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78
V123210 發表於 2019-3-31 17:15
    第一三六章必然的事情就避不開

    「我們誰都不幫!」

    曹襄回答的簡單明了。

    這是一個很負責任的回答,雲琅很滿意。

    曹氏是一個非常大的家族,堪稱門生故吏遍天下,這樣的家族在奪嫡一事上早早站隊,純屬自己找不自在。

    即便是劉據這個太子,曹襄都表現的不冷不熱的,遑論昌邑王。

    將來,不管是誰登上了皇位,曹氏都能活的風生水起。

    雲琅知道了曹氏的態度之後,以後在做事的時候就會考慮曹氏的立場,不會輕易地破壞人家的立身之本。

    「去病也是誰都不幫,說實話,也沒有幫的必要,劉據雖然是太子,可是呢,昌邑王有長門宮這個龐然大物在後面支撐,很難說誰佔到了先機。

    陛下春秋鼎盛,我們就不要多說話了。

    你當了昌邑王師傅也是如此,職位是陛下壓給你的,不是你自己要求的,當好昌邑王師傅,沒有錯。

    你也不要太擔心。」

    雲琅輕笑一聲,看著曹襄道:「昌邑王有八成的可能登基你信不信?」

    曹襄無所謂的道:「等他登基了我再向他效忠不遲,我其實很不明白,你為何如此不看好劉據?」

    雲琅沒有接曹襄的問題,問道:「你跟長平侯府已經做了切割?」

    曹襄道:「因為我母親的緣故,平陽侯府看似跟長平侯府是一家,在我執掌家業之後,自然是要分割的清清楚楚的,現在,母親已經完全不理會平陽侯府的事情了。

    我亞父也同意母親這樣做,我還發現,司馬大將軍也在切割他們跟太子劉據的關係。

    只不過,他自己還是在支持劉據,親族關係讓他避無可避,劉據能把自己弄到眾叛親離的地步,我實在是感到吃驚。」

    「這是劉據自己的事情,沒人能明白,我以前覺得這個少年人還不算太差,現在再看,他好像沒有干對過一件事情。

    陛下現在又開始煎迫他的太子,我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馬上就要封禪泰山了,陛下遠行,重臣跟隨,留太子監國,但願他不要胡作非為。」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閒話的功夫,霍去病坐在輪椅上過來了。

    熱氣球出事故了,他傷了一條腿跟兩根肋骨。

    在雲琅的記憶中,這似乎是這個傢伙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

    霍去病見雲琅的目光落在他包裹著石膏的腿上,大氣的揮揮手道:「不妨事。」

    雲琅皺眉道:「熱氣球撞到樹上都沒有弄死你,我覺得下一次你可以試試懸崖。」

    霍去病毫不在意的道:「就是在華山上出的事情,山澗裡的氣流很亂,控制不住,才撞樹上的。」

    「華山沒有神仙!」

    雲琅斬釘截鐵的對霍去病道。

    「你怎麼知道,你去過?」

    「我當然去過,不僅僅去過,還遊覽了華山所有的高峰,甚至在東峰看了日出,山頂上冷得厲害,我穿著厚厚的衣服差點被凍死。

    山上買水的老漢還訛詐了我很多錢,賣吃食的老婆子更是黑的厲害,兩道菜要了我兩百個錢……不過,太陽從雲海裡跳出來的時候蔚為壯觀,讓人有一種想跳下懸崖的感覺……」

    曹襄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某家上去的時候吃不慣山上粗糲的食物,帶了廚子跟歌姬,山上清冷,某家一夜御女三十,方才覺得暖和……日出之時,某家一邊吐納,一邊敦倫,人間仙境莫過於此……」

    雲琅,霍去病一起憤怒的瞅著曹襄,曹襄訕訕的指著自己的胯下嘿嘿笑道:「把耶耶都給說興奮了。」

    霍去病皺眉問雲琅:「你真的上去過?」

    雲琅認真的點頭道:「上去過,還路過了大魚石,莎蘿坪,百尺崖,千尺憧,翻越了蒼龍嶺,過了老君犁溝……堪稱一路艱險,困難重重……」

    霍去病點點頭道:「好,等我的傷勢好了,我們從泰山歸來之後就去華山,你領路,我們再爬一次。」

    曹襄連忙插話道:「我也可以領路!」

    「滾!」

    雲琅,霍去病一起怒吼。

    曹襄極為不服氣的道:「阿琅說他去過你就信,我說同樣的話你為何不信?」

    霍去病皺眉想了片刻道:「不知為何,某家明知道阿琅說的也非常不靠譜,可是,我總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曹襄怒道:「難道我說的就是謊言?」

    雲琅起身擦乾了身體穿上了衣衫,推著霍去病徑直去了前院,曹襄跳出來想要追過去,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衣衫又被雲氏僕役拿走了,就怒吼一聲喚來僕役給他準備衣衫。

    雲氏的家主回來了,莊園裡立刻就有了生機,無數僕婦在院子裡來回穿梭忙碌,今日,雲氏要宴請的人很多,沒有什麼閒人。

    「以後再用熱氣球的時候還要配備一個叫做降落傘的東西,背上這東西之後,就算從千尺高空落下,也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呢,這東西沒有試驗過,等我弄清楚其中原理了,再拿給試試看。」

    「哦?降落傘?什麼樣的東西可以如此神奇?」

    雲琅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用細繩子栓了四角,在底下綁了一塊石頭,就把手帕丟上空中,只見手帕在半空中舒展開來,帶著那塊石頭在空中晃晃悠悠的緩緩落下,最終落在地上。

