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6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23:41
第三百八十章:千鈞一髮(2更求月票)

  急匆匆的趕到碧水樓時,陳正道才從下人的口中得知,方先生到不遠處的湖心走一走去了。

  可陳正道不知道的是,方吾才其實是在踩點。

  他感覺要被這個師侄給坑死了。

  種種跡象表明,那糜益一直都在打探關於自己的事,其實糜益的打探,方吾才並沒有當一回事,問題的關鍵卻在於陳凱之。

  自他來到京師就發現,陳凱之這個傢伙,隔三差五的就能鬧出點事來,自己作為師叔,想要保他,不讓北海郡王那個傻蛋摻和進去,就只好用一些故弄玄虛的話糊弄,可這不是長久之計啊,因為只要糊弄了一次,被北海郡王感覺到不對勁,而那糜益若是在旁說上一些怪話,事情就可能要惡化。

  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就如這一次,聽說陳凱之那小子居然得罪了當朝內閣大學士陳公,方吾才覺得這傢伙肯定瘋了,好好的翰林,你惹陳公做什麼?

  方吾才思來想去,還是決心捲款跑路比較妥當。

  只是……一個人要走容易,可帶著這百萬身家逃之夭夭,卻並不太容易,其一,得要將這郡王府摸個清楚,其二,最好在這裡結交上幾個信得過的人,殿下送他的銀子,還有書畫,以及各種寶物,都需想盡辦法弄出去,只要出了郡王府,便是海闊天空任逍遙了。

  雖是北海郡王權柄不少,可大不了去南楚,又或者是南越,總之,有了這麼一大筆錢財,後半生定是無憂的。

  而這郡王殿下,即便等事後有所察覺,那也已遲了,他總不能全世界的嚷嚷,自己被人給騙了吧,他這一嚷嚷,從此北海郡王府的臉面就會蕩然無存,只要他出了大陳,北海郡王也只好打落門牙往肚子裡嚥了。

  此時,方吾才信步沿著湖畔而行,他心裡固然在沉思,在思索,可已經養出了一種天然的氣息,面上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只見遠處有幾個門客,正在亭裡溫酒,因為這裡靠著一處桃林,北海郡王好招攬三教九流,因此門客如雲,這些門客在此溫酒賞湖,不亦樂乎。

  方吾才想了想,便徐徐上前,幾個門客眼尖,卻是看到了這位方先生。

  一見這位方先生,有不少人投來了既羨慕又嫉妒的目光,卻也有人低聲嘀咕:「此人是個江湖術士,拿著神神怪怪那一套糊弄殿下,也虧得殿下信他。」

  或許是出於嫉妒的心理作祟,其他人便轟然笑起來。

  「噢,這何以見得?」

  「糜學候一直都在打聽此事,據說……」

  後頭的聲音越來越輕,眾人紛紛點頭,都是深以為然的樣子。

  門客之中,儒生們佔了多數,他們對於鬼神命理之說,是不屑的。

  此時,又有人道:「據說他只是個秀才呢。」

  「秀才,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

  方吾才呢,卻是對於他們愛理不理,冷不防這時候,迎面卻有一人而來,眾人見了此人,忙行禮道:「糜學候好。」

  「見過糜學候……」

  來人正是糜益,糜益姍姍來遲,卻見到了湖畔邊漫步的方吾才,他一想到方吾才便惱火,只朝亭裡的門客們點點頭,便快步朝方吾才走去,口裡則道:「方先生何故孑身一人?吾與諸位仁兄在此溫酒,方先生不妨來坐一坐。」

  方吾才瞥了亭子裡的門客一眼,又看了一眼糜益,沉默了片刻,才道:「這樣啊,那就卻之不恭了。」

  糜益想要試探他,方吾才也想試一試這糜益。

  於是方吾才到了亭裡,這些門客都顯得怪異了,卻個個向方吾才行禮。

  糜益坐定了,眼睛卻一直直勾勾地落在方吾才的身上,他目中似乎別有深意,於是他開了口:「方先生是金陵人吧?」

  「嗯……是……」

  「卻不知是金陵哪裡人?」

  「這……不足為外人道哉!」

  糜益目光幽幽:「方先生此前在東山郡王府,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入東山郡王府的?」

  方吾才其實也很想知道,糜益到底打聽出來了什麼,所以淡淡道:「不過是東山郡王錯愛而已。」

  「那麼東山郡王與陳凱之相交甚厚,這一點,先生知道嗎?」

  糜益依舊盯著方吾才,不敢錯過方吾才的任何表情。

  他想努力地捕捉出方吾才的任何的破綻,揭開方吾才的真面目。

  方吾才淡然道:「陳凱之……知道一些。」

  「恐怕不只是略知一些這樣簡單吧?」糜益笑了笑,帶著深意道:「吾有一同窗,就在金陵同知廳裡公幹,對金陵之事,瞭若指掌。方先生,你說你在世上無牽無掛,沒有親眷,這也是真的嗎?」

  方吾才笑吟吟地看著糜益,來之前,他確實已經改頭換面,掩蓋了自己身份,便連戶冊,也是委託了東山郡王府那兒給自己重新辦的,便道:「糜學候,你想說什麼?」

  「只是好奇而已。」糜益目不斜視地盯著方吾才,冷冷地又道:「畢竟,這世上江湖術士何其多也,該留著一個心眼才是。」

  其他門客已經感受到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不過相比於現在如日中天的方吾才,他們倒是更傾向於糜益,一方面是糜益久在郡王府,和他們都相熟,另外一方面,卻是方吾才現在風頭太盛了。

  方吾才淡淡道:「糜學候對老夫有懷疑?」

  「正是。」糜益此時徹底撕開了自己的偽裝:「因為我發現,方先生像一個人。」

  「什麼人?」

  「金陵名士方正山的兄弟。」

  方吾才笑了。

  糜益卻依舊死死地盯著方吾才:「因為這裡頭有太多可疑和巧合之處了,方先生,方正山乃是陳凱之的授業恩師,這一點,想必你知道吧?」

  方吾才捋鬚,依舊不言。

  「若方先生當真是此人,豈不是陳凱之的師叔?若當真是如此,那麼方先生進入北郡王府,到底是何居心,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說到這裡,他已豁然而起,一聲聲的質問。

  果然……要被陳凱之那傢伙坑了啊。

  方吾才心裡感嘆。

  不過他面上,卻還是風淡云輕的樣子:「這都是糜學候的猜測。」

  糜益冷笑道:「是不是猜測,到時當著郡王殿下的面說,便可一清二楚了。方先生,殿下雖然固執,卻也是絕頂聰明之人,你矇蔽得了一時,卻矇蔽不了一世,只要學生將所有的證據羅列在殿下面前,方先生,你很清楚,這會是什麼後果。」

  方吾才笑了笑,一邊的門客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顯然也開始震驚起來。

  方吾才依舊淡淡地道:「糜學候,你真的不相信老夫精通命理之術嗎?」

  「吾聖人門下,讀的乃是聖賢之書,不敢信!」糜益傲然道。

  他覺得自己和方吾才這種江湖術士是不同的,故而渾身都充斥著一種優越感,甚至看著方吾才的目光中浮現著鄙夷之色。

  方吾才心裡惱恨這個總是想盡辦法給他拆台的傢伙,此時卻又要維持自己高士的形象,不便和糜益爭吵,於是索性道:「看來糜兄是不信自己會有血光之災了。」

  這幾乎是形同於詛咒了。

  糜益聽罷,頓時勃然大怒:「姓方的,老夫忍你很久了,你這一套,殿下會信,我等讀書人,卻是一個字都不信,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以為蠱惑了殿下,就可以在這王府裡放肆嗎?」

  正說著,遠處卻有人疾步而來。

  有人眼尖,不禁道:「殿下來了。」

  「哈哈……來的正好。」糜益冷笑,不屑地看著方吾才,嘲弄地道:「你不是說老夫會有血光之災嗎?方吾才,今日老夫就要揭破你的真面目,你在金陵的身份,真以為無人知嗎?噢,對了,老夫這裡還有一封書信,這封書信,是你的兄長方正山寄來的。」

  方吾才一直努力地讓自己保持鎮定,可此時也不免在心裡咯噔了一下,兄長的書信……

  兄長確實會寄書信來,不過走的卻是東山郡王府的渠道,這糜益莫非……中途截了書信?

  若是如此……

  方吾才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倒慶幸當初在東山郡王府的時候,已培養出了這等淡定之態,面上才依舊淡然處之。

  卻見那頭,北海郡王陳正道已是快步行來,他遠遠看到了方吾才,正想喜氣洋洋地開口報喜,卻見方吾才身邊的糜益,還有幾個門客,頓時抿抿嘴,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他和方先生,已是無話不談,可對於糜益和其他門客,卻是日漸疏遠,畢竟自己的心底,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心裡揣著秘密的人,就不免開始有了城府,而有了城府,就不再像從前那般,說什麼都脫口而出了。

  「方先生……」北海郡王陳正道笑吟吟地看著方吾才道:「本王四處尋你,原來你竟在這裡,這……是在喝酒嗎?」

  方吾才的心裡其實有些忐忑,今日……怎麼瞧著自己像是要有血光之災了啊。

  而身邊的糜益,卻已是展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23:46
第三百八十一章:妙不可言(3更求月票)

  糜益掌握的證據,已經越來越多,在他看來,從前還只是種種的蛛絲馬跡,而現在,方吾才的身份已是愈來愈細緻,最終,他真實的身份,將是呼之欲出。

  自己花費了這麼多功夫,等的就是今日。

  北海郡王殿下一來,對於自己和這麼多門客,幾乎不聞不問,第一句便是方先生原來在這裡,這令糜益心裡嫉恨無比。

  「殿下……」糜益快步上前,朝陳正道行了個禮。

  陳正道只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但是面上卻瞬間就冷淡下來。

  就彷彿糜益只是路人一般。

  「噢。」

  他只是點點頭,似乎這一句噢,對糜益都已算是恩賜一般,陳正道壓根沒心思理會糜益。

  糜益的心裡暗恨,若不是因為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他是打死也不願留在北海郡王府的,可現在,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忍住,因為很快,他就會讓北海郡王知道什麼才是真相。

  「殿下,學生能否請殿下移步,有事稟告。」

  陳正道皺眉。

  他看了一眼方吾才,方吾才風淡雲輕的樣子,似乎知道糜益想和陳正道說悄悄話,便道:「噢,那老夫迴避。」

  他剛舉步要走,陳正道立即道:「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一樣。」

  若是方先生當真走了,這豈不是說明本王不放心方先生?

  陳正道現在覺得,就算是怠慢了誰,也不敢怠慢方先生啊。

  糜益皺眉,不過他似乎早料到了殿下會如此,倒也不惱,而是道:「殿下,學生想要檢舉,這方先生和陳凱之乃是師叔侄,此二人狼狽為奸,殿下被他所騙了。」

  語不驚人死不休,陳正道呆了一下。

  顯然他也料不到,糜益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糜益生怕陳正道不信,連忙又道:「那陳凱之的授業恩師姓方,名正山,此人便是方先生的兄弟,而東山郡王……」

  「好了,夠了!」陳正道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看了方吾才一眼,卻見方吾才只是微微笑著,面上不見惱怒,可陳正道卻是怒了,惡狠狠地盯著糜益喝道:「本王不想聽你胡說八道。」

  糜益心裡寒到了極點,想他自成了殿下的門客後,便對殿下赤膽忠心。鞍前馬後了這麼多年,可現在,殿下連自己的幾句話都不肯多聽。

  他心裡升起了滔天之怒,於是更加堅定地道:「殿下,學生所言,句句屬實,殿下若是不信,學生這裡有一封書信,殿下一看便知。」

  他說著,尋出了身上的書信來,直接遞到了陳正道的跟前。

  方吾才一看,看到了那信封上,分明就是自己兄長的筆跡啊。

  方吾才萬萬料不到,自己百密一疏,竟是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漏洞,他心裡遺憾,也不禁有些膽怯了。

  陳正道接過了書信,隨即,他將信抽了出來,開始逐字逐句地看。

  糜益心裡大喜過望,殿下只要看了這信,便一切都明白了,總算是苦心人天不負!

