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6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2:47
第三百九十章:拭目以待(2更求月票)

  錢盛的目光有些微紅,他說該回去面對的時候,顯然是帶著九死一生的決心的。

  此去西涼,他不知等待他的是何種命運,可單憑他的父皇屢屢要加害,還有那國師,動輒便想將他置之死地來看,他回去之後,情況很不樂觀。

  可錢盛依舊還想回去,或許是因為捨棄不掉大涼的基業,或是是因為那裡還有他的妻兒,又或許是想像個男人一般,回去面對和承擔。

  或許……他覺得自己若是再不回去,可能永遠不能回去了。

  此時,他目光幽幽,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帶著哽咽道:「我在大涼的時候,朝夕不保,沒有任何朋友,在洛陽,人人視我為被流放的囚犯,雖是被人稱為皇子,實則卻連階下囚都不如,更無人願意交心。唯有陳賢弟,於我有救命的恩義,有兄弟之情,朋友之義,也曾禍福與共,在這裡,愚兄唯一不捨的人便是你!」

  他說到動情之處,忍不住揩拭眼角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陳凱之對他卻沒有這種……呃,怪怪的感覺。

  不過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陳凱之也忍不住在心裡感覺唏噓。

  其實他很能理解錢盛的感受,這個可憐的皇子,自呱呱墜地開始,名為皇子,實則卻是籠中之鳥,被人監視,還被自己的親生父親不喜,此後又被發配來了他國這洛陽,可境遇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在洛陽的際遇,可有了心事,卻又不敢和人說,心裡有什麼志向,也不敢表露,陳凱之雖只當他是普通朋友,可對於他來說,卻真比父母兄弟還親了,畢竟連他父親都想加害他,他的兄弟也未必沒有藏著其他的心思,即便沒什麼心思,在那大涼的險惡環境之下,皇子之間怎麼敢輕易走得太近呢?

  陳凱之此時也微微有些感動了,深吸一口氣,才道:「鎮海的書信還在我的手裡,請殿下放心,若是他敢對殿下不利,那麼這封書信,便會昭告天下。殿下若是在大涼遭遇了危險,這鎮海也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陳凱之深知,這一封書信,乃是錢盛回國的根本保證,那鎮海頗得大涼天子和國師的信任,回去之後,他如何解釋,如何為錢盛辯白,則是決定了錢盛能否平安地在大涼落腳。

  錢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此去雖有鎮海代為遮掩,不過想來卻是九死一生啊,正因為生死難料,所以才來向賢弟告別,就怕這會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了。賢弟,若我死了,請勿掛念,可若是還活著,也請時常傳遞書信,我回去之後,便如重新進入了牢籠……哎……」

  陳凱之自認自己這輩子,為了活著,也不算容易,可也不禁為錢盛的命運而感慨,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世上,其實每一個人活得都不容易。

  他定定地看著錢盛,認真地道:「珍重。」

  「珍重。」錢盛捋了捋衣,深深地朝陳凱之作揖。

  陳凱之同樣回以揖禮。

  二人相對抱拳,各自深深將身鞠下,良久,錢盛起身,淚已浸濕了衣衫,道:「天下之大,不會有我錢盛的容身之地,此歸故里,是我拯救社稷於危難,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即倒的最後機會,敗是死,成……便可利國利民,賢弟,也請你珍重吧。」

  說罷,他再不遲疑的轉過了身,快步朝著遠處候著他的轎子方向而去。

  陳凱之凝視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呼道:「殿下……」

  錢盛回眸。

  陳凱之扯出了一抹笑容,道:「記得啊,要做一個卑鄙的小人,要殺一個人,當你勢單力薄的時候,就要繞到他的身後去,趁他不備,一擊必殺,定要手段乾脆利落!」

  「我……」錢盛踟躕了一下:「可以試試看。」

  陳凱之搖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都火燒眉毛了,居然還是試試看,若我是皇子,保準誰威脅到我陳凱之,我便將他坑到死。

  可終究,陳凱之不是皇子,他現在是翰林官,是崇文校尉,所以他也得趕緊解決自己現在的麻煩。

  錢盛終是走了,隨著使團,走出了洛陽。他騎著馬,飛快的向前馳騁,等出了門洞,卻又淅律律地勒住了馬,他回眸,最後看一眼這夕陽餘暉下的洛陽城。

  對於這裡,沒有什麼是他可以值得懷念的,只不過……他此刻腦海中,也不過想著這裡還有一個朋友罷了。

  「珍重……」他低聲喃喃念了一句,這句話,一半是對朋友說,另一半,卻是對自己說的,此去路途遙遠,穿越關東、關中,直到出關,可這一路的山長水遠,也不過是第一重磨難而已。

  他終是回過了頭,迎著那即將落山的夕陽,徐徐打馬而去。

  錢盛的離開,對陳凱之自然沒有任何的影響,陳凱之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那張幼嫩而俊秀的臉上永遠沒什麼表情,不過這時候,一個消息卻是傳開了。

  陳校尉立下了軍令狀,要整備勇士營。

  這個消息其實穿得很快,山下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覺得詫異。

  在翰林院裡,有人竊竊私語,國史館裡,幾個翰林修完了實錄之後,便各自在茶坊裡落座,鄧健剛剛歇下,便有人笑嘻嘻地道:「鄧修撰,你那師弟的事,你可聽說了嗎?」

  鄧健假裝喝茶,默不作聲,並不想摻和。

  此人乃是鄧健的同僚,也是修撰,卻因為鄧健調入了國史館,令他生出了警惕之心,畢竟,國史館裡似他這樣較為年輕的修撰不多,本來自己按部就班,是很有機會升任侍讀的,可誰知鄧健卻是調了來,讓他未來的前途,有了一絲不確定性,正因為如此,這位叫王安的修撰,總是對鄧健爭鋒相對。

  這王安見鄧健不答,目光一轉,笑呵呵地道:「令師弟這一次真的是誇了海口啊,你卻是不知,如今滿洛陽城都知道了,許多人還不可置信呢,還有賭坊已經開賭了,押一賠十,哈哈,賭今年年關之前,這勇士營就要鬧出大麻煩,至於這武備嘛,更是笑話,鄧修撰,你是他的師兄,莫非不知道此事麼?」

  這人倒是說對了,鄧健之前還真是不知道此事,鄧健的心裡有點惱怒,好你個陳凱之,發生這麼大的事,竟也不和他這個師兄說,這是將師兄當什麼了?

  不過,鄧健總算是把火氣忍了下來,只風淡云輕地道:「知道,又如何?」

  「哎。」鄧健等於答話了,這王安便來勁了,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道:「莫非你不知,兵部已經表彰了,依著這勇士營爛泥扶不上牆的作風,你那師弟,怕是完了,要成為這天下人的笑柄了。」

  鄧健畢竟是新來的翰林,一向低調,平時這王安即便是心裡不舒服,說一些怪話,他也可以理解,可是呢,他今日心裡擔憂著陳凱之,脾氣異常的壞,聽著這帶骨的話,心頭像是被刺痛了一樣,忍不住怒道:「這於你又何干?」

  他突然高聲痛斥,令這王安一呆,其他喝茶的幾個翰林也都愣了一下,朝這裡看來。

  王安卻是惱羞成怒了,道:「鄧修撰,你好大的架子。」

  「我就是這個架子,我鄧某人忍你很久了,可今日你辱我師弟做什麼?你是什麼東西,我師弟再如何,也是你妄議的?」

  王安頓時惱了,瞪著鄧健,冷笑著道:「鄧修撰,你太無禮了。」

  鄧健冷哼道:「無禮又如何?我不但無禮,你若是再敢多舌,我還要打你!」

  這王安頓時開始捲袖子,畢竟都是較年輕的翰林,年輕氣盛,他露了胳膊出來,一副隨時準備還擊的樣子:「好啊,倒要看看,你來打啊。」

  鄧健惱了,眼睛赤紅,摩拳擦掌,道:「那你再多舌。」

  「你打!」

  「你多舌看看,我不打死你,不姓鄧!」

  「你打我看看,」

  其他翰林則紛紛過來勸著:「爭個什麼,若是學士知道,非要嚴懲不可。」

  「別拉我,我今日便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

  二人吵得不可開交,鄧健氣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動手,他被人扯到了一邊,坐在椅上,發了一會兒呆。

  那王安只在一旁冷笑。

  只是這不過是小插曲罷了,真正熱鬧的,卻是坊間,對於此事,大多人都是嗤之以鼻,更有人也不過是一笑而過,當然,也有好事者每日津津樂道的,倒是興致盎然。

  就在這邊吵得天翻地覆的時候,陳凱之在這小半月的等候過後,卻已帶著人,愉快地去欣賞他的小窯爐了。

  窯爐的設計,乃是陳凱之親自繪製的,作用和其他的煉鐵不同,這是一個煉鋼爐。

  這時代的鐵器,相較原始,因為火候不足以融化鐵石,所以只要採用錘鍛的辦法,所謂百煉成鋼,其實就是將這燒的燙紅的生鐵經過無數次敲打,最後如揉麵一般,將裡頭的氣泡錘出來,去除掉雜質而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2:51
第三百九十一章:神兵利器(3更求月票)

  問題關鍵就在於這種百煉鋼太浪費人力了。

  想要煉出一把好刀,需匠人反覆的捶打,不但效率極低,而且花費的時間實在太多太多。

  兵部撥發的錢糧,以及武器俱都已經運上了山,唯一不足的是,造作坊的刀劍實在慘不忍睹。

  其實想想也是,那種真正的好刀、好劍,多是貴族的工具,極其稀少,價格也是高昂無比,至於尋常軍中所用的武器,就沒有這麼講究了,難道真讓匠人們為了一柄刀劍,花費個十天半月時間?

  既然如此,這些刀劍也不能白費,陳凱之決心回爐重煉,所謂好馬配好鞍,勇士營丘八們雖然渣,可是一柄好刀,卻還是要配上的。

  這百煉之法耗時耗力,而且所產的刀劍也未必可稱得上好。

  那麼陳凱之便建了這麼個爐子,他不可能像上一世那般,折騰出一個現代化的煉鋼廠來,卻可以借鑑一千四零年出現的坩堝煉鋼法。

  眼下能用的煉鋼法,只有兩種,一種是用煤來煉鋼,因為煤的溫度高,出鐵的速度快,可鋼鐵的質量不可恭維。二用木炭來加溫,卻因為溫度不夠,又遠不及鐵。

  這坩堝煉鋼法其實所需的材料並不多,不過是將生鐵和廢鋼裝入由石墨和粘土製成的坩堝內,用火焰加熱熔化爐料,之後將熔化的爐料澆成鋼錠。使這反應過程裡雜質元素幾乎都沒有氧化,以此造出更好的鋼鐵罷了。

  這種鋼鐵法在上一世,自然早被淘汰了幾百年,可在這裡,卻算是一個解決當下問題的好辦法。

  因為鐵水在融化之後,吸收了石墨中的碳,從而產生的是高碳鋼水,這種高碳的鋼水,即便是在十八世紀,也優於當時的絕大多數金屬材料。

  此時,在這作坊裡,幾個陳凱之早就買來的匠人已經開始忙碌了。

  大規模的匠人還未上山,這幾個匠人被陳凱之指揮著,開始生爐,他們在鐵爐內丟入了煤炭,同時加入了一些助燃劑,與此同時,在這熱浪陣陣的鐵爐裡,由石墨和黏土所制的鍋裡,生鐵直接丟了進去。