    霍去病搖著輪椅來到手帕跟前,撿起手帕,一揚手再次把手帕丟向了半空。

    指著手帕下面的那塊石頭道:「我就是那塊石頭,可以從高空跳落而不至受傷?」

    「霍光應該告訴你降落傘的事情,你為何表現的如此無知?」

    霍去病搖頭道:「這個小崽子就沒說,看樣子他是害怕我摔死。」

    雲琅四處看看,沒發現霍光,此時,雲氏莊園裡到處都是賓客。

    看得人生厭。

    招待賓客這種事情還用不到雲琅出面,很多時候由雲氏家臣出面就能很好地解決。

    見雲琅推著他去後山,霍去病指指那些賓客道:「你不打算出面招待了?」

    雲琅搖搖頭道:「辦這樣的宴會,只是為了應景,告訴人家雲氏三年來沒有招待賓客是因為我在外邊。

    如今回來了,也是給所有人一個交代,我必須表現的跟一個普通勳貴一樣,如果太高傲了反而不美。

    至於我出面與否不重要,重要的賓客也不會在今天這個時候來。

    走吧,我們三個難得清靜,就乾脆不理會了。」

    霍去病笑道:「你變得越來越普通了,昔日特立獨行的模樣已經從你身上消失了。

    你不再驕傲,不再拒絕跟蠢貨打交道。」

    「因為我發現,是蠢貨在掌控這個世界。

    你別看陛下英明神武,也別看朝中那些兢兢業業的臣子,他們只能制定前進的方向,至於該怎麼走,如何走,其實都是由數量龐大的蠢貨們來決定的。」

    「你是指百姓們都是蠢貨?」

    「不是啊,百姓更多的是無知,我說的蠢貨指的是地方豪族。

    他們只想獲取,從來都沒有想到付出,我們要教會他們有得必有失這個道理。

    我們必須告訴他們,窮人越來越窮對他們來說並非好事。」

    「富人就是依靠搜刮窮人來致富的,窮人要是變的不窮了,就沒人願意被富人壓榨,富人的好日子就沒了。

    阿琅,現在有奴隸來代替窮人接受壓榨,不過呢,這個時間不會太長,我曹氏已經開始著手經營大漢域外,你難道還要守著漢人的這塊田地繼續下去?」

    曹襄不知什麼時候追上來了,見雲琅跟霍去病在討論貧富問題,就隨便說了一兩句。

    雲琅停下腳步,瞅著曹襄道:「你跟劉陵合作了?」

    曹襄搖搖頭道:「是陛下跟劉陵合作了,我大漢公主將在明年遠嫁匈奴太子,從此之後,大漢與匈奴將會互通有無,往來不絕。」

    雲琅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按照你剛才的說法,這條路不僅僅是絲綢之路,恐怕也是一條奴隸之路吧?」

    曹襄點點頭道:「最受益的依舊是你涼州。」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 18:33
   第一三七章女子大丈夫

    劉徹的決定讓雲琅極為吃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劉徹居然在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開始構建國家食物鏈了。

    驕傲的劉徹自然而然的將大漢國定位為食物鏈最頂層!

    而遠赴身毒國並且攻佔這個國家的匈奴人成了食物鏈的第二層,開始為大漢國供應更加肥美充沛的食物了。

    很明顯,匈奴人除過武力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們有數量極為龐大的戰利品需要處理。

    環望世界,在匈奴人的認知中,只有大漢國才擁有消化吸收這些戰利品的實力。

    也只有大漢國才能在接納了他們的戰利品之後反哺給他們大宗貨物,繼而讓他們重新拿起刀,繼續作戰,搶奪更多的戰利品。

    中原太遠,長安太遠,那麼,如同曹襄所說的,涼州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從涼州到身毒國的距離依舊遙遠,然而,在茫茫戈壁沙漠上行走,對匈奴人來說算不得辛苦,更不要說還有數之不盡的商賈駝隊來幫助他們。

    東西是搶來的,只要能跟大漢國換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就是值得的。

    至於成本,匈奴人認為沒有……因為最大宗的戰利品就是奴隸!

    奴隸可以自己走到大漢國,奴隸可以帶著貨物自己走到大漢國,由貨物帶著貨物去遠方交易,對匈奴人來說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雲琅終於明白了張騫為什麼會再次出使西域,明白了張騫跟蘇武兩人為什麼那麼熱心的在西域建立一個個小小的羈縻國了。

    對大漢人來說,這一長串羈縻國,其實就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個驛站。

    在雲琅的書房裡,霍去病,雲琅,曹襄在仔細研究了地圖之後,雲琅用紅筆在地圖上勾勒出來了一條紅線,很自然的,在這條紅線上,出現了張騫,蘇武建立的所有羈縻國的名字。

    衛子夫的女兒諸邑公主遠嫁匈奴太子劉芳,這是衛子夫對阿嬌做出的一次反擊。

    阿嬌最大的依仗就是她幾乎掌控了大漢國的商業,天下商賈大部分都是打著阿嬌的旗號在天下奔走行商的。

    一枚長門宮號牌,在大商賈那裡可以換來黃金一百斤。

    在大漢國中,衛子夫想要重走阿嬌的路子沒有任何可能,於是,當匈奴使節團來到長安之後,衛子夫那顆如同枯木一般的心再一次抽出來嫩芽。

    這一次她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的計畫,哪怕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去遙遠的匈奴也在所不惜。