  待陳正道看完了,抬眸看向方吾才,道:「先生,這信中的內容屬實嗎?陳凱之當真是先生的師侄?還有……」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方吾才,方吾才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驗來了,稍稍有一點應對失措,便將是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他含笑,目中猶如古井無波,卻是輕描淡寫地頷首點頭道:「是。」

  他竟承認了!

  那些個門客,一個個震撼地看著方吾才。

  這陳凱之,可是殿下的死敵啊,殿下不知多少次痛罵陳凱之,恨不得將這傢伙挫骨揚灰,可誰料到,方吾才竟是陳凱之的師叔,這方先生……完了。

  不只如此,若只是師叔倒還罷了,方吾才之前還隱瞞了這個身份,那麼方吾才進入王府,就顯得可疑了。

  糜益更是喜不自勝,他原以為方吾才會抵死不認的,他甚至還想著拿出更有力的證據,好教這方吾才啞口無言。

  可萬萬想不到,萬萬想不到啊,估計這個方吾才是自知大勢已去,這才放棄了抵抗吧。

  妙,妙極了,妙不可言!

  糜益眉飛色舞,立即道:「殿下,殿下,你現在明白了吧,你明白了吧,這陳凱之和方先生實乃狼狽為奸,殿下啊……」說著說著,糜益的眼眶不禁通紅起來,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動。

  他眼裡升騰起水霧,哽嚥著道:「此人早有預謀,居心叵測啊,殿下……」

  陳正道的面色卻是很平靜,他奇怪地看了方先生一眼,眼睛眨了眨,卻是在下一刻,目光突的一亮。

  隨即,他看向感動不已的糜益,就在這一剎那裡,突的,一拳出手,啪的一聲,直接打在了糜益的胸口上。

  唔……呃……啊……

  糜益悶哼一聲,隨即一個後翻,整個人直接仰面摔倒在地。

  「……」

  這個狀況實在太過令人始料不及,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驚呆了。

  緊接著,傳來了糜益疼得哀嚎的聲音,而後他大叫著道:「殿下,你……你打錯人了,學生乃是糜益,這與陳凱之勾結的,是方吾才,是這個欺騙殿下的無恥之徒!」

  此時,陳正道的額上青筋暴出,瞬間將手裡的書信撕了個粉碎,一雙如冰刺般的眼眸冷冷地等著糜益,怒不可赦地道:「糜益,本王忍你很久了,平時看在你是衍聖公府學候的份上,本王一直忍著,今日,你竟這樣污衊方先生,本王今日若是不打死你,便是豬狗!」

  說罷,他猛地上前,狠狠一腳便朝糜益地上的糜益狠踹。

  糜益腹部如遭重錘,頓時一口老血噴出來,他淚流滿面地大叫道:「殿下,殿下……學生對殿下的忠心,天日可鑑啊,這方吾才,方才是……方才是……」

  「還敢污衊方先生!」陳正道氣得咬牙切齒,提起靴子,一通踢打。

  糜益疼得在地上打滾,哪裡還有半分的斯文。

  門客們早已嚇得個個面如土色,而方吾才則是意味深長的站在一旁看著。

  他太清楚陳正道了,方才若是自己矢口否認,殿下或許還可能會有所懷疑,可自己承認,以陳正道的心思,勢必會想,方先生為何要承認呢?方先生一定有所用意,方先生一定心裡震怒,不屑去和糜益爭吵吧,又或者,方先生乃世外高人,怎麼會為自己辯護。

  只見躺在地上的糜益口裡咳著血,整個人已是氣若游絲,他口裡依舊不甘地道:「我……我不服啊,我不服……吾乃學候,吾入幕北海郡王府已有七載,這七年來……咳咳……咳咳……這七年來,學生對殿下,無不盡心盡力,殿下……為何不信學生,為何……」

  陳正道卻是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提起,惡狠狠地看著他,冷若冰霜地道:「狗一樣的東西,到現在你還敢厚顏無恥的說什麼忠心,什麼狗屁學候,你這所謂的學候,在本王眼裡,不如方先生一根寒毛。」

  「你……殿下……」糜益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這是侮辱啊,沒有任何一句話,比這侮辱更嚴重了,這等侮辱,便猶如硫酸一般侵蝕著糜益的心。

  此時,陳正道像是看一件骯髒的垃圾一般,一把將糜益摔下,接著很是不屑地看著摔在地上如一灘爛泥的糜益,卻是輕描淡寫,自袖中抽出了邸報,直接摔在了他的臉上,嘲諷地道:「若是眼睛沒瞎,就給本王好好看著吧。」

  說著,再不理糜益,而是瞬間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到了方吾才的面前,他顯得極恭敬的樣子,聲音也突的變得多了幾分暖意,道:「方先生,讓你受驚了。」

  方吾才捋著鬚,從嘴縫裡蹦出幾個字:「打人……不好!」

  方先生太寬厚了啊。

  陳正道不禁感慨萬千,這個該死的糜益,無時無刻的想著害本王,搆陷方先生,可是方先生竟還說這樣的話。

  他忙道:「小王以後一定注意。」

  方吾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看著方先生對自己失望的樣子,陳正道身軀一震,方先生這一嘆,很有深意啊,他這是不是說,將來本王遲早要做天子,而身為天子,理應恩澤廣播,而不可暴虐。

  對,就是如此,還是方先生看得長遠,哎……早知不必親自動手,找個人將這該死的傢伙打個半死得了。

  他心有愧意,便忙道:「先生,這裡熱,請移步吧。」

  方吾才頷首,陳正道又道:「這裡距碧水樓,還有一些距離,先生年紀大了,行走多有不便,小王讓人抬轎子來。」

  說罷,他便朝一個門客呼喝道:「快,去叫人準備車轎。」

  而在地上的糜益,已是被揍了個面目全非,此時他已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在郡王府立足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心裡羞憤難當,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掙紮著翻身而起,他想要看看,非要看看陳正道丟給自己的邸報裡寫了什麼。

  他即便是一隻腳踏進了棺材,卻還是不甘心,死了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為何鐵證如山,竟也挽不回殿下的心,也不能讓殿下看清方先生的真面目!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1 00:0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0 23:58
第三百八十二章:大喜過望(4更求月票)

  糜益努力地忍著身上的劇痛,戰戰兢兢地拿起了那封邸報,口裡還在拚命地咳著血。

  那一個個字映入他的眼簾,而看到了這個……糜益幾乎要暈死過去。

  陳凱之受到了嘉獎,而嘉獎的署名人竟是……陳公……

  不是說好了,陳公對那姓陳的小子深痛惡絕的嗎,怎麼才轉眼的功夫,就……

  糜益氣喘吁吁,自己堂堂學候,竟被人毆打,這於衍聖公府來說,本就是一件斯文掃地的事,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這是找死啊。

  自己一次次的做出誤判,其結果……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的,又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

  時間一如既然地緩緩而過,又過了幾天,陳凱之便得了消息,要預備入內閣去拜見。

  陳凱之便明白,陳公應該已經將他關於勇士營的設想,和其他幾個內閣大學士商議過了,可商議的結果如何,陳凱之卻不知道。

  不過這次去內閣拜見,看來是有結果了。

  於是陳凱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大清早便動了身。先是到了翰林院,點卯之後,書吏熱絡地道:「陳修撰今日竟有雅興來?」

  陳凱之謙虛地笑了笑道:「汗顏的很。」

  說著,便趕去了待詔房,待詔房裡,翰林們見了他來,都有些意外,卻不再像從前那般的冷眼相看了,陳凱之主動和他們打了招呼,他們頓時顯出了幾絲的尷尬,卻也紛紛和陳凱之打了招呼。

  陳凱之沒有任何感到奇怪的地方,對於這等人,陳凱之兩世為人,見得多了,可謂見怪不怪,與其對這些人憤怒以對,不如顯得落落大方一些,面上的客套是要的,畢竟自己也沒有狂拽霸氣吊炸天的本錢,可客氣之餘,卻需保持距離,說穿了,不可交心,禮數卻需要盡到。

  那梁侍讀瞥了陳凱之一眼,陳凱之朝他作揖道:「見過侍讀大人。」

  梁侍讀很尷尬啊,他只輕描淡寫地點點頭道:「陳修撰不在山上教化勇士營,今日怎麼來了?」

  他其實還沒有適應過來,說穿了,就是當初翻了臉,現在拉不下面子來求和。

  陳凱之則是不卑不亢地道:「陳公請下官去內閣說話。」

  梁侍讀一聽到陳公,臉色就有些變了,乾笑道:「既如此,那可不能怠慢了,待會兒便隨本官一道入宮吧。」

  時辰一到,眾翰林便自崇文門入宮,抵達了宮中的待詔房,陳凱之在這裡候著,而那梁侍讀呢,似乎顯得心神不定,他總覺得,陳凱之去見陳公,說不定會說些他的壞話。

  要知道,任何一個官員,對於自己部下去見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都是有所忌諱的,之前他曾對陳凱之落井下石,現在陳凱之有了跟陳公獨處的機會,天知道這陳凱之最後會說什麼。

  他見陳凱之還未動身,想了想,便捋鬚,擺出了官儀,朝陳凱之招招手。

  陳凱之其實並不想跟梁侍讀多說什麼,卻也只好上前道:「不知侍讀大人有何吩咐?」

  梁侍讀嚅囁了一下,方才道:「陳公召你,所為何事?你說實話,老夫是你的上官,待詔房裡發生的事,自要問明,噢,還有,凱之,這京察可要開始了。」

  前頭是想從陳凱之這兒試探出一點風聲,而後頭,就有點想要拿捏陳凱之的意思了。

  所謂京察,在大陳,是官員的一次考核,由吏部牽頭,會同大理寺和都察院,對京中的官員進行摸底。

  可京中的官員何其多也,難道一個個考評每一個人一年的優劣?所以每一個官員,幾乎都需自己的上司寫下評語,隨後送到吏部,吏部再根據此人的口碑進行核實。

  某種程度來說,上官的考評,對於一個官員來說,是極重要的。

  畢竟這是重要的參考。

  梁侍讀說出此話,隱隱裡有些威脅的意味,這意思不就是在說:小子,可別想玩花樣,你若是在背後對我使壞,我不好過了,到時候就大家的日子都別想好過。

  其實他若是沒有後頭這句話,依著陳凱之的性子,這件事倒還好說,他問什麼,陳凱之自然答什麼便是,可偏偏,這梁侍讀卻選擇了威脅。

  陳凱之笑了笑,突然覺得這梁侍讀想來是在翰林院待詔房裡混得久了,竟變得如此天真,陳凱之抿了抿嘴,只淡然地看著梁侍讀,卻不回話。

  梁侍讀有些惱怒,便道:「你為何不說話?」

  陳凱之搖搖頭:「下官……」

  梁侍讀嘗試著想用官威來懾服陳凱之:「怎麼,這就是你對上官的態度?陳凱之,這裡是翰林院,老夫是侍讀,你是修撰!」他磕了磕案牘。

  陳凱之只好嘆了口氣:「因為下官不知該如何回答啊。」

  梁侍讀一呆:「什麼意思?」

  陳凱之便道:「陳公召下官去,所談論的,定是機密,陳公授予機密,下官如何能告訴梁侍讀?梁侍讀若是想知道陳公和下官說什麼,大可以親自去問陳公,何必來為難下官。」

  「……」梁侍讀一呆,啞口無言。

  陳凱之朝他拱了拱手,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其實他挺鄙視梁侍讀的,見風使舵和卑鄙的人,陳凱之見得多了,可真正手段高明的人,往往是卑鄙於無形,這叫大奸似忠。

