大半,取中的人數就高達五百多人,甚至鄧縣令深信,等這些卷子全部閱完,人數可能會有七百以上,他不由想:「莫不是今年的題很容易?」

  不對啊,這題也不算容易了。

  天光大亮,所有的考官們草草睡了一覺,接著繼續打起精神閱卷。

  而陳凱之在次日,便又去了文樓當值。

  這種枯燥的讀書,已令陳凱之不厭其煩起來,他真真是恨透了論語,也恨透了《學而》,尼瑪,反反覆覆的上千遍啊,糜益這老傢伙,口都說干了,卻還在反反覆覆的念。

  陳凱之記錄了已有一沓紙了,紙裡的內容永遠反反覆覆的是『子曰:學而時習之……』,然後寫了一遍,繼續寫一遍,陳凱之甚至想索性在記錄中直接寫下『以下略一千遍』的字樣,不過身為侍讀,他卻不能如此的任性,這是精細活,這殿裡有人說了什麼,他都得一五一十的記錄下來,一個字都不能少。

  面對這樣的工作,陳凱之真覺得比死還要難受,心裡忍不住吐糟,這個糜益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啊!

  可轉念一想,陳凱之又覺得這糜益其實並不是不知道變通,而是糜益打心裡便想和他作對吧。

  今日糜益照舊還是如此,小皇帝懶洋洋的打著哈欠,耷拉著腦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這又是枯燥的一天啊,陳凱之心裡悲愴地道。

  等這糜益終於是說得口乾了,請宦官換一副茶來,這宦官剛剛將茶水端上,小皇帝卻冷不丁的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他的聲音很稚嫩,就好像是在捉弄人一樣。

  糜益剛剛喝了茶,顯得沒精打采的樣子,想要繼續的讀,這時聽到小皇帝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卻是猛地放下了茶盞,渾身顫抖起來,異常激動地道:「陛下,您……您說什麼……」

  小皇帝笑嘻嘻的樣子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還有呢?」

  小皇帝想了想,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23:17
第四百一十五章:如意算盤(3更求月票)

  「子曰:學而時習之……」

  看來……這小皇帝就光記得這一句了。

  可糜益卻是一下子激動起來,雙手朝天,發出了吶喊:「陛下實乃天縱之才,穎悟絕人,絕頂聰明啊!」

  他激動地又道:「陛下,請再讀一遍。」

  小皇帝像個復讀機似的,繼續唸著:「子曰:學而時習之。」

  「子曰:學而時習之。」

  這小皇帝顯然是天天聽糜益念這一句,聽得已經厭煩了。

  然而糜益卻不這麼認為,而是激動得顫抖,甚至忍不住的眼淚涓涓而出,他抬眸看著宦官,再看看其他諸翰林,這宦官還有翰林們的眼裡,也透著詫異。

  畢竟小皇帝已經學了近一個月,一直都沒有什麼成果,可現在……當這清晰入耳的『子曰:學而時習之』出來,真是震撼全場。

  糜益努力地忍著熱淚,顫聲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陛下聰慧無比,終於……開始融會貫通了,將來不可限量啊。」

  小皇帝似乎根本沒聽糜益在說什麼,繼續反反覆覆地念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糜益捂著心口,幸福來得太快了,學了一個月,他越來越煩躁,這麼多日子不見成果,這陛下都已經能走能跳,能和人簡單的對話了,就算比他小的孩子,在這樣的熏陶之下,怕也能夠背詩了,可不管自己怎麼用心教導,在陛下的身上卻是一點成果都看不到。

  可現在……

  一切的疑慮終於打消了。

  陛下出口成章,了不起啊。

  他感動得熱淚盈眶,反反覆覆地絮叨:「快,快請諸公來,請趙王殿下來,讓他們聽一聽,聽一聽……」

  是呢,陛下都曉得念子曰了,這是什麼,這是王朝興盛的徵兆啊,這是聖君臨朝的徵兆啊。

  而……自己這功勞,也是免不了的,至少……這說明自己這教學的辦法已經有了效果。

  陳凱之詫異地坐在角落,抬眸看著感動得一塌糊塗的糜益,心裡不由的想,你特麼的逗我,外頭多少三四歲的孩子,都能背詩背文章,上一世,特麼的很多這年紀孩子都可以學英語了,這小皇帝反反覆覆的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就特麼的成了絕頂聰明?這樣說來,我陳凱之豈不是聖人他爹了?

  對於糜益,陳凱之沒什麼好印象,對小皇帝,陳凱之也沒什麼好印象,怎麼說呢,這小子被人寵溺得過分了,尤其是上一次,莫名的喊出要殺死他,讓陳凱之至今記憶猶新,甚至心有餘悸。

  雖說童言無忌,可這麼小的孩子便如此,長大了還了得?

  心裡雖有吐糟,可陳凱之只坐在案牘之後,默不作聲,見整個殿中的宦官和翰林,一個個驚慌失措地開始去報喜,他則覺得很匪夷所思。

  皇帝就是好啊,學而時習之都特麼的成了天才。

  於是,整個洛陽宮很快的沸騰起來了。

  事關到了天子的教育問題,關係到的,乃是國家未來的長治久安,甚至關乎到了王朝的興衰,天子,乃是萬民的父親,是一切的核心,而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言一行,所代表的,都與大陳無數的臣民息息相關。

  今日這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便如春雷,迅速地在洛陽宮內傳遍。

  內閣的四個大學士都到了。

  聽說陛下已經開始初入門徑,學業已經有所『小成』,也不禁為之高興起來,這老邁的學士們,丟下了手上忙著的事情,皆是面帶紅光的感到了文樓。

  等他們進了殿裡,便見趙王陳贄敬也已經趕來了。

  皇帝乃是趙王的親兒子,雖然克繼大統之後,等於是過繼給了先帝做兒子,可無論如何,皇帝身上的血液,卻是無法改變的。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一個個目不轉睛地看著小皇帝,這小皇帝如眾星捧月一般,陳贄敬上前,身子微微弓著,瞥了一眼一旁的糜益,糜益似乎會意,他頷首點點頭,隨即低聲朝小皇帝道:「陛下,您方才說什麼?」