    「今時不同往日,匈奴人跟以前的匈奴人也大不相同,劉陵自己吃過苦,所以,她正在極力的糾正匈奴人的陋習。

    你只要看看她給自己兒子起的名字就該明白,劉陵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皇帝。

    無論如何,她都是漢家女子,哪怕她再淫蕩,也無法接受匈奴人亂倫之舉。

    此時,諸邑公主嫁過去將是真正的一國太子妃。

    而劉陵也不可能再有別的子息,劉芳是必然的匈奴王,或者說他將是必然的匈奴皇帝,過些年,說不定連匈奴兩個字都不會有了。

    你我都清楚地知道,左賢王蒙查,不過是劉陵把玩的一個物件,在她登基之時,蒙查的作用很大,如今……哈哈哈,劉陵大權在握之後,她可能需要面首,卻一定不會用一個手握大權的面首,此人的死期近在眼前了。」

    曹襄丟下手裡的果核,重新拿起一枚桃子咬的汁水四濺,就像一口咬在獵物脖子上的猛獸。

    霍去病在地圖邊上看了良久之後道:「還是沒仗打是吧?」

    雲琅點點頭道:「大漢與匈奴即將進入蜜月期,打起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至少在我們這些人還活著的時候看不到戰爭的可能。」

    霍去病沉默片刻,就指著雲琅書房裡的熱氣球模型道:「我想把這東西弄得再大一些。」

    「沒有用,熱氣球現在的大小是霍光嚴格計算後的結果,弄得再大一些毫無意義,我們又不是拿這東西來運貨物,沒必要太大。」

    聽雲琅談到了貨物,曹襄眼前一亮,指著模型道:「這東西可以運送貨物,我是說從身毒國一路運送貨物過來?」

    雲琅淡淡的道:「沒有可能,即便是能,也不划算。」

    曹襄搖頭道:「慢慢來,慢慢來,你西北理工不是一直講究——窮器之能於極致嗎?

    我覺得繼續研究下去,說不定就能弄出一個巨大的運貨熱氣球,你想想啊,一個碩大無朋的熱氣球在天空飛行,攜帶了巨量的貨物,七八日就從身毒國飛到了大漢,然後再從大漢國飛去身毒,這該是多麼輝煌的時刻啊。

    好了,這事就這麼辦了,你西北理工的弟子中誰聰明一些,把人給我,我出錢讓他去研究這事,一年不成就五年,五年不成就十年,不管多久,只要能弄出來,就能賺取海量的財富。

    唉,對了,你覺得我兒子怎麼樣?」

    雲琅冷冷的看了曹襄一眼道:「不成,你自己找人弄吧,別打西北理工的主意。」

    「曹信是我兒子!」

    雲琅冷笑一聲道:「你去問問你兒子,願不願意幫你。」

    曹襄猛地站起來,又懶懶的坐了下去,擺擺手道:「算了,那孩子從小就跟我不對付。

    我既然已經準備把曹氏暗子交給他,他就不該這麼引人注目。」

    霍去病放下手中的熱氣球模型對曹襄道:「你準備準備,過幾天給孩子們定親。」

    曹襄怒道:「定什麼親,為什麼我這個當父親的不知道?」

    霍去病道:「剛剛想起來的,你兒子跑我閨女臥房去了,還一連去了三次。」

    「霍二?」

    「沒錯。」

    「她們應該不及亂。」

    霍去病看著曹襄道:「你去問,還是我去問?」

    曹襄搖頭道:「問了也沒有實話。」

    霍去病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攤開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定親嘍,沒問題吧?」

    曹襄有氣無力的道:「曹氏庶子娶霍氏庶女真他娘的是門當戶對啊。」

    霍去病見曹襄沒有在第一時間表露出高興地模樣,就瞪著眼睛道:「你覺得不妥?」

    曹襄懶洋洋的道:「都他娘的門當戶對了,有是總角之交,我有什麼不滿意的。

    就是忽然發現,耶耶居然老了。」

    霍去病可沒有曹襄這麼多愁善感,今日提親是老婆交代下來的任務。

    他原本是不想管的,被煩的不輕,就隨口把事情說出來,然後定下。

    見曹襄已經答應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幾個婆娘的,他重新拿起熱氣球繼續觀摩。

    曹襄對雲琅道:「說到定親,張安世是不是該跟兒殷成親了,再不成親,我就等著看笑話了。

    我可是聽說兒寬老賊自殺的心都有了。」

    「宋喬在操辦,就在六天之後,這孩子命運多舛,少年時期就喪父,到時候送過來的禮物要重一些。」

    「不能總是掏老本啊,阿琅,你覺得這條絲綢奴隸之路我們要不要參一手,哪怕我們不要,給孩子當禮物也是不錯的。」

    雲琅搖搖頭道:「不妥,我們兄弟已經是人盡皆知的財主,這時候如果什麼錢都要,會有麻煩,衛皇后那裡恐怕不好交代。

    劉據也會恨不得吃我們肉,喝我們的血。」

    曹襄笑道:「衛皇后給母親分了份子,母親不要,我就準備接手,說實話,衛皇后也清楚,沒有我們兄弟插手,這件事她未必能夠順利的幹成。

    西域之地全是去病的部將在鎮守,涼州要地又是你的地盤,哪怕是皇后跟太子想要在這片土地上幹成事,也離不開我們。

    你就發發善心,幫他們一把,偏心眼不要偏的太狠,母親都看不下去了。」

    雲琅嘆口氣,想想長平到今天都沒有來雲氏,心中也有些傷感,對曹襄道:「明日我去拜見母親。」

    曹襄擺擺手道:「母親進宮了,這些天一直在陪伴衛皇后,兩人在佈置西域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9-4-3 19:14
    第一三八章彌合