  而梁侍讀呢,學的不過是皮毛而已,沒幾下功夫,就能讓人看透他的本質。這樣的人,反而讓人鄙視。

  正在這時,卻有一個書吏來道:「哪一個是陳凱之,陳公來問,人到了待詔房沒有。」

  陳凱之連忙站了起來,卻見這是一個面生的書吏,生著一張不起眼的相貌。

  陳凱之朝他行禮道:「下官便是。」

  「陳修撰,請吧。」

  陳凱之有些明白了,陳公身邊的書吏,看來是換人了。

  接著,陳凱之便隨這書吏到了內閣。那書吏先前去通報,過不多時,那人去而復返,朝陳凱之做了個請的姿勢。

  陳凱之步入陳學士的書房,在這裡,陳一壽和以往一樣,正在低頭讀著什麼,似乎感受到了陳凱之的腳步,不等陳凱之行禮,他頭也不抬,手卻伸了出來,伸出食指朝下,向下勾了勾,眼睛依舊落在案牘的一份奏疏上。

  這意思是讓陳凱之先不要打擾,等他處理完手頭的事再說,也是讓陳凱之坐下的意思。

  陳凱之便無聲地作揖,隨即跪坐在一旁。

  等了片刻,陳一壽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取了筆在奏疏上唰唰的擬了票,方才擱筆抬眸。

  他看了陳凱之一眼,才道:「你所請的事,老夫已和姚公、張公、吳公商議過了,他們對此,倒也頗為樂見其成。勇士營上了飛魚峰,朝廷也可以鬆一口氣。」

  他說到鬆一口氣的時候,自嘲的笑笑。

  這等於是把鍋全部甩給了陳凱之了,反正勇士營本就是形同虛設,留著也是無益,其實內閣諸公們早就想裁撤掉了,可問題在於,這又礙於輿論,所以一直下定不了決心。

  現在好了,你陳凱之既然有能耐,那就讓他們上山去吧,你們在山上做什麼都好,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可以了。

  而至於你陳凱之,此前朝廷確實是有所顧慮,不過經過了這一次考驗,卻是發現你這個傢伙,倒還穩重,想來也不會捅什麼婁子的。

  陳凱之的心裡只是大喜過望。

  其實讓他管事可以,可既然要管,陳凱之最怕的卻是受人掣肘,一旦被人掣肘了,什麼事都別想做成。

  就如這勇士營,若是不上山,他既要聽命於羽林衛,又要聽命於兵部,勇士營的那些丘八們反正是爛人,愛咋咋地,可羽林衛和兵部拿捏不住這些丘八,卻可以指使陳凱之啊,陳凱之要做什麼事,都需向上稟奏,這勇士營,還管個什麼?

  可一旦上了山,就等於徹底的將勇士營與兵部、羽林衛隔絕了,陳凱之一言九鼎,便可以對勇士營進行徹底的改造。

  「不過……」陳一壽說到這裡的時候,卻是微微皺起了眉,接著道:「眼下唯一的難題,是錢糧,其實勇士營的錢糧,一直都是按羽林衛的規格,也不算少了,若是再追加,只怕不大妥當,姚公的意思是,每年可以增加紋銀一千,再多,就真的沒有了。」

  三百來號人,紋銀一千,就是每人一年三兩……這個數字,雖屬於格外開恩,可在陳凱之看來,還是太小氣。

  要知道,禁軍需要馬匹,需要武器,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所以往往一個府兵,需要三個民夫的錢糧才可以養得起,而三個府兵的錢糧,勉強能養得起一個羽林衛禁衛。

  可現在的問題在於,勇士營刀槍入庫了這麼多年,當初倒確實發放了馬匹和武器,可是據說,那幫勇士營的孫子早就偷偷的拿去賣了換錢去了。那一切就都需重新開始,所以現在陳凱之需要戰馬,需要刀劍,需要弓弩,可這些,都得要用錢堆起來的。一千兩銀子,實在太少了。

  坑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00:07
第三百八十三章:初生牛犢不怕虎(5更求月票)

  陳凱之當初也沒指望朝廷願意給勇士營拔出太多的錢,可只有一千兩銀子,這就太摳門了點了!

  陳凱之一臉鬱悶地看著陳一壽,他自然知道,這年頭向朝廷要錢很難。

  正因為是翰林,所以他經常接觸到各方面的奏疏和詔令,對朝中很多事情都有所瞭解,這世上若是有鐵公雞,那麼最大的鐵公雞就是朝廷。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因為朝廷的每一兩銀子,都是需要預算和審核的,想從國庫裡拿銀子,需要各部的章程報上去,還需要內閣的票擬建言,最後還需宮中拍板,說不準,還會有御史痛斥幾句,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流程。

  可只拿出這一千兩銀子,就想打發掉一個勇士營,這是逗我呢。

  讓勇士營上山,衣食住行都在他的飛魚峰上了,總不能讓還要他陳凱之倒貼錢吧,這就太缺德了。

  看著一臉幽怨的陳凱之,陳一壽笑了笑。

  於情於理,他也知道陳凱之的為難,當初讓陳凱之去教化勇士營,其實就是委屈了陳凱之,誰知道陳凱之這個小子大放異彩,竟真的整治得了那些混賬一樣的勇士營丘八,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頓了一下,陳一壽便道:「你心裡一定是在抱怨朝廷給的錢糧太少了,是不是?」

  陳凱之沒有多廢話什麼,居然很誠懇地點頭了。

  若是其他人,想必不會這樣,巴不得在陳公面前表現自己,哪裡敢承認自己心裡有所抱怨?

  可陳凱之顯然不一樣,誠如他當初在天人閣所說的務實一樣,他是真的想學以致用,身體力行去做一些事,正因為抱著務實之心,所以才希望將事情做好,才會生出怨氣。

  陳一壽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他發現這個小翰林倒是挺有意思的,於是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為何諸公們願意讓勇士營上山嗎?」

  陳凱之露出了幾絲狐疑之色,便道:「還請陳公賜教。」

  陳一壽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道:「這些年來,天下大體承平,羽林衛十九營,你可知道為何不是十八營,而是十九營?」

  陳凱之道:「陳公的意思,莫不是說,這勇士營本就是多餘的吧?」

  陳一壽居然點了點頭:「不錯,勇士營的本質,是朝廷對於當初功臣們的封賞,因為立功的不少,不能人人都賜予爵位,於是設勇士營,列入羽林衛,使他們的子子孫孫都有一個職事,能領到一份俸祿。也正因為如此,朝廷對於勇士營,才會疏於管教,以至到了後來,隔三差五的滋生事端。羽林衛十八營,都是精銳,除此之外,這京裡還有三十八個京營,若當真有事,府兵不利,則可用京營,京營若是制不住,也還有羽林十八營,可勇士營……只需他們不惹事端就可以了。你教化他們,教化得很好,至少……老夫和諸公可以鬆一口氣了,只要他們不滋生事端,你陳凱之就是大功一件……」

  說到這裡,陳一壽笑了笑,才又繼續道:「老夫知道你想要借這勇士營施展自己的抱負,這也是情有可原,不過……這並非是內閣諸公們的本意,畢竟單單一個洛陽,就有如此多的精銳,並不需要多一支精銳的勇士營,勇士營再如何整肅,難道能強過京營,能強過羽林衛?同樣的錢糧,若是給了羽林衛,和給了勇士營,效果是全然不同的。」

  「所以啊,該給他們的俸祿,自然會給的,而這多出來的千兩銀子,與其說是讓你整備勇士營的,不如說是朝廷私下對你的恩賞,你呢,只要將他們禁錮在山上,別讓他們惹出事端就行,若是他們肯多讀讀書,這就更好了,知書達理,總不是壞事,其他的事,也不必費心了。」

  聽了這麼多,陳凱之頓感心裡堵得難受,有一種特麼的你逗我的感覺。

  雖然勇士營的人是人渣,這一點,陳凱之也不否認,可現在這意思,朝廷分明是將他的飛魚峰當做是垃圾收容所啊,等於是將勇士營的人趕上山去,然後眼不見為淨了。

  這樣說來,自己這崇文校尉,豈不就成了垃圾站的站長?

  陳一壽似乎看穿了陳凱之心思,道:「你放心,老夫見你教化有方,對你青睞有加,眼下暫時讓你管教住這勇士營,將來自然另有大用,你終究是翰林,校尉之職,不過是個添頭而已,也不必放在心上。」

  這等於是斷了陳凱之的後顧之憂,意思就是,現在先打混著吧,能混就是資本,能混就是水平,能混就是功勞,混得差不多了,老夫會提拔你的。

  陳凱之默默聽著,卻也猶豫了。

  似乎……蠻不錯的樣子啊。

  雖說跟陳一壽相處不多,可陳凱之知道陳一壽是個大格局之人,說出來的話,定是一諾千金的。

  自己只要混一兩年,隨即便升任到更重要的崗位上,豈不是美滋滋的?

  只是……真要混嗎?

  陳凱之頃刻之間,卻突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他沉吟良久,才突然抬眸看向陳一壽,神色異常的認真,道:「陳公……」

  「嗯,你說罷。」陳一壽笑容可掬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正色道:「下官既是奉命節制勇士營,無論朝廷是什麼意思,內閣諸公是什麼意思,或者陳公有什麼想法,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下官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世上沒有難事,無非是竭盡全力而已,下官斗膽想要頂撞一下陳公,若是陳公將來對下官另有大用,下官自然感激不盡,只是……這勇士營,既然下官已經接下了教化他們的職責,下官便無法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請陳公恕罪。」

  陳凱之表了態,他不打算混下去。

  雖然不打算混下去,可能會令陳公有所不悅,又或者,這個另有大用可能會泡湯,可陳凱之說出這些話,竟是感覺渾身輕鬆起來。

  若是要混,哪裡不是混?當初為何要考狀元,即便不去考,當初自己也不失為一個富家翁。進了翰林,為何自己謹慎甚微?為的,就是不想打混,就是想做一點事。男兒在世,能力大小是一回事,可若是凡事不肯竭盡全力,那麼又有什麼意義?下輩子投胎去做個婦人好了。

  陳一壽沉默了,似乎覺得陳凱之有點兒不受『控制』,對於上官來說,這樣的下屬,是一個大忌。

  畢竟,你再有能力是一回事,可一旦上官無法控制你,如何還敢委你大任?

  陳一壽抬眸深深地看著陳凱之,這個面上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身上,似乎……他隱隱的找到了當初自己初出茅廬時的影子。

  呼……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笑了。

  哎……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那麼,你就竭盡全力吧。」陳一壽帶著略有調侃的口吻道。

  這個小子,倒是很值得栽培,唯一的缺點,就是還有菱角,不過這可以理解,畢竟年輕氣盛嘛,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所以陳一壽這時反而鼓勵陳凱之竭盡全力了,朝廷只要不支持,你竭盡全力又有什麼用?何況勇士營在羽林衛裡,本就是渣一般的存在,連京營都不如,甚至可能還不如地方上的府兵,這樣一支軍馬,沒有朝廷的鼎力支持,你陳凱之又能做什麼?