  在煤炭的高溫之下,爐內的溫度開始急劇增高,石墨和黏土裡的生鐵開始漸漸熔化為金黃的液體,這液體微微的漂浮起來,隨即開始與雜質剝離。

  一爐鋼鐵,生產的時間花費不少,相比於百煉鋼,卻節省了不少氣力。

  這種落後的工藝,在黑叔叔的大陸上倒是有不少的,屬於『土法煉鋼』的範疇,可放在大陳朝,幾乎用性的創舉來形容。

  鋼水熔煉了出來,隨即匠人們開始倒模,冷卻,經過一番處理之後,一柄鋼刀便已成型了。

  這幾個鐵匠,似乎從未想過這樣的煉鋼,至於所用的建築材料,還有這鐵爐所用的材料,也是一無所知,當看到第一鍋鋼煉出,倒模之後,他們不禁咋舌了。

  這幾乎是沒有什麼雜質的鋼材,在冷卻之後,硬度和耐磨性幾乎稱得上是舉世無雙。

  以至於這刀開刃的時候,反而廢了不少的力氣。

  第一柄刀送到了陳凱之的面前,這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長刀在陳凱之手裡,陳凱之能感受到這高碳鋼刀的份量。

  在這個時代,因為鐵的材質不好,若是將武器製作的過於輕薄,則刀劍極容易折斷,卷刃的事更是時有發生了,所以一般的刀劍,大多製造的十分厚實,可這刀顯得平直和輕薄不少,陳凱之叫了個勇士營的丘八來。

  這丘八叫許傑,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樣來到了陳凱之的跟前。

  陳凱之命他取了兵部發放的刀來,許傑呆了一下,愣愣地問:「校尉,這是要做什麼?」

  他感覺有些不對勁,讓他的手上拿著一柄刀,而陳凱之手裡也有一柄刀,這狀況……怎麼都不對勁啊!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裡莫名的浮現出了那天親眼看著陳凱之一腳踹死了一頭牛的情景,頓時感覺自己雙腿不由自主的有些發軟了,不禁驚慌失措地道:「大人,有話好好說,我……我……我沒做什麼壞事,我對天發誓!」

  陳凱之從他的臉色總算猜出了幾分,忍不住笑了,不得不安慰他道:「沒什麼,只是試試刀罷了,你不要怕,將刀舉起來,朝我來砍。」

  許傑依舊戰戰兢兢的,可他覺得事情不會有這樣的簡單,畢竟他是個勇士營的丘八,滿肚子的壞水,所謂由己推人,於是腦中電光火石之間,頓時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可越想越心驚,他突的痛哭流涕地道:「校尉……我……我錯了,我不該偷偷在蘇昌的被裡撒……我不是人,不是東西!」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瞠目結舌。

  許傑將刀猛地一丟,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邊道:「我缺德,我真不是東西,我文試的時候,趁著校尉不備,還抄了劉文的題……我……校尉,你高抬貴手,就饒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陳凱之真是……醉了。

  而許傑依舊戰戰兢兢的忙道:「校尉大人,不是有句話叫坦白從寬嗎?我要揭發,我要揭發,楊光幾個也不是好東西,文試抄襲,他們也有份!」

  一個驚天的考試作弊大案,就這麼浮出了水面。

  陳凱之頓時齜牙:「從今日起,每日抄五遍三字經,抄不出來,不許睡覺!」

  許傑反而如蒙大赦,其實現在,在這山上,不少丘八對陳凱之已生出了天然的敬畏之心,陳凱之恩威並施,平時生活上對丘八們極為關照,可一旦牽涉到了操練和授課,便絕不容情了,現在只是抄寫三字經,許傑反而覺得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

  陳凱之蹦起了臉,道「提起你的刀來。」

  還來?

  許傑先是一怔,可是在陳凱之的瞪視下,他最後還是只好可憐巴巴地抬起了刀。

  陳凱之便道:「用盡全力,朝我砍來。」

  「這……」

  陳凱之更顯嚴肅的正色道:「若是敢留半點氣力,便讓武先生軍法處置了你,我數三下。」

  還未開始數,許傑就豁出去了,大聲道:「校尉,小心了!」

  說罷,他雙手將刀緊緊握住,狠狠地朝陳凱之斬去。

  這刀的份量有十幾斤重,乃是兵部所發的制式長刀,一般人拿起來,還真需費一些勁,好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許傑每日上山下山,下午幾個時辰的體力操練,再加上豐富的營養,體力早已在不知覺間倍增了不知多少,他突然覺得,這刀其實並不沉重。

  當狠狠朝陳凱之斬殺去的時候,那刀在半空劃過了一道影子,迅猛無比。

  陳凱之將他的起手式還有這刀的軌跡看了個真切,隨即舉起了他手中的高碳刀,銀光一閃。

  鏗鏘……

  一聲清脆的響聲,兩柄刀在半空中相撞在了一起。

  許傑突的覺得自己虎口一悶,整個手臂頓時感覺不再屬於自己,隨即,他感覺手裡猛的一輕,手上那把原是十幾斤重的刀,竟是硬生生的斷裂為兩截,刀頭啪嗒落地。

  頓時間,許傑的眼睛都直了,下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後脊一陣發涼,自己手裡的刀,雖是不堪,卻頗為厚實,竟是直接的被斬斷了。

  卻見陳凱之手中的高碳刀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損傷,看著目瞪口呆的許傑,陳凱之則是檢查了一遍高碳刀,也驚訝於這刀的鋒利以及硬度。

  難怪這等煉鋼之法,據稱在上一世界十八世紀,號稱可以秒殺同時代的所有金屬,這高碳鋼打製出來的兵器,可不就是神兵利器嗎?

  看了眼驚訝萬分的許傑,陳凱之微微一笑,將刀收了,才道:「好了,你操練去吧,還有,請武先生來。」

  許傑沒敢繼續逗留,連忙悻然而去。

  沒多久,那武子曦便被叫了來,陳凱之直接將那斷刀和自己手中的刀交給武子曦看。

  武子曦看了斷刀的切口,隨即又把玩了一陣這高碳刀,忍不住道:「這真是神兵利器,實是歎為觀止,怎麼,凱之從哪裡尋來的這樣神兵?」

  他只以為陳凱之這刀是高價買來的神兵,陳凱之卻是笑了笑道:「武先生,如果……這刀可以量產呢?」

  武子曦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隨即搖搖頭:「老夫當年的時候,最愛收藏刀劍,什麼樣的刀劍不曾見過,有不少的重金求購的寶刀,怕也未必比得上此刀,這樣的刀要鍛造起來,只怕不易,沒有匠人數月之功,靡費巨大的錢財……」他搖搖頭:「這斷無可能。」

  陳凱之的笑容更燦爛了,道:「學生何必要欺矇先生,這刀確實可以量產,不只如此,現在產量不高,一日卻可以產出六七把,先生認為,用這樣的刀來裝配給勇士營,如何?」

  武子曦頓時一呆,他忙又拿起手中的刀檢視一番,方才道:「若真能如此,便是如虎添翼!」

  陳凱之不禁反問了一句:「勇士營是虎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2 23:47
第三百九十二章:師叔上山

  對於這個問題,武子曦沉吟不語。

  陳凱之也是很汗顏。

  雖然他很不想看低勇士營,可他知道,在沒有通過檢驗之前,到底是貓是虎,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眼下,自己和這些丘八們已成了命運共同體,可謂是休戚與共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努力。

  武子曦凝視了陳凱之一眼,才道:「凱之,這樣的神兵利器,實在非凡,無論他們是不是有成虎的能耐,有了此刀,老夫也平添了幾分信心。」

  他隨即露出一笑,接著道:「你真是一個總讓人感覺驚訝的人啊,老夫在你身上看到了一股銳氣!」

  「嗯?」陳凱之恭恭敬敬地道:「還請先生賜教,什麼銳氣?」

  武子曦哂然一笑:「別人不敢嘗試的事,你偏要嘗試,別人不敢做的事,你偏要俯下身子去做,這樣的人其實是最可怕的。只怕老夫覺得,你雖是現在日子安穩了下來,可始終有東西藏在你心底,令你不安,你在畏懼什麼?」

  陳凱之嘆了口氣,不是說武人的心最粗的嗎?真沒想到,這無意之間,武子曦竟是揭破了他的心事,是啊,他這般努力,是為了什麼呢?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不安全感,因為心裡有了畏懼,所以他才會不斷的想做得更好,希望鞏固自己的地位,可隨著水漲船高,這種不安全的感覺,卻沒有消失,反而更大了。

  也許是兩世為人,看透了人心,所以他不願將自己的命運託付給別人,尤其是在這大陳,自己面見天子的時候,天子動輒一句喊殺,至今都令陳凱之的心裡有種隱隱的不安。

  陳凱之笑了笑道:「因為對學生而言,人的命運該掌握在自己手裡,任何人都不能憑著喜怒來決定學生的命運。」

  武子曦凝眸,良久,一聲嘆息。

  這句話,其實也說中了他的心事,當年的他,乃是不世名將,可謂是有權有勢,可又如何呢,命運終究是在北燕國君王的手裡,君王的一念之間,便讓他自云端墜入地獄,家破人亡,永世不得超生。

  沒有人比武子曦更能理會這句話了,可能領略這些話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啊,而陳凱之的故事呢?

  他看著陳凱之,不禁道:「你何故發出如此感慨?」

  陳凱之只是默默搖頭,笑了笑。

  他抬眸,此時站在這半山腰上,腳下是層層的林海,天上的陽光普照,這光芒映射入陳凱之的眸裡,這面如冠玉的少年,猶如美玉一般,散發著光輝。

  陳凱之道:「其實,最重要的是,學生選定了一個方向,就會堅定不移的朝著這個方向去,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怎麼想,其實都不重要,越是看重別人的想法,最後只能依附在別人身上,最終成為別人的附庸。學生不甘心做人的附庸,學生希望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成果,固然來之不易,卻都是學生親自得來的。」

  武子曦很認真地聽著,眼眸卻是深深地看著他,似乎想要看透什麼,卻在這時,有人來報:「山下有個叫方先生的,請校尉下山一見。」

  方先生……

  是吾才師叔?

  陳凱之不禁一呆,心裡很是驚訝。

  從前吾才師叔不都是鬼鬼祟祟的來找自己的嗎?可現在,這山下就是學宮啊,這麼多人來來往往,根本無法隱藏他的行蹤,吾才師叔實在……太大意了。

  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一想到這個,陳凱之反而提心吊膽起來,若不是出了什麼事,吾才師叔怎麼可能如此的明目張膽呢?