  小皇帝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呼……

  這一個聲音,對趙王而言,實是天籟之音。

  身後的幾個學士,亦是露出了笑容。

  無論怎麼說,這是一個極好的開始,學會了這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才會有此後整篇的學而篇,繼而會背誦出整部論語,再之後便是四書五經,最後……天下的書籍,都爛熟於陛下的心中。

  雖然花了一月的功夫,才換來這句話,可是這意義卻是非凡的啊。

  陳贄敬高興得大笑起來,連聲道:「好,好,好,好。」

  聽著陳贄敬連說了四個好字,糜益在一旁捋著呼吸,忙道:「殿下,老夫改採用的教學之法,在曲阜,早就享有盛名,最適合開蒙,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再加上陛下有天縱之資,起了這個好頭,以後……一切也就容易了。」

  陳贄敬大抵是滿意的,他笑了笑道:「有勞糜先生。」

  糜益也是會心的露出了笑容,這麼多的日子,總算是揚眉吐氣了啊,此前還生怕惹來責怪呢!

  於是他轉眼看了看角落裡的陳凱之,卻見陳凱之只低著頭,默記著提筆寫著什麼。他心裡冷冷一笑,這個傢伙,心裡一定很不痛快吧!

  糜益便朝陳凱之道:「陳修撰……」

  陳凱之呆了一下,抬眸看著他,尼瑪,你們學而時習之,幹我什麼事?

  不過細細一想,陳凱之頓時就明白了糜益的心理了,這老傢伙其實沒什麼情商,混了一個學候,學問倒是可以的,現在他得意得很,很為自己的教學方法而得意,此時心情大好之下,當然不免想藉著機會給陳凱之一點顏色看看了。

  陳凱之便站了起來,笑了笑道:「不知糜先生有何吩咐?」

  糜益便捋鬚,對著趙王還有諸學士道:「當初這陳凱之帶著他的《三字經》來,還說什麼陛下要靠《三字經》開蒙,幸好老夫及時制止,否則還不知要耽誤陛下多少學業,論起教書育人,老夫可比陳凱之經驗豐富的多了,是不是,陳凱之?」

  於是,眾人都看向了陳凱之,心思顯然有些複雜。

  陳贄敬固然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臉色,而其他幾個學士,也不免有一兩個,心裡有些怨言。

  其實糜益的話裡,真正的陷阱不在於誰的教學方法好,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這糜先生畢竟是帝師,請他入宮,就是來教陛下讀書的,可陳凱之呢,小小修撰,你明明是來侍讀的,居然自作主張。

  這自作主張,可不是什麼好詞啊,尤其是在官場,這幾乎就形同於做事不謹慎的代名詞。現在有的大學士對陳凱之有了這個印象,這將來還有前途可言嗎?

  何況事關到的還是天子的教育問題,事涉天子,這是何其事關重大的事,朝廷對於帝師的選擇,可謂是慎之又慎,一點差錯都不敢有,你陳凱之倒是好,行事太不知輕重了。

  陳凱之面對責難,自然不能默認,便道:「下官當時,確實有孟浪,慚愧得很,只是……」

  一說只是,就知道後頭有轉折了。

  陳贄敬和糜益的臉都拉了下來。

  此時,陳凱之則是慢悠悠地繼續道:「下官當時也只是覺得三字經開蒙也沒什麼不好,何況這是衍聖公府都提倡的,所以便只帶了三字經來,這自然是下官的疏失……」

  糜益聽得刺耳,這傢伙,還在為自己的三字經辯護呢,他自然不會讓陳凱之如意。

  於是糜益冷笑道:「到底你是先生,還是老夫是先生,這裡是你在授課,還是老夫在授課?老夫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如何教書,還需你來教嗎?」

  陳凱之搖頭道:「下官並非是這個意思。」

  糜益分明是故意歪曲了陳凱之的本意,為的就是要給人一種陳凱之是個刺頭的印象。

  隨即,糜益又捋鬚笑了笑道:「陳修撰,做人要本分啊,你的學識,便連老夫也是佩服的,可教書育人,可和做文章不同,需要的乃是耐心,這教材的選擇,更是重中之重,你也不必和老夫辯了。」

  陳凱之點點頭,便要回到座位上去。

  糜益覺得這傢伙對自己如此冷淡,心裡不露聲色,卻是朝陳贄敬道:「吾請殿下,能否將陳修撰換一換,此人脾氣太壞,剛愎自用,只怕不適合協助老夫教授天子,還請殿下成全。」

  換人?

  當初人是糜益指名道姓要來的,現在又是他要將人一腳踹開。

  陳凱之的眼眸猛地一閃,在此時,也終於明白了糜益的如意算盤了,這傢伙,雖是情商不高,可還真是藏得深,用心險惡啊。

  想想看,來的時候,等於是給了陳凱之一個機會,在許多人看來,陳凱之真是好運氣,可一旦被踢回了文史館呢?這上上下下的官員,還有翰林裡的同僚們會怎樣想?

  他們一定會認為,陳凱之一定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何況任何一個官員,在任上突然被調走,這豈不證明了這個官員很不適任嗎?