  讓你這個小子碰碰壁,吃吃虧也好,吃一塹長一智,權當是磨一磨你的銳氣了。

  陳凱之分明能感受到,陳一壽這調侃語氣背後的意味,便作揖道:「是,只是……這錢糧……」

  「錢糧是沒有的。」陳一壽搖搖頭道:「眼下是個衙門,還有京師數十上百個營,哪一個都對著內閣哭窮?內閣哭完去戶部哭,戶部哭完又去兵部哭,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若是朝廷今日格外供給了錢糧,那其他諸營會如何?凱之啊,老夫也有老夫的為難。」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凱之知道,這鐵公雞身上是一毛錢都拿不到的,他突然有一種滑稽的感覺,特麼的,擺明著是讓我自負盈虧,這莫非是要勇士營經商的節奏嗎?

  陳凱之很是無奈,卻也只好道:「那麼,學生另想辦法就是。下官先告辭了。」

  說罷,他站了起來,想要走。

  陳一壽卻覺得很是意外,這個小子,居然還來脾氣了?他哂然一笑道:「凱之,且慢。」

  陳凱之忙是站定,作揖道:「不知陳公還有什麼交代。」

  陳一壽此時,反而已經有了主張,既然陳凱之想做,那就放手讓他去幹,當然,他不是指望陳凱之幹出什麼,而是期望著陳凱之什麼都幹不成,這對一個少年翰林來說,不是一個壞事。

  有了這個教訓,就足以讓這個小子知道天高地厚,將來……倒也不失為棟樑!

  他面帶詼諧的樣子道:「好好幹,老夫……拭目以待!」

  陳凱之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嘲諷,這絕逼是嘲諷!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12:08
第三百八十四章:豬一樣的隊友(1更求月票)

  看著這陳一壽似笑非笑的樣子,誠如那些所謂『吃的鹽比你的米還多,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的人,倚老賣老,一副就等你栽了跟頭,回來認錯的模樣。

  呀,我龍傲天,不,我趙日天,呃……應當是我陳凱之不服啊。

  陳凱之只是默然地闊步而出,心裡卻是憋著一口氣,其實……這時候不是該說一句莫欺少年窮之類的話嗎?

  好吧,還是算了,其實我是挺有錢的。

  陳凱之搖搖頭,離開了內閣,才走了幾步,這時卻聽到有人喚他:「陳凱之。」

  陳凱之回眸,卻見正是那跟在太后娘娘身邊的宦官張敬。

  說起來,陳凱之覺得這個張敬和自己還真是有緣啊,從金陵到洛陽,已見了許多次面了。

  陳凱之駐足,朝張敬含笑道:「張公公,你好。」

  張敬瞇著眼上前道:「你來內閣做什麼?」

  陳凱之略有訝異,這張公公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其實一般情況,這樣直接問人是極不禮貌的行為,不過陳凱之還是道:「陳公有事相召。」

  張敬居然步步緊逼地繼續問:「何事?」

  這真是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了,陳凱之心裡有點無語,想著這張敬給自己的印象雖然不算好,卻也不算壞,便如實道:「勇士營的事。」

  張敬的唇邊卻是勾起一點隨和的笑容,隨即道:「此事,咱也略知一二。咱方才見你,似乎神色不爽?」

  陳凱之心裡想,太監就是不一樣,察言觀色的本事真是神了,他頷首點頭道:「倒不是陳公刁難,只是勇士營的錢糧……」

  「錢糧問題?這就是小事了。」張敬笑吟吟地道:「據說凱之現在每月的分紅,都有七八萬兩銀子之多了。」

  陳凱之心裡咯登了一下,這傢伙,為何對這個如此瞭解?

  張敬則是笑著對陳凱之繼續道:「不過你要體諒陳公的難處,將錢用在兵備上,倒也不難,可同樣的錢,撥給府兵,也比撥給勇士營值錢啊。」

  「張公公。」陳凱之本來就心情悶悶的,一臉苦逼的樣子道:「勇士營不至於如此不堪吧?」

  「怎麼不是?」張敬道:「當年讓勇士營剿匪,那時候,勇士營數千人,竟被數百匪徒追著跑,死傷了不少呢。說句實在話,朝廷說到這勇士營,就丟人……後來你猜這匪是如何剿滅的?」

  陳凱之不禁露出了幾分好奇,道:「還請賜教。」

  張敬的眼睛閃了閃,道:「是當地的知府招募了數百個民壯,剿了。」

  「……」

  有這樣誇張?雖然陳凱之倒是知道,因為天下承平,某些軍隊越來越腐化,不堪為用,可不至於如此吧,說難聽一點,陳凱之突然也覺得挺難為情的,真是……丟人啊。

  張敬笑呵呵地道:「所以啊,到了後來,朝廷想盡辦法縮小勇士營的規模,你看,數千人,如何成了數百,其實呢,就是想留著這個招牌而已,其他的,都不打緊。咱家還是勸你不要花心思在這上頭了,好生的做你的翰林,陳公這樣看好你,將來定有大用的。」

  張敬今日遇到了陳凱之,倒是很願意關照一下這個小子。

  從這小子想讓勇士營上山的心思來看,張敬便看出他是想做一番大事業。太后聽了內閣的啟奏,心裡倒是很高興,可高興歸高興,也不能讓陳凱之挨坑哪!

  張敬似乎還不放心,繼續道:「你可知道,當初帶勇士營剿匪的人是誰嗎?」

  陳凱之呆了一呆,下意識便問:「是誰?」

  「英國公!」說起這位英國公,張敬露出了惋惜之色,接著道:「英國公當時,自承襲了爵位,可是戰功彪炳啊,當年可是打過胡人的,是當時大陳有數的名將,可後來京郊出了匪情,朝廷就想,天子腳下,還是早些剿平為好,於是乎,便索性讓英國公出馬,調了勇士營給他節制。這英國公乃是名將,什麼陣仗沒見過?針對這伙盜匪,制定出了周祥的記錯,從哪裡進行猛攻,哪裡該設伏,又該從哪裡切斷盜賊的後路,若是盜賊避戰,又如何切斷對方的補給,這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萬無一失,說實話,任何人瞧見了,都得翹起大拇指。」

  張敬舔了舔嘴,歎了口氣,才又道:「結果,真正開打的時候,英國公眼睛都綠了,讓去猛攻的人,踟躕著不敢上前,好不容易許了賞金,那些人一哄而上,結果賊人被逼急了,也挺刀衝殺,猛攻的將士,三倍於賊軍,誰料還未交戰,就嚇得轉身逃之夭夭,折損不小。而那設伏的將士呢,一看陣勢不好,早就逃了。抄人後路的,還以為前鋒勝了,從後殺將去,想撿點便宜,一看大事不妙,個個哭爹喊娘……哎,英國公的一世英名啊,身邊的親兵,跑了一個沒剩,等他想撤的時候,賊人就已殺至了。」

  陳凱之倒吸一口涼氣,還有這種操作?這簡直就是豬隊友啊。

  他頓時感覺自己若是英國公,一定會生無可戀。

  張敬又歎了口氣,道:「後來,這伙賊寇被鄉勇打得落花流水,接受招安,總算將英國公放了回來,可這英國公自回來之後,朝廷雖也沒有見罪,可人……」張敬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兒出了點問題,成日渾渾噩噩的,見了人就突然莫名其妙的來一句:『這好端端的,人怎麼就跑了?』又或者說:『逃的時候,怎麼比兔子還快?』有時突然的默默對著月兒落淚,他的兒子嚇死了,忙問怎麼回事,他就瀟然淚下的說:『別跑啊,別跑,我軍十倍於賊,別跑哇……』。」

  陳凱之聽得悲慼,可又莫名的感覺到後脊樑骨發涼起來:「公公的意思是……」

  張敬笑著搖搖頭道:「凱之和那英國公相比如何?」

  呃……陳凱之很難為情地道:「下官……」

  張敬似乎想給陳凱之留點面子,便語重心長地道:「你不必說了,大家心清就好。而當年的勇士營,人數是今日勇士營的十倍,所費的錢糧,更是今日勇士營的數十倍,可結果……竟連鄉勇都不如,你看,陳公還敢花這個錢糧嗎?這若是說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樑骨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陳公力排眾議,勾結了勇士營,得了什麼好處呢?」

  「而至於凱之,就不要白費功夫了,你教化他們是教化得很好,不但娘娘高興,內閣也甚滿意,無論宮中還是內閣,都對你極為期許的,你瞧,這是好事啊,你精力也是有限,心思還是多多花在翰林院裡,而至於那勇士營,只要保證他們不出亂子就可以了,別想著真去調教他們了,現在凱之知道咱的心思了吧。」

  陳凱之何嘗不明白,只是陳公方才沒有把話講透,卻不知為何,這張敬跟他沒什麼交情,倒是好心腸的給他一古腦的都捅了出來。

  只是,陳凱之真恨不得立即捶胸,遇人不淑啊,為何經史裡沒有關於這勇士營這樣的記載?

  不過細細一想,也是在情在理,這等丟人的事,多半也不會記錄下來,真正知道內情的人,大抵也只限於朝中的中樞大臣和宮裡而已。

  他只好尷尬地道:「多謝張公公提醒。」

  張敬笑了笑道:「咱家的話已說盡,陳凱之,你好自為之吧。」

  「好的。」陳凱之點頭。

  陳凱之向他作揖告別,只是心裡,卻不免有些疑惑,這張公公,為何和自己說這個,自己和他很熟嗎?

  回到了待詔房,梁侍讀理也不理他,不過卻顯得忐忑,不知陳凱之和陳公到底說了什麼,卻見陳凱之一直沉吟不語,一時也不知這陳凱之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反而心裡更是不安。

  待下了值,陳凱之打馬而回,匆匆上了山,而此時,丘八們已經開飯了。

  這時候,再看這群吃貨,陳凱之十分的懷疑自己前期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了,一想到這裡,他便感覺心口一陣陣的痛。

  他細細一想,特麼的,豬閹了,牛也買了,羊圈還有雞子都置辦妥當了,便連鐵坊都已經開始營造,到了這個地步,自己還有退路嗎?

  吃飽了飯,便有僕役端來了一大鍋的羊奶,這時代也沒什麼牛奶,不過羊奶卻還算常見,即便如此,也算是奢侈品了。陳凱之自山下買了一些產奶的羊來,奉行著每天兩杯奶的策略。

  現在看著這羊奶,陳凱之有些恍神,跪坐在下頭的丘八們現在正喝著熱騰騰的羊奶,一個個露出舒服的表情,這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就連奶,裡頭還放糖呢。

  這個時代的糖,價值可是不菲的,尋常人家都捨不得放。

  奶已經很奢侈了,再加上糖,陳校尉雖然苛刻,可在這方面,卻從不含糊。

  問題的重點是,他如此的捨得投入,別到最後,錢砸下去,連個響聲都沒有,而他……又是一個英國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20:28
三百八十五章:整裝待發(2更求月票)

  為了保證這些人的營養,足以支持高強度的操練,陳凱之可是下了血本,只是……

  現在陳凱之很惆悵啊。

  他幽怨地看著這些人愉快地吃著、喝著,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好吧,要調整心態,事已至此,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不試,一定是成功不了的,試了,說不定還有成功的可能呢!