  陳凱之這樣一想,心裡越發的不安,便將這第一把高碳鋼刀送至武先生手裡,道:「先生,這第一把神兵利器,就贈給先生了!」

  說著,就向武子曦告辭,帶著穗穗不安,匆匆的下山去。

  他走得很急,幾乎是三步兩步躍著台階下山,等到了山門,卻見山門之外,方吾才穿著一件汗衫,筆直地站在那裡,在他的身後是一輛北海郡王府的馬車,而他則面色平靜地等待著。

  陳凱之是一口氣跑下來的,氣喘吁吁的。

  倒是方吾才,現在是越來越考究了,膚色也白皙了不少,這養尊處優的生活,使他比之前要顯得年輕了幾歲。

  陳凱之一看到方吾才,頓時面上有了幾分忌諱地看了一眼方吾才身後的幾個北海郡王府侍衛。

  方吾才卻是輕描淡寫的使了個眼色,那幾個侍衛方才頷首,退開到遠處境界。

  等這些人離遠了,陳凱之忙壓低聲音道:「師叔,出了什麼事?」

  「什麼出了什麼事?」方吾才風淡云輕地訓斥道:「你啊,凡事太急躁,老夫來見你,你卻像天塌下來一樣,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啊。」

  「……」

  此時,陳凱之見他又開始裝,反而心裡放鬆下來,看來……似乎沒有什麼至關緊要的事,否則吾才師叔不會如此愉快的。

  陳凱之只好道:「師叔,若是北海郡王知道師叔來尋我,只怕……」

  方吾才則是大喇喇地道:「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陳凱之駭然地看著方吾才。

  方吾才背著手道:「清早老夫來的時候,就說了要來見一見你。」

  「啊……」陳凱之驚愕地道:「那郡王殿下如何說?」

  方吾才泰然自若地道:「他說好啊。」

  陳凱之突然感覺這個世界瘋了,忍不住道:「那麼師叔找的是什麼理由呢?那北海郡王如何就信師叔……」

  「沒有理由!」方吾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陳凱之,帶著幾分訓訴的口吻道:「你啊,還是太嫩了,若是老夫給他解釋了理由,反而讓人生疑,因為這世上,任何的理由都有破綻,你的理由越多,破綻就越多。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老夫什麼都不必說,只跟他提一句,今日去學宮見見陳凱之,便再不多說一句了,他一定會想,老夫行事高深莫測,這樣做,一定別有深意。而老夫來會你,如此的大張旗鼓,他反而不會有任何的疑心,雖然前些日子,有傳聞說你和老夫乃是師叔侄,可越是這個時候,老夫這般來見你,才顯得問心無愧,北海郡王殿下其實也是個多疑之人,對付這種多疑之人,不需跟他講理由,來了便是,越是高深莫測,他越是佩服你。」

  「……」陳凱之突然覺得吾才師叔上輩子絕對是遊戲裡的刺客,這微操的水平,真是服了。

  陳凱之皺眉道:「有人傳播師叔與學生的關係,莫非是王府裡的人?師叔得了那郡王的信任,那王府中的門客,心中嫉恨,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師叔卻要小心了。」

  方吾才捋鬚,嘆了口氣道:「老夫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那殿下好糊弄,可時間久了,總還是不放心,狡兔三窟,老夫此來,就是為了留一條後路。」

  陳凱之道:「師叔要留什麼後路?」

  方吾才淡淡道:「老夫在王府攢了一些錢財,需偷偷運來你這裡,在你的山上存放,將來一旦有事,老夫也可可省心一些。」

  陳凱之不得不說,這吾才師叔簡直就是個財迷,天天就惦記著他的那麼點兒財產,陳凱之也是醉了,其實他甚至忍不住在想,吾才師叔何必要冒這個風險,掙這點錢呢,學生好歹也有一些財富,大不了接你上山來頤養天年,也能保你一輩子無憂。

  陳凱之心裡這樣想著,卻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便問道:「師叔的錢財在哪裡?可帶來了嗎?」

  「搬不動,需得慢慢來,只是提前先知會你一聲,老夫這裡有一份清單,你先看看,到時隔三差五的,老夫會托信得過的人送東西來,你一一清點,師叔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老夫的錢財,可都一一記錄在案的,你這小子,可別想貪佔老夫的棺材本!」

  說話的功夫,方吾才瞪了陳凱之一眼。

  陳凱之心裡想笑,師叔太天真了,難道不知道我陳凱之在金陵每月的花紅有多少嗎?

  可當吾才師叔將一份清單送到陳凱之的手裡時,陳凱之隨手打開來看,卻猛的如遭雷擊,然後忍不住:「臥槽……」一聲。

  這清單看得陳凱之眼睛都直了,紋銀十五萬兩,黃金三千二百十九兩,鹿鳴先生《秋水寒山圖》……擦,居然是鹿鳴先生的《秋水寒山圖》,這可是大陳最有名的畫師之一啊,而這幅畫,更是他的得意之作,據說有人出七八萬兩銀子求購而不可得。

  還有……玉如意、琺瑯彩的玉瓶,王毅之的《長青貼》,臥槽……這是真跡嗎?若是真跡……又是無價之寶啊。

  下頭密密麻麻的,只看了一點開頭,可陳凱之就已覺得自己要瘋了,因為金銀的數目已經讓陳凱之歎為觀止了,而這麼多的寶物,大部分是市面上想要求購也不可得的。

  大陳五百年,這些王公貴族的私藏,若非是家道中落,或者遭到了變故,誰會將這種寶貝拿出來賣?

  …………

  抱歉,今天老虎只能四更了,最近花了很多時間構思情節,已經寫下這麼多了,到了現在,劇情構思更費神了,最近的晚上都睡不著,滿腦子的想劇情,到了白天才睡了個四、五小時,也因此令最近的更新晚了很多,今天實在是太累太累了,希望大家能夠諒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3 13:20
第三百九十三章:選帝師(1更求月票)

  陳凱之手中的這份清單的財富,在陳凱之看來,這估計已將北海郡王府搬了個半空,這可是堂堂一個北海郡王啊,如此多的寶物和金銀,這才多少日子?

  也難吾才怪師叔不太放心了。

  換做是自己,這些財富也需藏起來才好。

  陳凱之此時高山仰止一般地看著吾才師叔,此時心裡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方吾才瞥了他一眼,覺得陳凱之的目光很是古怪,還以為陳凱之想打他的主意,咬牙切齒地道:「你休要打主意,這是師叔的棺材本。」

  陳凱之也是醉了,卻見他一臉狐疑的樣子,只好道:「學生不敢。」

  「還有一事。」方吾才心安了一些,又開始捋鬚,似乎只要不談錢,方吾才便能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淡淡地道:「那糜學候,已被郡王趕了出去。」

  對糜學候,陳凱之一直就沒什麼好印象,陳凱之不由道:「恭喜師叔,師叔威武。」

  適當的拍拍馬屁還是很要緊的。

  方吾才卻是搖頭道:「你就不懂了,其實要趕他走,何其容易,老夫早就可以請殿下將他趕走了,可你知道為何當初老夫要將他留在郡王府嗎?因為人留在郡王府,他尚且還是可控的,總還可以掌握著他,他想要壞老夫好事,凡事總還要通過郡王,而郡王對老夫死心塌地,他能捲起什麼風浪來?可現在不同了,他已經不再是郡王府的門客了,此時心中肯定不忿,這才是老夫最擔心的事啊。他畢竟是學候,殿下也只能趕他走,只要他還是這個學候,又出了郡王府,一旦想要報復,事情可就沒有這樣簡單了。」

  方吾才目光一閃,又道:「據說皇帝要僱請一個老師?」

  陳凱之沒有多想,便道:「正是。」

  方吾才瞇著眼,目光幽幽:「這糜益,似乎有此打算,這是老夫打聽來的,若是有人舉薦他……朝廷未必不會同意。」

  陳凱之的目光不禁一沉,這糜益一旦有機會能成為天子的恩師,將來可就不太好說了,怎麼看,他們都算是仇人啊!

  不過一般情況,按照規矩,皇帝要找老師,可不是找一個兩個,這至少得一個班子,十來個人,有內閣學士,有翰林,當然也有請衍聖公府學爵的先例。

  「誰會保舉他?」

  此時,方吾才又道:「禮部左侍郎乃是他當年在曲阜的同窗,二人都曾拜在同一先生座下學習,他走的,理應是此人的門路。」

  陳凱之想了一下,道:「北海郡王,師叔那兒……」

  方吾才歎了口氣,道:「帝師的人選,北海郡王如何插得進手?何況老夫現在反而怕北海郡王去張揚,北海郡王一旦要去揭發糜益,就肯定會將事情全部抖落出來了。」

  陳凱之詫異地道:「抖落出什麼事?」

  方吾才捏著鬍鬚,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你與糜益勾結,想要害北海郡王的事!」

  陳凱之先是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

  臥槽!師叔你還真是什麼故事都敢編啊!

  陳凱之忍不住:「北海郡王真的信?」

  「你這就不懂了,這個世上有三種人,一種是聰明人,這種人是不信的。一種是不聰明的人,你就算和他說,他也不懂。再有一種,便是北海郡王這般的,半吊子的聰明,他沒什麼天資,偏偏因為是郡王是宗室,見慣了爾虞我詐,所以也學到了四五分的聰明,凡事越深,越不可思議,越是合他的意,這等人,總覺得全天下人說的話,做的事,圍在他的身邊的,都帶有目的和深意的,他既不聰明,又有半吊子城府,越是這種悚然聽聞的事,他反而越是深信不疑。」

  陳凱之深以為然的點頭,覺得有些道理。

  陳凱之以前其實挺鄙視這位師叔的,可陳凱之現在發現,自從自己來了這洛陽,吾才師叔當初進了東山郡王府,再次見面的時候,吾才師叔卻越發的智商見長了。

  雖然陳凱之有兩世的經驗,但此時,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自己的這位師叔啊,在那段時間裡,師叔定是在對摸透人心上落了不少功夫!

  此時,陳凱之便道:「這麼說來,是決不能讓他成為帝師?」

  方吾才道:「朝廷既然已經有意,肯定要進行遴選和討論的,而此事,一定是經過禮部和翰林院的推舉和甄選的,教導皇帝的師傅裡,除了內閣大學士兼任,還有翰林官,這差不多有七八人,還有一兩人,多是選擇在野的大儒和高士,糜益的目標,理應就是在這裡,往後朝廷的筳講,你都要參加,這糜益是恨透了老夫的,為了免得他壞事,凱之,此人就交給你了。」

  陳凱之歎了口氣,心裡想了想,覺得糜益若是真的有機會入宮,不但對師叔沒有好處,對自己也沒有好處。

  此刻,他的腦海裡又不由自主地浮出了那日,小皇帝可怖的口吻喊出要殺了自己的場面,若是身邊再有這麼一個人,使小皇帝耳濡目染,自己還能活嗎?

  陳凱之便道:「師叔放心。學生盡力而為。」

  方吾才卻是瞥了他一眼,像看笨蛋一樣的看著他道:「你還不明白嗎?這可不是盡力這樣簡單,此人是心腹大患,他不死,你我師侄二人,保準死在他的手裡,好啦,老夫要回去彈琴了,你記下就是。」

  說罷,他轉身要走。

  陳凱之卻是眼眸一張,目光裡全是驚異,師叔竟也會彈琴?

  陳凱之不由道:「在金陵時,師叔不是不會彈琴的嗎?」

  方吾才輕飄飄的拋下了一句話:「別人用手彈琴,太俗,師叔用心彈,此大雅也!」

  話落,他已登了車,而後徐徐而去。

  陳凱之則是嘴角抽了抽,隨後才悵然若失地看著方吾才的車架去遠。

  山上操練的事,已不勞陳凱之操心了,陳凱之漸漸開始按時去翰林院點卯。

  既有了吾才師叔提醒,陳凱之對那糜益可謂嚴防死守。

  果然,在待詔房裡,陳凱之看到了一封詔書,這詔書乃是當日簽發的,為天子選師,命被推舉的諸人入宮莛講。

  陳凱之在這名單裡,看到了糜益的名字,而推舉的人果然是禮部左侍郎。

  看過之後,陳凱之倒是不露聲色,將詔書整理了,這時卻聽梁侍讀道:「陳凱之。」

  陳凱之抬眸看了梁侍讀一眼,梁侍讀對陳凱之是愈發冷淡了,不過陳凱之也懶得理他,好在他不敢做什麼過分的事,所以也相安無事。

  梁侍讀捋鬚,臉色卻很不好看,道:「後日便是莛講,趙王殿下有交代,為陛下擇選賢才,刻不容緩,命翰林院待詔房擬出題來,到時正好向這些賢才們請教,此事你來辦吧。」

  出題?