  將來,誰還看得起?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23:20
第四百一十六章:報喜

  陳凱之可以沒有成為侍讀,但是決不能在這裡侍讀之後,再被一腳踢開。

  這牽涉到的是官聲的問題。

  陳贄敬似有猶豫,他看著糜益熱切的目光,旋即呵呵一笑:「糜先生,你既是陛下的授課先生,讓誰來陪讀,本王自然無法干涉。」

  這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卻等於是授予了糜益全權,糜益面上掠過了喜色,既然是自己說了算,那麼今日……權當是趁熱打鐵吧。

  「陳凱之,你來。」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而今自己已算是有些成就了,至少地位已經穩固,是該在陳凱之面前,展現出一點自己的帝師的風範。

  陳凱之起身,他對糜益厭惡到了極點,這等人,真是一隻蒼蠅啊。

  不過陳凱之和糜益不同,糜益這種人,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能噁心到別人,可對陳凱之而言,若是不能一棍將對方打死,卻是極少和人直接撕破臉的,這是兩世為人之後,自己所學來的經驗。

  陳凱之起身:「先生有何見教?」

  殿中沒有什麼聲音,眾人看著這二人,心裡似乎也瞭然什麼,只是這時候,不便干涉,畢竟方先生是負責天子教學的,他想讓誰伴讀,自己還真插不上話。

  糜益冷著臉道:「從明日起,你就不必來這裡了。」

  陳凱之道:「這是為何?」

  糜益道:「汝對教學一竅不通,留在此地,只會使老夫束手束腳。」

  「哦。」陳凱之只冷淡的回了一句。

  他哦了一聲,作揖:「那麼,下官告辭。」

  對付這樣的人,決不能勃然大怒,反而灑脫一些,你越是激動,他越是解氣。

  陳凱之說了告辭,轉身便走,沒什麼多少流連,其實……對於這每日的學而時習之,陳凱之早就受夠了,這裡連特麼的幼兒園都不如。

  唯一不甘心的,不過是這糜益的陰陽怪氣罷了。

  陳凱之果然走了,走的時候,似乎還顯得輕鬆。

  這令糜益覺得有些遺憾,沒有原先預計的那種很爽的感覺,於是忍不住道:「撤換了這個侍讀,陛下的學業只怕還要精進不少。」

  話裡話外,都預示著陳凱之來這裡純屬添亂的。

  陳贄敬與其他幾個內閣大學士相互對視一眼,大家都沒有接話茬,事實上,許多人對這糜先生,都不甚喜歡。

  即便是陳贄敬,他貴為趙王,也覺得這糜先生過於小打小鬧,即便他不喜歡陳凱之,找到了機會,一次弄死便是,弄出這種名堂,反而是有些下賤了。

  陳一壽沉著臉:「時候不早,糜先生好好教授天子讀書罷。」

  他轉身想要走,外頭卻有宦官探頭探腦。

  他覷見了那宦官,心裡有氣,不禁道:「是誰在此窺視!」

  窺視二字,可不是鬧著玩的,在宮中若有宦官隨意窺視什麼,重則要命,輕則,也是一頓亂棒。

  那宦官嚇了一跳,忙是進來:「內閣那兒,有人尋諸公,說是洛陽縣,送了急奏來,因為諸公事先有過交代,說是但凡有洛陽縣的急奏,都要立即呈上。」

  陳一壽的臉色方才緩和了一些。

  洛陽縣那兒,確實讓內閣頗為擔心,這是天子腳下,再加上衍聖公府又對其嘉獎,現在全天下都盯著這洛陽縣,還有那勇士營呢。

  正因為如此,內閣對此尤為關注,確實早就吩咐過,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及時奏報。

  陳一壽心裡一驚,莫非……出事了……

  何止是陳一壽,姚文治等人,也俱都心裡一沉。

  這個時間點,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卻見此時,陳一壽跨前一步:「奏報呢?」

  那宦官忙是將奏報送到陳一壽的手裡。

  連一旁的陳贄敬和糜益也都來了興趣。

  其實糜益今日不過是小小的噁心了陳凱之而已,真正的殺招,卻在衍聖公府,只要這裡但凡出一點事,衍聖公府此前的嘉獎,都可能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到了那時,陳凱之便死定了。

  所以一聽到洛陽縣出了事,糜益頓時來了興趣,笑吟吟的道:「想來,定是有什麼喜訊吧。」

  他嘴角微微勾著,露出含蓄的微笑,只是這話,分明卻帶有諷刺的意味。

  陳一壽沒有理他,而是垂頭,打開了奏疏,當庭念道:「下官洛陽縣鄧鈞有奏:今歲縣考,取中者竟八百一十二人,大喜!」

  大喜……

  這是什麼節奏。

  一次性,居然中了八百多人,這也太過誇張了。

  甚至可以說,這是恆古唯有的成績。

  那姚文治捏著頜下的鬍鬚,他記得這十幾年來,洛陽縣每年取中的童生,也不過四五百之數,最多的一年,中了近六百人,就為了這個,還特意上了喜報呢,那時候先帝恰好病重,自己親自將這喜報在先帝的榻前唸過,可這一次,竟是八百多人,這……也太聳人聽聞了。

  陳一壽一挑眉,繼續念道:「下官經查實,勇士營二百九十七人報考,取中者,竟有二百六十七人,實是歎為觀止……」

  「……」

  陳一壽唸到這裡,似乎覺得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又回過頭來看了一遍,低聲呢喃唸著:「取中者,竟有二百六十七人。」他不甘心,又念了一遍:「取中者,竟有二百六十七人。」

  沒錯,確實是洛陽縣令的手筆,下頭也有洛陽縣的大印,裡頭的字句,顯然也沒有歧義。這個洛陽縣的鄧縣令,好像自己還曾見過,算是一個忠厚之人。

  天子腳下的京縣縣令,若是不足夠忠厚,怕也早就外放出去了,怎麼可能回在洛陽一呆就是幾年。

  陳一壽抬眸,面上顯出了渾渾噩噩的樣子,顯然,他覺得不可思議。於是看向眾人,目光所過之處,每一個人都沒有發出聲息。

  終於,姚文治動容,他沉吟了片刻,忙是上前一步:「老夫來看看。」

  他從陳一壽手裡接過了奏報,不禁的逐字逐句讀起來。

  一點也沒錯………

  姚文治深吸了一口氣:「勇士營,也讀了書嗎?怎麼老夫聽說,他們都是大字不識?」

  他四顧的看看,露出疑惑之色,一群沒有讀過書的人,怎麼可能中縣試,難道……作弊。

  當初勇士營說要縣考,幾乎每一個人都是當做笑話看的,文雅一點來說,這些丘八,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丘八們給人的形象,早已固化,而這樣的世襲禁衛,其實自小就沒人讀書的,一群大字不識的人,怎麼可能考中縣試呢,這……不是開玩笑嗎?

