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97
V123210 發表於 2019-3-5 17:29
    第一零八章怎麼就失手了呢

    「我留給了他們希望!」

    雲琅背著手面對淒涼的石羊河道。

    「你所說的希望就是我?」

    「是的,昔日蘇秦得意之時曾說,使我有洛陽二頃田,安能佩六國相印。

    上蒼既然剝奪了他們放羊的本錢,我就給他們開一門更好的活路。

    從此不與天爭,不與地斗,更不用葬身野獸之口,可以平安度日了。」

    夏侯靜長笑一聲道:「與天爭,天有雨露潤澤時,與地斗,地有五穀豐登時,與人爭,恐將死無葬身之地矣。」

    雲琅笑道:「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君侯從一開始進入涼州,就沒安好心吧?」

    「某家未來涼州之時,這裡的人不識安居為何等感覺,不知活著為何種滋味,某家到來之後,貴者不敢苛待部曲,盜者不敢覬覦民財,驅野獸,開良田,修大路,開市場,蓋堅城,民有災難,本官徹夜難眠,不及天明就安排米糧賑濟災民。

    這一樁樁,一件件,夏侯先生別說沒有看見,

    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夏侯靜扶著木杖,搖著頭轉身離去,他以前覺得雲琅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官員,還算體恤民情,現在看來,別的官員不過是一匹匹餓狼,而雲琅自己,從根本上就是一頭食人無數的猛虎。

    道理他全部都明白,甚至可以看透雲琅做的任何安排,就眼前而言,雲琅的做的很好,即便是最苛刻的羌人,也找不出指責雲琅的藉口。

    可是,只要把眼光放長遠就會發現,雲琅在涼州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著極其明確的目標。

    毀掉羌人!!!

    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之後,羌人只能依附在漢人身上求生,再過一段時間,羌人可能真的就只是人們記憶中的一個種族。

    夏侯靜覺得心情非常的沉重,他認為人心中總有一些惡的因素存在。

    人做錯事是必不可免的。

    如果說別人都是在用計謀害人,那麼,雲琅的出發點就是黑暗的,他知道羌人短淺的目光,所以把所有的惡包裹在善意中正大光明的害他們。

    雲琅用這種方法害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從他出現在長安之後,他就處心積慮的在害人,水車,水磨,耕犁,紙張,雕版印刷,活字印刷,車馬,平底船,新的莊稼,新的鐵器,新的瓷器……每一件新東西的出現都跟雲氏脫不開關係。

    每一件新東西出現,都給了長安人,乃至大漢人最大的震撼。

    十餘年下來,追隨雲氏腳步,已經成了長安勳貴乃至百姓們的一種習慣。

    夏侯靜相信,雲琅此番在涼州也一定會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當荒僻的涼州緊鎖著西域的咽喉,成為一個富庶之地之後,大漢國其餘邊州就會施行與雲琅在涼州相同的政策。

    一旦實施成功,大漢國的疆域將會不斷地向外擴張。

    原因很簡單。

    雲琅的政策並非是一成不變的,當涼州成為大漢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後,他對涼州的剝削力度就會逐漸放緩,想要彌補這一些損失,涼州的政策就會緩緩地向玉門關外拓展,換新一批的歸順者!

    直到無法拓展為止……

    回到茅舍的夏侯靜在童子的伺候下洗乾淨了滿是淤泥的雙腳,抬頭就看見了瑕丘江公。

    接過童子奉上的涼茶,痛快的牛飲了一碗,就迫不及待的對瑕丘江公道:「江公,你如何看待雲琅此人?」

    江公捋著鬍鬚道:「心中有奇謀可安天下,腹中膽量不足,說不上是英雄,卻也不能稱之為梟雄。」

    夏侯靜驚愕的瞅著瑕丘江公道:「江公真的認為此人膽略不足?」

    江公笑呵呵的道:「在當今陛下的麾下,有膽略不是一個優點。」

    「為何?」

    「因為當今天下,陛下一人有膽略就足夠了,好在天下鼎定,百姓人人思安,這就沒有了產生梟雄的土地。

    如果,天下百姓離心,如果有膽略的人太多,大漢將會分崩離析。」

    「如此說來江公居然成了莊子門徒?」

    瑕丘江公笑道:「我們這些人的存在,只會讓爭鬥變得更加凶險。

    一介莽夫不過百人敵,雲琅這種人堪稱萬人敵。

    我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跑來涼州這種荒涼的地方,與你一起給我谷梁一脈留下一些種子。

    雲琅在涼州施行的政策,雖然用心陰毒險惡,卻只針對羌人。這些天來我也審視過羌人這個族群。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羌人分佈之廣,人數之多,堪稱罕見啊。

    他們如今雖然開起來貧弱,可是數百上千年以來,他們生於斯長於斯,在涼州乃至西域甚至高山雪原上存活,只有其生存之道。

    這樣的族群現在缺少的就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物,如果有人能夠一統羌人,西北之地立刻就會出現一個不亞於匈奴的國度,這對大漢來說非常的危險。

    雲琅已經有目的的在吸納羌人,多少給了羌人一條比較容易活下去的路。

    只要抹掉羌人對自己族群的認知,說他們是漢人,又有誰能辨別出來呢?

    牧民如牧羊,一味地寬厚並非監管之道,雲琅的作為雖然看似抹殺了羌人的崛起之路,卻也算是出手善良,犧牲一兩代羌人,造福羌人後代,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夏侯靜並非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即便是聽了瑕丘江公的解釋,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

    淡淡的道:「事情可以做,我們甚至可以幫助雲琅歸化羌人,道理卻要說清楚,不能干了虧心事之後,還要塗脂抹粉,這不是老夫的做人之道。」

    瑕丘江公大笑道:「隨你,隨你,你可以寫進自己的書裡,事情卻是要繼續做的。

    既然雲琅已經給我們搭上了長門宮這條路,那就該好好地利用一下。

    老夫嘗聞長門宮富甲天下,如果不利用一下,也顯得我們過於無能了。

    在涼州修建三百所學堂,夏侯兄以為如何?」

    夏侯靜冷笑一聲道:「也好,我谷梁一脈的弟子既然無法在長安大比中勝出,來涼州教學餬口他董仲舒總不能不允許吧?」

    瑕丘江公嘆口氣道:「董仲舒剛愎自用,不給我們半點活路,看來,我們也只好在邊地求活了。」

    討論過後,不論是夏侯靜,還是瑕丘江公,又恢復了自己大儒的本色。

    重新點起了紅泥火爐,點了一把乾柴,就著火焰架上茶壺,準備泡茶,美美的享受一下雨後初晴的涼州美景。

    「去病兒飛天了?」

    劉徹抱著一隻茶碗,驚奇的問阿嬌。

    「是啊,昨天飛的,還從我長門宮上空飛過,那個大球似乎真的不錯,帶著去病兒飛出去老遠。」

    阿嬌點點頭。

    昨日裡,一顆巨大的綵球從長門宮上空低低的掠過,弄得長門宮雞飛狗跳的。

    如果不是大長秋及時稟報阿嬌,長門宮守衛幾乎要用強弩射擊這顆五顏六色的圓妖怪。

    「去病兒能飛,這就說明朕也能飛。」

    劉徹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知道你閨女去哪裡嗎?」

    阿嬌又給劉徹倒滿茶水之後用無所謂的口氣問道。

    劉徹瞅瞅被放在地上也不亂跑的劉髆,就好奇的問道:「去哪裡了?」

    阿嬌怒哼一聲道:「這時候應該被去病兒用繩子綁著掛在樹上!」

    「雲哲跟她綁在一起?」

    「何止,雲氏一屋子的小妖怪都被掛在樹上,包括,張安世跟金日磾!」

    聽說是被霍去病給收拾了,劉徹毫不在意的道:「他們幹了什麼事情,把朕的冠軍侯氣到這個地步?」

    「第二次偷竊去病兒的大球,你閨女是主謀!」

    劉徹聞言惋惜的道:「怎麼就失手了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3-6 17:41
    第一零九章清涼如水

    會飛的熱氣球對霍去病來說跟他的烏騅馬一般珍貴。

    以前,他喜歡騎著烏騅馬在大地上奔馳,現在,他更喜歡乘坐著熱氣球在天空飛行。

    只有獨自一人迎著高空凜冽的寒風大聲吼叫,高歌,吶喊,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匹狼,一匹孤獨的狼,而匈奴人就是他要狩獵的羊群。

    羊群沒有了,他這匹孤獨的狼也就要活不下去了。

    現在,雲琅給他裝上了一雙翅膀,帶他去了另外一個神奇的世界。

    熱氣球越飛越高,慢慢鑽進雲層,全身都被水汽包裹住,這讓霍去病的身體變得寒冷,他的心卻變得熱乎乎的……

    熱氣球繼續上升,穿過了雲層,看到頭頂上的那顆太陽,以及湛藍的天空,霍去病極度的失望。

    「原來雲層上面什麼都沒有……」

    原以為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的時候正是天上神靈鏖戰的時刻,原以為天空白雲朵朵,風和日麗的時候,正是美麗的仙女舞蹈,神靈飲宴的時候。

    結果,雲朵就他娘的是一片水汽,雲層上面冰寒徹骨。

    熱氣球輕輕地震動了一下,停止了飛行,霍去病朝轆轤上看過去,發現轆轤已經停止轉動了,那根用桑蠶絲編織成的堅固繩子已經放到了極致。

    關小了火焰,熱氣球開始慢慢的下降。

    「呀,冠軍侯升天了。」

    有幸看到這一幕的藍田張大了嘴巴,雖然她依舊被吊在樹上,卻並不痛苦,相比張安世跟金日磾霍一,霍三他們,年齡相對小的藍田跟雲哲被霍去病捆的跟兩隻蠶一樣,雖然吊在樹上,卻並不痛苦。