  這出題本是梁侍讀的職責,現在卻交給他來做?

  不過細細想來,被召為帝師人選的人,要嘛是朝中的高級學官,譬如幾個入選的都是翰林的侍讀學士和侍講學士,要嘛就是地方上的大儒,這些人,沒一個好招惹的。

  那麼,問題就出來了,若是題目出的太難,難倒了侍讀學士和侍講學士,這些人可統統都是上官,這等於是徹底將人得罪了。即便是一些大儒,也不是好惹的,畢竟這些人,都桃李滿天下,得罪了人家,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有人痛斥你,壞你名聲呢?

  可若是題目太容易,這就顯得沒有水平了,朝廷需要這些人分出高下,假若人人都能輕鬆回答,那還要你出題做什麼?

  所以……這梁侍讀壓根就不想出題,這才將這事推給他。

  其實就是想讓他來背這黑鍋。

  陳凱之抿了抿嘴,抬眸看了一眼這位上官,道:「下官不過是小小修撰,有什麼資格出題呢?大人是在言笑嗎?」

  梁侍讀捋鬚,卻是道:「老夫要提攜你嘛,你的題出的好,自然可以借此揚名,老夫年紀大了,宦海沉浮,早已不在乎功名了,倒不用出這個風頭,何況你是狀元出身,又是衍聖公府的學子,你來出題,再好不過了,不要說沮喪的話,凱之若是沒有資格,老夫怕也沒有資格。」

  轉眼之間,對自己如沐春風,若陳凱之是個啥都不懂的新翰林,多半還真以為侍讀大人真要提攜自己呢。

  陳凱之只是譏誚地笑了笑:「大人倒是很關照下官。」

  「這是自然。」梁侍讀扯出了點笑容道:「提攜後進嘛,這題要趕緊出,可不能耽誤,若是耽誤了,只怕學士要怪罪,這是千鈞重擔。」

  陳凱之心裡想,得罪人的事你特麼的推給我,還想忽悠我感激你,你真當我陳凱之是二啊?

  當然,陳凱之知道現在是不能頂撞的,因為在這朝廷裡,凡事都講究論資排輩,梁侍讀的資格比他老,輩分比他高,何況又是他的上官,別人陳凱之還可以扯皮幾句,唯獨對這位上官,絕對不能鬧得面子上不好看。

  否則,一個桀驁不馴的下官,即便再有人欣賞,也不會有人喜歡了,一旦被人加了一個狂妄的印記在身上,這輩子都洗不脫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3 13:3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3 18:48
第三百九十四章:脫胎換骨(2更求月票)

  陳凱之怎麼不明白梁侍讀對自己沒安好心,可正因為有這方面的考量,所以陳凱之也懶得去和這梁侍讀爭。

  其實但凡是有過職場經驗的人都清楚,某些倚老賣老的人是最令人厭惡的,這些人從來就喜歡把難做的事推給你做,然後還一副我這是為你著想,我這是提攜你,你得感激我的態度。

  這種人,陳凱之雖是厭惡,可覺得沒什麼必跟他爭辯的,重要的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他在心裡笑了笑,暗暗想著:「真要我出題?好吧,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思慮片刻之後,他便朝梁侍讀頷首點頭,一臉認真地回應道:「是,下官盡力而為。」

  梁侍讀起初還生怕陳凱之不肯,這裡頭的玄妙,這陳凱之或許知道也未必,可現在看陳凱之竟一口答應下來,反而有些詫異,於是驟然高興起來,看著陳凱之的雙眸直發亮,笑呵呵的捋鬚。

  他難得的露出了繼續和藹,道:「很好,好好的出題,老夫倒是很期待凱之的考題了。」

  那就好啊,希望你到時候可別怪我,這都是你自己作的啊。

  陳凱之含笑著坐下,距離出題還有兩天,他倒是不急,正好這兩日也不用整理詔書,索性清閒地坐在這喝喝茶,這梁侍讀也很識趣,倒是沒有拿什麼雜事來打擾他。

  這個時候,既然陳凱之答應下來了,估計梁侍讀也不好意思來打攪他了,所以陳凱之也是輕鬆愜意的,沒什麼事做。

  直到下值之後,陳凱之又回到了山中,經過上魚村的校場的時候,便見那些丘八們,一個個被操練得如死狗一般,身上大汗淋漓,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這個時代的軍隊,其實操練的時間並不多,一天能操練半個時辰已經不錯了,甚至許多軍營,是三天一操,五天一操,像是完全隨著他們的心情來操練的。

  究其原因,並不是因為古人不知道要煉出百煉精兵,需要刻苦的操練,根本原因在於……補給跟不上。

  在這個物質貧乏的時代,朝廷養著上百萬軍馬,這麼多的軍隊,消耗是極驚人的,這些軍馬,每天能給他們提供三餐白米飯,就已算是禁軍的標準了,一般的府兵,能有兩頓黃米飯就算不錯,這還不算上有地方的將軍人浮於事,或是吃空餉、吃兵血所導致的種種問題,正常的情況之下,許多人是吃不飽的,或者是,永遠都維持在半飽的狀態。

  而這種半飽的人,你讓他們每天操練幾個時辰?這幾乎等於讓人去死啊,只怕一天下來,便有三成人要昏厥,十天下來,近半數人都可能直接累死。

  即便是三餐白米飯,也只算是吃飽而已,還遠遠談不上營養豐盛,每天能操練半個時辰,便已算極難得了,因為人的營養跟不上這樣體力的消耗。

  陳凱之所知的羽林衛,差不多也就兩天一操,一操一個時辰的水平,再多就真的不成了,非但不會帶來戰鬥力的提升,反而會帶來巨大地人員損耗。

  在營養跟不上的情況下,過度勞累,操練只會適得其反,起不到一點強身健體的作用,更別指望練出精英的兵來。

  勇士營現在是每日三操,早上沿著盤山路開始晨操,在跑了半個時辰之後,到了下午,便是一下午的隊列或是進行一些戰鬥的操練,這午操的時間是最長的,足足兩個半時辰,也就是五個小時,這對勇士營的丘八們來說,幾乎是一次次脫胎換骨的熬練,到了傍晚,還會有一操,則是半個時辰。

  這訓練量,即便是比之其他的禁軍,也是十倍以上,比京營的操練量,更是二十倍三十倍,而至於一些府兵,那就更不必提了,幾乎形同於碾壓,說是百倍也不為過。

  這也是為什麼陳凱之非要四處爭取錢糧的原因,雖然勇士營只有三百多人,可是……特麼的真的養不起啊,朝廷給的這些補給,其實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陳凱之自己只怕還要倒貼不少,可若是不爭取,這個倒貼的數目就更多了,因為三百多人,每日至少要吃掉五百個雞蛋,三十隻雞,一頭羊,百來斤羊奶,還有一百多斤米,以及百來斤水果,這還只是日常的消耗,若是加上上午的文課,需要發放筆墨紙硯,每日墨和紙張的消耗就更不必提了。

  正是因為這豐盛的肉食,方才能保障勇士營的丘八們在這些對體能的高消耗的操練中堅持下來。

  當日那爛泥扶不上牆的丘八們,此時顯然已經煥然一新了,身子愈來愈的結實,個個顯得精瘦,若是脫了衣服,甚至能看到那身上的肌肉盤根錯節,從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現在卻個個氣力不小,龍精虎猛,最重要的還是精神面貌的改變。

  每個人都是清一色的生龍活虎,神采奕奕的樣子,不再是從前那般無精打采,永遠提不起勁來的萎靡之症。

  陳凱之沒有給他們絲毫胡思亂想的機會,從清早到晚上入眠之前,這些人除了集體組織起來操練、學習、吃飯,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私人的時間。

  這種集體式的軍事管理,顯然令他們變得『遲鈍』了。

  沒錯,是『遲鈍』了,漸漸的,他們開始沒有了歪心思,其實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有的,可每日枯燥到令人髮指的操練,原先的興趣愛好,漸漸的消磨了個乾淨,人開始從複雜變得簡單和純粹,如那楊光,從前他每日都在瞎捉摸,有了點錢,便想著找人和耍錢,沒了錢,便想方設法去弄錢,和人一道坑蒙拐騙,心思複雜無比。

  可現在,他每日清早按時起來,還未開始想東想西,便開始了晨跑,晨跑之後,累成了狗,心裡便想著早餐,吃了早餐,吃飽喝足了,按理是飽暖思的時候,而上午的文課又開始,到了下午,又是操練,操練極為痛苦,苦不堪言,因此,足足一下午,除了在武子曦的監視下苦苦支持,心裡所想的便是趕緊結束,想著自己肚子餓了,晚上一定要吃頓好的。

  除了吃和睡,他的腦子裡已經容不下任何東西,過往散漫的生活,開始漸漸的變得遙遠和陌生起來,竟像是上一輩子的事。

  陳凱之看著木訥的眾人,在這炙熱的夏日裡,此刻頭頂著烈陽,在熱氣沸騰的大地上,重複枯燥地進行著幾個動作,站直,跨步,手中長棍狠狠一齊刺出,接著在武子曦的命令之下,又收回棍去,接著繼續站直,繼續跨步……

  這幾日操練的,就是這麼一個簡單不能再簡單的動作,而武子曦對此,卻是樂此不疲,在這些丘八們進行了一千次乃至上萬次反覆的刺殺操練之後,似乎還想將這操練繼續下去。

  雖是很簡單,可顯然是備受折磨的,而許傑和楊光等人,則也只如呆鵝一般,他們連不滿的情緒也已沒了,因為這種操練,讓他們從起初的平靜,變成了不滿,再由不滿,變成了抱怨,可抱怨了很多天之後,他們麻木了,已經懶得再抱怨。

  因為抱怨也沒有用呀,累得半死,還抱怨半天,整個越發累了,還不如好好的休息,省下力氣來應付後面的操練。

  陳凱之的唇邊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意,笑吟吟地看著,很是滿意,他背著手,陡然想起了,就在一個多月前,這些傢伙還一個個在自己面前裝大爺的樣子,瑪德,他們那時候還敢坑他的錢。

  辛勞的時間總是過得慢的,終於熬到了吃飯的時候,可大家竟沒有露出興奮又期待的目光。

  在他們來之前,陳凱之就坐在孔祠的正堂裡,三百多個丘八們這才列隊進來,各自安靜地在自己的案子後跪坐下,他們一個個疲憊不堪的樣子,連罵的力氣也已沒了。

  要知道,半個多月前,這群傢伙還各種嬉笑怒罵呢,可現在呢,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交頭接耳,一個個只疲憊地跪坐著,默不作聲。

  緊接著,便是僕役們開始上菜和飯,今日是兩人一條清蒸的鱸魚,還有一塊三兩的羊肉,一個雞蛋,外加一碗米飯,以及幾乎已經看不到雞肉的雞湯,每人一個蒸餅,一個桃子。

  人均下來,米飯和菜足有一斤之多。

  飯香四溢,誘惑著味蕾,可每一個人都沒有急著動筷子。

  陳凱之此時在好整以暇地拿著一部自己從天人閣那默寫下來的書校對,他坐在案頭,徐徐地看著書,祠堂裡則是鴉雀無聲。

  過了半響,陳凱之慢慢地放下了書,抬眸,看著三百多人,竟一個個悶不做聲地看著自己。

  這些人……越來越呆了。

  陳凱之咳嗽一聲,才道:「憲問篇!」

  眾人一聽,條件反射地一齊唱喏:「憲問恥,子曰:「邦有道,谷;邦無道,谷,恥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子曰:……」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3 18:5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3 18:53
第三百九十五章:人擋殺人、佛擋殺佛(3更求月票)