  似乎除了作弊,再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

  那麼問題又出現了,別的地方倒也罷了,可洛陽縣因為勇士營的丘八們報考,防範森嚴無比,到處都是禁軍,還從六部裡抽調了一些職事官嚴正以待,這一場洛陽縣試,是絕無可能出現弊案的。

  現在絕大多數人,依舊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

  陳一壽定了定神,他也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因為覺得過於魔幻了,不過他回答道:「兩個多月前,我曾上飛魚峰,撞見陳凱之在教授勇士營的將士,背三字經……」

  「……」

  幾個月前,陳凱之教化勇士營。

  而幾個月的時間裡,一群丘八,居然從大字不識,結果直接中了童生。

  童生肯定沒什麼了不起,這不過是最初級的考試罷了,童生之後是府試生員,府試生員之後才是秀才,秀才之後是舉人,舉人之後是進士。

  這童生,在人看來,不過是一群讀過書,有了一丁點文化基礎的人罷了。

  可多少人,是花費了幾年的功夫,去調教自己的子弟,方才勉強能夠考中啊。

  這陳凱之,莫非有什麼法術不成,居然……幾個月的時間裡,讓勇士營幾乎八成的人,直接成為了童生。

  姚文治倒吸口涼氣:「這是勇士營吧?」

  這突然冒出來的疑問,卻又令所有人震驚了。

  對啊,這還是勇士營。勇士營這些丘八們是什麼貨色,誰人不知,若說陳凱之能調教出一群孩子,花費幾個月的時間,讓他們通過縣試,這確實是了不起的事,可也只是了不起而已。只是……讓一群喪盡天良、目無法紀的混蛋乖乖讀了幾個月的書,卻搖身一變,成了一群合格的讀書人……

  這……

  所有人的目中,只剩下了駭然。

  趙王陳贄敬的面上,也掠過了一絲不可思議之色,某種程度,他對陳凱之是頗為欣賞,只是他能感受到,陳凱之對太后的親近,對自己的疏遠罷了,而現在,這個傢伙……簡直……

  「是不是錯了……」陳贄敬方才醒悟過來,一時恍然,他甚至覺得自己耳朵出了什麼問題,道:「將這奏報,給本王看看。」

  姚文治將奏報送到陳贄敬手裡。

  這種格式的奏報,陳贄敬早就不知看了多少,再熟悉不過了,裡頭的每一句話,都沒有歧義,虛報是不可能的,因為這種事根本沒有虛報的可能,陳贄敬不由道:「還真是如此啊。」

  他皺著眉,陷入了深思。

  其餘人,依舊還處在震驚之中。

  文樓裡,落針可聞。

  正在這時,坐在一旁百無聊賴的小皇帝突然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00
第四百一十七章:神了

  這清亮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殿中迴響,顯得尤其的……刺耳。

  眾人都不禁看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無意識的樣子,似乎對這句話情有獨鍾,他見許多人朝自己看來,以為是自己的話吸引到了大家,於是繼續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糜益感覺自己要瘋了。

  一開始,小皇帝念出這一句的時候,他真是欣喜若狂,就恨不得手舞足蹈。

  可現在……這反反覆覆,像是痴兒囈語的聲音,給糜益的感覺是……小皇帝像是張開臂膀,啪啪的一個個耳光打在自己的臉上。

  人家學了幾個月,一群丘八已能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自己教了一個月,就學會了這個……

  凡事……就怕比啊。

  他從不可思議,到現在已接受了這個現實,突然覺得心口疼的厲害。

  這……怎麼可能!

  終於,陳一壽激動的一拍手:「大喜,這是大喜啊,這陳凱之,教學之高超,實在是罕見!」

  姚文治頷首點頭,其他兩個大學士,無論懷著什麼心思,此時此刻,也都不得不為之點頭了,這是什麼,化腐朽為神奇,連勇士營的丘八都可以教化,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是陳凱之不可以教化的?

  神了!

  陳贄敬微微皺眉,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時候,即便他再如何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佩服這陳凱之實在是天縱之才。

  因為沒有人相信,有人可以將勇士營調教成童生,這……只能用奇蹟來形容。

  陳一壽面色一冷,猛地想到了方才陳凱之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方才他不好說話,是因為實在沒有充分的理由,可現在,他厲聲道:「糜先生,認為陳凱之的教學,是錯誤的嗎?」

  秋後算賬了!

  陳一壽可是內閣大學士,這可是堂堂正正的宰輔,現在,他怒視著糜益,語氣帶著咄咄逼人,全無方才的尊敬。

  糜益呆了一呆,方才他還底氣十足,現在竟是啞口無言,沉吟了良久,他為自己辯解:「吾……吾以為,這陳凱之……」

  「休要狡辯了!」陳一壽很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先生教了陛下一個月,可有什麼功勞?」

  方才大家覺得欣慰,是因為皇帝第一次背出了書中的內容,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開始,可現在呢……現在回過味來,尤其是將糜益和陳凱之一比,頓時便是雲泥之別啊。

  你大可以解釋,陛下年紀還小,所以需要時間和耐心。

  自然,若是沒有這一場縣考,大家是願意接受你的理由的,因為陛下確實不太愛聽講的樣子。

  可那些勇士營的丘八們,難道就不頑劣嗎?這些人的頑劣,只怕比熊孩子還要甚之十倍、百倍,陳凱之一個人,教化三百多人,而你糜益呢?

  糜益呆了一下,他感覺到了羞辱,陳一壽是在毫不客氣的羞辱自己。

  他忙道:「陛下和勇士營的將士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你來說說看?」陳一壽步步緊逼。

  這位內閣大學士,現在可一點顧慮都沒有了。

  陳凱之的功勞,是顯而易見的,你糜先生算什麼?

  從前敬你,一方面是因為你受了衍聖公府的舉薦,可你到現在,竟只教了一句學而時習之,還因為陳凱之的三字經,對陳凱之大家撻伐。

  好嘛,上一次,陳一壽上山,看到陳凱之教授勇士營將士的,就是三字經,那麼……這該如何說?