  既然下了決心,那就得認真對待了,於是陳凱之開始擬定新的細節。

  他知道,要改變這些人,就必須灌輸忠義的教育,可能在上一世,所謂的忠義成了傻缺的代名詞,或者是封建思想,可陳凱之很清楚,這才是根本、

  在次日的課堂裡,陳凱之講的乃是《三國演義》,自然,為了抹去三國之中在這個時代的痕跡,陳凱之特意抹去了大漢,將其改為了架空。

  下午的操練,也開始變得嚴格起來,他必須讓這些丘八漸漸的麻木,就如他們與生俱來的帶來了許多的雜質,陳凱之則需手握著鐵錘,百煉成鋼,將裡頭的雜質統統捶打了個乾淨。

  這些人雖曾都是扶不上牆的泥,可令陳凱之又增添了一點信心的是,這操練卻進行得還算順利,其中最令陳凱之驚喜的是,雕漆儒生和丘八們的磨合很順利。

  隨著文課的加重,陳凱之甚至開始進行每月一次的摸底文試,文試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其實不過是默寫陳凱之佈置的課文而已,而不及格的,體罰也不輕,這就導致丘八們不得不想盡辦法向儒生們求教,雙方一同讀書,一起吃飯,一起操練,甚至一同為山上除草、採伐,這雕漆之儒便如新鮮血液一般,開始注入丘八之中。

  此時,原有的同鄉觀念已經開始瓦解,不再是你和我都是青州人,所以無論你和誰有衝突,管他有理沒理,大家自己人,自然會站一起了。

  恰恰相反,同袍、同窗的概念,開始漸漸的滋生出來,至少內部的矛盾裡,儒生與某個丘八發生了衝突,其他人不再偏幫,有的勸架,有的找上陳凱之來處置。

  這或許便是陳凱之眼下唯一感到安慰的了,操練是極刻苦的,早上起來,便是半個時辰的晨跑,這山上除了石階,本沒有路,可這些人跑著跑著,便踩踏出了一條盤山的山路,每日圍著山頭轉圈圈,接著便是早飯,早飯一杯羊奶,一塊肉,還有米粥、蒸餅以及雞蛋,上午的文課,陳凱之親自講授,除了講故事,便是教他們讀書寫字,三字經,他們已經熟讀了,接下來就是史記,之所以選擇史記,是因為史記頗有故事性,你若是對這些丘八們總是之乎者也的,只怕非要厭煩得鬧情緒不可。

  現在丘八們所掌握的常用字大概在三百左右,雖只能十分勉強的進行讀寫,可圖書館畢竟建起來了,陳凱之的構思是,將來每日給予他們一個在圖書館裡讀書的時間。

  而圖書館中的書,自然也是精挑細選的,常用的書籍,都交學館幫忙去採買,而天人閣的書籍,陳凱之有閒便抄錄下來。

  眼下唯一麻煩的,就是武器和鎧甲了。

  戰馬暫時可以不用,可是武器和鎧甲卻非要趕緊定製不可,既是軍隊,那總該有軍隊的樣子吧。

  想到這個,陳凱之就忍不住的有些恨得牙癢癢,這些孫子……從前朝廷也發放他們鎧甲和武器,結果……都讓他們偷偷的拿去賣了,武器呢,這些人壓根懶得保養,不按時擦油和進行養護,只擱在角落裡落灰,用不了一年,便已千瘡百孔,自然,朝廷所發的武器低劣倒是真的,這還是禁軍,陳凱之覺得,大陳朝的冶煉工藝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陳凱之想了想,覺得此事還需找人商量商量。

  這裡雖是山上,可私造武器,卻是一件必須報備的事。

  當日,他下了山,七拐八彎的,尋到了羽林衛都督府。

  這裡,乃是羽林十九營的中樞,設都督一員,征東、鎮西、定南、安北四將軍,再之下,便是游擊將軍,接著是十八營都尉,勇士營現在並沒有都尉,據說自從那一戰之後,勇士營都尉因為逃跑,掉入水裡被淹死,朝廷就沒有再任命都尉了。

  而陳凱之這個崇文校尉,原本屬於都尉的佐官,在羽林衛裡,乃是從六品,不過這和這動輒二品、三品、四品、五品的武官來說,實在是不入流。

  陳凱之尋了門吏,下了帖子。

  這門吏見上頭寫了崇文校尉陳凱之,頓時露出了傲慢的樣子,正眼也不看陳凱之,笑嘻嘻地道:「大人們都忙得很,哪有興趣見你,你哪個營的,有什麼事,和都尉說去。」

  陳凱之汗顏道:「沒有都尉啊。」

  「沒有都尉?」門吏遲疑了一下,才道:「勇士營?」

  陳凱之點了點頭。

  這門吏的臉色立即就有點點變化了,對陳凱之的態度……嗯……怎麼說呢,既是鄙視,可又有點後怕。

  鄙視來源於勇士營的渣渣本就沒有資格進入羽林衛的,而害怕,多半是因為這些人渣凶名在外,個個臭不要臉,死纏爛打,若是被他們恨上,天知道會有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來招呼。

  這門吏最後只好道:「等著吧,我這便去通報。」

  說罷,那人轉身去了。

  陳凱之焦灼地等著,老半天,那門吏方才姍姍來遲,古怪地看了陳凱之一眼:「都督大人今日有事,將軍們大多都病了……」

  呃,這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羽林衛已經全軍覆沒了呢。

  陳凱之又不是特天真特爛漫,頓感這傢伙是在搪塞自己,心裡猶豫著是威脅一下,還是塞他一點銀子。

  誰料這人又道:「不過游擊將軍吳大人請你進去說話。」

  吳將軍?

  陳凱之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不過於他來說,只要有人願意見他就行,便點點頭,看來這羽林衛,還是有能辦事敢辦事的官員啊,真不容易。

  他隨門吏進去,進入了一個衙署,陳凱之進去之後,抬眸,見過了這位吳將軍,這才知道,竟是面熟。

  上一次,跟著陳公上山的人裡,其中一個就是他。

  陳凱之行過了禮。

  吳將軍坐在文案子之後,似乎也在悄悄地打量陳凱之:「陳校尉,所為何事?」

  他一面說,一面端起茶盞預備喝茶。

  陳凱之道:「將軍,下官請求衛裡發放兵甲片武器。」

  吳將軍聽罷,不露聲色,呷了口茶,才道:「早年就已發放了,何故又來問?」

  陳凱之正色道:「現在已損耗一空。」

  損耗二字,大有名堂,吳將軍怎麼聽不明白?

  他略帶諷刺的笑了笑道:「都已賣了換酒了吧?」

  「……」陳凱之語塞,這真相很尷尬啊。

  說實話,他見吳將軍這譏諷的樣子,竟很犯賤的一丁點都沒有覺得被人鄙視,因為自己瞎了眼,碰到了勇士營,被人鄙視是活該的,其實……陳凱之也很鄙視這些渣渣。

  想了想,陳凱之才道:「下官受命整肅教化勇士營,從前如何,下官不管,可既受了命,兵甲和武器,總還是有的,不然……」

  吳將軍嘆口氣,道:「這個……難啊,你也知道,朝廷發放武器,都是有定例的,怎麼可以說發就發呢?若是今日發了,到了下月,你們又損耗了,那還發不發?凡事都得有章程,本將軍看哪,算了,就這麼將就著吧。」

  陳凱之哭笑不得:「將軍,這禁衛的士卒,怎麼能將就?無論如何,也請將軍通融。」

  吳將軍一臉古怪的樣子看他:「陳凱之,本將軍和你交個底。」

  「什麼?」

  吳將軍慢悠悠地將茶盞放下,才又道:「以後啊,別總是說什麼禁衛禁衛的,勇士營就叫勇士營,老是稱之為禁衛或是羽林,這……傳出去,會令人誤會的。」

  「……」

  陳凱之曉得這傢伙是在打太極,他便道:「將軍撥付了刀劍,下官就絕不說。」

  居然還威脅上門了?吳將軍則是噗嗤一笑:「少拿你們勇士營這一套來訛本將軍,你好端端的一個翰林,也學這群狗東西一般嗎?你要刀劍和兵甲有何用?」

  陳凱之道:「整肅勇士營……」

  陳凱之話沒說完,吳將軍居然噗嗤一下,將口裡的茶水噴了出來,隨即,他大笑起來:「好了,好了,別鬧了,你啊,還是太年輕,今年京察,衛裡將你這崇文校尉定為優等如何?你安安心心的,別讓他們鬧事就可以了,別多折騰了。」

  似乎每一個人,和自己說話的口氣,都是一模一樣啊。

  龍傲天,啊不,陳凱之依舊不服啊。他正色道:「凡事都有章程,下官到任,勇士營軍械不備,衣冠不整,他們終究是禁軍……」

  吳將軍忙擺手道:「不,不,別再說禁軍了,陳校尉,你天天將禁軍掛在嘴巴,羽林諸營,怕是要來鬧事的。」

  「好,就算他們不是禁衛,管他們是什麼,可他們總是朝廷的官軍吧,官軍怎麼能沒有武器?」陳凱之擲地有聲的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1 20:3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21:14
第三百八十六章:獅子大開口(3更求月票)

  陳凱之很固執地跟吳將軍糾纏著,從某種意義來說,跟著勇士營,臉皮不厚是不成的。

  陳凱之非要厚著臉皮不可,一副胡攪蠻纏的態度。

  當然,他能這麼有底氣的堅持,是有緣故的。就在幾日之前,陳公親自撰文嘉獎了他,表彰他教化勇士營有功勞。

  所以現在這個時候,自己胡攪蠻纏的四處要東西,這羽林衛都督府,也不可能將自己趕出去。

  總不能一個功臣,你們說趕人就趕人吧,說不過去。

  陳凱之的小算盤打得撥撥的響。

  可這位吳將軍顯然也不是吃素的,碰到這種胡攪蠻纏的,趕又不能趕,道理又講不過,人家是翰林,自己一個粗人,能講出什麼來?

  所以他便只好打太極了:「此事,本將軍自會……會考慮的。」

  可……陳凱之不單純不天真,又怎麼看不出吳將軍的心思?