  沒有出現一個錯處,可見這些人背得熟練,畢竟這《論語》,乃是摸底考試時必考的內容,想敷衍都不成。

  陳凱之認真地聽完,便含笑道:「鄭虎!」

  那鄭虎忙站了起來,很乖巧的朝陳凱之作揖行禮,現在的他,卻不敢在陳凱之的面前放肆了。

  現在這裡誰不知道陳校尉的凶名?惹了陳校尉不高興,陳校尉就有的是辦法折騰你,比如……大半夜的把你拎出來到校場裡去跑一夜。

  陳凱之雙眉輕輕一挑,極度認真地追問道:「何解?」

  鄭虎沒有過多的遲疑,忙道:「憲問問聖人,什麼事最為可恥,聖人回答說,國家有道,做官拿俸祿;國家無道,還做官拿俸祿,這就是可恥。原憲又問:好勝、自誇、怨恨、貪慾都沒有的人,可以算做到仁了吧?聖人則回答說:這可以說是很難得的,但至於是不是做到了仁,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陳凱之,見陳凱之面上沒有怒色,方才放鬆一些,接著徐徐地繼續道:「這話的背後意思是,無道之君,無道之國,仁人志士理應遠離;而想要做到『仁』,單憑不好勝、自誇、怨恨、貪慾,卻還遠遠不夠,何謂仁,人在心也,絕不只是克制自己慾望,便可成仁……」

  陳凱之頷首點頭,似乎還滿意:「很好,那麼……」他想了想,才沉吟出聲:「你覺得我成仁了嗎?」

  「……」鄭虎頓時石化了。

  校尉,你不是東西啊,你坑咱們兄弟上了山,每天累成狗,這倒也罷了,弟兄們現在對你又敬又怕的,你特麼的還拿這個來考我?

  真是要人命不見血的呀。

  鄭虎沉默了很久,皺了皺眉,才輕輕吐出話來:「沒有!」

  陳凱之奇怪地看著他,清澈的眼眸裡透著亮光:「為何?」

  鄭虎猶豫了一下,其實他很想拍一下馬屁來著,只是這馬屁……他下不去嘴啊。

  於是像是撇出去的樣子,他咬了咬牙道:「校尉沒有成仁,待身邊的人以嚴厲著稱,性情多變且殘暴。」

  這一句話,可謂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不是東西啊,大家心裡捶胸跌足,坑死大家了。現在更慘,山下不得,每日都是操練,稍有不規矩就是體罰,除了好吃好喝以外,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陳凱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卻是隨即道:「很好,待會兒吃完飯,去校場裡跑十圈。」

  鄭虎剛剛操練回來,早已是身心俱疲了,一聽到吃完飯要去跑十圈,頓時心塞得很,最後還是不服氣地道:「校尉問我,我自然如實回答。」

  陳凱之低頭,輕描淡寫地道:「因為你知道得太多了,以後要謹記,校尉寬厚待人,知書達理,賞罰分明。」

  鄭虎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心裡罵道:真是面皮夠厚啊!

  卻又不敢違抗,因為他知道,在這山上,陳凱之有九百九十九種辦法整他,反抗的後果,只會比在校場跑十圈更可怖。

  他很明智地選擇了不反抗,只好道:「是,卑下遵命。」

  「很好。」陳凱之笑了笑,他伸出手,抓起了筷子。

  顯然,現在一個人受了委屈,大家已經不會一起起鬨了。

  其實之所以大家沒有和鄭虎一樣,跟著鬧將起來,除了害怕懲罰,還有平時裡對陳凱之敬畏之外,最重要的是,操練了一下午,大傢伙兒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專等陳凱之動筷子呢。

  他們一見陳凱之舉起了筷子,頓時如釋重負的樣子,各自拿起筷子,窸窸窣窣的,紛紛開動。

  每人一斤的米飯還有肉食、雞蛋,再加上湯水、蒸餅,尋常人是極少有這樣胃口的,可這些丘八們卻吃得很香,可謂狼吞虎嚥,幾乎每一次吃飯,這一斤多的食物,都是風捲殘云一般掃了乾淨。

  這等飯量,一個人可以抵得上尋常人的兩三個了。

  正因為是大量的體力消耗,方才使他們的飯量巨增。

  吃過了飯,接著便是歇一歇,開始閒聊,大多數時候,是陳凱之和他們講授一些知識,在這個過程中,大量喝一點茶,陳凱之覺得喝茶對於這些丘八們來說是極重要的。

  接著,丘八們便動身去校場跑幾圈步,到山腰的一處清泉那兒洗浴一番之後,便疲憊不堪地去睡了。

  陳凱之則沒有這麼早睡,他最近手上正忙著的事情是,將天人閣的書抄寫出來,為未來的圖書館做儲備。

  ……

  時間匆匆而過,兩日之後,雖是炎炎夏日,一場豪雨襲來,這一場暴雨卻是暴露了山上排水的問題,許多地方,開始積起水窪。好在陳凱之對山的改造還算克制,保留了不少的林木,再加上飛魚峰本就不陡峭,所以倒也不擔心山體滑坡。

  不過既然有了問題,就得去解決,陳凱之素來是行動派,接下來,這山中的排水系統,只怕就需改造一番了。

  不過陳凱之今日有事,清早便帶了油傘出門。

  雖這是一場暴雨,那雨水傾盆而下,可陳凱之下山的時候,卻還是看到丘八們一個個頭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在校場那兒跑圈,因地面路滑,所以有人滑倒了,在這雨水和泥濘中掙扎,一個個狼狽不堪。

  風雨無阻,這便是武子曦的意思,只要天上不是下刀子,操練就要繼續。

  不過今日的晨練,卻不能在山路上跑了,路上太泥濘過於危險,容易發生危險,因而晨跑的地點,選為了校場。

  看著這些傢伙狼狽的樣子,陳凱之卻是撐著油傘,穿著他的官服,顯得很斯文地徐徐沿著石階下山。

  他心裡不禁想,這暴雨暴露的問題倒是不少,除了排水的問題,一些地方的路面也理應硬化,否則一場雨,泥濘個幾天,於勇士營操練不便不說,也不美觀。

  當然,最重要的是陳凱之有錢,昨天夜裡,金陵那兒來了書信,靠著鹽的售賣渠道,荀家已經搭建起來的紡織工坊已經初具規模,接著,荀家的布匹開始和鹽搭售,因為鹽賣得火,鹽商們瘋了似的求購,而這精鹽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因此鹽商們是有求於荀家,荀家已下了規定,採取了配額供貨制。

  想要鹽,好,你要多少鹽,就得進多少布,你只想要鹽不要布?那麼抱歉了,沒貨。

  那些鹽商固然抱怨了一陣,都覺得荀家苛刻。

  可精鹽的買賣實在是緊俏,若是自己不進貨,這貨就賣別人了,到時對面的鋪子裡賣精鹽,自己的鋪子裡莫非還賣粗鹽不成?這買賣還要不要做?

  於是固然是有諸多抱怨,可絕大多數人卻不得不接受。

  這就使得荀家的布坊幾乎是生產多少,便可以賣多少,根本不愁銷路。

  更可怕的是,這些鹽商們手裡有了這麼多布匹,難道任其爛在手裡?這可不成啊,各地的鹽商,哪一個不是神通廣大的人?有的人索性自己開設了布鋪,直接兜售荀家的布,也有的找關係,賣給各家的布店。

  市面上突然多了如此多的貨,自然導致了布匹價格的暴跌,不少的布商只好降價,可價格一降,荀家倒是無所謂,反正人家主要買的是精鹽,布匹只是搭售而已,這些鹽商們就算是拿出比成本價還低的價格賣出布去也無所謂,因為他們在布匹那兒,只要收回八成的本錢,可精鹽那兒,卻可以獲得幾成的利潤,布匹虧了本,又有什麼妨礙呢?

  可其他的布商不成啊,一旦虧本甩賣,賣一匹,就是虧一筆,可若是不降價,自己的布又無人問津。

  如此一來,大量的布坊難以為繼,不得不倒閉,荀家便趁此機會,開始大規模的收購布坊,僱傭那些失去了生計的織工,整個江南的布匹買賣,重新進行了洗牌。

  於是在短短時間裡,荀家布坊已經開始嶄露頭角,成為了布匹業不容小覷的巨頭之一。

  這就導致,陳凱之的分紅,也隨之水漲船高,一個月下來,竟已超過了十幾萬兩銀子。

  這是何其大的數目啊,連陳凱之都為之咋舌,說它是暴利中的暴利也不為過了。

  而真正可喜的還不是這些。

  可喜之處在於,陳凱之這個新的商業模式成功了,今日靠著精鹽的商業脈絡可以輕鬆的在布匹行業一躍而起,那麼明日,這個模式繼續複製,還可以染指許多的行業。

  這頗有一些像是後世某個聊天軟件的模式,因為有了這個交友平台,便可以借助著平台的渠道推廣它的音樂、遊戲,可謂無往不利,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精鹽的平台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這配額搭售的方法,簡直就是商業中的bug啊,非要好好利用不可。

  不過即使如此,陳凱之卻不敢大意,這世界上哪真有一帆風順的事,這固然是成功了,可隨之而來的問題,也會開始出現。

  他一路下山,一路心裡想著心事,關乎於生意上的事,他必須進行一次長遠的謀劃才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3 18:5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3 23:38
第三百九十六章:主動請纓(4更求月票)

  配額銷售能帶來巨大的好處,可隱患也是不小的,這極容易帶來不思進取,反正不管布匹的質地如何,都不用擔心那些鹽商敢不進貨,最終的結果就是名聲狼藉。

  除此之外,便是原有的那些紡織業所帶來的問題,隨著荀家布匹大規模的進入市場,勢必會導致原有的許多布行難以為繼,許多人遭受巨大的損失,這些人……難道當真會乖乖認輸,將這巨大的市場拱手相讓嗎?

  那些小買賣人,或許會的,陳凱之甚至認為絕大多數人都會乖乖認輸,可有些人,卻是未必,哪一個買賣能做大的人,其背後是沒有後台的?這些人就這般心甘情願的服輸?

  不會的,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為自己爭取市場,甚至做出很多無法預料的事情。

  現在還是紡織業,若是日後,繼續複製這個模式,那麼對於許多行業的衝擊都是巨大的,那麼帶來的問題就是,遲早有一天,會有麻煩上門。

  所謂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那些商人,甚至是靠這些維持家業的人,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搞破壞。

  所以陳凱之自知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於是他修了一封書信回金陵,想盡辦法的將這些影響力降到最低。

  陳凱之到了山下,今日不能騎馬,只好讓人預備了車。

  坐在車上,陳凱之趁機打了個盹兒,沒多久,翰林院便到了,陳凱之先去了點卯。

  那梁侍讀在待詔房早就等得急了,第一眼看到陳凱之,便板著臉,正色道:「陳修撰,老夫讓你出題,為何到現在,你這題還未交上來給老夫過目,難道你根本沒出題?」

  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又好像生怕陳凱之索性擺爛,最後又將皮球踢到自己頭上,又忙道:「老夫可是和諸學士們打了包票的,說這個題由你來出,一定不會出什麼紕漏的,你呀你,平時看你還算穩重,可怎麼今日卻這般的敷衍,這樣的小事都做不了嗎?」

  言外之意是,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了,都已經上報了上去,到時候出了任何責任,都是你陳凱之的事,和他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而且這也關係到你陳凱之的名譽呢,你這樣敷衍,懶散,以後怎麼在人前做事做人?