  糜益氣血上湧,陳一壽對他的冒犯,使他孤立無援,因為現在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怪異,即便是趙王殿下,想為他開脫,似乎也是無詞。

  陳贄敬倒是真想為糜益解釋一下,畢竟對他來說,糜益乃是衍聖公推舉的人,此人將來可能會成為自己得到衍聖公府支持的關鍵。

  糜益惱羞成怒,他頓時想起自己的處境,想到自己在北海郡王府本來受人禮敬,清閒自在,結果一個方先生來,讓他受盡白眼,想到北海郡王,竟是屢起袖子,對自己動手。想到自己入宮,可謂是廢寢忘食,一心只想調教這位天子,可現在……他意識到,一切成空了。都成空了。

  他勃然大怒:「這怪的老夫?干老夫何事?老夫哪裡有半分懈怠,每日在此教授陛下讀書,可陛下呢?陛下不是要吃奶,便是打盹,不是哇哇大哭,便是突然說一些囈語,你教老夫如何?老夫又當如何?教授陛下之難,比之勇士營的那些人,要甚於十倍百倍,你們如何知道這其中的艱辛,老夫將論語學而讀了上千遍,可是敢問,陛下記住了嗎?倒是記了,卻只記得這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

  糜益憤怒了,心裡的怨氣,積攢了這麼久,終於爆發了出來。

  只是……當他說只記得這一句學而時習之的時候,坐在一旁的小皇帝,彷彿又引起了共鳴,他搖頭晃腦:「子曰:學而時習之……」

  「……」

  這下……氣氛又有些尷尬了。

  糜益臉變得慘綠,他突然覺得,這個小皇帝彷彿是在嘲笑自己似得,他不禁有些後悔,早知如此,自己當留在曲阜,而不該來洛陽,最後的結果,卻是費盡了心思,卻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如今,卻還得到了嘲諷和抱怨,他咆哮道:「天子如此,陳公,你讓老夫怎麼辦?」

  這句話,顯然是糜益開脫的理由。

  而事實而言,糜益說的確實也沒錯。

  要教陛下讀書太難了,不能打不能罵,哭了你得哄著,連嚇唬都不可以,他要是不聽,你一分半點辦法都沒有。

  只是……

  陳贄敬的臉卻是拉了下來。

  原本,陳贄敬還想為糜益解釋幾句,可如今,卻是臉色陰沉的可怕。

  糜益蠢就蠢在,他想為自己辯解,辯解也沒關係,偏偏他書生氣太重了,口不擇言,竟將這一切的責任推到了小皇帝頭上。

  這番話全部的主題就是:這不怪我,都怪皇帝又蠢又笨,還頑劣不堪,孺子不可教也,這樣的人,不是老夫水平有問題,都是皇帝有問題。

  糜益沒有入仕,他這一輩子,除了靠著這個學候的招牌,受到無數人的禮敬之外,到處成為達官貴人們的座上賓之外,對於廟堂這一套,認識並不深刻。

  這也是為何,陳凱之當初心裡鄙夷他愚不可及的原因。

  他哪裡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已令陳贄敬的眼眸裡,掠過了一絲殺機。

  天子可以蠢,可以頑劣,是不可教的孺子嗎?

  不可以!

  更何況,天子是趙王的嫡親血脈,是趙王所有的希望。若是今日,糜益的這番話傳出去,後果會如何?

  這形同於是指著,這個人不配為天子啊。

  這將會使多少臣民為此憂心忡忡?

  將來,等陛下年長一些,趙王還希望能夠盡快的讓自己的兒子從太后手裡奪回權力,早一些親政,可單憑這句話,就足以讓不少人為之顧慮了,因為太后當政,天下還大體承平,誰都會擔心,小皇帝若是親政,會帶來什麼樣的景象。

  而有了這重顧慮,太后的地位便更加固若金湯了。

  更可怕的是,皇帝畢竟是親王之子,並非是絕對的正統,一旦在外滋生了這些議論,後果不堪想像!

  他瞬時,與內閣大學士成岳交換了一個眼色,成岳的面色,也驟然的變了,這時不再是陳一壽出面對糜益提出質疑了,成岳厲聲道:「夠了!」

  聲震瓦礫。

  內閣大學成岳,當年乃是詹事府的學士,先帝還是太子時,就曾教授先帝讀書,不過當時,與先帝一起陪讀的人,還有趙王。他乃先帝的老師,也是趙王的老師,在內閣之中,是最傾向於趙王的。

  他平時謹言慎行,惜字如金,可是今日,卻突的爆喝:「糜益,你太放肆了!」

  直呼其名,此時此刻,在他心裡,糜益連先生二字,也配不上了。

  糜益看著這殺氣騰騰的臉,呆了一呆,他心裡只有萬分的怨恨,怎麼,難道自己說錯了嗎?自己哪裡說錯了,自己所道出來的乃是實情,這裡的情況,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難道你們自己心裡沒有數?陛下是如何讀書的,難道你們不知道?

  他顯然不明白,自己說的明明是大實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偏偏,換來的卻是如此。

  糜益變得有些膽怯了,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肅殺的氣氛,他舉目眺望,竟發現,每一個人,看他的眼神,有的是漠然,有的是殺氣騰騰,有的人……就如趙王殿下這般,雖是面上還帶著笑,可這笑容背後的冷漠,卻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陳贄敬這時慢悠悠的道:「糜先生辛苦了,請回去休息吧。」

  糜益急促的呼吸,顯得憤恨難平,可這時,他卻發現陳贄敬的話彷彿帶著魔力,這好似是寬慰他的話,卻令他有一絲絲的恐懼。

  他想了想,忙向陳贄敬行了個禮:「殿下,學生絕無虛言,還望殿下體諒。」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8 00:0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14:22
第四百一十八章:大功一件(1更求月票)

  絕無虛言……

  陳贄敬心裡念著糜益所說的這四個字,縱使再如何『人情練達』,現在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位趙王殿下,城府深沉,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啊。

  以往的時候,他一個眼神,身邊的人都能體察到他的心思,可像眼前這位糜先生,到了如今,竟還用如此誠摯的話語,對自己說……絕無虛言。

  一口咬定了小皇帝無藥可救嗎?