  「不是考慮。」陳凱之恭恭敬敬的樣子,卻是寸步不讓地道:「將軍要體諒下官的難處,下官是實在沒法子了,勇士營到現今,官不似官,兵不似兵,朝廷給下官這千鈞重擔,下官現在是心急如焚,將軍無論如何也要通融。」

  吳將軍實在是被他纏得頭痛了,方才都督和將軍們都不願見這個傢伙,自己還想著,無論怎麼說,與這個傢伙好歹也算見過一面,他對陳凱之的印象也不算差,就算不是熟人,那也見一見吧,可誰料……

  這傢伙顯然是個天坑啊。

  吳將軍很無奈,只好道:「此事,本將軍立即稟報朝廷,讓朝廷來處置可好?這不是小事,一切的軍械發放,可不是羽林衛可以做主,這……還需兵部來拿主意呢,所以啊,若是不稟報,說不過去啊。」

  「將軍不會糊弄下官吧?」陳凱之這時候開始裝嫩了,一副我很傻很天真,你別騙我的樣子。

  吳將軍眼睛一瞪,倒是惱了:「本將軍糊弄你做什麼?陳凱之,注意你的措辭。」

  「是,是,是。」陳凱之忙悻然道:「下官不是著急嗎?若是將軍不稟奏上去,是小……小狗?」

  「你……」吳將軍是真的被陳凱之氣著了,本想說你滾來著,可似乎又覺得滾這個字,用在一個剛剛被陳公褒獎過的校尉身上,有些不太合適。

  吳將軍便拍案,氣得臉色煞白,最終咬牙道:「你走!」

  陳凱之汗顏,學壞了啊,於是拱拱手道:「還請將軍信守承諾。」

  陳凱之自是懂得看眼色的,一揖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這吳將軍氣得吐血,看他背影,老半天回不過神,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啊,連人都不會做,當著上官的面,敢說這樣的話。

  正在這時,卻聽到有人咳嗽一聲,吳將軍這才想起還有人在旁聽,便忙起身,那咳嗽的人才徐徐自一旁的耳房踱步而出。

  此人是一個中年漢子,面容粗獷,此時臉上倒是帶著笑容。

  吳將軍則朝他行禮道:「都督。」

  「這就是陳凱之?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這漢子背著手,淡淡一笑。

  吳將軍便氣呼呼地道;「前幾日見了,還覺得尚可,誰料……」

  漢子壓壓手:「他這軍械,一個都不要給,想當年,給那勇士營發放了鎧甲、刀劍,可轉過頭,這市面上竟就出現了禁軍的武器和鎧甲,你可知道這是多嚴重的事?那時候,連先帝都被驚動了,責令嚴查,這一次,莫說是鎧甲和刀劍,便是一根燒火棍,也絕不給他。」

  吳將軍悻然地頷首點頭,心裡也很是鬱鬱,當初那場龍岩震怒的事,他是略知一二的,那時他還只是個小校尉呢,突然傳出市面上出現了禁軍的武器,京兆府連忙上報,先帝下旨徹查。

  這一查,就發現是勇士營那兒流出來的,於是欽差入駐,這勇士營上下,一個個抵死不認,問武器和鎧甲去了哪裡,個個賭咒發誓,說是被人偷了去,這不查不打緊,一查,竟發現沒有他們不賣的,就連軍營裡的當時的勇士營,有一千多號人,武器他們倒是不敢賣,可軍衣、靴子、鞋帽都賣了一空,養護刀劍的油也不見蹤影,那刀劍只好放在那生灰,除此之外,還有戰馬,馬料,可牽涉的人實在太多,法不責眾,報到了先帝那裡,先帝又不禁念起了他們祖上的功績,不免生出惻隱之心,索性就只問罪了勇士營的校尉,就此作罷。

  這若是再來這麼一出,那羽林衛就責無旁貸了。

  吳將軍想著都不禁感到心驚,又怎麼願意做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便道:「是,末將曉得輕重,只是這陳凱之若是再來胡攪蠻纏……」

  漢子不以為然地道:「這事也不難,那就報上去嘛,勇士營的事,咱們羽林衛不管,愛誰管誰就去管去,你寫一封奏報,要加急,顯得鄭重,畢竟牽涉到了勇士營,老夫親自俱名,這樣就顯得羽林衛將此事看得很重了,將來無論勇士營鬧出了什麼事,到時候這干係就不在羽林衛的身上了。」

  「是。」

  剛走出都督府的陳凱之,自然不知道此時吳將軍他們的對話,卻是愉快地騎著馬開始往南市去了。

  洛陽的南市,各種貨物都有,琳瑯滿目,這裡手工藝尤其發達,陳凱之卻是去了人牙行。

  這時代,人口是可以買賣的,不只如此,這人口的買賣,還受保護,以至於一些豪族,僕從如雲,加上佃戶,有數千上萬人,在鄉下搭建莊園,亭台樓榭,富甲天下。

  而這人牙行,主要便是做這等營生。

  對於這等人,陳凱之歷來是瞧不起的,可現在,他山中極需人手,隨著山中的一處處被開發出來,陳凱之需要大量的人。

  此時,他才剛走進了一處人牙行,便有眼尖的夥計慇勤地上前堆笑道:「公子,需要什麼?咱們這裡……」

  他本想引著陳凱之到後院,讓陳凱之挑一挑人,這種人牙行,規模很大,不像街邊的販子,將人擺出來。

  陳凱之卻是直接坐下,手輕輕搭在幾子上,大陳朝的風俗不同,胡凳和椅子早有了,不過越是尊貴的人家,或是讀書人,往往還是採取跪坐的方式,幾乎不設桌椅,而越是平民,反而沒有這等約束了。

  陳凱之抬眸,看了這伙計一眼,很直接地道:「我需要大量的人手,一月之內,需籌措出來,銀子不成問題,那麼,你們有沒有問題?」

  大量……這伙計盯著陳凱之:「大量是多少。」

  「幾百人吧。」陳凱之約莫地說了一個字數。

  夥計的眼睛猛地一亮,忙道:「客官需要男人還是女子?我們這裡……」

  陳凱之搖搖頭,從袖裡抽出了一個名單,擱在了桌上。

  夥計連忙撿起來,不過他不識字,於是說了一聲稍待,過不多時,便有一個東家模樣的人來,當著陳凱之的面看了名單。

  裡頭琳瑯滿目的記錄了許多各種所需的人手,能識字的,三十人;會煉鐵的,五十人;除此之外,還有看更的,會掌廚的,養馬、養牛之類的。

  這掌櫃皺著眉,陳凱之的要求,還真是多啊,甚至連花匠也需要,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為難地道:「其他的還好說,就是這煉鐵和能識字的有些難,若是能識字和煉鐵,誰肯賣身為奴呢?不過總還是有的,有的人家道中落了,有的……是吃了官司,只是卻還需一些時間。」

  陳凱之便道:「一個月,夠不夠?」

  這東家踟躕了一下,才道:「小人可以四處訪訪,只是價錢……」

  他故意說著為難的樣子,本質上其實就是為了價錢。

  陳凱之淡淡道:「你報個數。」

  東家猶豫地道:「今年是豐年,公子想必也知道,這附近的州縣都不曾遭災……」

  陳凱之懶得聽他囉嗦這些,只吐出了兩個字:「報數。」

  東家便訕訕笑,眼裡掠過狡黠:「公子所需的是五百七十人上下,不過許多人都帶著技能,卻不好尋訪,這樣吧,五萬五千兩銀子,一口價,如何?」

  這……還真是不客氣啊,真真的獅子大開口。

  其實這時代的奴僕,價格並不高,究其原因是因為許多窮人實在養不活自己,索性就賣了身,畢竟有了主人,雖也辛苦,可至少也有一口飯吃。

  陳凱之沒有說什麼,吁了口氣,笑了笑:「當真是這個價?」

  這東家立即道:「公子,今年是豐年,何況……」

  陳凱之伸了個懶腰,露出了繼續慵懶之色,道:「本公子這個人脾氣好,不過最討厭的就是不實在的人,你說是這個價,那就這個價,可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本公子知道,你若是不誠實,本公子可是要生氣的。」

  他一面說,一面要從腰間掏定銀,取出自己的百寶囊,往桌上一倒,啪,除了銀子,還有一個腰牌滾落下來。

  只見那上頭清晰地寫著幾個燙金大字勇士營……

  一下子的,這東家……臉色一變,嚇尿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1 23:13
第三百八十七章:入宮覲見(4更求月票)

  陳凱之是當真看到這東家身上多了一點腥臊味,只見這東家瞠目結舌的樣子,猶豫了很久才道:「公子……」

  陳凱之卻是丟下了一錠銀子,便預備要走。

  東家顯得有點急了,連忙道:「且留步。」

  陳凱之笑了笑道:「嗯?不知還有什麼見教嗎?」

  「這……這個……」東家腦子發懵,猶豫地問道:「公子是勇士營的人?」

  「也不算是勇士營的人,只是勇士營的校尉而已。」陳凱之正色道:「本官受命教化勇士營,這勇士營在坊間的聲譽似乎不太好,不過請放心,現在勇士營已經大為改觀,如今已是勤學苦操,於百姓秋毫無犯,還請廣而告之,多謝。」

  「……」這東家面上的肌肉抽搐,踟躕了很久:「這個……價錢算錯了。」

  「什麼?」陳凱之呆了一下。

  若是仔細的看,只見這東家的額上冒著點點細汗,他焦急地對陳凱之道:「方才老夫算錯了,公子,實在抱歉得很,哈……你看,小人真是該死,其實哪裡需要五萬多兩銀子,曾某人做買賣,歷來童叟無欺,講的就是誠信,公子可四處去打聽打聽,小人做買賣,是如何公道?公子,方才小人算錯了,其實只需兩萬兩銀子就夠了,不不不,一萬八……」

  話雖這麼說,可他的面上一副很是肉痛的樣子,似乎覺得還是有些多了,咬了咬牙,又道:「我看公子器宇軒昂,權當交個朋友,再打個折,一萬七,再少就折本了,人……小人一定想好辦法,這附近的人牙行,多少都和小人有一些交情,小人一個個替公子尋訪,一個月後,保準不令公子失望,如何?」

  陳凱之很感動,古人就是厚道啊,實在!這若是在上一世,還不知怎麼被人坑呢,哪裡還有算錯了價錢,轉過頭來給你講清楚的?甚至還主動的給你打折!

  陳凱之發現自己超喜歡這裡,這裡的人實在,說話又好聽,他愉快地作揖道:「多謝。」

  「不必,不必。」這東家笑吟吟地道:「我姓曾,單名一個超字,將來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儘管吩咐便是,我是熱心腸,能幫襯的,定是一幫到底。噢,對了,公子要不要丫頭?我們這兒新近有一批女子,都是犯官之女,個個都是膚色水嫩,生得也標誌,有七八個,冰雪聰明得很。」

  陳凱之撇撇嘴道:「算了,不要了。本公子看重實用,不看這些。」

  這東家眼眸的猛地一張,翹起了大拇指:「公子非常人也。」

  接著,這東家便親自將陳凱之送了出去,陳凱之翻身上了馬,打馬而回,身後,那東家還朝他遠遠的招手道:「公子,路上小心啊,注意腳下,有空常來啊……」

  這東家看著陳凱之騎著馬走遠了,才悻然的擦了擦汗,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此時的他,不禁感慨自己機智啊!

  這洛陽城,誰不知道勇士營的丘八是些什麼人,誰會敢招惹?

  勇士營雖是被其他的禁衛和官軍鄙視,可京裡的三教九流,卻多是畏之如虎的。

  就在幾月前,還有一個勇士營的去賭坊耍錢,輸紅了眼睛,和賭坊發生了爭執,那賭坊有眼不識泰山,將他打了一頓。

  第二天,就一窩蜂的勇士營丘八將人家賭坊砸了,連那賭坊的東家幾處宅院也被人點了火,也幸好人沒在家裡,不然,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能開賭坊的人,在京裡哪一個不是官面和市井裡都有關係,那人據說想報仇,四處求告,結果沒人敢理他,連京兆府的老關係,也都對他避而不見,此人覺得不對勁,知道洛陽待不下去了,便連夜不見了蹤影,跑了。

  所以這曾超驚魂未定,覺得自己方才就猶如是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只是……當他剛剛回到了櫃檯,想著這一萬七千兩銀子,自己還能不能保本,卻不妨,那陳凱之竟是去而復返。

  「呀……」曾超見到陳凱之又回來了,頓時嚇得半死,身如篩糠,勉強的將身子靠著櫃檯,戰戰兢兢地道:「公……公子怎麼又回來了?」

  陳凱之很客氣的樣子,朝曾超作揖行禮道:「我細細想來,似乎府裡確實需要幾個丫頭伺候,所以想來問問,那幾個犯官之女是什麼價?」

  曾超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裡不禁惱怒,裝什麼裝啊!