  陳凱之心裡不禁冷笑了一下,面色有些冷,卻道:「題太難出了。下官苦思冥想,暫時還沒有結果。」

  梁侍讀先是一驚,而後才回過神來,接著冷笑起來。

  「這就是你的事了,今日就是筳講,你自己去解釋吧。」

  他心裡有些惱怒,覺得陳凱之不將自己交代的事放在心上。更覺得陳凱之一定是以為攀附上了陳公,所以對自己不客氣了。

  官場上的大忌,反而是下屬越是級和上司有溝通的渠道,梁侍讀心裡不禁想,這豈不是將本官架空起來了嗎?

  因為他非常的不悅,所以面色也是隱隱的有些變了,沉得可以滴出黑色的墨汁來。

  陳凱之見狀,卻不惱,反而笑吟吟地對他道:「噢,下官的事,下官自然自己負責。」

  梁侍讀依舊陰沉著臉,卻默不作聲,顯然是被氣壞了,一張臉黑得不見其他顏色。

  等到宮中那邊來了宦官,待詔房的人方才動身,眾翰林一起至宣禮殿。

  小皇帝和太后已是到了,內閣和禮部的官員也都抵達,除此之外,便是十幾個候選的人選。

  陳凱之徐步入殿,瞬間便感受到了一道灼熱的目光朝在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識地回眸往一個方向看去,才發現這目光的主人正是糜益。

  今日看到這糜益,樣貌氣息都令陳凱之感覺蒼老了一些,卻見他勉強顯得打起精神的樣子。

  也只是一眼,陳凱之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的官職很低,便站在了靠後的位置,接著隨眾人一起行了禮,待太后說了平身,這才重新抬頭。

  那小皇帝正經地坐著,頭戴著一個極小的通天冠,卻嘟著一張小嘴,顯得很不樂意。

  這個年齡的孩子,又被人天天哄著,自然也就不免朝著熊孩子的方向發展,他擺著一副臭臉,似乎對什麼都不滿意,眼睛掃到了陳凱之的時候,目光很快就移開了,似乎早對陳凱之沒有了印象。

  陳凱之不由在心裡想,上一次,他隨口就說要殺死自己,轉過頭,才幾日的功夫,就已經不認得了,小孩兒的隨性,反而是最使人覺得恐怖的。

  太后端莊優雅地坐著,隔著珠簾掃視了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趙王的身上,才徐徐開口:「趙王……」

  那趙王陳贄敬便出班道:「在。」

  太后在珠簾後,淡淡道:「你來宣讀吧。」

  陳贄敬頷首:「遵旨。」

  說罷,他取了一份宦官送來的詔書,咳嗽一聲才道:「詔曰:朕年在幼沖,克繼先皇帝大統,人心存疑,朕念祖宗社稷,正當繼先皇考之志,御宇天下,賓服四海;朕聞,欲先大治,唯君聖臣賢,而天子聖明,在於教,亦在於德也,今召四方有德之人,擇選嘉木……」

  冗長的詔令,枯燥無味,聽得陳凱之昏昏欲睡。

  這詔書是以皇帝的口氣發出來的,可是這裡的人都很清楚,這是翰林待詔房的手筆,像這等制式的詔書,陳凱之幾乎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好不容易捱到陳贄敬落下話音:「請諸位先生出班。」

  十幾個先生便徐徐出班,都朝太后和天子的方向長長作揖。

  陳贄敬笑吟吟地道:「諸公是四海有德之人,今請諸公來朝,便是為了擇選出太子之師,諸公,只怕朝廷要冒昧考教了。」

  這些人都是在野之人,並不是官,天子的老師有三種,一種的內閣大臣,因為他們有一個兼職,要嘛是太師,便是太傅,本就負有教導天子的責任。

  而第二種則是翰林,翰林官會有專門的侍講、侍讀,負責給皇帝講課。

  第三種,就是這種征辟的大儒了。

  前兩種畢竟都是兼職,除了教太子讀書,也有翰林的職責。

  唯有這些大儒,則是名副其實的專職教授天子的,因此挑選起來就比較嚴格了。

  眾人紛紛應諾道:「遵旨。」

  陳贄敬的眼眸瞥了眾人一眼,才又道:「既如此,就請翰林出題吧,這題不但諸位先生來答,也請翰林諸侍學、侍學以及學士們來答。」

  此時,那梁侍讀站出來道:「殿下,下官奉旨出題,只是修撰陳凱之,主動請纓,想要出題,下關念其文名天下,是以懇請了諸學士的恩准。」

  陳凱之出題……

  一個小小的修撰來出題?

  許多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詫異之色。

  這顯然是有些犯規矩的啊。

  而且,聽這梁侍讀的口氣,這陳凱之竟是主動請纓?這……這陳凱之的臉皮也實在太厚了點吧?一點也不謙虛啊,簡直有些目中無人的樣子,小小年紀,便想考大儒,這樣的做法,讓人不禁覺得陳凱之這是驕傲上天了。

  雖然有些人心裡不滿,但都沒有做聲,只是目光怪異地看向陳凱之。

  被各色目光注目著,陳凱之依舊淡定自若地站著,面容平靜,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那些帶著點貶義的目光似的。

  主動請纓四個字,顯然是極有爭議的。

  說穿了,這梁侍讀既推卸了責任,又好像出題的事是巨大的榮耀一般,而他陳凱之跑來想要來搶,他是個寬厚的人,便將這個機會讓給了陳凱之。

  陳凱之心裡則是想笑,其實這種套路,他見得太多了。

  此時,陳凱之倒是徐徐出來,那趙王陳贄敬看了陳凱之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既然陳修撰想要出題,那麼就讓陳修撰來出題,又有何妨?」

  陳凱之道:「那麼下官卻之不恭了。」

  正說著,卻有人道:「太后,陛下,殿下……」

  此時,那糜益站了出來,道:「臣有事要奏。」

  這糜益突的站出來,就令人更感意外了,誰也想不到,這麼一場考教,居然還一波三折。

  糜益瞥了陳凱之一眼,顯得神情嚴重。

  不知為什麼,他自遇到了陳凱之,便覺得自己不知倒了什麼霉,諸事都不順,雖然被北海郡王趕了出來,可糜益還是不服啊。

  他想不到,自己對北海郡王如此的忠心耿耿,可是換來的,卻是北海郡王這般的對待,當那北海郡王一拳將他打翻在地的時候,他心裡便湧出了一股滔天的仇恨,他恨北海郡王,恨方吾才,也恨陳凱之。

  這種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心情,讓糜益悲憤無比。

  此番他想盡辦法,請人來推舉自己,就是奔著這帝師來的,只要當真有機會,能夠時刻見到小皇帝,那北海郡王又如何,陳凱之又如何,方吾才又如何?遲早……自己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可糜益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竟是陳凱之來出題,不對……不對勁啊……

  他有點心裡發虛,實在是自遇到了陳凱之,倒霉到有些怕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4 00:0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4 00:08
第三百九十七章:天厭之(5更求月票)

  糜益每每想到自己被北海郡王打了,想到甚至被趕出了北海郡王府,心裡就感到莫大的侮辱和不甘。

  對於糜益來說,這一次考教,實在太重要了。

  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是他出人頭地的希望啊。

  可陳凱之與他的關係是仇人,他又怎麼願意讓陳凱之出題?

  於是他懇求地看向趙王,一副很是不解的樣子說道:「陳凱之乃是學子,如何可以出題呢?這似乎有些不妥呢?」

  陳贄敬笑了笑,一雙明亮如雪的眼眸看向陳凱之,目光裡也帶著淡淡的質疑之色。

  陳凱之不急不躁,只是平靜地作揖道:「既如此,那麼就懇請殿下另請高明。」

  我不干了。

  有誰願意幹,就請誰吧,我可不稀罕做這類的事!

  當然,不稀罕只是陳凱之在心裡想想,可不能真的說出來,因此語罷,他淡定自若,沒一點不喜之色。

  可在場的人卻有些訝異了,因為這裡人都不笨,誰都不想出題啊。

  誰不知道,這個可是燙手的山芋呢,自然沒誰願意接這樣的事幹,可這不是你陳凱之自己主動請纓的嗎?現在怎麼就不願意了呢?人家只是質疑一下,就鬧脾氣了?

  不過眾人細細想來,也覺得這是正常的,人家接了這個活,卻是被人質疑,誰願意受這種氣?

  陳贄敬見在場沒人吱聲,目光微轉,笑意盈盈地看向糜益,淡淡說道:「本王前幾日還誇獎過陳凱之,他學富五車,滿腹經綸,讓他來出題,也沒什麼不好。」

  糜益本想說自己和陳凱之不對付,可細細一想,若是糾纏不清,就越可能惹出爭議,這帝師的人選,最怕惹出爭議的,心裡無可奈何,於是只好忐忑的點點頭。

  只能這樣了,不然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只能祈求老天,陳凱之不會故意刁難他。

  他看了陳凱之一眼,卻見陳凱之別有深意地朝自己看來。

  糜益迎上這目光,心裡沒來由的一顫,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這傢伙……莫非又有什麼陰謀嗎?

  剛在祈求老天幫自己,現在恐怖是……

  此時,陳凱之則笑道:「既是學生出題,那麼學生倒是第一個想請教糜先生。」

  本來出題,是一個題,大家一起答的。誰料到陳凱之居然第一個就要單獨考糜益。

  糜益心裡一咯噔,果然還是來了,若是陳凱之給他出的題,他答不出,就算後面統考的題,他作了出來,只怕也給了人極壞的印象,糜益不禁暗恨,這陳凱之還真是不坑死他不罷休啊。

  可細細一想,在這廟堂之上,所謂的題,無非是四書五經而已,這陳凱之,還能考什麼呢?

  而他,出自經學世家,再怎樣,也不可能被陳凱之這小子所難倒吧。

  心裡總算有浮出了幾分底氣,於是他心裡冷笑,陳凱之莫非你覺得我這個學候當真是撿來的?可笑呀,居然敢這樣挑釁他。

  這傢伙羞辱自己過甚,自己與他不共戴天啊。

  他氣得身體發顫,心裡一股怒火頓時是燒了起來,他眼眸微微眯了起來,神色冷漠道:「這只怕不合規矩。」

  陳凱之搖搖頭道:「既是考教,何況關係到了帝師的人選,自然要慎之又慎,太后、陛下以及趙王殿下抬愛下官,下官自當盡職盡責,怎麼,糜先生似乎不敢答?」

  其實所有人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便是……今日乃是筳講,筳講就意味著,在這裡,任何人都是口無遮攔的。

  在陳凱之看來,糜益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今日非要破壞了糜益不可。

  陳凱之雖跟他真正面對面交手不多,可他就是感受到此人心思極深,而且他與自己早結下了粱子,若是他當了帝師,那自己以後的路恐怕格外艱辛。

  不是他不厚道,而是糜益這個人實在是太壞了,處處算計他,陷害他。

  現在小皇帝什麼都不懂,若是糜益在小皇帝面前挑撥什麼,那自己肯定是沒翻身的機會了。

  糜益則是皺眉,即便心裡萬分不悅,這時卻不敢冷笑,生怕給人一個壞印象。

  他仔細一想,卻又好像智珠在握的樣子,從容道:「既如此,就請出題吧。」

  陳凱之這出格的舉動,其實並沒有引來大家的反感,在這裡的人,除了太后、陛下以及趙王,無論是在職還是在野之人,無一不是飽學之士,現在陳凱之先行考教,反而讓人生出了好奇之心。

  糜先生畢竟是學候,學問肯定是紮實的,這陳凱之出題,如何能難倒他呢?