  他在自己的面前尚且如此,那麼在衍聖公府那兒,會怎麼說呢?

  他在士林,又會對人說什麼呢?

  陳贄敬的心裡轉過許多的思緒,額上暴起了青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實在無法適應世上竟有這麼一個『蠢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畢竟他不是北海郡王,還需在意自己的賢王之名,極度隱忍地道:「先生累了,下去吧。」

  糜益看著陳贄敬,目中失望透頂,他感覺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這個趙王,除了客氣之外,竟無一點表示,於是他只好悶著臉道:「學下告辭。」

  他木訥地作揖,接著轉身快步而去。

  陳贄敬看著他的背影,嘴唇緊緊地抿著,看著這個背影,他似乎能感覺到這人身上的滔天怨氣。

  陳贄敬此時所冒出來的念頭,便是這個人……如今竟成了一個燙手山芋。

  此人不是阿貓阿狗,是衍聖公府的學候啊,何況還曾入宮教授小皇帝讀書,一個這樣的人,走出了這個宮殿,又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他對外說的任何話,都可能造成極大的影響。

  「殿下……殿下……咳……殿下……」姚文治見陳贄敬神態恍惚,忍不住咳嗽提醒。

  陳贄敬這才回過神來,他抬起眸,卻沒有去看姚文治,而是迅速地與成岳交換了一個眼色,而成岳,方才亦是震撼了老半天。

  衍聖公府,竟推薦了這麼一個貨色……

  現在……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子曰:學而時習之……」

  此時,不明狀況的小皇帝咯咯的笑起來,當他感覺到,自己每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有格外精彩的表情,於是這便成了小皇帝的遊戲了。

  「……」

  殿中很安靜,每一個人都在胡思亂想,除了小皇帝。

  說句實在話,現在陳贄敬只要聽到了學而時習之這句話,就有股想要擼起袖子揍人的衝動,他似乎沒有遇到過這樣尷尬無比的局面,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成岳,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二人目光交錯碰撞,最終,成岳繃著臉,只是淡淡地道:「老夫想起在內閣還有一份奏疏沒有票擬,殿下,諸公,告辭。」

  他朝眾人作揖,便匆匆離開。

  姚文治笑吟吟地看著成岳,再看看趙王殿下,面帶微笑,卻也沒表示什麼。

  陳一壽此時也道:「殿下,老朽也告辭了。」

  陳贄敬忍不住狐疑地看著陳一壽,道:「陳公也有事要辦嗎?」

  陳一壽道:「老夫該去看看陳凱之。」

  陳贄敬恍然大悟。

  他差點忘了,陳凱之是被糜益趕走的,現在人被趕走,可結果呢,大功一件!

  當然,人被趕走,一切的責任,固然可以推卸在糜益的頭上,可今日從陳贄敬到陳一壽等人,竟放任這樣的事發生,某種程度來說,這不啻是代表他們都沒有識人之明啊。

  現在陳凱之立下這樣的大功勞,大家還能無動於衷嗎?

  陳贄敬轉念一想,最後下了決定,便道:「本王也去。」

  說罷,他便準備動身,因為他陡然發現,經過了這場變故之後,自己兒子的教育問題,似乎成了一個大疑難,這陳凱之……年輕歸年輕,倒還真是有幾把刷子的,一個人能讓幾百個丘八乖乖讀書,而且數月功夫,能熟讀四書五經,這是何等了不起的事啊。

  ……

  而另一頭的陳凱之,自文樓裡出來後,心裡倒不覺得委屈,就是有點惱火,惱火之處也只是在於,糜益這種人,簡直就不按常理來出牌啊。

  因為已經習慣了勾心鬥角,某種程度上,陳凱之也算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所以即便和人衝突,那也是打機鋒的多,尤其是做官之後,已經極少看到這種動輒拉下面皮的事了。

  可糜益這人呢,手段實在是渣一般的存在,頗有些像破皮無賴的意味,這種手法,反而讓陳凱之有點蒙圈了。

  臥槽,能不能專業一點。

  可偏偏就是這種是人都看得出來的業餘手段,一頓王八拳下來,雖然沒有對陳凱之造成什麼實質傷害,卻還是讓陳凱之灰頭土臉的。

  他只好回到了翰林院文史館。

  翰林院的人,消息總是傳得很快,竟早有人風聞,陳凱之從文樓裡被人趕出來了。

  鄧健坐在這裡聽到這個消息後,便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依舊聽到隔壁幾個翰林竊竊私語:「待詔房那兒傳來的,千真萬確,當真是趕了出來,一點客氣的餘地都沒有。」

  「這……不可能吧。」有人覺得不信:「畢竟是翰林修撰,即便打發出來,也不至如此。」

  「這還有假,陳凱之前腳趕出來,後腳就有宦官去了待詔房,直接請待詔的翰林暫先去頂替了,千真萬確,待詔房已讓楊編修去了,那陳凱之多半不敢從崇文門出來,怕被人瞧見,理應是自洛陽門出宮,兜了一個很大的圈子……」

  說話的是那編修楊振興,早些日子,就和鄧健有點過節,還差點打了起來,所以他竊喜的樣子,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鄧健惱火,他突的一拍案:「嚎叫什麼?」

  幾個翰林忙抬頭看向鄧健,有幾個翰林見鄧修撰發了脾氣,也不好繼續再說了,連忙低下頭,假裝忙碌的樣子。

  楊振興覺得受了鄧健的氣,這翰林官,尤其是年輕的翰林官個個都是大陳精英中的精英,個個都是眼高於頂,哪裡受得了鄧健這等侮辱?於是笑呵呵地道:「鄧修撰,令師弟,這一次遇到大麻煩了,選去了文樓,想來出了大差錯,竟被趕了出來,你看,從此之後,誰還敢……」