    「繩子繃緊了,霍伯伯該掉下來了。」

    曹信的話剛剛出口,就覺得不妥,旁邊的霍一,霍三對他怒目而視,霍三甚至探出腳來踢他。

    金日磾跟張安世兩個人是真的被吊著,而且是綁著雙手吊著,想要減輕痛苦只能用腳尖撐地。

    很明顯,他比張安世狼狽的多,因為,張安世的一隻腳套在他的腰帶上,還能借到更多的力,只是這樣做了之後,金日磾就越發的痛苦了。

    「狗日的,拿走你的臭腳。」

    張安世氣喘吁吁地道:「休想,我本來是看大將軍御風飛行的,是你把我害到這個地步的。」

    金日磾瞅瞅被吊在高處的藍田委屈的道:「公主的命令我還是要遵從的。」

    「你他娘的是長門宮宮奴,耶耶又不是,明明沒我的事情,你為何要誣陷我?」

    「我也不是宮奴,我是昌邑王從!」

    「這有什麼區別?」

    就在一群人吵鬧不休的時候,劉徹跟阿嬌打著黃羅傘蓋走了過來。

    劉徹先是瞅瞅那根繃的緊緊的由四個家將看守的蠶絲繩子,順著繩子一直看到天上,發現這條被染成黑色的繩子居然鑽進了雲層,就對阿嬌道:「他真的上天了。」

    阿嬌笑道:「等冠軍侯下來之後呢,我們問問他都看到了什麼!」

    劉徹笑道:「我保證,雲層上沒有什麼神仙!」

    「哦?陛下為何如此肯定?」

    劉徹正色道:「就不該有神仙!」

    「陛下很失望嗎?」

    劉徹搖頭道:「如果說能遇見神仙,也是朕遇到,不該是去病兒遇到。」

    阿嬌大笑道:「難道說神仙對您另眼相待?」

    劉徹輕笑一聲道:「朕富有四海,天地榮寵到了極致,難道還不能證明嗎?」

    阿嬌笑的更加大聲了,指著天空道:「反正等去病兒下來了,您也休想再飛上去!」

    劉徹點點頭有些惋惜的道:「讓朕拋開這大漢江山,去求仙道,這很難抉擇。」

    阿嬌瞅著皇帝認真的道:「您是一個把大漢江山看的比命還要重的人,這兩者很好抉擇!」

    劉徹嘆口氣,走到藍田身邊,伸出一隻手托著閨女的肚子,好讓她輕鬆一些。

    「父皇,如果不是張安世太笨,孩兒差點就得手了!」

    劉徹笑道:「以後還有機會!」

    「不用了,雲哲說他幫我做一個更大的。」

    劉徹瞅瞅羞臊的滿臉通紅的雲哲沒好氣的道:「要造就該早點造!」

    雲哲小聲道:「找不到猛火油,不知道爐子構造。」

    劉徹淡淡的道:「問你父親要,就說是朕說的。」

    「耶耶說了,不許我碰猛火油……」

    「朕說可以,就可以,你若是不幫藍田造這個大球,等你父親回來,朕把他也吊起來。」

    聽皇帝這麼說,雲哲無奈的垂下了腦袋。

    不論是劉徹,還是阿嬌都沒有把這些人從樹上放下來。

    很明顯,霍去病對這些人用的是家法,既然是家法,不論藍田的身份有多麼的尊貴,皇帝,阿嬌也不能越俎代庖。

    這是對霍去病的尊重。

    「去病兒下來了!」

    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阿嬌立刻告訴了劉徹。

    劉徹抬頭看了許久,感慨的道:「如果不是朕親眼所見,實不能相信人真的可以飛到天外。」

    「神仙呢,其實就是一個念想,您不必作真。」

    劉徹見綁在閨女身上的繩子很是講究,不但不會給閨女造成痛苦,還像一張網一樣托著閨女,就鬆開了手,來到那根繩子跟前仔細的研究。

    他探出手彈了一下繩子,指頭粗的繩子居然發出『嘣』的一聲響。

    再看看兩個用力搖動轆轤受精繩子的家將,對阿嬌道:「京城裡出現了一塊金包玉。」

    阿嬌笑道:「很稀奇嗎?」

    劉徹笑道:「金子跟白玉都不稀奇,問題就在於這塊美玉被金子包裹,且是天造地設的。」

    阿嬌撇撇嘴道:「這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如果那塊白玉裡面還有一汪水,一棵活著的苗呢?」

    「這不可能!」阿嬌斷然下了定語。

    劉徹搖頭道:「是真的,現如今就在朕的桌案上!」

    「誰給你送來的?」

    「皇后!」

    「衛氏又是從哪裡得到的?」

    「有人給她獻寶!然後,她就讓據兒獻給了朕,還說什麼天下至寶有德者得之!」

    阿嬌皺眉道:「據兒自稱有德者?」

    劉徹淡淡的道:「他可沒有這樣說,只說自己不配得到這樣的寶貝,就送到朕的跟前了。」

    阿嬌點點頭道:「總算是干了一件明白事情!」

    劉徹嘆口氣道:「可憐衛氏一片苦心啊……」

    聽劉徹這麼說,阿嬌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連忙問道:「不妥嗎?」

    「沒有什麼不妥,皇后安排事情還是很有章法的,雖然這塊寶玉是她得到的,她讓據兒獻給朕,雖說有些小氣,卻也說的過去。

    問題就在於,據兒告訴朕那塊玉石中的水是天賜神水,飲之可以延年益壽!」

    阿嬌的眼睛都要凸出來了,良久才牙痛一般的吸著冷氣道:「他怎麼敢……」

    劉徹抬頭瞅著緩緩下降的霍去病,搖搖頭道:「據兒還沒有戕害朕的意思。

    他只是太急功近利了。」

    說完話,劉徹就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這種事即便是阿嬌也無話可說,天底下的事情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同樣的一件事情,辦好的是他,辦不好的也是他。

    霍去病乘坐的熱氣球緩緩地落在地上,他從籮筐裡跳了出來,才要向皇帝行禮,皇帝就擺擺手道:「你去了天上,怎麼把自己弄的濕淋淋的?難道說你進了天河?」

    霍去病笑道:「啟稟陛下,雲彩不過是一團水汽,微臣在水汽中穿行,自然弄的濕淋淋的。」

    「沒看到神仙?」

    霍去病皺眉道:「雲彩之上依舊是藍天,太陽,哪來的神仙!」

    劉徹點點頭,朝侍衛在他後邊的隋越道:「你再上去看看!」

    隋越二話不說,就重新跳進了籮筐,有冠軍侯作模樣,他並不害怕。

    霍去病朝家將們吩咐一聲,立刻就有人重新更換了爐子,還有人教隋越如何使用爐子。

    皇帝跟阿嬌來了,霍去病就很自然的免除了那些被他掛在樹上的幾個害人精。

    藍田剛剛得脫,立刻就朝籮筐跑去,攀著籮筐高大的邊沿就要爬進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17:33
    第一一零章劉徹的要求很高

    隋越不敢碰藍田,因為藍田告訴他,敢碰她,回頭就讓他去雲氏養豬。

    阿嬌只要碰一下藍田,藍田就會大聲嚎叫,劉徹在一邊笑眯眯的,一個勁的誇獎自己閨女有他的風範。

    藍田當然是不能上天的。

    當雲哲把藍田從熱氣球籃筐上撕下來之後,隋越這才能順利的上天。

    而劉徹卻對雲哲非常的不滿,讓鐘離遠,把雲哲,藍田丟進他的馬車,準備看完隋越升天,就帶他們兩個回未央宮。

    隋越升天的過程也不過一個時辰,等他從天上下來的時候劉徹已經帶著雲哲,藍田離開了。

    他僅僅看著隋越飛上了天空,就不再等待結果了。

    阿嬌見皇帝走了,她就沒興趣留在霍去病這個滿是兵器的破園子裡,至於在天上飄的隋越,她更加的不在乎。

    穿著夏天衣裳的隋越從天上下來之後,哆哆嗦嗦的從籃筐裡爬出來,瞅著空蕩蕩的後花園,哀嘆一聲,就跳上一匹馬,趕緊回宮去了。

    雲哲坐在未央宮光滑的地板上一動都不敢動,所有的宦官,宮娥全都在看他,藍田到了未央宮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東看看西翻翻,不一會,就往雲哲的懷裡塞了不少東西。

    雲哲很想把東西都丟出去,卻被藍田死死的按住,不准他丟掉一件。

    眼看著藍田要把皇帝桌案上的青玉鎮紙也要往雲哲懷裡塞,在一邊皇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對藍田道:「燈架上的寶石其實很不錯。」

    藍田看看衛子夫道:「要錢財未免流於下成,我喜歡父皇桌案上的東西。」

    藍田的一句話,讓衛子夫俏臉微紅,見皇帝沒有看她,就柔聲對藍田道:「就要用晚膳了,你喜歡吃什麼?今天有上好的羊肉。」

    藍田奇怪的看著衛子夫道:「我今天應該吃素!」

    「為什麼?」

    「今天是初一啊!」

    「為什麼一定要在初一吃素呢?」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一年如此,一月亦當如此,初一,十五茹素是因為人的血脈運轉有序,開始的時候血脈運轉不暢,自然不能進葷腥,到了中間,又到了血脈運轉最快速的時候,這時候也不能進葷腥,否則會讓人生濁氣。」

    衛皇后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問雲哲:「你也如此?」

    雲哲搖頭道:「這是藍田的家訓,我家不一樣,沒有這麼多的規矩。

    母親只要求我不可飽食,不可飢寒。」

    衛皇后無奈的搖搖頭又對藍田道:「你可以陪你父皇用膳。」

    藍田立刻走到劉徹身邊,規規矩矩的行禮道:「父皇可否准允孩兒與父皇一起用膳?」

    劉徹停下手中筆笑道:「准了,雲哲賜食。」

    藍田笑的很開心,感謝過父親之後,就問雲哲:「看到你喜歡吃的就告訴我,我拿給你。」

    衛子夫在邊上輕嘆一聲道:「還是阿嬌姐姐會教養孩子。」

    劉徹抬頭道:「據兒也是學過的,只是他不喜歡遵從。」

    「好些規矩妾身都是現學現賣,哪裡能約束得了據兒。」

    「你讓他小的時候沒有吃過苦,長大了自然就無所顧忌,這是你的過失。」

    衛子夫勉強笑道:「現在學也來得及,前幾日獻給陛下的那方金包玉就是這孩子改正的例子。」

    當衛子夫滿懷深意的看向那尊金包玉的時候,驚駭的發現,藍田正墊著腳尖去夠那尊美麗的金包玉。

    「小心!」

    「小心!」

    帝后二人一起發現藍田正在干的事情,齊齊的喊了出來。

    藍田的手一抖,金包玉從架子上翻下來,先是撞在藍田的肩膀上,然後,藍田就被雲哲猛地拖開了,衛子夫驚駭欲絕的發現,那尊金包玉重重的砸在一塊白玉板上……

    藍田被眼前的事情嚇呆了,轉過頭就撲進雲哲的懷裡不敢再看。

    劉徹扯開閨女的衣衫,見她的肩頭僅僅是破了皮,就衝著發呆的衛子夫吼道:「傳御醫。」

    衛子夫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命宮娥帶御醫過來。

    等御醫檢查過藍田的傷勢之後,發現沒有大礙,劉徹這才蹲在那尊金包玉跟前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上面的白玉已經摔裂了,裡面的那棵碧綠的植物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暗黑色。