    話說到這裡,三個人都開始沉默了。

    很奇怪,大漢國的男子似乎都比較內斂,偏偏大漢國的女人們卻有一顆開拓域外的雄心壯志。

    或許是劉陵給了這些女人們勇氣。

    想想也是,一個在大漢國混的不如意且聲名狼藉的女人,到了匈奴立刻就成了匈奴人的皇帝……

    這中間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雲琅相信,隨著大漢國的邊境對西域人放開,一定會有一些女人離開大漢國,去域外尋找自己的夢想。

    沒話說了,三個人就開始喝酒,只是沒了李敢這個生力軍,三個人還喝不完送來的十罈子酒。

    雲哲前來邀請三位長輩去大廳見客的時候,發現三位長輩都喝醉了。

    將三人安置好之後,雲氏似乎更加的熱鬧了,在當利公主的攛掇下,宋喬准許富貴城最好的雜耍班子進入了雲氏,而霍去病的老婆則在雲氏擺開了大漢國規格最高的一個大賭場。

    張安世在後宅烤肉。

    食客眾多。

    將最肥美的一塊烤肉拿給兒殷之後,剩下的就被一群少年人哄搶一空。

    霍光對烤肉沒有任何興趣,端著一盤子煮好的青豆角吃得起勁。

    雲音陪著她母親去了後宅賭錢去了,所以,霍光對兒殷留在這裡的行為就很好奇。

    張安世擺擺手道:「別嫌煩,懷上了,她祖父說了,如果不能嫁給我,就把她丟進水塘裡。

    所以啊,現在我走到那裡她就跟到哪裡,寸步不離啊。」

    「不是已經說好六天後成親嗎?」

    「是說好了,問題是兒寬老賊說我西北理工都是一群不理睬法理的混球,還是看好了,成親之後就不用這麼艱難了。」

    霍光點頭道:「看來我西北理工想要光耀萬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呀。」

    張安世繼續翻烤著肉片,找機會瞟了一眼霍光,見他一邊吃豆子一邊喝酒,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就挑揀一些烤熟的牛肉裝在盤子裡來到霍光身邊,取過他手上的酒壺喝了一口,把肉片遞給霍光道:「你什麼時候變得心慈手軟了?」

    霍光瞅了張安世一眼道:「你是說我?」

    張安世道:「沒錯,當年你憑藉一根木棍確定了自己大師兄說一不二的地位,現在,你卻在節節後退,梁讚的事情上你在退縮,彭琪的事情上你也在退縮,以後如果再出現一個不聽話的,你是不是還要後退?

    知不知道啊,你這樣一味地放縱這兩個混蛋,對我們這些依舊聽你的話,老老實實為西北理工謀利的人有多麼的不公平!」

    霍光喝了一口酒道:「我知道。」

    張安世瞅著霍光道:「把他們開革出山門算了,這些人本身就不是心性安定的人,在如今這個時候,肆意妄為會害死很多人的。」

    霍光沉聲道:「梁贊跟彭琪似乎都是你的好友。」

    張安世笑道:「就因為關係好,所以我才瞭解他們,他們繼續留在西北理工中,對他們來說很不公平,是禁錮,不再是幫助了。

    梁贊想要把儒學跟西北理工的學問糅合在一起,弄出一套新的東西出來,所以呢,他的野心很大,希望有一個更加寬闊的場面供他控制。

    除非他成為西北理工的大師兄,否則,不會一心一意為我西北理工考量的。

    而這些是我們無法供應給他的。

    彭琪更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他知道在格物一道上比不上你,在精算一道上比不過我,在研究細微處又比不上樑凱他們,所以啊,就想別出心裁的專攻律法一道。

    開革掉他們,這樣對他們比較好,對我們來說就是去掉了一個隱患。

    如果任由他們這樣繼續幹危險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連累到我們。

    如果那個時候我們足夠強大也就罷了,就怕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成長起來,就遭了難。」

    霍光不等張安世把話說完,就點點頭道:「就按照你說的這麼辦!」

    張安世重重的一拳砸在木頭樁子上,衝著霍光比劃了一根中指,就繼續給那些瘋狂的食客們烤肉去了。

    霍光大聲道:「主意是你出的,你去告訴他們。」

    張安世笑道:「有些話不能出自你口,自然需要我這個二師兄出馬。

    梁讚他們如今的作為已經不是為了西北理工,而是為了他們自己,既然不是為了西北理工,我們就沒有必要為他們承擔後果,說起來很無情,卻是我西北理工可以傳承久遠的基礎。

    這樣做對我們好,對他們也是一種解脫,還不用結怨,要快些。」

    霍光鄭重的朝張安世拱手道:「拜託了,順便告訴梁贊跟彭琪,如果以後不幸成為了對手,讓他們儘管放馬過來。」

    雲哲手裡捧著一塊肉,卻忘記了咀嚼,怔怔的聽著張安世跟霍光間的談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己聽到的內容。

    梁贊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在雲氏,後來出去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如今對梁讚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至於彭琪,他在雲氏待了很久,只不過他一向在負責雲氏的山居,後來參加了大比成了官員之後,也就很少來雲氏了。