  「住口!」鄧健氣咻咻地拍案而起:「楊振興,我忍你很久了,你除了每日造謠生事,還知道做什麼?我師弟犯了什麼過錯,由得了你說?」

  楊振興這一次卻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唇邊勾起了盡顯嘲諷的笑容,口裡道:「侍讀的翰林被人趕出來,這就是大過,一個有大過的人,還不能讓人說?我偏說,你能如何?」

  鄧健怒極,直接撿起了案頭上一部書,直朝楊振興摔去。

  論起打架互毆什麼的,這翰林簡直就是小學生的業餘水平。

  這書不偏不倚的砸中楊振興,有那麼點點的痛,可對楊振興而言,卻是奇恥大辱啊,他毫不猶豫的,也捲起了案上的書,便朝鄧健砸去。

  鄧健氣瘋了,這一次楊振興沒有砸中他,不過他案頭上的書,分明是這楊振興所編修校對的書稿,鄧健便將它撿起,冷笑道:「我將你的書撕了。」

  「你撕,你若是不敢撕,我便撕了你的書。」

  其他翰林看得目瞪口呆,這時反應過來,紛紛來勸架。

  正在這時,卻有一人,徐徐自外頭踱步進來,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這人一看。

  來人正是方纔他們話題中的主角陳凱之,他手上提著筆墨紙硯的籃子,面上很是平靜,就像無事人一樣。

  這時候,罵也不罵了,書也不撕了,勸架的也不勸架了。

  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看著這一地雞毛,忍不住道:「怎麼回事?」

  鄧健坐了下來,默不作聲。

  陳凱之不由道:「師兄,你又和人起爭執了。」

  鄧健的臉色不好看,方纔這些人在議論陳凱之被人趕了出來,他還有些不信,可現在陳凱之果然回到了文史館,這個時候,應當是小皇帝上課的時間,就算不上課,陳凱之也不會回來。

  看來……傳言果然是真的。

  鄧健覺得悶氣得很,怎麼就被趕出來了呢?

  這一趕出來,整個翰林院都會沸騰,這天底下,哪裡有翰林官在職事的過程中,中途被人打發走的啊,到時別人會怎麼看,會怎麼想,這豈不是告訴天下人,自己的這位師弟辦事不利?

  鄧健拉著臉,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心情煩躁極了。

  那楊振興餘怒未消,現在看到陳凱之回來,頓時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朝週遭的翰林交換了眼色,便嘻嘻哈哈地道:「陳修撰,你回來了,這個時候不該是在文樓裡當值麼?怎麼,今日陛下不上課?」

  陳凱之只搖了搖頭道:「糜先生令我回文史館,從此不再入宮侍讀了。」

  「呀……還有這樣的事……」楊振興等人故作驚訝。

  陳凱之當然知道,這呀的背後,實則有幾分看熱鬧和幸災樂禍的心態。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都是年輕翰林,個個都是自視甚高,自己入宮侍讀,本是風光得意,現在倒霉了,被人看笑話也實屬平常……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21:04
第四百一十九章:驚喜連連(2更求月票)

  陳凱之自然能從楊振興他們的表情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可他沒有半點的惱怒之意,找了個座位坐下,反而看到鄧健一臉怒氣衝衝的,心裡不禁啞然失笑。

  其實陳凱之覺得自己回到了文史館對他更有好處,至少這裡清淨,更可以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默書。

  重要的是,終於不用繼續聽糜益那反覆不停的「子曰,學而時習之……」了,耳根終於清淨了,整個人也是感覺愜意了不少呀。

  現在陳凱之最期待的,則是他的圖書館。

  現在這些書籍,只是開始罷了,等未來有了基礎,他自己還要修一些書進去,也不必特意去將知識灌輸給別人,喜歡看的人,自然去看,不喜歡的人,強求也沒有用。

  所以他需要很多的時間,與其將時間耗在每日聽那子曰學而時習之,陳凱之覺得,文史館更適合現在的自己。

  可不是人人都懂這文史館裡清閒,而又愜意生活是一種享受啊。

  那楊振興等人見陳凱之面無表情,忍不住朝陳凱之擠眉弄眼,他們自然認為,陳凱之的淡定是偽裝出來的,可陳凱之對於他們置之不理,他們也就不敢再做聲了。

  多多少少,他們對於陳凱之還是略有敬畏的。

  此時,陳凱之伏案,拿出了筆墨,他心裡想著的,乃是前些日子天人閣那兒默記下來的一部關於煉丹的書。

  煉丹之術,早已有之,到了秦漢時期,推到了,那時候煉丹的術士,簡直可以和大儒相提並論,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到了本朝,太祖高皇帝認為術士弄虛作假,所以對術士多有打擊,長生之術,自然也就沒落下來。

  而至於煉丹的書……

  咳咳……慚愧得很,如今只怕都成了壞人心術的東西了。

  當然,這一百多年來,煉丹術又有了興盛的徵兆。

  陳凱之對於這煉丹,倒是沒有什麼興趣,他的興趣在於,想要借煉丹術的殼做自己的事。

  這世上,不存在所謂的化學知識,就算陳凱之想要推廣,多半別人也沒什麼興趣,甚至覺得陳凱之這廝是危言聳聽,不但不會有人接受,陳凱之也不可能強迫別人去學。

  不過……

  辦法也不是沒有。

  借殼上市。

  這部煉丹術,作者是個叫候生的人,書名呢,叫大樂術,這位候生,曾是秦始皇身邊最有名的方士之一,據聞此人見過仙人,他撰寫的這篇《煉丹》的指南,許多人只是耳聞,可實際上,早已被銷毀了。

  既然現在這個世上,沒有人看過這部書,那麼……陳凱之便將這部書進行改造。

  他將煉丹與化學的基礎知識開始結合,從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開始,接著是水的方程式,這是最基礎的入門,好處就在於,它是可以輕易得到驗證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從這辦法中煉出水來,此後,難度開始增加一些。

  當然,一切都需偽裝在煉丹的外皮之下,煉丹的目的是追求長生,單單這個長生之術,固然很多人不信,甚至嗤之以鼻,不過在這個世上,依舊是無數達官貴人所追求的目標。

  有了需求,就會有人去迎合這個需求,有了這《大樂術》,便可算是化學的入門了。

  陳凱之已經忘記了今天所發生的那些不快了,完全陶醉於改編自己的書,想到若是有一日,一群琢磨著煉仙丹的傢伙們興沖沖將這部書吃透,結果成為大陳的第一代化學家,陳凱之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

  楊振興等人被陳凱之的笑聲所吸引,這楊振業開始還對陳凱之頗有些不爽,可見他突的一笑,不禁生出了同情之心。

  可憐啊,八成是瘋了,怒火攻心,腦子出了問題,被人踹了出來,竟還笑得出,哎……

  可憐了好好的一個狀元。

  想必,心裡急瘋了,也氣瘋了,所以才會怒極反笑吧。

  遇到這種事情,又怎麼會有人真心笑得出來?