  難……只怕真有一點難,這裡是宮中,這就意味著,陳凱之的題不會過於出格,而以糜先生這衍聖公府學候的水平,料來不會有什麼壓力。

  陳凱之笑著,他的笑,使糜益心裡生出警惕。

  卻見陳凱之徐徐道:「前幾日,我與梁侍讀在討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爭論極大,今日還請糜先生為下官解惑!敢問……糜先生,孔聖人,可見過南子嗎?」

  「……」

  嗡嗡……

  梁侍讀本來覺得自己終於完美的甩了鍋,心裡頗為輕鬆愉悅的,他捋著鬚,全程都是笑吟吟的樣子,可陳凱之的這句話,卻令梁侍讀猶如在雲端之上,突然的掉下地面,他心頭猛地一驚,竟是兩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臥槽啊……

  陳凱之,你特麼的是瘋了!

  你……你……

  梁侍讀整個人如爛泥一般,竟是一時爬不起來,他臉色鐵青,嚅囁著嘴,想要矢口否認。

  這傢伙,竟說前幾日和自己討論過孔聖人見沒見過南子?

  畜生啊,真是畜生啊……

  梁侍讀感覺自己欲哭無淚,原本以為佔了陳凱之一點小小的便宜,誰料……竟反被這傢伙往死裡坑了啊。

  這話不但嚇著梁侍讀,也令殿中頓時嘩然一片,誰也不曾想到,這陳凱之竟是離經叛道如此。

  孔聖人見南子,這句話可是有出處的,出自《論語·雍也》中一段話的開頭。說是孔聖人周遊列國期間來到衛國。當時衛國實際的掌權者是衛靈公的夫人南子。南子妖媚,名聲不好,不過她仰慕孔子的能力和品德,知道孔子來了便很恭敬地請孔子去與她會見。於是就有了「子見南子」這一段。

  可這裡頭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南子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蕩婦,她的名聲,早就名動天下,據說有不少人都和這南子有一腿。

  於是乎,孔子去見了南子,可在見面的過程中,談過了什麼,做了什麼,也只有天知道。

  於是孔子的弟子子路知道後,便忍不住責問自己的恩師,孔子的回答則是怒氣衝衝的說:「天厭之,天厭之!」

  這六個字的意思其實就是賭咒發誓,無非是特麼我若是和南子有什麼,便天打雷劈,便萬箭穿心,便死無葬身之地,便不得好死!

  如此一來,《論語·雍也》這裡的一小段記錄,就有些尷尬了,因為孔聖人是何人,他那時為人師表,弟子們記錄下來關乎於他的言行,從未有過關於孔聖人激動情緒的描寫,可這一次,天厭之、天厭之六個字,就顯得有那麼點兒……過份了。

  孔聖人乃是禮教的化身,說他是聖人也為過,一個聖人,怎麼會突然如此激動呢?

  自衍聖公府建立之後,關於孔子見南子的討論,已經偃旗息鼓,究其原因,就在於衍聖公府不再允許討論關於南子的內容,因為無論如何解釋,這個嫌疑都是洗不清的,既然如此,那麼就索性不討論。

  於是乎,子見南子四字,漸漸開始變成了禁忌,你私下裡說一說也就罷了,可陳凱之這傢伙,居然在這天子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了孔子見南子,而且還拿這個來向人請教,這不是作死,是什麼?。

  作為被陳凱之附帶禍害之人的梁侍讀,直覺得頭暈目眩。

  坑啊,他只是甩個鍋給陳凱之而已,哪裡想到陳凱之這傢伙……

  他嘴唇顫抖著,終於,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喊道:「下……下官……下官……絕沒有和陳凱之討論過此事,若如此,則……天厭之!」

  又是一個天厭之。

  所有人在震撼之餘,都忍不住看向了梁侍讀,見他趴在地上,面上如死人一般的可怖,渾身瑟瑟發抖。

  他抵死不承認,陳凱之似乎也沒有一口咬定,只是朝梁侍讀笑了笑。

  可陳凱之沒有和他爭吵,並不代表,大家相信梁侍讀沒有和陳凱之討論過啊。

  事實的真相,傻子都能腦補的出來,一定是這梁侍讀跑去找陳凱之討論這件事,而陳凱之畢竟只是一個少年郎,此等男女之事,怕是理解不深,正因為如此,所以才不知道這其中的禁忌,他不知道,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在這裡提出來,否則……

  一個修撰,哪裡有這個膽子說出這個問題啊。

  這就好像,一個老不羞的東西當著孩子面前討論某些不可描述的事,小孩子不懂事,覺得新鮮,便跑去詢問別人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4 00:2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4 13:39
第三百九十八章:請罪(1更求月票)

  於是大家一臉無語地看著梁侍讀,目光裡透著淡淡的鄙夷之色。

  而梁侍讀覺得自己要暈倒過去,從這種種的眼神來看,他這天厭之的詛咒,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

  眾人好像更相信陳凱之的話,這頓時讓他老臉一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個翰林,跟人研究孔子見南子,陳凱之一個少年郎,無知倒也罷了,據說他確實並未娶妻,應當對此還是懵懂的年紀,少年人不懂,倒也說得過去,可你梁侍讀跟人研究這個,意義就不同了。

  這種話題深入下的探討,十之八九,是帶著某種不可描述的心思去的,否則,何須去研究?

  這時代,確實有一群猥瑣的讀書人,有特殊的癖好,可拿聖人來滿足自己的癖好,於一個翰林,一個侍讀,一個如梁侍讀這樣的人而言,不但不合適,而且讓人厭惡。

  這口味真是讓人噁心呀。

  站在這裡的人,都是聖人門下的啊,即便是趙王,所接受的也是四書五經的教育。

  於是轉念之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怒目看著梁侍讀。

  梁侍讀張大了口,臉色蒼白至極,此刻他百口莫辯,可再如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爭辯,這是一個大是大非的問題,天地君親師,說穿了,就是這個世上,除了天地之外,一個讀書人是有三樣東西不能詆毀的,一個是君王一個父母一個是恩師,偏偏聖人是所有人的老師,你梁侍讀私下裡和人討論這個,你眼裡還有聖人嗎?

  這樣的人用品性敗壞也不為過。

  梁侍讀的心在發顫,有種想抽打陳凱之的衝動,可即便此刻心裡再氣憤,他也不能魯莽,而是連忙解釋起來:「真……真沒有,這陳凱之口無遮攔,下官……下官絕沒有和他討論過此事,下官恪守本份……他……他要害我……」

  梁侍讀欲哭無淚,這時候他後悔了,若是知道陳凱之會出這樣的題,他便是打斷了自己的腿,挑了自己筋骨,也絕不敢把鍋甩給陳凱之啊。

  很顯然,陳凱之這是故意為之的,陳凱之對他不滿,所以故意來整他,他嘴角發顫,很是委屈的喊著。

  「這是陳凱之要害我,他……」

  而此時此刻,已有人震怒了。

  別人還好,大多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思來看,畢竟一個老不羞,惹了這麼一個笑話,至多……也只是一個趣聞罷了。

  可問題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心寬到能將這種事情當笑話來看待。

  比如翰林院的主官,官拜翰林大學士的吳瀚。

  吳瀚主掌翰林大學士,現在卻惹出這麼一個巨大的醜聞,一個侍讀,當殿說出子見南子,而原因卻來自於另一個翰林侍讀的討論,他已是勃然大怒,心裡怒火滾滾。

  在他看來,這等於是當著天子、太后,乃至於天下人的面,說他這個翰林大學士形同虛設,藏污納垢啊。

  他的臉色漸變,而後越發鐵青,這梁侍讀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他更是火冒三丈。

  真是豈有此理!

  被人揭穿了這樣的事,這陳凱之尚可以說是不知者不罪,你梁侍讀在翰林院這麼多年,眼下都已兒孫滿堂了,難道還想裝傻?到了現在,卻還想要抵死不認,這是罪加一等!

  吳瀚雙眸瞪得猶如銅鈴一般大,直直地看著梁侍讀,嘴角隱隱抽了抽後,厲聲道:「梁超!」

  梁侍讀打了個寒顫,吳大學士直呼他的名字,已是不客氣,他的心瞬間咯登跳了下,這下問題……更嚴重了啊。

  此時,吳瀚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陳凱之故意要害你?」

  梁侍讀像是抓住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連忙拚命點頭,很是無辜地說道:「是,是……大人明鑒,諸公明鑒……陛下聖明,太后娘娘……」

  吳瀚冷笑,其實此前對於梁侍讀的印象,吳瀚是一直覺得不錯的,正因為不錯,所以才讓他去主持待詔房,待詔房畢竟是經常要接觸到宮中和內閣的地方,所以在待詔房的翰林們,言行需格外的謹慎,可現在……

  吳瀚陰沉著一張臉,質問道:「你這麼說來,陳修撰為了污蔑你,在這天子殿裡口無遮攔,連這樣的話也都敢說?」

  梁侍讀本寄以著吳瀚會維護他,可此時聽到吳瀚的話,頓時又是一顫。

  他目中掠過了無以倫比的驚恐,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根本無法解釋的問題。

  想想看,陳凱之為了害他,在這裡說出子見南子,難道陳凱之不會受到影響嗎?二人還不至於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吧,總不需來同歸於盡吧,若是陳凱之知道此事的嚴重,怎麼敢拿自己的前途來跟你梁侍讀一起跳下萬丈深淵呢?

  既然如此,唯一的解釋就是,陳凱之真的不知,被梁侍讀叫去研究了一通,這小子不諳男女之事,覺得梁侍讀沒有解釋清楚,心裡存著疑惑,所以才……跑來請教糜益了?

  這一請教,一個翰林院齷蹉的事便暴露出來。

  很傻很天真的陳凱之,此刻想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我……我……」梁侍讀感覺自己要瘋了,頭皮發麻,整個人也是害怕得臉色發白,嘴角哆嗦著道:「下官平時一直謹慎的啊,從未有過過失,懇請……」

  「謹慎?世上欺世盜名,表面謹慎,背後欺世盜名的人還少嗎?」吳瀚毫不客氣地怒罵梁侍讀。

  梁侍讀已經無法解釋了,他哆嗦著嘴皮子,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放空,好像已經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為自己辯解,似乎現在越描越黑了呀。

  吳瀚的心裡歎了口氣,目光又落向陳凱之,眼裡頗有幾分你這小子年紀這麼大了,此等事也不知的意味?

  當然,可能陳凱之是真不知道的,因為確實沒有聽說過陳凱之什麼沾花惹草的事,於是吳瀚出班,拜倒在地,誠惶誠恐地道:「陛下,娘娘,老臣忝為翰林大學士,本當為君分憂,上報天子,下治諸翰林,孰料老臣尸位素餐,疏於防範,竟使待詔房中藏污納垢,老臣萬死之罪,還望陛下、娘娘恕罪!」

  道歉,認錯,拜倒!

  標準化的流程。

  對於吳瀚來說,他必須要請罪,否則這場火就要波及到自己了。

  可吳瀚的請罪,對於梁侍讀來說,卻不啻是一場天雷降下,連大學士都請罪了,自己還抵死不認嗎?再不認,就是死路一條了啊。

  可他能認嗎?不能認啊,認了,就是一輩子蒙羞,一身的名譽盡毀,這怎麼能認?