    今天,父親歸來,本該是一個閤家團圓的日子,霍光跟張安世卻在想著如何將兩個家人從家裡攆出去。

    霍光跟張安世並沒有避開雲哲的意思,見這個孩子陷入了沉思,兩人也不開解,只是吃肉喝酒,不亦快哉。

    「梁贊跟彭琪都是很好的人。」

    雲哲猶豫很久之後,終於鼓足了勇氣跟霍光為兩人求情。

    霍光瞪了雲哲一眼道:「你清楚前因後果嗎?」

    雲哲搖頭道:「不知道,就知道你們準備把梁贊跟彭琪開革出西北理工。」

    霍光嘆口氣道:「什麼都不知道就為別人開脫要不得啊。」

    雲哲皺眉道:「梁贊,彭琪都是好人。」

    張安世笑道:「如此說來,你霍光哥哥跟張安世哥哥就是兩個壞蛋是嗎?」

    雲哲搖頭道:「不。」

    張安世舉著翻肉用的竹夾子湊過來,對雲哲道:「既然你霍光哥哥跟張安世哥哥都是好人,按照你說的道理,我們做出的決定不會有錯。」

    雲哲大聲道:「可是,梁贊跟彭琪也是好人。」

    霍光怒道:「誰告訴你,好人就不能傷害好人了?」

    雲哲大叫道:「這樣做讓我的親人不得相親,近在咫尺不得相見,算什麼好法子?」

    張安世見雲哲有些激動,就拍拍他的腦門道:「既然你這樣認為,不如你去找梁贊跟彭琪他們,要求他們後退一步如何?如果他們肯退步,我們這邊退一步沒有任何問題。」

    雲哲漲紅的臉慢慢恢復了平靜,伸出手掌道:「一言為定!」

    霍光隨便探出手跟雲哲重重的拍一下,算是完成了承諾。

    張安世的臉莫名的紅的厲害,指著外間對雲哲道:「梁贊代替夏侯靜先生來家裡拜謁了,彭琪也在外間,就是不肯進來。

    你現在就可以去找他們了。」

    雲哲放下手裡裝肉的盤子,匆匆的就出去了。

    接替張安世烤肉的曹信對霍光道:「彭琪跟梁贊要離開我們了嗎?」

    張安世點點頭道:「人家準備自成一家,不要我們了。」

    「不是你們要把他們開革出去?」

    張安世嘆口氣道:「我們家就這麼幾個人,每一個人都是難得的人才,我們怎麼捨得放棄他們。

    只是有些人已經走得太遠,太偏了,需要糾正一下。「

    曹信點點頭道:「阿哲是最好的人選,你們沒選錯人。」

    霍光冷眼看了曹信一眼,淡淡的道:「你父親已經向我大哥給你提親了,我大哥已經答應了,霍二那裡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過兩年,就該你們成親了。」

    曹信聞言,慘叫一聲,就丟下手上的肉片,如同屁股中箭的兔子向曹襄安寢的房間狂奔。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23:02
    第一三九章論斤兩的情義

    宋喬為人溫婉,上了賭場之後卻殺伐凌厲,一改昔日之風,裸著一隻胳膊搖骰子藐視四方。

    蘇稚拖著兩個孩子在在一邊為大師姐吶喊助威,一時間,將當利,李氏一干婦人殺的面如土色。

    雲哲只能聽到二娘在裡面大喊大叫卻進不去,守衛在門口的靠山婦根本就不准他進去。

    裡面是婦人們的世界,唯一的男子就是喜歡趴在母親懷裡睡覺的雲動。

    卓姬跟雲音倒是在外邊,她們母女二人正坐在葡萄架下閒談,那裡的驅蚊香青煙裊裊,環境恬淡,雲音伏在母親膝蓋上,仰著頭似乎在撒嬌,雲哲自然不方便過去。

    雲哲覺得自己還是去找父親比較好,儘管父親已經喝醉了,這個時候才能跟父親要到真正的主意。

    才進門,就看到紅袖阿姨的大肚皮,雲哲非常擔心,因為紅袖阿姨的肚皮非常大了,就像一口吞下了一顆大西瓜。

    紅袖掏出手帕擦掉雲哲臉上的油漬,輕笑道:「你父親已經睡著了,有事明天再說不成嗎?」

    雲哲探頭瞅瞅酣睡的父親,皺眉道:「等不及了。」

    紅袖拉著雲哲的手坐下來道:「那就跟小娘說說,拿不定主意了再找你父親不遲。」

    雲哲想了一下道:「光哥哥跟去病哥哥要把梁贊,彭琪開革出西北理工。」

    紅袖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掩著小嘴笑道:「傻孩子,你被騙了……」

    雲哲搖頭道:「他們親口說的。」

    紅袖伸出一根手指點點雲哲的嘴唇道:「傻孩子啊,很多時候嘴巴不光能吃飯,還能騙人。」

    雲哲道:「不管他們是不是在騙我,他們想開革梁贊跟彭琪是不對的。

    我很喜歡梁贊跟彭琪,不能因為他們做了一些不符合西北理工利益的事情就放逐他們。

    這樣我會很傷心的。

    耶耶說過,利益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光哥哥跟安世哥哥把利益看的很重已經足夠了,到了我這裡,利益就不那麼重要了。

    我只想跟所有相親相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哪怕不見面,站在月光下回憶起還有這樣的一些人,就足夠讓我欣慰了,讓我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從未孤獨過。」