  除非是腦子氣瘋了。

  眾人悄悄地看去,卻見陳凱之依舊伏案,甚至忍俊不禁的開始哼著曲兒,一面愉快的樣子,下筆如飛,在寫著什麼東西。

  這,真的瘋了……

  雖然有一些齷蹉,可看到陳凱之自娛自樂,沉浸其中的樣子,楊振興等人心裡還是搖頭,有一些些的惋惜,好端端的一個人呀,就這樣被氣瘋了,真是可惜了。

  鄧健見陳凱之這模樣,不禁越加憂心,這師弟……沒事吧……

  都這個時候了,還能自娛自樂,還是真的有什麼問題?他擔憂地看著陳凱之,陳凱之卻沒有注意到那許多對他注目過來的同情目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歡快地寫著東西。

  卻在這時,突的聽到外頭有人道:「趙王殿下駕到,陳公駕到。」

  只一下子的,整個文史館裡的人都愣了一下。

  趙王殿下……怎麼會來這個地方?

  難道他們將陳凱之踹出來還不滿意,還要來痛斥他嗎?

  一時間,眾人越發擔心的看著陳凱之,那目光裡的同情越加明顯,一位狀元公,就這樣要被毀了?

  眾人思忖間,趙王和陳一壽二人便已步入其中,翰林院的一些學士,也紛紛陪著進來。

  沉聚在自己思路里的陳凱之,終於感覺到了一點什麼,停下了手上的功夫,恍然的抬眸,正好看到陳贄敬和陳一壽走進來,他們的眼睛也剛好的落在他的身上。

  陳贄敬顧盼自雄,卻沒有做聲。

  陳一壽則是輕聲喚道:「凱之。」

  噯?

  這語氣……不應該是怒氣騰騰的嗎?竟是這麼溫和?

  這……算是趙王殿下與陳公特地來探望陳凱之嗎?

  面對突然間的情況轉變,楊振興諸人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陳凱之何德何能啊,不是說被趕出來的嗎?怎麼可能……

  陳凱之也是頓感意外,但還是連忙站了起來,朝二人行禮。

  陳一壽走到陳凱之的跟前,才笑吟吟地道:「凱之,你受委屈了。」

  「委屈,什麼委屈?」陳凱之自己反而糊塗了,一臉不解地看著陳一壽,似乎詢問,這是出什麼事了?

  陳一壽反而有些惱怒了,這傢伙,到現在還在裝,不過他卻沒翻臉,而是依舊笑吟吟地道:「殿下與我,是來道喜的,勇士營兩百六十七人中了縣試,洛陽縣已經震動!」

  陳凱之竟也呆住了。

  這個成績,連他都不曾想到。

  陳一壽看著陳凱之震驚的樣子,心裡也明白,陳凱之應該也是沒想的,這個成績可以說是非常的驚人。

  因此他捋鬚繼續道:「所以殿下特地來向你取經了,怎麼,你還愣著做什麼?」

  勇士營……竟是二百六十七人中了縣試!

  這震驚的何止是陳凱之,整個文史館裡的上上下下,都一臉感覺自己已經瘋了的表情。

  勇士營總共才三百多人,這就是說,這裡頭有八成的人都有資格成為童生?

  這是一群大字不識的丘八,竟短短數月之間,就可以……可以……

  這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無人超越呀。

  現在連趙王和陳公都來向陳凱之取經,這陳凱之單憑這個,就算是祖墳冒了青煙啊。

  隨來的幾個翰林學士,也都震驚無比。

  大陳最推崇就是教化,因為儒家的原因,所以朝廷崇尚的乃是以德治國,而這個德從哪裡來呢?按著儒家的理論,讀書,方才能明事理,明白了事理,才曉得是非,曉得了是非,於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最後,才衍生出了德。

  所以幾乎每一個人都深信,只有推廣了教化,將教化盡力的普及出去,人皆為堯舜,那麼才可以得到大治之世,幾乎每一個人,都深信這個道理,沒有絲毫的動搖。

  那麼……如何教化呢?

  誰都知道,問題出在教化,可要推廣教化,卻是不易的事啊。

  朝廷對於地方官的考核,除了修河還有訴訟,最重要的就是教化了,可論起來,這教化的推行,多是流於形式,其實也怪不得別人,推行教化需要資源,地方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對於絕大多數庶民而言,就算讀了書,又有什麼用呢?何況他們也讀不起。

  可陳凱之在數月功夫間,竟實實在在的教化了一群混賬一般存在的勇士營丘八,這……是何等的顯赫功勞啊。

  在許多人的眼裡,只有聖人,方可以做到有教無類,比如孔聖人,就有三千弟子,其他的聖人,亦是以弟子眾多而著稱。

  對,取經……

  於是每一個人都熱切地看著陳凱之。

  現在,只剩下唯一一個疑問了,陳凱之是如何將這些人調教出來的。

  陳贄敬的唇邊微微的透著親和的笑意,此時開口道:「本王欲上奏太后,請你來輔導天子讀書,如何?」

  他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從今日起,只要你肯點頭,你陳凱之便是皇帝的老師了。

  這顯然,也是陳贄敬藉機招攬的心思。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羨慕起來,一個小小修撰,直接成為天子的老師?

  這是國朝未有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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