  可他卻努力地堆著笑,對陳凱之道:「不,不值幾個錢,也就七八百兩銀子,小人保……保本就可以了。」

  他本想說自己是一千五百兩銀子買來的,所以公子看著給,可剛要出口,又怕說出去惹來麻煩。

  「這麼便宜?那我要了,這個也算上,到時候一併給銀子。」陳凱之倒也如釋重負了,買女人,於他來說有點怪怪的,好像太奢侈享受了吧。

  好吧,買了就買了。

  既然事情辦好了,於是他作揖道:「那……告辭。」

  如今這人力的問題,總算是定了下來,滿打滿算,將來整個飛魚峰,將有一千多人,除了現有的百來個僱請來的僕役,再加上未來的五百多人,整個飛魚峰,勉強已算是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地方。

  不過對陳凱之來說,他更期待的是,都督府上奏之後會有什麼效果。

  到了次日清早,陳凱之還未開課,宮中便有人來,請陳凱之速速入宮覲見。

  覲見?

  陳凱之不禁一呆,他原以為,都督府的上奏,會引起內閣的重視,誰料竟是震動了宮中。

  於是陳凱之便將那個叫蘇昌的儒生找來,讓他代自己講課,而自己則匆匆的下山,飛快的騎馬一路趕到了洛陽門。

  在這裡,早有負責接引的宦官等候了,這小宦官朝陳凱之行了禮,陳凱之則回禮,小宦官道:「請速至文樓。」

  文樓……

  陳凱之亦步亦趨地跟著這小宦官,待到了文樓之外,眼看著這巍峨的建築,陳凱之心裡不由的想:「宮中怎麼會在意此事呢?是趙王讓皇帝來見自己,還是太后?」

  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等那宦官進去通報後,陳凱之則闊步而入。

  心情複雜地進了文樓,四顧之後,方才發現這文樓裡來了不少人。

  簾子之後,似有綽綽人影,顯然是太后娘娘。

  而那小皇帝,此次再見,明顯的長大了不少,已能勉強坐定,有一點樣子了,只不過……他的表情顯得很不悅,很暴躁的樣子,邊上的小宦官一動不動地盯著小皇帝,好生的哄著,彷彿生怕小皇帝稍有不喜,而哭鬧起來。

  趙王殿下則端坐在下首,再之後便是一些陌生人,靠著另一邊,姚文治為首,往下的幾人,陳一壽就在其中。

  這個場面似乎有點大,陳凱之自然是始料未及的,卻還是努力地定了定神,跨前一步道:「臣翰林修撰、崇文校尉陳凱之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小皇帝頓時不安起來,盯著陳凱之,彷彿被陳凱之嚇著了,哇的一下,竟是大哭起來。

  那小宦官忙沖上前去,抱住了小皇帝,低聲開始哄起來:「陛下,快好了,就快好了,這不是壞人,這是翰林,是翰林……」

  陳凱之顯得尷尬,堂堂的廟堂,竟是這麼個小屁孩子做主,而且每一個人,都還得假裝出一副皇帝老子聖明的樣子。

  倒是這時,太后的聲音化解了尷尬:「平身免禮吧。」

  陳凱之長長的出了口氣,看向那珠簾,此時看不見太后的樣子,可是聽到她的聲音,卻令陳凱之略感安慰,心情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一些。

  這時,趙王笑了笑,露出了幾許和藹,道:「陳凱之,你不必拘禮,今日喊你來,只為一件事,方才陛下和太后娘娘召大臣們議事,恰好陳一壽陳學士說起了關乎於勇士營的事,怎麼,昨日……你去羽林衛裡了?」

  陳凱之便正色道:「是,勇士營百廢待舉,下官去討要一些軍械。」

  陳凱之知道,這種事,一定不可怯場,非要表現出鎮定從容不可。

  一旦怯場,就反而顯得別有居心了。

  眾人默然無聲,只有趙王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道:「方才本王還說,而今天下雖然大體承平,可亂子可不少,其中的根本問題,就在於許多官吏敷衍其事,不能做到盡職盡責,陳翰林雖是新晉官,卻能做到盡忠職守,這是極難得的,陳公已經在邸報中具名褒獎過你了,本王也就不贅言了……」

  趙王說話的速度很慢,顯然……這時候陳凱之已是翰林,再加上學子的身份,所以趙王已不再是像從前那般,對陳凱之視而不見了。

  他溫和地又道:「你有這份心,是很值得讚賞的。」

  這時,有一人笑吟吟地接茬,此人一看就是兵部尚書:「是啊,殿下說的沒錯,臣昨夜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是為之感佩,所以連夜就命兵部發文,對陳凱之的恪盡職守,狠狠的褒獎了一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00:18
第三百八十八章:是可忍,孰不可忍(5更求月票)

  褒獎……

  兵部居然還發文了?

  陳凱之是何等人,只一聽,便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味了。

  就因為自己想要整肅軍備,跑去討要軍械,而發文嘉獎?

  兵部這不是吃飽了撐著的嗎?

  這時候,陳凱之想到了什麼,偷偷地看了一眼陳一壽的臉色。

  果然,陳一壽的臉色很不好看……

  一瞬間,陳凱之便明白了,這兵部尚書,多半是想看自己笑話呢。

  軍備還沒有整,就已經廣而告之了,告訴全天下人,這裡有一個棒棒噠的陳凱之,厲害了,他要整肅勇士營。

  想想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陳凱之本身就是一個頗為知名度的人,而勇士營的知名度,更是不低,這是強強聯手,一加一等於二啊。

  此等效應疊加之下,陳凱之完全可以保證,足以引發一場巨大的討論了。

  這種表面上的嘉獎,實則卻屬於捧殺。

  他突然明白,陳一壽對自己的好心了。

  陳一壽希望自己先混著,只要不讓勇士營出大問題,到時候自然另有提拔,這屬於正常的陞遷,反正勇士營已經足夠爛了,所以即便是如此,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麼。

  可現在不同了啊,現在陳凱之發出了『豪言壯語』,被這兵部尚書一運作,彷彿是一點都不想謙虛,接下來,多少人會看著陳凱之如何整備這勇士營。

  勇士營之爛,這是人所共知的,到時候陳凱之十之八九,得要弄個灰頭土臉的,最後的結果就是,勇士營極大概率繼續爛下去,而陳凱之……很抱歉,在別人眼裡,你這人華而不實,只會耍嘴皮子功夫。

  一旦他被人貼上了這樣的標籤,那將來……

  最可怕的是,這些人雖是耍了手段,可是呢,人家分明是在表彰他,倒還顯得給了陳凱之什麼好處一般。

  陳凱之自然很快地想透了這其中的深意,很明白這些人就是在給他挖坑,倒沒有露出怒色,而是笑吟吟地看了這兵部尚書一眼,這位尚書大人滿面紅光,面上一副極欣賞陳凱之,且想要提攜後進的模樣。

  這就是人心啊。

  趙王也抿嘴一笑道:「陳凱之,你看,這滿朝上下都為你的盡忠職守而欽佩,本王也有意親自撰文,傳發邸報嘉獎你,這勇士營歷來是糜爛,是該讓人來好好整肅了,你有這個心,本王甚是欣慰。」

  陳凱之心裡想笑,這還真是想看自己笑話的人湊堆了啊。

  不過,陳凱之倒不是就認定這是趙王所謂的陰謀,十有八九,就是下頭的人知道趙王不太喜歡自己,所以呢,趁著機會搞一些小動作,趙王殿下順便打蛇隨棍上,完成這一場捧殺。

  到了這個份上,陳凱之還如何能怯場?他臉色自若,帶著幾許淺笑,謙和地道:「多謝殿下誇獎。」

  「至於……軍械……」趙王眼角的餘光,掃了珠簾一眼,隨即笑吟吟地道:「造作局要製造,怕也來不及了,雖現在軍庫裡也有,可這都是諸營的儲備,不妨就如此吧,內閣上一次要追加一千兩給勇士營,本王以為,這銀子給得少了,勇士營畢竟是禁軍,雖然從前是不堪為用,可有陳翰林出馬,料來可以一振雄風,那麼就再追加兩千兩吧,本王做這個主,若是戶部不肯給,這個銀子,本王自己掏了。」

  陳凱之瞠目結舌地看著趙王,很努力地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這廝好不要臉啊!

  而趙王似乎覺得頗為開懷,一臉笑意地看向其他人,道:「諸公以為如何呢?」

  眾人默然。

  陳一壽倒是吹鬍子瞪眼,對陳凱之搖了搖頭。

  當初陳凱之一意孤行,想要干一番大事業,他就知道這小子肯定要栽跟頭的,朝中的事,牽一髮而動全身,大多數人都在混日子,這混日子沒什麼不好,畢竟這是保護自己的手段,陳凱之畢竟還年輕,這還不是他嶄露頭角的時候……

  陳一壽心裡嘆息,好嘛,這個跟頭只怕摔得不輕了,沒有幾年也別想緩過勁來。

  陳凱之這時卻是朗聲道:「多謝殿下恩典。」

  陳一壽聽罷,更是覺得悶氣得厲害,這傢伙,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人家哪裡是在誇你,趙王殿下這明擺的就是把你推到風口浪尖啊,虧得你還能笑著說出什麼多謝恩典。

  可陳凱之,卻是一副感激的樣子,許多人心裡都搖頭,覺得這小翰林,太嫩。

  「不過……」這時候,陳凱之突然道:「兵部尚書大人厚愛下官,下官心裡更是感激不盡,殿下賜我錢糧兩千,這數目……也不小了,只是……軍械呢?」

  「……」

  那兵部尚書姓陳明銘,陳銘捋鬚,心裡頗為得意,覺得這小翰林實在是太『幼稚』了,被人坑了還幫人數錢呢。

  陳銘道:「軍械……不是賜了你錢糧嗎?」

  陳凱之卻是笑著道:「不對,學生要的是軍械,因為學生要盡忠職守,所以……若是沒有軍械,如何讓勇士營一振雄風?何況兵部每年給各營的錢糧還有軍械都是不少,怎麼勇士營卻是一點都沒有?」

  陳凱之突然不依不饒的樣子,令這陳銘一呆,剛才還覺得這小子挺傻的,可現在嘛……

  此時,陳凱之繼續道:「大人既然都覺得整備勇士營勢在必行,又覺得下官做得對,甚至還親自撰文褒獎了,可是……軍械呢?」

  陳銘現在才發現,方才是自己小看了這個傢伙了。這傢伙……十足一個討債鬼啊。

  陳銘有些惱怒了,你一個小翰林,一個小小崇文校尉,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這可是天子堂,在太后和天子面前,這樣的沒規矩嗎?