    紅袖聽得目瞪口呆,她沒有想到雲哲這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有權力讓雲哲吃飽穿暖,卻沒有權力指導雲哲如何生活,更沒有權力指導雲哲的人生方向。

    這個時候,雲哲需要父親的指導,也只有他的父親才有資格指導這孩子未來的人生路該如何走。

    雲琅醉酒的程度並不深,加之已經睡了一個多時辰,紅袖呼喚了他幾聲,就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雲哲,雲琅笑著撩開薄毯子對雲哲道:「打雷了嗎?快快進來,有耶耶在,我兒不要害怕。」

    紅袖又好笑又好氣,正要找涼毛巾讓雲琅清醒一下,雲哲卻迅速的鑽進父親的被窩,把腦袋靠在父親胸口對紅袖道:「我要跟耶耶說話。」

    紅袖撇撇嘴,放下蚊帳之後就繼續去外間做自己的針線活。

    雲哲聽著父親平緩的呼吸,忍不住問道:「耶耶。」

    雲琅嗯了一聲。

    「喜歡一樣東西就一定要握在手中嗎?」

    「是的,只要你有能力,自然是握在自己手中最好。」

    「如果是人呢?」

    「男人,女人?」

    「男人!」

    「那就有多遠滾多遠!」

    「如果這個人很有用呢?」

    「男人能有什麼用處?兒子,喜歡男人很危險。」

    「就像您跟去病,曹襄伯伯那種喜歡。」

    「兒子啊,你去病,曹襄伯伯這種人沒人有辦法將他握在手中,我們在一起是一種相互吸引的行為,他們覺得我這人不錯,我也覺得他們不錯,這才走到一起來的。

    男人之間不叫喜歡,叫欣賞。」

    「如果您欣賞的人幹了您不欣賞的事情呢?」

    雲哲繼續問道。

    雲琅的話說多了,神志也就慢慢的恢復了,見兒子似乎遇到難題了,就乾脆坐起來,取過桌子上的涼茶喝了一大口,搖搖腦袋瞅著兒子道:「那要看我欣賞的人是誰了。

    如果是你去病跟曹襄伯伯幹了我不欣賞的事情,不論我喜歡不喜歡,我都會認命,跟他們一條路走到黑。

    走通了算我運氣,走不通,了不起一起完蛋就是了。」

    「您不準備另闢蹊徑?」

    「不,另闢蹊徑這種事不適用於你霍伯伯,曹伯伯,身為兄弟,必須在第一時間旗幟鮮明的支持他們。

    同樣的,如果我幹了他們不欣賞的事情,他們也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

    雲哲想了一會道:「這樣做似乎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雲琅揉揉兒子的腦袋笑道:「這種事最好直接做,不要選擇。」

    雲哲重重的點點頭道:「我記住了。」

    說完話,就從床榻上下來,扶著雲琅重新睡好,給他蓋好毯子之後低聲道:「孩兒已經不怕打雷了。」

    雲琅笑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跟我兒子親暱一下。」

    說完,父子倆相視一笑,雲哲就離開了父親的臥室。

    紅袖目送雲哲離開,來到臥室卻發現雲琅已經起床了,站在窗前看雲哲離開。

    「這孩子已經長大了,不害怕打雷了。」

    紅袖撇撇嘴道:「好幾年前就不害怕了。」

    雲琅嘆口氣道:「上一次這孩子跟我睡覺的時候還是因為雷電交加,不害怕雷電,就說明這孩子長大了。」

    「你就不問問這孩子來幹什麼嗎?我覺得他好像有心事。」

    紅袖很擔心雲氏的嫡子走上歧途。

    「孩子長大了,就該有自己的決斷,我已經告訴他決斷的方法跟立場,不論他做出何等決斷,我都會支持這孩子。「

    紅袖搖搖頭道:「我覺得今晚似乎對這個孩子很重要,他從來沒有這麼難以抉擇過,您應該幫他。」

    雲琅搖頭道:「不用,我的兒子我知道。」

    紅袖嘆了口氣,撫摸著自己的肚皮對雲琅道:「您馬上又要多一個孩子了……」

    雲哲來到了前院書齋,梁贊跟彭琪都坐在書齋裡,書齋不大,兩人卻一南一北坐的很遠。

    每人的桌前都點著一盞油燈,桌子上卻沒有書本,跳躍的油燈火苗,將兩人的背影落在牆壁上,如同兩個黑色的巨人。

    來雲氏卻不能進入後宅,對他們兩人的打擊非常大。

    此時此刻,不論是梁贊還是彭琪,都知曉得到這樣的待遇意味著什麼。

    書齋的門被人推開了。

    梁贊跟彭琪都沒有回頭看的興趣。

    梁贊冷冷的道:「我這就算是被開革出門了是吧?」

    「這裡是你的家,沒人有資格驅趕你們離開自己的家。」

    雲哲笑眯眯的回答道。

    梁贊跟彭琪發現不是霍光的聲音,就轉過頭,立刻就看見了不算太胖的雲哲。

    彭琪從雲哲手裡接過木盤,將木盤放在桌案上,自己取過一碗麵,用力的攪拌一下對雲哲道:「你說了不算。」

    雲哲將一頭蒜遞給彭琪,把另外一碗麵端給梁讚道:「我說了,這裡是你的家,誰能把你們從家裡攆走呢?