    清澈的水,也沒了清澈透明的模樣,渾濁一片。

    劉徹瞅著滲出來的水珠嘆了口氣。

    衛皇后驚駭欲絕,結結巴巴的道:「妾身不知……」

    劉徹撫慰衛皇后道:「我自然知道……不僅僅是你不知道,就連據兒也不知道,他只想順應朕的求道之心,說一些吉祥話,加重他在朕心中的地位。」

    衛皇后連連點頭。

    劉徹笑道:「這東西是天生地長的,我們就試驗一下,看看有沒有據兒說的那麼神奇。」

    衛皇后連忙道:「這水不潔。」

    劉徹大笑道:「你以為朕會喝嗎?鐘離遠,牽一隻羊過來。」

    鐘離遠牽來了一隻羊,羊在舔舐了白玉板上的水珠之後,就毫髮無傷的離開了,既沒有馬上暴斃,也沒有變得精神百倍。

    就像飲用了一點普通的水罷了。

    劉徹惋惜的瞅著破碎的金包玉,嘆口氣道:「挺好一件瑰寶,這就沒了,藍田呢?」

    等他回頭再找藍田的時候,發現她跟雲哲已經跑出很遠了。

    劉徹指指他們的背影,對鐘離遠道:「送他們回長門宮。」

    鐘離遠立刻就追了上去。

    衛皇后幽幽的道:「即便這時候妾身非常生氣,也不會把怒火發洩在這兩個孩子身上。」

    劉徹淡淡的道:「你不會,據兒就難說了,一件無心之失的事情,他會解讀出別的意思出來。

    告訴據兒,忘了這件事。」

    衛皇后蹲身施禮道:『臣妾遵命!」

    劉徹又道:「藍田打破了朕的心愛之物不能不罰,責付玩伴雲哲,命他給朕重新拿來一件瑰寶,否則……哼哼哼!」

    衛皇后陰沉著臉道:「這樣的瑰寶他雲氏可沒有。」

    劉徹笑道:「你也太小看雲琅了。」

    衛皇后詫異的道:「小看了?」

    劉徹只是笑笑,終究沒有告訴衛子夫雲琅與始皇陵的關係。

    大漢執掌天下不過百年,而前秦延續了足足數百年,更不要說前秦一統天下之後,六國珍寶全部為前秦所得。

    雲琅身為大秦國最後一任太宰,未必就拿不出一兩件奇珍異寶。

    兩個惹了禍事的少年,坐上馬車,馬伕死命的趕路,天色剛剛擦黑,兩人就回到了長門宮。

    阿嬌聽了鐘離遠的稟報之後,先是勃然大怒,準備懲罰藍田,等鐘離遠走了之後,阿嬌就在藍田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然後對剛剛學會說一兩句簡單話語的劉髆道:「以後要謝謝你姐姐,她從現在就開始幫你了。」

    劉髆報以一聲傻笑。

    阿嬌搖搖頭道:「又是一個沒見識的,兩歲到三歲正是孩子學說話的時候,這個李氏怎麼搞的,劉博都三歲了,還跟一個傻孩子一般。

    藍田,雲哲,兩歲半的時候都能背詩了。」

    回頭看看正在分贓的藍田跟雲哲,阿嬌嘆口氣,抱起劉髆眼對眼的教他說話。

    順便思考一下幫雲哲賠給皇帝一件什麼寶貝比較好。

    從天上回來的霍去病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一個愛好了,那就是喝酒。

    他喝酒的時候一般不允許別人在身邊,即便是妻子也不成。

    當然,曹襄來的時候是沒有這些禁忌的。

    「陛下今天居然能忍住不去天上看看,真是奇怪啊。」

    曹襄喝了一杯酒,吐吐舌頭,霍去病這傢伙喝的都是雲氏拿來的烈酒,狠辣。

    「陛下不可能上去的。」

    曹襄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隨便說說,我們出的這道題本身就是一個選擇題。

    陛下選擇不上去,就說明陛下並沒有求道的心思,他只希望獲得長生。

    不過呢,就在今天,那塊金包玉被藍田無意中給毀掉了,琥珀裡面的青草灰飛煙滅,裡面的水,被一隻羊吃過之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又說明,陛下很想求長生,又對所有長生事物持懷疑的心思。

    總之,陛下就想要一場又安全,又能長生的寶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17:33
    第一一一章天下

    「以前呢,我們以為中原就是天下,現在,我們才知道中原不過是大地一隅。

    想要平天下,卻只會給自己找麻煩,馬蹄所到之處,雖然能震懾敵人於一時,終究不能守。

    就算能守,也會滋生出禍害來。

    所以,大漢現在的版圖就是我們能力的極致。

    去病,你已經立下了不朽的功勛,沒必要整日裡悶悶不樂。」

    曹襄說了一大堆話,霍去病並不在意,他在磨刀石上噴一口酒繼續磨自己的短刀。

    「說話啊,我在等你回話呢。」

    曹襄哪有霍去病這樣的養氣功夫,見他長久不說話,就顯得很是急躁。

    「我整日裡忙碌得很,哪有功夫傷心!」

    「比如呢?」

    「我今日上了雲彩之上,前日飛翔了六十二里路,大前天測試了風向,做記錄,忙的不可開交。」

    「可是,嫂夫人……」

    「她想多要幾個孩子,我認為已經夠了!」

    曹襄問的無禮,霍去病卻回答的非常乾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曹襄大駭,每當霍去病說出這種無情無義的話的時候,他都會幹出讓世人震驚的事情。

    「陛下求長生執念不改,這是不成的,既然高天上沒有神仙,我就準備去華山看看。

    如果我踏遍華山也不見仙人蹤影,那麼,陛下是不是就該死心了呢?

    我霍去病侍奉的皇帝萬萬不能如同始皇帝一般落得一個萬世嘲笑的結果。」

    「華山,阿琅去過,上面什麼都沒有,不見弄玉,不見肖史,不見紫鳳,不見赤龍,你沒有必要……」

    曹襄連忙勸誡,華山險峻至極,猿猴難以攀援,人如何能上去,就算是雲琅,聽說也僅僅抵達北峰而已。

    「有必要,阿琅做事虛虛實實讓人無法猜度,陛下未必肯信他的話,只有我親自走一遭,回來告知陛下,陛下才會相信,才會絕了長生執念。

    好好地去泰山封禪!完成他身為帝王最重要的一步。

    當年,我追逐匈奴遠到狼居胥山,在那裡起了勒石記功的心思,後來想起阿琅的警告就作罷了。

    我舅舅當年在燕然山勒石記功,回來之後就大呼後悔,你們如今只看到陛下在求長生,準備換太子,唯獨就沒有想到陛下對我們已經極為忌憚了。

    劉據都能看出,我舅舅在陛下面前的話語權在減少,你們怎麼就看不清楚呢?

    自從我大漢開始北征,所有領兵打仗的統帥大多不得好死,唯有我舅舅與我苟活至今。

    一個閒居門庭寸步不離家,一個整日裡搬弄熱氣球心無旁騖。

    泰山封禪,陛下已經推辭兩次了,總說自己德行不夠,阿襄,你來告訴我,陛下驅逐了匈奴,統一了天下,讓大漢至今國泰民安,何來德行不夠的事情?

    唯一不夠的地方就在於勒石燕然這件事,陛下一日不封禪泰山,勒石燕然就輝煌的讓人無法忘記。

    封禪泰山,陛下看樣子要做到三辭,而後才開始這場與天人的對話。

    世上有神仙跟沒有神仙對陛下來說非常的重要。

    所以說,這些天我一直在做準備,等待最適合的風向,我就會駕馭熱氣球飛向華山,代替陛下去求仙問道。」

    曹襄長嘆一聲道:「我們已經卑微到塵埃裡去了啊……」

    霍去病大笑道:「想要痛快,簡單,你我重新被甲與陛下痛痛快快的大戰一場,雖然不敵,也能把胸中所有的怨氣一朝清洗乾淨。

    問題是,這種事你我做的出來嗎?

    既然不忍心生靈塗炭,不忍心剛剛走上正途的大漢重新烽煙四起,那麼,我們就低下身子去,繼續侍奉我們的君王。

    你要知道,我們卑微,不是為了自己的這條命,更不是貪戀什麼榮華富貴。

    而是為了天下!」

    曹襄苦笑一聲道:「天下人多負心之輩……」

    霍去病哈哈大笑道:「耶耶做事只求無愧於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他們知道做什麼?

    難不成耶耶還要叫他們來憐憫耶耶不成?

    耶耶領兵作戰是為了天下太平,歸來俯首忍耐也是為了天下,本心不失去,誰敢說耶耶不是一條好漢?」

    曹襄被霍去病的一番話驚呆了。

    他頭一次發現自己對自己的兄弟居然如此的陌生。

    自從他回來,人們只知道他變得消沉,變得無所事事,甚至對夫婦敦倫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了興趣。

    很多人以為霍去病這樣的猛將離開戰場之後就已經死掉了,以為他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已經消磨殆盡了。

    卻不知他的本心從未改變過,依舊在做自己想做,應該做的事情。

    他的胸懷就像大海,星空一般寬廣。

    這樣的人,他不是好漢,誰是?

    曹襄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三兩步來到熱氣球邊上挑進籃筐,衝著霍去病笑道:「我陪你去!」

    霍去病抓著曹襄的肩膀就把他從籃筐裡提出來,頓在地上道:「你連鞦韆架都不敢上,誰敢指望你上天。」

    「籃筐很大,我可以縮在一邊,真的,只要不讓我看底下,我不害怕,就像我跟你上戰場一樣。」

    「不看底下,我要你幹什麼?」

    「我有一雙好耳朵,可以幫你聽鳳鳴,龍吟,甚至是肖史吹簫,弄玉唱歌的聲音。

    說好了,帶上我。」

    霍去病笑著拍拍曹襄的肩膀道:「你就不要去了,那對你是一場折磨。

    我記得你跟阿琅來受降城找我的時候你是什麼模樣,你把自己打昏了,被人帶著來到我身邊。

    一世人兩兄弟,沒那麼多的客套話,出生入死一次就足夠了。」

    曹襄見說服不了霍去病,就指著月亮門外的內宅道:「即便是你老兄志存高遠,也不能冷落妻妾。

    你說你是為了天下,那麼,你就該知道她們也是天下的一部分,莫要厚此薄彼。

    你來照顧天下,我就幫你照顧好你的家!