  陳銘覺得有些下不來台,便正色道:「老夫……」

  陳凱之卻是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大人要賜勇士營軍械多少,賜多少戰馬?每月提供多少糧草……」

  「……」

  自己沒答應給啊。

  陳銘不由道;「不要總提軍械、軍械,朝廷自然……」

  陳凱之素來儘量把禮儀做足,可現在,他很不禮貌的搖頭道:「下官要的就是軍械,大人既然認可下官整備勇士營,大大的誇獎,對此深以為然,還廣而告之,令天下武官效仿,可為何……卻不肯給下官軍械……」

  陳銘有些蒙了。

  聽著……其實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你誇了人,覺得人家做的對,那麼……現在,盡忠職守的陳凱之,自然是更加盡忠職守,所以……為勇士營討要軍械,這理應是沒有錯,而且瞧這架勢,人家胃口還不小,胃口越大,越是想要紮實苦幹啊,所以……

  陳銘心裡依舊氣惱,可突然發現,自己不能發脾氣,發了脾氣,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雖然自己的居心,在座的這些老狐狸,哪個都看得出來,可是這種事,卻是不能擺到檯面上來的。

  他只好勉強擠出了點笑容,才道:「老夫很讚賞你,陳校尉……很不錯嘛……哈哈……」他乾笑:「陳凱之滿心都想著整肅勇士營的事,這……真是天下禁衛、京營、邊鎮諸營的楷模啊,若是天下的校尉,都能如陳校尉這般,何愁我大陳不興……老夫就是欣賞你這態度。」

  「所以……」陳凱之那會放過他,笑呵呵地道:「所以尚書大人,是願意給予下官戰馬千匹、鎧甲、刀劍、弓弩各一千具,還有糧秣若干嗎?」

  「……」陳銘眼睛都直了,陳凱之還真是不客氣,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啊。

  可偏偏,陳凱之獅子大開口,他也得誇,陳凱之越是臭不要臉的要錢要糧要馬,就越顯得他是個紮實肯幹的人。

  陳銘心裡越加惱怒,不得不道:「這個,本官可以下文,讓羽林衛籌措。」

  這是打太極了。

  陳凱之毫不猶豫地道:「可是……大人,羽林衛那兒卻是明文告知,說是兵部只要做了主,就可以了……」

  讓你打太極,讓你踢皮球。

  這下子,陳銘突然有一種想給陳凱之一個耳光的衝動了。

  只是,他的面上還掛著笑,捋鬚,雖然有些尷尬,卻還不得不做出一副欣賞的樣子:「這個……朝廷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老夫……」

  陳凱之撓撓頭,一臉不解地道:「下官是真的一點都不明白,陳公嘉獎了下官,大人呢,也褒獎了下官,趙王殿下也說要撰文褒獎下官,都說下官做得對,是肯盡忠職守,是諸官的楷模。可為何說到了錢糧,羽林衛都已說了,只要兵部點了頭,一切就好說,可到了大人這裡,卻又不肯給個準話呢?大人……莫非不是誇獎下官,實則卻是讓天下的武官都引下官為戒,萬萬不可學下官這般較真嗎?」

  「……」已經沒有辦法溝通了。

  至少陳銘覺得,若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這熊孩子,自己非要揍死不可。

  當然,若是這裡不是文樓,沒有這麼多宗室和內閣諸公,沒有太后和天子,陳銘絕對將這陳凱之活埋了不可。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2 00:2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13:54
第三百八十九章:軍令狀(1更求月票)

  陳銘心裡升起了一團火,卻又堵得難受,他覺得自己似乎被逼到了牆角。

  方纔還以為陳凱之很傻很天真的人,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傢伙可一丁點都不傻,甚至還很聰明。

  他們這些人,本是想藉故把陳凱之推到風口浪尖上,可誰知,這陳凱之竟是來了個將計就計,順勢就討錢了,真是個可恨的討債鬼啊。

  陳銘心裡暗恨,可事已至此,眾目睽睽之下,陳銘再也找不出其他的托詞,最後只好道:「兵部自然還要看太后娘娘和趙王殿下的意思。」

  這等於是把問題推給太后和趙王了。

  太后坐在珠簾之後,似乎一直都只是在觀察著陳凱之,並沒有什麼動靜。

  趙王陳贄敬卻有些惱怒陳銘竟一推到底,他面上保持著從容之色,張了張嘴,正待想說什麼。

  此時,陳凱之卻是愉快地笑了,忙歡天喜地道:「太后娘娘聖明,自有明斷,而趙王殿下自不必說了,他正要褒獎下官呢,可見對此也是樂見其成的。」

  陳凱之真真是捉緊時機將事情一再定性下來,陳贄敬竟一時啞口無言,最後哂然一笑,大度地道:「陳尚書,你是兵部尚書,怎的如此小氣,陳凱之所請,也不是沒有道理。」

  陳銘頓時氣惱:「既然太后和殿下都點了頭,臣遵旨就是。」

  陳凱之連忙道:「那麼說好了,一千套軍械,外加兩千匹馬,一個營的糧秣供給,理應是一年三千擔糧吧?」

  臥槽……

  陳銘臉一黑,心裡猛的生痛了一下,這傢伙轉過頭就來漲價啊,軍械倒還好說,可方纔還是一千匹馬,轉眼就成兩千匹了。

  其實陳凱之最想要的反而就是戰馬,因為很多時候,軍馬就算是想買也買不著的,勇士營人數雖少,可馴養軍馬迫在眉睫,陳凱之只希望多多益善。

  陳銘正色道:「只有五百匹,再多,就沒有了。」

  他說的擲地有聲,這口氣是不打算再給半分轉圜的空間了,似乎他還覺得不服氣,接著冷冷地道:「該給的都給了,陳凱之,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到時,勇士營還是和從前一樣,這可就是你的干係了,老夫忝為兵部尚書,絕不容許有失。你得了錢糧,便是下了軍令狀的。」

  陳凱之怎麼會不明白陳銘打的如意算判呢?卻是默然無聲,心裡則在道:「自你們表彰了我開始,我陳凱之就已經下了軍令狀了。」

  一直在珠簾後的太后,從一開始就安靜得很,可此時,突的聽到她的聲音道:「陳卿家,卿乃尚書,何故要為難著一個校尉呢?陳凱之畢竟年輕,有這份忠心,哀家就甚是欣慰了。」

  她這是想給陳凱之解圍呢,隨即又道:「好啦,你們該爭的也爭了,到此為止吧。」

  陳銘忙道:「是。」

  陳凱之本還想爭取一下兩千匹馬的事,可想了想,也覺得是要求得過份了一些,如今得了這個補給,總算比一開始只有一千兩的狀況要好太多了,心裡也還算滿足的,至少山上的收支,不至於太過難看,他便忙謝了恩。

  太后透過珠簾,別有深意地看了陳凱之一眼,雖有不捨,卻還是道:「時候不早了,諸卿,都退下吧。」

  眾人便紛紛起來一同行禮。

  這時,那小皇帝的手卻是突的指著陳凱之道:「他嚇了我,他嚇了我,劉伴伴,替朕殺了他。」

  陳凱之頓時一愣,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

  這小皇帝也才三歲的樣子,連說話都含糊不清,這時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皇帝開了金口,卻不知算不算數?

  自然,陳凱之心知事情並不嚴重,陛下畢竟只是小孩子罷了,沒人會因為他的話而對一個翰林痛下殺手,只是一個小屁孩子,就如此暴戾了,想必是嬌寵慣了。

  那小宦官忙抱住了小皇帝,臉上全然是焦急之色,驚魂不定地道:「陛下,好了,好了,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誰也不敢嚇你。」

  小皇帝頓時,竟哇的一下又滔滔大哭起來。

  珠簾之後的太后面色一冷,目中掠過了殺機,卻是不露聲色,也幸好有珠簾遮住了她眼中的冷色。

  而其他諸大臣,亦都是大氣不敢出。

  反而是趙王忙板起了臉,厲聲道:「這是誰教陛下的?」

  他突然一喝問,那哄著小皇帝的宦官已是嚇得面如土色,連忙驚慌失措地拜倒道:「奴才……奴才……不知,奴才該死!」

  趙王鐵青著臉,忙向太后道:「娘娘,臣弟以為,陛下該讀書了,朝中多有一些德高望重、滿腹經綸的棟樑之才,娘娘何不擇選幾個,令其輔佐陛下讀書呢?陛下雖然年幼,可耳濡目染之下,想來也可賢明一些。」

  顯然,對於趙王而言,陛下如此暴戾,若是傳出去,不免會使百官失望,眼下陛下雖然才三歲,論讀書,是早了一些,不過一旦皇帝要開始讀書,就要挑選出一些人來教導,這些人,將來都會是皇帝身邊信得過的人。

  珠簾之後,太后淡淡道:「此事,哀家自有主張,等哀家選幾個賢能之輩吧。」

  這顯然有拖延的嫌疑,陳贄敬的眼眸閃了閃,隨即道:「臣恐陛下身邊的宦官,不知天高地厚,影響了陛下的心性。」

  其他幾個大臣,若有所思,似乎也覺得皇帝不該日夜由一群宦官伴著,那兵部尚書陳銘也忙道:「臣也以為,理當擇選賢明的大臣,教導陛下。」

  其他人紛紛道:「臣附議。」

  也有幾個人默不作聲,似乎覺得此事,沒有表面這樣簡單。

  珠簾之後的太后似乎沉吟了一下:「姚卿家,你來拿主意吧。」

  姚文治乃內閣首輔大學士,被太后點名,他徐徐而出,老成持重地道:「老臣以為,趙王所請,很有道理。不過臣又以為,帝師的人選,卻需慎之又慎,所以尚需從長計議。」

  對於這種事,陳凱之只能安分地做一個旁觀者,自己人微言輕,實在沒有說話的必要,只是他心裡對這小皇帝的印象冷到了冰點。

  不過這時,聽到姚文治的話,他不禁佩服起姚文治了,這……真是老狐狸啊,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珠簾後的太后便頷首道:「既如此,那麼就好生擇選帝師的人選,交廷議好生議一議,姚卿家說的不錯,這是非同小可的事,定要仔細。趙王,你看如何?」

  一句話,就堵住了陳贄敬的嘴,陳贄敬也只好道:「娘娘聖明。」

  眾人這才緩緩告退而出,陳凱之地位最低,只好等他們依次退出去,才亦步亦趨地跟在眾人的後頭,離殿之時,也不知道怎麼的,他竟大膽地回眸,看了一眼已被人抱起也要走的小皇帝。

  那小皇帝吸著鼻子,似乎已經忘了要殺死陳凱之的事,他的無心之言,又或者只是小孩子顯擺自己威嚴的方式,卻令陳凱之莫名的感到一種恐懼。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距離伴君如伴虎這樣的近,這種感受,實是細思恐極,他不由在想,若是皇帝不是個孩子,而是一個稍大一些的成人,當皇帝開了金口,是不是自己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最後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

  心裡久久不能平復,陳凱之回過頭去,卻裝作沒事人一樣徐徐而行,卻是發現,陳一壽故意放慢了步子,和他一起走在了後隊。

  陳一壽捋鬚,顯得有些嗔怒地道;「好好練你的兵……」

  「啊……」陳凱之呆了一下。

  陳一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現在還想裝聾作啞了嗎?看你自己惹來的大禍。」

  陳凱之終於知道陳一壽所謂的大禍是什麼,現在兵部已經表揚了自己,錢糧也都已經給了,接下來,若是勇士營惹出任何麻煩,又或者到時候這勇士營還是一灘爛泥,這一切的責任,就都是陳凱之的了。

  陳凱之反倒笑了笑道:「陳公,下官做任何事,一定會做好。」

  陳一壽搖了搖頭,突是沉默,良久,他歎口氣道:「老夫年輕的時候,也和你這般,可是……也沒少吃虧,總算運氣尚好,只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好運氣,你好自為之吧。」

  他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似乎已經料定了陳凱之要栽這個跟頭了。

  陳凱之帶著滿腹的心事出了宮,又回到飛魚峰上,卻見山門這裡,竟早有人在等候自己了。

  「陳賢弟。」來人竟是錢盛。

  錢盛一看到陳凱之,目光一亮,加急的踱步而來,朝陳凱之行禮。

  陳凱之忙回禮道:「錢兄怎麼來了?走,上山去坐一坐。」

  錢盛搖搖頭道:「不了,此次愚兄來此,是向賢弟告辭的。」

  陳凱之詫異道:「怎麼,殿下要回國?」

  「是。」錢盛毫不猶豫地點頭:「那鎮海預備要回大涼了,愚兄思來想去,想和他一道返國,大陳,終究不是愚兄的故鄉,何況在故國還有愚兄的妻兒,該面對的,還總是要回去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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