    我父親都不成。」

    彭琪的眼淚掉進麵碗裡,卻倔強的一言不發,埋頭用力的吸溜面條。

    梁讚歎口氣道:「大師兄可能不這樣想,我接手了谷梁一脈,已經不可能再顧及到西北理工了。」

    雲哲把另外一頭蒜遞給梁讚道:「好好地吃飯,在這裡枯坐了大半天,你不餓嗎?」

    梁贊點點頭,也學著彭琪的模樣咬一口蒜頭吃一口面,顯得很是香甜。

    彭琪忽然丟下空碗,拍拍桌子道:「阿哲,你去告訴阿光,就說我投降了,我不玩自己的那一套了,以後他說什麼,我就干什麼,這樣還不成麼?用得著把我從家裡踢出去嗎?」

    正在吃飯的梁贊端著飯碗的手劇烈顫抖了一下,終於沒有停下進食,短時間過後,他的手就不再顫抖,顯得堅定無比。

    雲哲笑道:「剛才我問過耶耶了,問他情義跟利益該怎麼分割,耶耶說,情義這東西論不起斤兩,尤其是家人的情義,做就對了,不能問,也不敢問。」
V123210 發表於 2019-4-5 13:54
    第一四零章分歧所在

    梁贊吃完了面條,就跟彭琪一起走進了內宅。

    雲氏子弟從來都不缺少面對問題的勇氣。

    雲哲目送兩人走進了內宅,就愉快的去找父親去了,他今晚很想跟父親一起抵足而眠。

    他回來的時候,雲琅正在喝還魂酒,見兒子小臉紅撲撲的很是興奮,就分給了他一小杯。

    雲哲豪氣干雲的一口喝乾,將酒杯頓在桌子上道:「全部解決了。」

    雲琅笑道:「解決了什麼?」

    「梁贊跟彭琪不會被大師兄開革出門了。」

    雲琅給兒子手裡放了一把煮熟的豆子笑道:「沒那麼容易。」

    雲哲驚愕的道:「大師兄他們也不希望梁贊跟彭琪離開啊。」

    雲琅道:「重點在於利益,梁贊跟彭琪必須有利於西北理工的地方,你大師兄他們才不會放棄梁贊跟彭琪,如果沒有,你大師兄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們開革出去。」

    雲哲皺眉道:「情義呢?」

    雲琅摸摸兒子的圓腦袋道:「那是另外一回事。」

    雲哲站起身憤怒的道:「他們怎麼可以把情義跟人本身份開?」

    雲琅聳聳肩膀道:「你大師兄就是這樣的,利益的歸利益,情義的歸情義,他總是能分的很清楚。

    你可能不知道,在情義方面你大師兄遠沒有你來的豐富。

    你從一生下來,就是萬眾矚目的場面,每個人都希望你能活的輕鬆寫意,甚至希望你能夠成為雲氏家族的道德標竿。

    所以啊,那些陰暗的,齷齪的,不好的事情從未出現在你面前。

    讓你覺得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充滿善意的,每一個人都是好人,每一個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

    所以呢,你覺得只要用情義去感化每一個人都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梁贊跟彭琪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他們愛你,維護你,幫助你,你只要對他們付出真心,他們就會回報你真心。

    你大師兄是不一樣的,他的父親殺死了他的母親,他又想殺死他的父親,雖然沒有這樣做,卻起了這個念頭。

    這就讓他的心裡對任何人都心懷疑慮,他不吝用最惡毒的心思去考量別人,就是為了不再受傷害。

    因此呢,他做起事情來總是顯得無情,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防微杜漸,不想讓惡果出現在自己身上。

    知道不,你大師兄曾經對我說過,此生不願意再見負他之人。

    那一刻,就連你耶耶我,心裡也微微發痛。」

    雲哲憤怒的將手裡的豆子丟出去,豆子丟出去了才想起這是父親給他的,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想要鑽進花叢裡找回豆子,被雲琅給拉住了,重新給了他一把豆子道:「你改變不了你大師兄,也改變不了梁贊,倒是彭琪這個小混蛋純粹是為了名耀九州,他會被你大師兄弄垮的。

    我覺得他現在恐怕正在懷疑自己的人生。

    你大師兄之所以沒有提前弄垮彭琪,目的就在梁贊身上。

    梁贊跟彭琪不同。

    彭琪對我西北理工的學問是篤信無疑的,而梁贊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疑問。」

    說到這裡雲琅嘆息一聲站了起來,背著手站在窗前幽幽的道:「西北理工的學問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改變人們生活條件的一種學問。

    可是呢,前進的步子太快,就會有道德問題,道德一旦追不上經濟的步伐,人就會變成逐利的野獸。

    這些年關中百姓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卻失去了淳樸的一面。

    你耶耶雖然一直在用『倉稟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句話來哄騙眾人。

    現在快哄騙不下去了,關中的百姓並沒有因為富足之後變得更加懂禮,反而一個個變得更加的貪婪狡猾。

    梁贊就是看到了這一幕才對西北理工有些失望,他覺得人性善惡比富足與否更加的重要。

    兒子,如果你不能在這方面說服梁贊,很難有一個好的結果。」

    雲哲低著頭很是失望。

    半晌才看著無所不能的父親道:「您出馬也不成嗎?」

    雲琅搖頭道:「硬壓下來自然是可以的,不過我不願意這麼做,會違背他們的本心的,耶耶創建西北理工並不是為了成就一個門派,而是為了傳播學問,讓我大漢的學子少走一些彎路。

    另外,成為高人的必要條件就是少說話!