    至於我舅舅要不要求長生,我們不去管他,江山是他的,他如果喜歡誤入歧途,關我們屁事。」

    霍去病長吸一口氣道:「姜尚《六韜》中說得好,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曹襄大笑道:「別誤解姜尚的話,他後面還說『有德者居之』。

    我舅舅早就說他就是天下最有德行的人,所以這天下還是他的。

    你要是不信這句話,立刻就會刀斧加身!

    到時候不信也得信!」

    說到咬文嚼字,霍去病這個只是粗讀兵書的人,如何能是曹襄這種博覽群書人的對手。

    沒幾句話,就被曹襄推推搡搡的弄進了月亮門。

    他自己對著天上的明月,痛快的喝乾了一大壺烈酒,醉醺醺的對家將道:「我們去萬花閣,看看哪裡是不是真的有一萬朵花可以採摘。」

    家將不敢違抗,兩人架著曹襄上了馬車,趁著月色,就向不遠處的富貴城奔馳而去。

    即便是半夜,富貴城依舊燈火輝煌。

    無數的燈火將這座城市照耀的如同白晝,即便是半夜,這座城池卻沒有睡著,街道上遊人如織,街道邊上的酒樓中,依舊非常的熱鬧。

    酒香,肉香,脂粉香氣夾雜著喧鬧聲中,即便是已經喝醉了的曹襄。

    也睜著朦朧的醉眼,看著這個如夢似幻的世界吶吶自語道:「這大好世界,誰會捨得毀掉呢?」

    說罷,就從馬車上跳下來,搖晃幾下才站穩,揮舞著寬袍大袖就在街道上舞蹈起來。

    一邊舞蹈一邊醉醺醺的向遇到的每一個人大聲叫道:「來啊,舞起來啊,舞起來啊,盛世來之不易,千萬,千萬,莫要損毀掉……

    來啊,來啊,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舞起來,快活起來,我請你喝最好的酒!」
V123210 發表於 2019-3-8 06:53
    第一一二章董仲舒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清晨,曹襄醒了。

    從一堆白嫩的肢體糾纏中爬出來,赤裸著身子瞅著窗外那一輪紅日。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朝陽了。

    今日的朝陽比自己記憶中的朝陽更加的好看,嫣紅的如同被胭脂塗抹過的嘴唇。

    一個美麗的如同妖精一般的胡姬如同蛇一般纏繞上來,曹襄笑道:「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胡姬能聽懂曹襄的話,很體貼的給他端來了一碗滾燙的羊湯。

    曹襄瞅著碗裡的羊寶貝,嘆了口氣,就大口的喝湯吃肉,一碗大補湯下肚,渾身暖和。

    洗漱過後,他就施施然的下了萬花閣。

    他的家將們就跟在他身邊,一個個看起來很有精神,昨晚,曹襄在荒唐的時候,家將們卻在為他宿衛。

    富貴城是一個不夜城,也是一個不知道休息為何物的城市。

    夜晚奢華的生活痕跡還沒有散去,新的一個嘈雜的白日又到來了。

    慵懶的婦人提著淨桶打開家門,在門口的小水渠裡涮洗過後,就打著哈欠回到了家裡。

    不一會,大門又開,睡眼朦朧的孩童背著書包從家裡走出來,無精打采的向學堂踱步。

    賣熱湯,熱餛飩的小商販跟前已經排起了長隊,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叫喚著昨日的見聞。

    一碗熱羊湯不足以讓曹襄果腹,他尋找了一家排隊人最多的商販。

    家將們攆走了一些食客,伺候曹襄坐了上去。

    一碗熱餛飩,兩根酥香的油條,一大碗豆腐花,再一次進了曹襄的肚子。

    擦拭過油光光的嘴巴,曹襄再次抬頭,太陽才升高了不到一丈。

    只是沒有剛才看起來那麼紅豔。

    潮濕的熱浪從地上升起,不一會,曹襄就汗流浹背了,他推開了家將們手中的大傘,摘掉帽子,光著頭就興沖沖的在大街上漫步。

    自從昨日裡跟霍去病談話之後,他覺得自己這些年過的很虧,整日裡都是在勾心鬥角,活的顫顫巍巍的,還真的沒有認真看過這個有自己參與創造的新世界。

    太陽升高一丈之後,一陣陣急促的門板碰撞聲,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

    這個時辰,是大漢錢莊,銀行開門的日子,每一個看門人都會準時在這個時候打開大門。

    卸掉門板之後,四個穿著藍色衣衫的武士就從大門裡魚貫而出,很自然的分成兩排,握著刀柄,如同石翁仲一般站在門外。

    然後,每家錢莊的大門裡就會走出一個或者胖,或者瘦,或者不胖不瘦的掌櫃。

    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是燦爛的,齊齊的露出八顆牙齒,優雅的抱拳祝賀自己的同行們今日生意興隆。

    曹襄王八一般的橫著從錢莊街道上走過,那些掌櫃的們就齊齊的彎下腰,希望這位尊貴的人可以走進自家的錢莊。

    路過自家錢莊的時候,曹襄眼皮子都沒有抬,絲毫不顧掌櫃的失望的眼神,繼續向太學街走去。

    很自然,太學對面就開著一家比萬花樓還要龐大的花樓,這裡是蜀中商賈們的產業。

    據說跟雲氏還有一絲聯繫。

    因此,曹襄從來都不去這裡。

    不過,他認為這家花樓的掌櫃很聰明。

    把花樓開在太學旁邊也算是長了一雙慧眼,畢竟,最喜歡去青樓的人,除過曹襄這樣的紈袴之外,就是太學裡的那些多情的太學生們。

    清晨時分,那些睡得很晚的女子們還在夢想,一些太學們卻必須以最大的毅力逼迫自己起來。

    每日清晨的報名,對他們來說非常的重要,兩次點卯不到,就會被清除出太學,這是一條厲禁,不容違反。

    穿過一座巨大的門,曹襄就算是進入了太學,道路兩邊都是高大的柳樹,人走在路上,需要不斷地撩開垂下來的楊柳枝。

    這讓曹襄的頭髮有些散亂,其中一綹頭髮從頭上垂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

    過了楊柳街,曹襄的耳朵裡就灌滿了學問。

    左邊有隨韻的《新書》,右邊有悲憤的《天問》,向前看,有人握著一卷書踽踽獨行,向後看,有人舉著一根錘繩正在對日觀察。

    無論如何,被學問包圍的曹襄心中依舊波瀾不興。

    荷花池就在眼前,曹襄丟下家將跳上一葉扁舟,站在船頭的船伕撐一下竹篙,扁舟就飄飄蕩蕩的進入了藕花深處。

    藕花深處有肥鵝,麻鴨,一群群一堆堆的在捕食水中的雜魚,偶爾遇到一條大的,就會驚起大片的水花。

    一隊晚走的天鵝踩著水花從荷花池飛起,斜刺裡鑽進了湛藍的天空,不大功夫就變成一團黑點,飛向遙遠的北方。

    曹襄看的眼睛都酸了,目送天鵝去了北方,正要吟詩一首,扁舟卻微微的震動了一下,就聽船伕低聲道:「貴人,已經到了董公處。」

    曹襄收回凌亂的目光,背著手下了扁舟,施施然的來到一個背對著他的老叟身邊,喘口氣,坐了下來。

    「昔日姜太公垂釣渭水之上,是因為有志難伸,董公清晨垂釣碧溪,又是為了什麼?」

    披頭散髮的董仲舒呵呵笑道:「無他,飽腹爾。」

    曹襄又道:「董公可知我今日經歷了什麼?」

    董仲舒道:「日新,日新,日日新,人活一日當有所得,否則,豈不是虛擲歲月?」

    曹襄扳著指頭道:「某家昨夜夜宿萬花樓,喚來萬花共眠,今晨,我背對朝陽穿越了整個富貴城,吃了餛飩,油條,豆腐花,看了倒淨桶的民婦,見了去學堂的幼童,見了錢莊開門,見了從青樓歸來的太學生,又見了游魚,荷花,肥鵝,麻鴨,天鵝,歷經重重劫難,這才來到董公身邊。

    董公有何可以教我?」

    董仲舒頭都不回的道:「君侯富貴已極,尊榮已極,功勛已極,且名滿天下,今日又渾渾噩噩以仙人之姿遊歷人間,見老夫時已經心如止水,這天下該經歷的君侯已經經歷過,想要更進一步,當重頭再來!」

    曹襄沉默片刻,堅決的搖頭道:「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即便是不快活,也斷然不能走回頭路。

    雲琅說的好,耶耶前進一步容易嗎?即便是前路不好走,有刺,有荊棘,耶耶也需要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哪怕是一條道走到黑,耶耶也不後悔。」

    董仲舒冷笑道:「想要更進一步,就要讓陛下更進一步,否則,陛下就是你們的道路的盡頭。

    想要陛下更進一步,那就要封禪泰山,焚表祭天,昭告天下,吾皇於功業一道已經遠勝三皇五帝,當進大皇帝位。

    如此,我等彎著腰在人間苦苦堅持的人,才有空間挺直腰板。君侯以為然否?」

    曹襄點頭道:「正該如此,前兩請都是董公牽頭,這第三次勸諫陛下封禪泰山,就由我等牽頭如何?」

    董仲舒大笑道:「君侯準備貪天之功為己有嗎?」

    曹襄笑道:「某家見董公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就只好自告奮勇了。」

    董仲舒嘆息一聲道:「三請,陛下必然會同意,就不勞君侯大駕了。」

    說著話,董仲舒提起來魚鉤,一尾一尺長的紅鯉魚就被他從水中提出。

    他並不忙著把這一尾魚從魚鉤上取下來,而是任由這尾魚在魚鉤上掙扎。

    直到鯉魚漸漸沒了力氣,這才把它從魚鉤上解下來,用幾根茅草穿了魚鰓,收起魚竿,提著魚向自己居住的茅屋走去。

    曹襄站起身,朝快要進門的董仲舒喊道:「三天,三天後我將上本奏請陛下封禪泰山。」

    董仲舒大笑道:「你不敢!」

    「我有何不敢?」

    「因為你不配!」

    「某家累世公侯!」

    「你曹氏,雲氏,霍氏想要奏請陛下封禪泰山,再過一百年或許有此資格。」

    曹襄嘆口氣道:「既然你知道大家的日子都過得苦不堪言,為何不能盡快為大家抬抬房頂,讓我們都直起腰來生活?」

    董仲舒停在門口,回頭看著曹襄道:「除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V123210 發表於 2019-3-9 11:33
    第一一三章每個人都沒有閒著