  那小皇帝似乎被突如其來的緊張嚴肅氣氛嚇著了,木訥著看著群臣。

  群臣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此時,眾人不禁將焦點看向梁侍讀,卻見梁侍讀一臉蒼白如紙,卻是裝聾作啞的樣子。

  背後人誹謗先師,被人無意揭發了出來,連自己上官都請罪了,他呢,卻還死不認錯,這樣的人……

  這時候,所有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搖頭。

  便是梁侍讀平時相交甚密之人,也忍不住生出了鄙夷之心。

  「陛下,娘娘……」

  這時,又有人站了出來,出來的乃是翰林院侍講學士文盛,文盛管轄著待詔房和錄書存科等事務,算是梁侍讀的頂頭上司,現在大學士尚且請罪,他作為梁侍讀的頂頭上司,又怎麼還能裝作不知道呢?

  他此時心裡痛罵梁侍讀這老東西不知廉恥,又心裡罵陳凱之這傢伙太傻太天真,卻不得不出班道:「臣負責待詔之事,疏於管教,萬死!」

  一個個翰林院的上官們,不得不站出來請罪。

  梁侍讀卻還是咬著牙,似乎已經下了決心了,打死不能認!

  若是認了,後半生就完蛋了,他不能認。

  太后透過珠簾,看著這殿中的場景,這事情發生有些突然,令她始料未及,不禁啞然,可隨即,她心裡也不禁勃然大怒,陳凱之……這是多純潔的孩子啊,這個老不知恥的東西,竟教陳凱之這些東西?

  簡直可惡至極……

  不過……今日乃是筳講,筳講大可以口無遮攔,所以太后心裡雖覺得梁侍讀可恨至極,卻還是不得不按捺著心裡的不悅,在這場面,為了陳凱之,她再氣也不能說什麼。

  有什麼事,那也得等筳講之後再說啊!所以她微瞇著眼眸,忍下了眼中的怒氣,徐徐道:「此事你們翰林院自行處置吧。」

  吳瀚和文盛二人,心裡已經暴怒,好你個姓梁的,我們都請了罪,你一個小小侍讀,竟是還裝作沒事人一般,看你死鴨子嘴硬到何時。

  事情是你惹出來的,現在卻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這人品更壞了,簡直無恥到極點了!

  他們心裡狂怒,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只是道:「臣遵懿旨。」

  「臣,有罪!」

  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

  眾人朝著這個人看去,不正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陳凱之嗎?

  卻見陳凱之一臉汗顏的樣子,口裡吐出清晰的四個字:「臣也萬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4 19:52
第三百九十九章:害人終害己(2更求月票)

  此時,陳凱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開始認錯了。

  他毫不猶豫地道:「臣有萬死之罪,萬死莫恕。」

  認錯得很乾脆。

  所謂不知者不怪,其實就算是一知半解,那也沒有什麼關係,年輕就是資本嘛,對於少年人,大家總能在這種事上表現出一點寬容。

  所以他認錯了,請罪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而這……

  卻等於是壓垮梁侍讀的最後一根稻草啊。

  整個翰林院,都老老實實的該認錯的認錯,該請罪的請罪,從梁侍讀的佐官,再到梁侍讀的上司,最後是梁侍讀上司的上司,全都認錯請罪。

  而梁侍讀呢……

  他竟是無動於衷,完全是一副委屈,受了冤枉的神色,嘴角微微囁嚅著,還想為自己辯解,然而他動了動嘴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方才整個大殿嘩然不已,此刻已變得無比安靜下來,靜得可聞針落。

  當陳凱之一句萬死的時候,梁侍讀已經意識到,自己完蛋了。

  天坑啊,這種事,最可笑的問題在於,誰都可以認錯,唯獨他不能認錯,陳凱之談了子見南子,這叫傻,不傻,他怎麼跑來這種場合請教呢?本著治病救人的精神,陳凱之……其實還是可以挽救的。

  可梁侍讀認錯,其性質就不一樣了,這是陰謀敗露,因為沒有人相信一個年過四旬,宦海沉浮這麼多年的老油條會很傻很天真,更沒人相信這是陳凱之故意陷害他,眾人只會認為他很齷蹉,思想邪惡,現在這時東窗事發了,他完全屬於眾人敵對的範疇。

  梁侍讀心裡又氣又悲,轟然拜倒,眼睛紅腫,哽嚥著道:「臣……是冤枉的!」

  他喊冤的聲音打破了大殿的安靜。

  「冤枉啊,臣真的冤枉,臣自忝為侍讀,蒙太后和陛下厚愛,每日無不三省吾身,謹言慎行,這樣的話,臣是萬萬不敢說的,臣……臣絕沒有說過子見南子的話,這種事,怎麼敢和人討論?聖人……怎麼會見南子……」

  他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整個人顫抖著,頭抵在冰冷的石板上,開始絮絮叨叨的解釋。

  「臣絕對沒跟陳凱之談論此事,若是有,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眾人一聽他又提到這子見南子,還有這死不悔改的態度,殿中的空氣又驟冷起來,眾人越發冷漠地凝視著他,那一雙雙目光裡,皆是透著鄙夷。

  翰林大學士吳瀚氣得捶胸跌足,喝道:「梁超,你還敢胡說!」

  「我……我沒胡說……」

  吳瀚氣沖沖地道:「子見南子,出自《論語·雍也》,乃先師弟子們所修撰,難道說,《論語》錯了,你哪裡去了?」

  開始還是被質疑人品,可現在,等同於是質疑水平了,一個侍讀,竟連基本的學識素養都沒有。

  吳瀚一張臉沉得越發重了,微眯著眼眸注視著梁侍讀,冷笑起來:「子見南子,這是確有其事,無奈何,似你這樣的人,卻將其當做是揭露陰私的事來談,實是下作,誹謗先師,這是一個翰林該當做的事嗎?」

  他氣得發顫,此刻卻不能太過火,按耐住心裡激動的情緒,徐徐道:「子見南子,此話意為:至聖先師去面見南子,子路不滿先師和這樣的人來往,先師便說:我所討厭並且絕不往來的人,是違背天道的、連老天都厭惡的那種人。南子雖行為不檢,卻並沒有違背天道,連老天爺都厭惡,自然,先師去見她,又有何妨?此句,正應了那一句君子坦蕩蕩的話,至聖先師心裡坦蕩,見了一個南子,卻被爾這人拿來揣測先師的居心,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臥槽……

  大學士就是大學士啊。

  陳凱之也是服了,這子見南子,居然還可以這樣的理解?

  不過……雖然是牽強了一些,不過勉強也能圓得過去的,這大學士的理論水平,還是極高的,什麼地都能洗白。

  那梁侍讀輕輕抬首,忙道:「下官……下官……」

  「夠了!」此時,珠簾後的太后再也忍不住的冷聲道:「到此為止吧,今日,哀家本想擇選出帝師,孰料竟鬧出了這麼一個爭議,吳愛卿。」

  吳瀚連忙從百官中出列。

  「臣在。」

  太后冷冷道:「這件事,你來處置,處置之後,報到哀家這兒來。」

  「是,臣遵旨。」

  太后隨即又道:「今日,看來是不宜繼續考教了,帝師的人選,只怕要從長計議為好,趙王意下如何?」

  太后這時,還真是打蛇隨棍上啊,她本來就沒多少興趣給皇帝選擇帝師。畢竟這等於是添加皇帝的羽翼,尤其是所請的大儒,無一不是衍聖公府的學爵,這些人,多多少少和衍聖公府有所聯絡,此等事,自然能拖就拖。

  還真是想要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

  這陳凱之一句『子見南子』,頓時再沒人有心思將興趣放在今日的考教上了,她雖也氣惱梁侍讀的可惡,但也適時的藉機鳳顏震怒,正好再將此事再拖延一二。

  陳贄敬也知道,今日惹出這場風波,確實不宜繼續討論下去了,只好道:「娘娘所言甚是,只是不知何時再選?」

  太后在珠簾之後,淡淡一笑道:「再看吧。」

  她定下了基調,便不容陳贄敬繼續費口舌下去,直接讓宦官宣告退朝。

  其實從一開始,陳凱之就知道,自己這一句子見南子題出來,今日的擇選就算是砸了,不只如此,翰林院也必定再不會讓他來出題。

  為何?

  太坑了啊,一個題就弄死了一個侍讀,換做是誰,也不會再敢讓陳凱之出題了啊。

  可陳凱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陳凱之並非是討厭出題,只是因為他深知,自己一個小小修撰,給這麼多大儒和上官出題,這本身就是個天坑,回答對的人不會感激你,因為他們自覺得這是自己本身的水平高,難道因為自己水平高,答對了題,還會感激一個小小修撰嗎?

  可若是答不對,惱羞成怒的人,怎麼會承認自己學識淺薄?少不得到時候要痛罵陳凱之了。

  做官,最擔心的就是得罪人,這也是為何這梁侍讀會將這件事推卸到陳凱之身上的主要原因。

  而現在嘛……

  帝師的事繼續拖延,糜益就慢慢等著吧;梁侍讀更糟糕,他現在的處境悽慘得很,泥菩薩過河呢。

  一箭雙鵰,堪稱完美。

  其實陳凱之懂不懂子見南子這四個字一點都不重要,當自己傻乎乎的當殿拋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所有人就只能默認陳凱之不懂了,因為除非是傻子,誰會在這種場合上拿這個問題出來問呢!

  既然是個情商低的少年郎,自然也就不能過於苛責了。

  陳凱之心情愉悅,可面上卻是緊繃著臉,尼瑪,得擺出一副悔過的態度啊,態度很重要,可千萬不要學那梁侍讀,死鴨子嘴硬,任何人最討厭的便是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

  陳凱之心情還算很愉快地,腳步輕快地回到了待詔房,梁侍讀還未回來,於是坐定,陸續回來的翰林們和他相互點了點頭,可其實大家心思都很複雜。

  等陳凱之撿了一篇詔書看完,就見梁侍讀氣急敗壞地回來了,腳剛踏進待詔房,梁侍讀的目光便如電一般搜到了陳凱之,如果眼神是把刀,陳凱之的身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口子了。

  這氣氛自然是緊迫起來,整個待詔房的翰林,都是大氣不敢出,顯然大家都心知一場暴風驟雨就要到了。

  梁侍讀一見到陳凱之,可謂是怒火中燒,他冷盯著陳凱之,很是艱難地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陳凱之,你竟如此卑鄙!」

  陳凱之則是徐徐站起,很冷靜地看著梁侍讀,不徐不慢地道:「大人讓下官出題,下官自然出題。」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這都是你讓我出題的,我只好出題呢,現在還來責怪我不成?當你把燙手山芋丟給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的處境和難處?

  「呵呵……」梁侍讀見陳凱之泰然自若的態度,他不禁冷笑起來,一雙看著陳凱之的目光陰冷到了極點:「好,好得很,你這是要害死老夫了。」

  陳凱之卻是凜然無懼地迎著梁侍讀的目光,道:「梁大人害過人嗎?」

  「什麼?」梁侍讀一呆。

  陳凱之譏諷地看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梁侍讀請自重吧。」

  「自重,自重什麼?你以為……」他剛要咆哮,這時卻有人疾步而來:「梁侍讀,陳修撰,大學士請二位去拜見。」

  該來的終於來了,躲也躲不掉的。

  梁侍讀身軀微震,他的心裡不免有些害怕,心知這一刀就要來了,便狠狠瞪了一眼陳凱之,卻又忙換了一副笑容,慇勤地看向這來傳話的書吏,顯然,這書吏乃是大學士身邊的人,現在對梁侍讀來說,任何可以影響大學士的人,都至關重要:「有勞李先生了,李先生,煩請帶路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24 19: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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