    曹襄小心的挽好髮髻,用一枝青玉簪子將髮髻固定好,撿起董仲舒留下的魚竿繼續釣魚,似乎沒有離開董仲舒居住的這座小島的想法。

    他沉得住氣,董仲舒更是一位不動如山的大行家,兩人隔著一扇窗戶,一個看書,一個釣魚,當然,在不遠處還有一個童子正在剖魚。

    因為餌料豐富的緣故,經常打魚窩子,董仲舒居住的小島邊上,很容易就能釣到魚。

    不一會,曹襄就釣起來了七八條魚。

    瞅著魚簍裡的那堆魚,曹襄忍不住笑了,對正在讀書的董仲舒道:「是不是每當有客人到來,你就會坐在這裡釣上來一條魚?」

    董仲舒冷哼一聲。

    「是不是遇到你想見的人,你就會說,佳客落足,就有一尾魚自願上鉤以身待客。

    要是來人你不想見,就會怎麼說?」

    董仲舒怒道:「不見!」

    曹襄點點頭,覺得董仲舒說的很對,以前他來這座島的時候,總會受到董仲舒用鮮魚招待,那時候自然是嘉賓。

    自從雲琅在涼州跟夏侯靜一起合謀辦學,他再來這座島自然就不會受到好招待了。

    「董公未免太小氣了些。」

    董仲舒放下書本,壓抑著怒火道:「雲琅……」

    不等董仲舒把話說完,曹襄就大笑道:「公羊學,谷梁學都是儒學,董公同室操戈何其速也!」

    董仲舒並沒有被曹襄一句話就激動的失態。站在窗前道:「大好年華,若不能成千秋之業,就是蹉跎了歲月。」

    曹襄輕笑一聲,又把一尾魚甩上岸,輕聲細語的道:「陛下運籌天下之力剿滅匈奴之後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這中間還有衛青,霍去病,雲琅等人戮力作戰之功,更有長門宮,雲氏以及群臣百姓努力製造財富,為大軍供應足夠的軍糧,物資之功。

    這兩者缺一不可,曹襄不才,也曾深入虎穴,為大漢作戰,幾次險死還生……

    董公不但坐享其成,還要分享太平盛世這方酢肉上最肥美的一塊,還享用的如此霸道,試問天下誰能佩服?」

    董仲舒被曹襄的話給氣笑了,從窗戶裡探出半個身子道:「老夫不是漢人,不能安享這太平盛世?

    你們做的事情讓天下人有了一個平安的家園。

    而老夫做的事情則可以讓大漢國祚綿延千萬年,孰輕孰重,平陽侯不會不知吧?」

    曹襄眼看著那條蹦跶的魚不再蹦跶了,就笑道:「我只是在想,我們怎麼就不能平安過日子呢?

    你想要說服諸子百家,為何不用嘴巴,一定要用刀子呢?」

    董仲舒哈哈大笑道:「老夫且看你們如何用嘴巴說服太子,讓昌邑王上位!」

    曹襄搖頭道:「我們真的沒有參與到奪嫡一事中。」

    董仲舒冷笑道:「陛下准許你們置身事外嗎?」

    「就是如此,我才希望董公能夠盡快發起第三次動議,請陛下封禪泰山。

    讓陛下獲得大圓滿之後,或許心中就會有那麼多的想法,如此,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把自己的餘生快些弄完。「

    「讓雲琅放棄支持夏侯靜他們,老夫就發起動議。」

    「不可能,你們不願意去涼州,而涼州又必須盡快歸化,沒了夏侯靜他們,歸化之事就談不到什麼進度。

    董公,公羊一脈大勢已成,就不要在意那些犄角旮旯裡的事情,傾盡全力快些穩固中原才是大事。

    如果董公不願意發起動議,曹氏或許可以從中穿針引線,發動諸子百家上本,動議陛下封禪泰山。」

    說完話,就從魚鉤上摘下那條死魚丟進魚簍裡,笑眯眯的道:「給董公加道菜!」

    曹襄再次跳上扁舟,就聽董仲舒在後面高聲道:「你們已經等不及了是吧?」

    曹襄擺擺手道:「如今勳貴們一個個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再不松口氣,大家都會窒息而死。」

    「陛下去封禪泰山,太子就會監國是吧?」

    曹襄的身子抖動一下,迅速就站穩了身子高聲道:「你想差了。」

    董仲舒目送曹襄遠去,此時,童子正好烹製好了那條魚。

    他吃了一口,索然無味。

    不僅僅是曹襄覺得這個鮮活的世界已經變的死氣沉沉,就連董仲舒這個強力推進儒學的先鋒,也覺得這兩年大漢朝少了一些什麼東西。

    往日裡,有匈奴人為患,雖然此時的匈奴已經被大漢國壓制的龜縮在北海一帶牧羊。

    大家口口聲聲還是剷除匈奴……

    現在,匈奴跑去了西天!

    大漢人的感覺並沒有預期的那麼好,就像眼看著自家的羊跑到天邊再也回不來了一樣,心中滿滿的全是失落。

    有時候,董仲舒也會問自己,大漢國的將來到底會成什麼樣子?

    鏖戰了數百年的春秋,戰國結束了,終結了戰國的大秦也覆滅了,戰爭的烈度總體上是在不斷地降低。

    現在,最後一個敵人也跑了。

    彪悍善戰的大漢人不懂得如何享受沒有敵人的日子。

    面如冠玉的司馬相如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老農。

    在跟雲琅一起共事的日子裡,他度日如年。

    重新回到長安之後,他看著繁華的長安恍若隔世。

    在走進未央宮之前,他用手按著胸口,生怕懷中的哪一篇文字會不翼而飛。

    這是他抵達梁園的通行證。

    「朕聽聞涼州如今已然物阜民豐了?」

    劉徹無視跪拜在他腳下輕輕啜泣的司馬相如,眼睛看著天空輕聲問道。

    司馬相如擦試一把眼淚連忙道:「漢人確實如此!」

    劉徹點點頭,收回目光看著司馬相如道:「這麼說,羌人那裡並不安穩?」

    「永安侯有意挑撥羌人部族相互廝殺……」

    「他們如今廝殺累了嗎?」

    「已經平息下來了,微臣離開武威郡的時候,永安侯派駐在外的李陵大軍已經回防姑臧城,只是……」

    「很好地治理地方的手段……雲琅沒有讓朕失望,你還想說什麼?」

    「獨石城!陛下,獨石城是一座用石頭雕刻出來的堅固城池,該是天下第一堅城!」

    劉徹無聲的笑了,朝司馬相如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司馬相如心中雖然不甘,還是乖巧的離開了未央宮,他懷中還裝著自己新近抄寫的詩賦,皇帝當初派他去武威郡目的就在於一篇上佳的詩賦,歸來之後,皇帝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這讓司馬相如何等的失望。

    司馬相如退下之後,偏殿邊上的一道簾子就被宦官給拉開了,狹窄的樑柱中間,跪坐著一個面目黧黑的中年漢子。

    「田千秋,你來告訴朕,獨石城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田千秋俯身拜倒道:「一座真正的堅城,若是由猛將統御,堅不可摧!」

    劉徹笑道:「這世上的堅城多了,無論是函谷關,還是大梁城,亦或是衛青他們整飭的雁門關,都不過是一座城關而已。

    田千秋,一個人怎麼樣才能做到沒有私心的侍奉他的君王呢?「

    田千秋驚慌失色,連連叩拜。

    劉徹輕笑一聲道:「司馬相如與雲琅有奪妻之恨,你與雲琅有奪親之仇,你們眼中的雲琅自然是邪惡的。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完全是因為在你們的眼中,雲琅是強大的,你們對他毫無辦法。

    在朕的眼中,雲琅不過是朕的一個臣子而已。

    你們覺得雲琅只要佔據了獨石城,就是心懷不軌的表現,在朕的眼中,看到的卻是我大漢河西之地終於有了一個可以稱之為重鎮的地方。

    有了這座重鎮,即便是陽關,玉門,敦煌,酒泉,張掖這些地方全失,還有獨石城可以抵擋來自荒原沙漠的強敵。

    雲琅給大漢修建了第二道防線。

    他是有功的!」

    田千秋咬咬牙道:「微臣聽說永安侯與田氏籌交往很深,還啟用了夏侯靜等一干大儒,扶持田氏籌!

    種種態勢表明,永安侯所謀者大!」

    劉徹大笑了起來,俯視著腳下的田千秋道:「既然對雲琅不滿,那就好好的防備他,監視他,莫要讓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同理,你看雲氏不順眼,雲氏看你也好不到那裡去,你在山東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那就用心思去穩固。

    別想著朕會替你們出頭,擊敗雲氏是你的本事,雲氏擊敗你,你也莫要埋怨。

    朕是仲裁者,不是你們可以拿來打擊對手的武器,這一點,你必須記住。

    下一次,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3-9 19:22
    第一一四章明珠暗投?這是必然

    田千秋離開未央宮,長出了一口氣,每次來到未央宮,他就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老虎嘴。

    他很討厭這種隨時隨地都能粉身碎骨的感覺。

    微微嘆了一口氣,無數愁緒就湧上心頭。

    山東田氏準備遷徙去涼州的人很多……雖然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庶出子弟,可是,這些人也是田氏的力量源泉。

    當初在山東的時候,田千秋就敏銳的發現,一個龐大的田氏並不符合官府的期望,而抱成團生活的田氏已經習慣橫行鄉里的日子。

    讓他們不要放肆,不要欺負小姓人家,他們根本就做不到,田氏的實力越大,侵吞本土百姓利益的事情就越多。

    到了最後,就會跟官府的權威起了衝撞,因為,官府發佈的政令本身就是對百姓不利的。

    小姓人家無力反抗官府,只能逆來順受,而田氏則不會這樣忍氣吞聲,最終,田氏就成了官府的眼中釘肉中刺。

    當皇帝拆分田氏的旨意下達之後,田千秋果斷的接手了這一重任。

    他認為,與其讓別人來分割田氏,不如由自己來!

    就在他以為將田氏不重要的族人全部剝離之後,剩下的田氏族人可以安心度日的時候,田詹回來了。

    誰都以為田詹回來是向田氏族人求援的,人人都心裡已經決定拒絕幫助的時候,田詹展現了他們從未見過的闊綽手段。

    三千張羊皮,一千張牛皮,一百二十一件精美的祭祖玉器,加上他們騎乘的駿馬,每一樣都說明,他們在涼州過的比山東時還要好。

    田千秋以為這是田疇為了拉攏山東族人做的偽裝,當他通過各種渠道得知涼州族人的實際生活之後,他就無話可說了。

    被他剝離的田氏族人背負了田氏所有的屈辱,現如今,他們回山東更有衣錦還鄉的心態了。

    如果僅僅是生活安逸,田千秋並不是很在意,在涼州地廣人稀,每人分到的田地自然會比山東多很多,同樣的,他們也會變得更加勞累,還要面對蠻族,朝不保夕。

    種種狀況對比下來,留在山東,是要比留在涼州要好,最重要的,當田氏族人去了涼州,與蠻族的接觸是必不可免的,時間久了,為了生活,就會很自然的丟棄漢家衣冠。

    然而,夏侯靜這樣的名滿天下的大儒在涼州,瑕丘江公這樣與董仲舒不相上下的大儒也在涼州,甚至他們就生活在田氏族人聚居區,在那裡開館授徒。

    雲琅的大軍已經把涼州清洗了不止一遍,他甚至正在著手減少羌人人口的宏偉計畫,目前看起來,似乎進行得非常順利。

    官職到了雲琅這樣的高度,就不再是讒言一類的行動可以動搖的了的。

    皇帝如果沒有足夠的信心,是不會派雲琅這樣的人成為一方諸侯的。

    田氏很大,想要對付雲琅還是不夠的,雄霸蜀中的黃氏,現如今已經灰飛煙滅了,而蜀中也成了皇帝以及一干勳貴們的樂園。

    他不想,也不敢觸怒雲琅這樣的人。

    在長安,雲琅的名聲並不好,出了名的小氣,出了名的睚眥必報。

    而曹襄則是出了名的混蛋……

    霍去病只會打人!

    與他們這種超級勳貴爭鬥毫無意義,戰勝了,會把長平公主,阿嬌貴人這樣的人引出來,戰敗了,就會被他們連皮帶骨吃的乾乾淨淨。

    在長安,雲氏,曹氏,霍氏,李氏都是惡霸一般的存在。

    雲氏主婦連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中,這件事已經被太子府裡的人散播成了傳奇。

    很多人甚至繪聲繪色的將雲氏主婦宋喬形容成了一個著名的悍婦。

    直到皇帝將李夫人之子託付阿嬌撫養之後,這樣的傳說才慢慢地消失了。

    只要不太傻的人都能看出,這是皇帝在給太子最嚴厲的警告。

    李夫人之子沒有可能與太子劉據爭奪什麼,但是啊,當李夫人的兒子變成阿嬌的兒子之後,就立刻有了這樣的可能。

    畢竟,阿嬌貴人除過沒有兒子這一個弱點,再無懈可擊!

    現在,阿嬌貴人有兒子了……難怪雲氏主婦對太子殿下毫無敬意。

    聯想到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執政二十年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到了那個時候,已經長成大人的昌邑王劉髆,無疑將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

    在大漢國,太子殿下不一定就是未來的皇帝,這中間有無數的變數。

    換太子這是劉氏的傳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田千秋迅速的想通之後,心裡就沒有那麼難受了,他甚至開明的認為,只要田氏在不斷地變強,變大,在那裡其實是無所謂的,他們這種大世家,最怕的就是籍籍無名。

    來日方長……

    金日磾愉快的從春風路上走過,這一次,他無視了那些衝著他招收的美人兒。

    從家裡出來之後,安步當車,不大功夫就來到了長門宮。

    這裡以後就是他當差的地方,他的主子就是那個還流著口水的三歲孩子。

    束了袖口的箭衣,薄底的分左右的快靴,淡黃色的頭髮用絲帶束縛,即便嘴角帶著濃烈的不屑之意,依舊引得那些躲在馬車裡的婦人們連連驚呼。

    大漢朝的女子們歷來是大膽的,男子可以當街調戲女子,並且留下著名的秦羅敷故事,那麼,女子為什麼就不能做同樣的事情呢?

    一些很熟悉金日磾的女子甚至大膽的探出手去撫摸他的頭髮。

    這讓金日磾非常的憤怒。

    四處瞅瞅,沒看見張安世這個混蛋,眼看車裡的佳人體軟如綿,紅霞滿面,匈奴人的本性立刻爆發,連趕車的丫鬟都沒有放過,捉小雞一般的提進了馬車。

    馬車抵達長門宮的時候,金日磾從馬車上跳下來,擦拭一下臉上殘留的口媒子印痕,面對渭水水面確認自己沒有問題了,這才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長門宮。

    「不準把你弟弟拿去水池子!」

    剛剛游水完畢的阿嬌慵懶的靠在錦榻上,警告了一下偷偷摸摸的藍田。

    讓乳娘帶著劉髆去看孔雀。

    藍田非常的鬱悶,上次跟雲哲毀壞了父皇的寶物,雲哲就接受了家法,如今被他母親關在小樓裡,十五天之內不得出小樓一步。

    沒有了雲哲,藍田才發現自己一個玩伴都沒有。

    阿嬌有目的的把藍田送去了皇宮,希望她能與自己的兄弟姐妹們相處一下。

    結果不好,藍田對自己的兄弟姐妹毫無興趣。

    不僅僅如此,他們多見了幾次之後,藍田認為自己在跟一群傻子玩。

    阿嬌不准藍田在這段時間裡去雲氏,畢竟長門宮賠給了皇帝無數寶物,皇帝都不滿意,事已至此,不論是阿嬌還是宋喬,都清楚了一件事,皇帝需要雲氏賠,而不是長門宮賠償。

    穿著游泳衣的藍田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水池子,像一隻青蛙一般在水裡來迴游動了七八個來回,就抱著水池邊上的木頭槓子回氣。

    貼身宮女輕聲對她說了兩句話,藍田這才想起來,今天要跟金日磾學習射箭。

    金日磾射箭的樣子很好看,而且精準無比。

    「你是匈奴人,聽說你們喜歡射箭是嗎?」

    金日磾驕傲的道:「大比中儒家禮、樂、射、御、書、數六藝,微臣拔得射,御兩道頭籌。」

    藍田卸掉披風,露出一身大紅色箭服,伸展一下手臂道:「射給我看看。」

    金日磾微微一笑,提起長弓,就來到三步開外的地方,也不看標靶,搭箭張弓,『嗖』的一聲第一支箭就飛了出去,他沒有停下來,而是箭發連珠,轉瞬間一壺十八枝羽箭就密密麻麻的釘在箭垛上。

    就在金日磾驕傲的收好弓箭,準備告訴藍田何為射箭之道的時候,才發現,藍田已經帶著宮女走遠了。

    「不准告訴我母后!」

    藍田遠遠地傳來了警告。

    金日磾嘆口氣,來到箭垛邊上,把射出去的箭一一的取回來。

    他很清楚,自己以後的箭術課程,都會變成藍田去雲氏玩耍的時間。

    「明珠暗投喲。」
V123210 發表於 2019-3-9 19:22
    第一一五章一鍋夾生飯

    藍田是生長在明珠堆裡的孩子,對於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名師,她一般都是棄之如敝履的。

    如果她想練習箭術,她恐怖的爹娘就會找來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老師來教導她。

    在這些老師面前,金日磾還算不上什麼。

    雲氏與長門宮之間的柴門平日裡都是鎖著的,且有四個宮衛把守。

    這是長門宮中最清閒的活計。

    當然,這也是最恐怖的活計。

    因為藍田會從大門邊上的洞口鑽到雲氏去。

    大門藍田不敢走,因為她的母親不允許她出門,所以折中的方案就是鑽洞。

    眼看著藍田鑽洞走了,四個宮衛如喪考妣,又一頓責罰是逃不掉了。

    雲氏的麻籽地還沒有長起來,所以藍田站在起腰深的麻籽地裡,理直氣壯地對正在忙碌的雲氏僕役們喊道:「抱我出去!」

    一個年長的僕婦立刻跑過來,戰戰兢兢的將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一個小女子抱出麻籽地。

    貼身宮女緊緊的跟在後面,她也是一臉的淒惶,阿嬌貴人不是一個太講道理的人。

    藍田犯錯,她們頂缸已經是家常便飯。

    到路邊上丟著一個大背簍,藍田看見了,頓時歡喜的跳進了背簍,再一次大聲喊道:「何公公,何公公!」

    腦袋上一根雜毛都沒有的何愁有陰沉著臉從松樹林裡走出來,懷裡抱著一堆干松果。

    見藍田站在他的大背簍裡,就無可奈何的道:「你母親似乎不允許你來雲氏!」

    「母親只是不允許我走出大門一步,我沒走大門,是鑽洞過來的。」

    何愁有年紀越老,似乎就越是喜歡小孩子,將藍田以及背簍一起背在背上,嘆口氣道:「一個個都活成妖精了,知道你母親不允許你出來,就拿何公公頂缸,你回去之後打算怎麼說?是不是準備告訴你母親,是我用背簍背著你去的雲氏?」

    藍田搖搖頭道:「我只會說我走不動了,就央求何公公背了我一程。」

    「這有什麼差別嗎?」

    「有何公公在,母親就不會處罰我了。」

    藍田的貼身宮女很害怕何愁有,可是公主在何愁有的背簍裡,她一步都不敢離開。

    何愁有嘿嘿一笑,也不再說什麼,相反有些得意,在雲氏,他就是日常給孩子們背黑鍋的人。

    哪一個孩子犯了錯,每當宋喬準備懲罰的時候,只要說一句是何公公讓這麼幹的,就有很大的幾率免除懲罰。

    藍田幾乎也是在雲氏大院子里長大的,對一個套路很清楚的。

    長門宮衛們看到藍田被何愁有背走了,也鬆了一口氣。

    至少,在他們看來,藍田的安危無虞。

    瘦弱的何愁有背著一個碩大的背簍有清街的效果,即便他在雲氏已經很久了,全家上下的僕役們依舊害怕他。

    梁翁是例外,這或許是何愁有看在他長了一頭白髮的原因。

    進二道門的時候,梁翁早早就迎了上來,先是衝著何愁有施禮,然後就笑眯眯的看著藍田道:「大公子至今還沒被夫人放出來。」

    藍田大度的擺擺手道:「我來找霍三。」

    「霍家三公子也不安穩,他被夫人懲罰了。」

    「他又幹了什麼好事?」

    「用彈弓打池子裡的花魚……」

    「曹信呢?」

    「他去了山裡……」

    「他去山裡做什麼?」

    「不曉得,是家將們護送著去的。」

    何愁有見藍田似乎不願意走了,就放下背簍,一臉嫌棄的將藍田放出來,自己背著背簍就沿著小路去了自己居住的山居。

    「我去廚娘那裡。」

    何愁有一走,藍田立刻就活潑起來,就連梁翁的話也似乎多了起來。

    在梁翁的護送下,藍田又去了廚房。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來為雲哲做一頓美食。

    張安世的房間裡涼風習習,很適合睡覺,這個時候他卻不能睡覺,原以為很輕鬆的一次談話,會被桑弘羊弄得如此繁瑣。

    白白胖胖的張安世對面就坐著被太陽曬得黝黑的桑弘羊。

    一年的時間裡,桑弘羊整整跑了六千里路,腳印遍及河間,洛陽,山東,河北,淮南……

    「就是這個樣子……地方官並無將稅款託付銀行的準備,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且非常的強硬,他們認為,一旦將稅款上繳銀行,他們就會遭受非常的損失。

    雖然這些話明著說出來不妥,可是呢,這是活生生的現實,地方貧瘠,長安富庶,在這種狀況下,長安還要吸允地方的鮮血自肥,他們認為非常的不公平。」

    桑弘羊端著一杯鮮豔的果子露,不時地輕輕呷一口,享受著果子露的甘甜,以及徐徐而來的清風。

    至於張安世臉上不耐煩的模樣,他完全視而不見。

    「你要知道,銀行收取地方賦稅不是我們主動要求的,是陛下硬生生的安排下來的。

    銀行是收錢,放錢的地方,不是商賈啊。

    地方上收來的賦稅銀錢很少,大部分都是糧食,貨物,且種類繁多。

    我們要那麼多的貨物做什麼,難道要你我去吧貨物全部兌換成錢?

    我們是銀行,就要干銀行該干的事情,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地方官員在想什麼。

    以貨物頂賦稅,他們就有一個長期的拿好處的過程,十稅一的稅率經過他們之手後,很可能就會變成十稅二,或者更多。

    不要給地方官留下我們銀行是一個跟他們爭奪利益的衙門的印象,銀行發展離不開地方官員的支持,準確的說我們是一夥的,而不是相互制衡。」

    桑弘羊喝了一大口果子露澆滅了心中的怒火,輕聲道:「你難道不覺得稅賦走銀行,會減少很多貪瀆之事發生嗎?」

    張安世嘲笑道:「銀行一旦開始貪瀆,地方官貪瀆的那點都算不得什麼,還更加的隱蔽,更加的難以察覺。

    桑公如果有心治理貪瀆,不如就先從銀行開始,地方官貪瀆不法事有中尉府,廷尉府去管,一旦我們越界了,沒人會喜歡我們,我還年輕,不打算成為天下官員的敵人。」

    桑弘羊冷笑道:「我以為你張安世如同你父親一般胸懷天下呢,沒想到你也是一個蠅營狗苟做事的懦夫。」

    張安世笑道:「家父從來沒有胸懷天下,家父的心中只有陛下,他老人家至死想的都是陛下的成敗。

    我師傅常說,這人世間除過陛下之外,所有胸懷天下的人都該死,一個個做不好自己事情的人,卻整天把心思擴大到天下,自以為高尚,實際上,這樣的人臭的連狗都不吃。

    我們西北理工堅信,只要每個人幹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對這個天下最大的貢獻。

    如果每個人都能幹好自己的事情,做一個對大漢有益的人,這樣的人就算是最好的人。

    別想著一個人就把所有人該做的事情做了,我師傅說他做不到,這世上也沒有人能做到。

    只能一點點的做事情,一天比一天好,就是僥天之悻了,還敢要求翻天覆地的變好?

    我們這些做銀行的人,只要在陛下規定的範圍內做好自己的事情,把事情做到極致,我就當是自己已經胸懷天下了。」

    桑弘羊聽完張安世的訴說,驚詫的道:「這就是你西北理工孜孜以求的目標?」

    張安世陰鬱的道:「首先保證自己活的好,吃得飽,穿的暖,然後才是做事!

    做事從來不是西北理工的第一目標。」

    桑弘羊喟嘆一聲,只覺得渾身乏力,萬斤重拳打在虛空處的感覺非常的難受。

    推開窗,讓更多的涼風吹進屋子,桑弘羊發現藍田公主正端著一個鍋偷偷地鑽進了一座淡藍色的小樓。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0 18:28
    第一一六章於無聲處聽驚雷

    就在雲氏僕役們非常擔心自家大公子的腸胃的時候,雲哲吃的極度開心。

    藍田端來的是一鍋紅燒雞塊!

    每一塊雞肉都是雲哲最喜歡的翅根!

    考慮到每隻雞隻有兩隻翅膀,這一鍋雞翅,來自十幾隻雞。

    又考慮到有的雞翅有顏色,肉質不太好,藍田弄死了雲氏三十隻雞,精挑細選之後才弄到了這鍋雞翅。

    君子遠庖廚,公主自然也要遠庖廚,所以料理這鍋雞翅的人是雲氏面相最和善的一個廚娘。

    藍田最後給雞翅上灑了一點熟芝麻,這鍋雞翅就理所當然的成了藍田製造。

    「今天的雞翅特別好吃。」

    雲哲又吃了一根雞翅,給了藍田一個很大的笑臉。

    藍田也吃的不亦樂乎,擦一把嘴上的油脂豪邁的道:「還算不得好。下一次我們用烤的。

    你覺得我家孔雀的翅膀怎麼樣?」

    雲哲搖搖頭道:「我耶耶說過,論到好吃,自然要數我們飼養的家禽家畜,野味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最不好的一點就是髒。

    就像曹叔叔,他就是野味吃的太多了,才會有大肚子病,你以後不要再吃魚膾。」

    「我家的孔雀也是家養的,跟養雞差不多,下回試試。」

    雲哲掏出手帕幫藍田擦拭掉滿臉的油脂,笑眯眯的道:「除非你也想跟我一樣被禁足。」

    「沒事,我毒死了很多花魚,母后也沒有怪我。父皇還說,天生萬物就是拿來給人享用的,不取反而不美,我們是人中之皇,自然有駕馭萬物的權力。」

    雲哲仰起頭瞅著屋頂想了一下道:「我耶耶不是這麼說的,他說人不可貪婪,要取之有度!」

    藍田嘿嘿笑道:「所以,我父皇是皇帝,你耶耶是侯爵。」

    雲哲皺眉道:「站在人的角度,我覺得我耶耶沒說錯,皇族也不可貪婪!

    竭澤而漁的後果你知道。」

    藍田見雲哲有些不高興,就嘻嘻哈哈的道:「我父皇說了,取天下之利供養皇族,根本就做不到竭澤而漁。

    如果真的有竭澤而漁的危險,就處理一批貪官污吏,地方豪強,然後我們就又吃的了。」

    雲哲鬱悶的道:「這是我家老虎大王經常幹的事情!」

    「咦,它是怎麼幹的?」

    「以前大王在家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清理一下驪山裡的豹子啦,狼啦,狐狸這些肉食猛獸,這樣一來,山裡的野羊,野鹿,野豬就會多起來,他抓起來也容易一些。」

    藍田大笑道:「老虎大王是驪山這片山林的皇者,既然是皇者,做事情的方式自然跟我父皇別無二致。」

    雲哲拿起一根雞翅塞嘴裡,漱口一樣的在嘴裡涮一下,就抽出兩根雞骨頭,丟在桌子上道:「我們到底是人啊,我們的行為應當高於野獸才成。」

    藍田捏著雲哲的胖臉道:「假清高會害死你的。」

    說完話,見一鍋雞翅已經被他們兩人吃光了,就擦擦嘴道:「我是偷跑出來的,再不走就會被母后發現,下次來看你,會帶孔雀翅膀,不過聽說孔雀膽是有毒的。

    我會找人試過之後再拿來。

    還有啊,我父皇要的寶貝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不起個弄點雞血給他抄一部《孝經》,就說是我割血寫成的,父皇想不承認這是寶貝都不成。

    就是必須割破手指才能糊弄過去。」

    說著話就伸出一根嫩芽一般的手指考慮從哪裡的下刀。

    雲哲搖頭道:「不用糊弄陛下,陛下要的寶貝我雲氏多的是,以前的時候,我耶耶弄出了元朔犁,被陛下當做天下至寶,後來又弄出了紙張,陛下也說這是天下至寶,以至於活字印刷出現之後,陛下還說是天下至寶……

    總之,這樣的寶貝我雲氏太多了,等我禁足結束了,就去庫房裡隨便取一樣獻給陛下就好。

    陛下要的寶貝無非就是這些東西。」

    「我父皇在逼你啊,他想要的東西就是熱氣球,如果這是你家的寶貝,還不如我割手指呢,這樣痛快!」

    「我知道,我母親也知道,就是害怕把熱氣球給了陛下,他會坐上去……」

    藍田聽雲哲這樣說,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點一下雲哲的腦門道:「你傻啊,你真的覺得我父皇會坐上去?

    告訴你,沒有這個可能,他會派無數的心腹之人上去,他一定不會坐上去。

    知道不,我父皇連一些奇怪而又美味的食物都不肯吃,會親自上天?想多了!

    如果只有這個忌諱,就早點把熱氣球給我父皇送過去,免得他又小肚雞腸的。」

    雲哲聞言,連連點頭。

    藍田笑嘻嘻的走了,至於滿地的雞骨頭她自然是不肯收拾的……

    桑弘羊眼看著藍田提著裙襬從小樓上下來,有時候還會停下腳步打一個飽嗝。

    眼前的這一幕讓桑弘羊心中悲涼的厲害,跟雲氏這樣的人家較勁,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他從來就沒有看好過劉據!

    從劉據成為太子的那一天起,桑弘羊就沒有看好過劉據!

    身為皇帝的幕僚,與皇帝朝夕相處,他才是最瞭解皇帝的人。

    權力對劉徹這個皇帝來說就是生命!

    他活著就是為了權力!

    權力讓他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讓他成了一條可以呼風喚雨的神龍,讓他變成了一個權力猛獸。

    桑弘羊清楚地知道,在皇帝沒有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任何人覬覦他手中的權力,都會遭到最恐怖的報復與清洗。

    權力高高在上!

    親情一文不值!

    群臣不喜歡頭上有一個成熟的君王。

    老皇帝也不喜歡自己的身後跟著一個隨時隨地就能接收他權力的人。

    劉髆的出現,桑弘羊一點都不感到吃驚。

    他甚至為,年過五十的劉徹,有一個兩三歲的繼承人才是皇帝最滿意的。

    等他年邁的時候,劉髆才剛剛成人,這時候的劉髆還離不開他的幫助。

    等到他老的沒有辦法執掌天下大權的時候,還能退居幕後指導太子執政。

    等到他閉上眼睛龍馭賓天的時候,劉髆正好變得成熟,如此,他的一生正好都被權力緊緊的包裹住,走的毫無遺憾。

    而劉髆……是長門宮撫養長大,以阿嬌這些年表現出來的睿智,她不可能讓劉髆恨她,只會讓劉髆無限的感激她,她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母親,藍田也必然是一個很好地姐姐。

    這一點,桑弘羊甚至敢下定語。

    雲氏滿屋子的小妖怪,跟著劉髆一起成長,他們雖然比劉髆大一些,卻正好可以為劉髆上位掃清任何障礙!

    桑弘羊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雲琅從未爭權奪利過,從未表現出一星半點的權利野心,他不是不爭,而是在為下一代爭!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佈局完畢了,而且將局面佈置的如此順理成章,如此的理所當然。

    雲琅在涼州幹什麼根本就不重要,不論是殺戮羌人,還是修建獨石城,亦或是控制西域跟中原的貿易……

    這些都不重要,他就算在涼州什麼都不干,就已經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他在涼州城唯一的目的,就是遠離皇帝的視線,讓世人忘記大漢國還有一個妖孽一般的人物。

    「你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桑弘羊收回目光,淡淡的對張安世道。

    張安世點點頭,指著富貴城方向道:「明天起,桑公開始坐鎮銀行如何?」

    桑弘羊看了張安世一眼道:「你準備幹什麼?」

    張安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銅幣放在桌案上,指著這枚銅錢道:「陛下準備明年更改年號曰——天漢!

    這就是我們為陛下鑄造的新錢,名曰——天漢錢,一面留字天漢通寶,另一面為陛下側面半身像。

    母錢已經修造完畢,就等陛下審閱完畢之後就要大規模鑄造了,我要去整備鑄錢局。」

    桑弘羊輕笑一聲道:「如此說來,橫行我大漢十餘年的雲錢,將會銷聲匿跡?」

    張安世點頭道:「天漢,天漢,此乃烈日,烈日一處皓月,星辰自然應該隱匿無蹤。」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0 18:28
    第一一六章於無聲處聽驚雷

    就在雲氏僕役們非常擔心自家大公子的腸胃的時候,雲哲吃的極度開心。

    藍田端來的是一鍋紅燒雞塊!

    每一塊雞肉都是雲哲最喜歡的翅根!

    考慮到每隻雞隻有兩隻翅膀,這一鍋雞翅,來自十幾隻雞。

    又考慮到有的雞翅有顏色,肉質不太好,藍田弄死了雲氏三十隻雞,精挑細選之後才弄到了這鍋雞翅。

    君子遠庖廚,公主自然也要遠庖廚,所以料理這鍋雞翅的人是雲氏面相最和善的一個廚娘。

    藍田最後給雞翅上灑了一點熟芝麻,這鍋雞翅就理所當然的成了藍田製造。

    「今天的雞翅特別好吃。」

    雲哲又吃了一根雞翅,給了藍田一個很大的笑臉。

    藍田也吃的不亦樂乎,擦一把嘴上的油脂豪邁的道:「還算不得好。下一次我們用烤的。

    你覺得我家孔雀的翅膀怎麼樣?」

    雲哲搖搖頭道:「我耶耶說過,論到好吃,自然要數我們飼養的家禽家畜,野味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最不好的一點就是髒。

    就像曹叔叔,他就是野味吃的太多了,才會有大肚子病,你以後不要再吃魚膾。」

    「我家的孔雀也是家養的,跟養雞差不多,下回試試。」

    雲哲掏出手帕幫藍田擦拭掉滿臉的油脂,笑眯眯的道:「除非你也想跟我一樣被禁足。」

    「沒事,我毒死了很多花魚,母后也沒有怪我。父皇還說,天生萬物就是拿來給人享用的,不取反而不美,我們是人中之皇,自然有駕馭萬物的權力。」

    雲哲仰起頭瞅著屋頂想了一下道:「我耶耶不是這麼說的,他說人不可貪婪,要取之有度!」

    藍田嘿嘿笑道:「所以,我父皇是皇帝,你耶耶是侯爵。」

    雲哲皺眉道:「站在人的角度,我覺得我耶耶沒說錯,皇族也不可貪婪!

    竭澤而漁的後果你知道。」

    藍田見雲哲有些不高興,就嘻嘻哈哈的道:「我父皇說了,取天下之利供養皇族,根本就做不到竭澤而漁。

    如果真的有竭澤而漁的危險,就處理一批貪官污吏,地方豪強,然後我們就又吃的了。」

    雲哲鬱悶的道:「這是我家老虎大王經常幹的事情!」

    「咦,它是怎麼幹的?」

    「以前大王在家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清理一下驪山裡的豹子啦,狼啦,狐狸這些肉食猛獸,這樣一來,山裡的野羊,野鹿,野豬就會多起來,他抓起來也容易一些。」

    藍田大笑道:「老虎大王是驪山這片山林的皇者,既然是皇者,做事情的方式自然跟我父皇別無二致。」

    雲哲拿起一根雞翅塞嘴裡,漱口一樣的在嘴裡涮一下,就抽出兩根雞骨頭,丟在桌子上道:「我們到底是人啊,我們的行為應當高於野獸才成。」

    藍田捏著雲哲的胖臉道:「假清高會害死你的。」

    說完話,見一鍋雞翅已經被他們兩人吃光了,就擦擦嘴道:「我是偷跑出來的,再不走就會被母后發現,下次來看你,會帶孔雀翅膀,不過聽說孔雀膽是有毒的。

    我會找人試過之後再拿來。

    還有啊,我父皇要的寶貝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不起個弄點雞血給他抄一部《孝經》,就說是我割血寫成的,父皇想不承認這是寶貝都不成。

    就是必須割破手指才能糊弄過去。」

    說著話就伸出一根嫩芽一般的手指考慮從哪裡的下刀。

    雲哲搖頭道:「不用糊弄陛下,陛下要的寶貝我雲氏多的是,以前的時候,我耶耶弄出了元朔犁,被陛下當做天下至寶,後來又弄出了紙張,陛下也說這是天下至寶,以至於活字印刷出現之後,陛下還說是天下至寶……

    總之,這樣的寶貝我雲氏太多了,等我禁足結束了,就去庫房裡隨便取一樣獻給陛下就好。

    陛下要的寶貝無非就是這些東西。」

    「我父皇在逼你啊,他想要的東西就是熱氣球,如果這是你家的寶貝,還不如我割手指呢,這樣痛快!」

    「我知道,我母親也知道,就是害怕把熱氣球給了陛下,他會坐上去……」

    藍田聽雲哲這樣說,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點一下雲哲的腦門道:「你傻啊,你真的覺得我父皇會坐上去?

    告訴你,沒有這個可能,他會派無數的心腹之人上去,他一定不會坐上去。

    知道不,我父皇連一些奇怪而又美味的食物都不肯吃,會親自上天?想多了!

    如果只有這個忌諱,就早點把熱氣球給我父皇送過去,免得他又小肚雞腸的。」

    雲哲聞言,連連點頭。

    藍田笑嘻嘻的走了,至於滿地的雞骨頭她自然是不肯收拾的……

    桑弘羊眼看著藍田提著裙襬從小樓上下來,有時候還會停下腳步打一個飽嗝。

    眼前的這一幕讓桑弘羊心中悲涼的厲害,跟雲氏這樣的人家較勁,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他從來就沒有看好過劉據!

    從劉據成為太子的那一天起,桑弘羊就沒有看好過劉據!

    身為皇帝的幕僚,與皇帝朝夕相處,他才是最瞭解皇帝的人。

    權力對劉徹這個皇帝來說就是生命!

    他活著就是為了權力!

    權力讓他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讓他成了一條可以呼風喚雨的神龍,讓他變成了一個權力猛獸。

    桑弘羊清楚地知道,在皇帝沒有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任何人覬覦他手中的權力,都會遭到最恐怖的報復與清洗。

    權力高高在上!

    親情一文不值!

    群臣不喜歡頭上有一個成熟的君王。

    老皇帝也不喜歡自己的身後跟著一個隨時隨地就能接收他權力的人。

    劉髆的出現,桑弘羊一點都不感到吃驚。

    他甚至為,年過五十的劉徹,有一個兩三歲的繼承人才是皇帝最滿意的。

    等他年邁的時候,劉髆才剛剛成人,這時候的劉髆還離不開他的幫助。

    等到他老的沒有辦法執掌天下大權的時候,還能退居幕後指導太子執政。

    等到他閉上眼睛龍馭賓天的時候,劉髆正好變得成熟,如此,他的一生正好都被權力緊緊的包裹住,走的毫無遺憾。

    而劉髆……是長門宮撫養長大,以阿嬌這些年表現出來的睿智,她不可能讓劉髆恨她,只會讓劉髆無限的感激她,她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母親,藍田也必然是一個很好地姐姐。

    這一點,桑弘羊甚至敢下定語。

    雲氏滿屋子的小妖怪,跟著劉髆一起成長,他們雖然比劉髆大一些,卻正好可以為劉髆上位掃清任何障礙!

    桑弘羊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雲琅從未爭權奪利過,從未表現出一星半點的權利野心,他不是不爭,而是在為下一代爭!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佈局完畢了,而且將局面佈置的如此順理成章,如此的理所當然。

    雲琅在涼州幹什麼根本就不重要,不論是殺戮羌人,還是修建獨石城,亦或是控制西域跟中原的貿易……

    這些都不重要,他就算在涼州什麼都不干,就已經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他在涼州城唯一的目的,就是遠離皇帝的視線,讓世人忘記大漢國還有一個妖孽一般的人物。

    「你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桑弘羊收回目光,淡淡的對張安世道。

    張安世點點頭,指著富貴城方向道:「明天起,桑公開始坐鎮銀行如何?」

    桑弘羊看了張安世一眼道:「你準備幹什麼?」

    張安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銅幣放在桌案上,指著這枚銅錢道:「陛下準備明年更改年號曰——天漢!

    這就是我們為陛下鑄造的新錢,名曰——天漢錢,一面留字天漢通寶,另一面為陛下側面半身像。

    母錢已經修造完畢,就等陛下審閱完畢之後就要大規模鑄造了,我要去整備鑄錢局。」

    桑弘羊輕笑一聲道:「如此說來,橫行我大漢十餘年的雲錢,將會銷聲匿跡?」

    張安世點頭道:「天漢,天漢,此乃烈日,烈日一處皓月,星辰自然應該隱匿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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