    讓別人對你諱莫如深,探不出你的深淺,你耶耶快要技窮了,這時候不想把屁股漏出來,最好的法子就是閉嘴。」

    雲哲張開手臂抱住父親道:「您就是一位無所不能的人,誰說都沒用,我都會這樣認為。「

    雲琅同樣抱住兒子道:「我的兒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兒子,這一點誰詆毀你都沒用。」

    雲哲臉上露出笑容,抬頭看著父親道:「我去看看。」

    雲琅點點頭道:「小心,別讓他們傷到你。」

    「啊?」

    雲哲聽父親說的嚴重,就驚叫一聲,迅速的跑了。

    雲琅寵溺的瞅著奔跑的兒子,對門外的豎起耳朵偷聽的紅袖道:「這醒酒湯滋味不夠啊,我腦袋痛的厲害。」

    雲哲快快的跑到後宅學堂,才衝進去,就聽見一股風聲向他襲來。

    趕緊躲到月亮門後面,就聽轟隆一聲響,彭琪的身子從亭子裡飛出來一頭撞進了月季花叢裡去了。

    然後就看見彭琪憤怒的帶著一身花刺從月季花叢裡鑽出來,咆哮著衝進了亭子。

    梁讚的身手了得,一個人對戰霍光僅僅落於下風而已,至於彭琪剛剛加進戰團,轉瞬間又被霍光一腳給踹出來了……

    這些人全部受藝於何愁有,算是名家子弟,身手都不差,可是,與霍光這樣的妖孽相比,迅速的就分出高下來了。

    這種戰團雲哲自然是不敢湊過去的,霍一捧著半個西瓜,一邊用勺子挖著吃,一邊湊到雲哲身邊道:「大師兄在折磨梁贊呢。」

    雲哲怒道:「:你就不能上去勸誡一下?」

    霍一瞪大了眼睛道:「你嫌我這些天沒挨揍,你心裡不舒服是吧?」

    說著話,把才吃了幾口的西瓜塞雲哲懷裡道:「好好地吃瓜看熱鬧,就要分出勝負來了。」

    雲哲抱著西瓜心裡苦澀,四處張望沒看見曹信,就問道:「曹信呢?」

    霍一撇撇嘴道:「他不想當我姐夫,去找他耶耶申訴去了,估計這會正在挨揍呢。」

    「誰在揍他?」

    「我姐姐霍二。」

    雲哲心中更加的苦澀了。

    張安世在亭子裡高臥,身邊堆滿了各色吃食,李禹陪在他身邊一邊吃一邊喂張安世吃,顯得極為悠閒。

    眼看著彭琪再一次沖上去被霍光踢了一個觔斗趴在地上裝死,剩下樑贊繼續苦苦支撐,雲哲有些看不下去了,指著彭琪道:「他在裝死!」

    霍一露出一嘴的白牙嘿嘿笑道:「看出來了?這傢伙早就想服軟,給自己找台階下呢,就是苦了梁師兄。」

    「他們為什麼會打起來?」

    「梁師兄跟彭師兄一進門就說要講道理,大師兄不同意,說先打敗他再講理,打不敗他,以後只要見面,他就見他們一次打一次,還不分場合。

    然後樑師兄就說大師兄是莽夫,白學了這麼多學問,大師兄說論學問;梁贊差他更遠,論學問也可以,還拿出來了師傅都在研究的高等算學……梁師兄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這些學問,惱羞成怒之下率先向大師兄發起了進攻。

    幸好還知道拉上彭琪,總算是沒有蠢到家。」

    雲哲眼看著彭琪趴地上裝死,梁贊一人那裡是霍光的對手,被霍光反扣著咽喉,反身絆倒在大腿上回頭瞅著梁讚道:「你服是不服?」

    梁贊喘著粗氣道:「你不能以力服人!」

    霍光冷笑道:「古往今來儒生的一張嘴總是屈服在利刃之下,你梁贊何能例外。」

    梁贊怒道:「耶耶心不服!」

    霍光長笑一聲道:「那個要你心服了,我只要你知道西北理工的學問浩如煙海,你才學了屁大的一點,就敢質疑本門學問,梁贊,等到你將我西北理工的學問研究透徹之後,再說你狗屎一樣的道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6 10:54
    第一四一章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武力只能解決彭琪這種意志不堅定的投機之輩。

    對於梁讚這種一經發現問題,且正在尋找解決之道的人是沒有用的。

    肉體上的屈服只是權宜之計,心裡面依舊固執己見。

    霍光是一個很乾脆的人,他不需要梁贊從心底裡臣服,只要肉體上臣服就足夠了,他不覺得自己可以讓所有人心悅誠服。

    他的視野很大,心胸很廣,一兩個人的不同改變不了世界的本來面目。

    所以,他對梁贊很寬容,只要宣告投降就不會再多想。

    一柱香之後,師兄弟們就很愉快的圍坐在一起吃果子,吃豆角,吃蛋糕。

    雲哲不想說話,總是偷偷地打量大師兄,他發現大師兄那雙漂亮的眉毛斜飛入鬢,顯得極為威嚴,他的眉毛就很沒有特點,小的時候長得像兩隻蠶,現在也沒有太長開,雖然漂亮了一些,卻沒有大師兄的眉毛那麼有特點。

    雲氏的聚會進行了三天。

    這樣的聚會對主人來說是一件非常勞累的事情,雲氏上下玩的很開心,也非常的疲憊。

    接下來,他們不能休息,三天後就是張安世迎娶兒殷的時候,雲氏還要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張安世在富貴城裡的宅邸是師娘送的,以前是雲氏在富貴城的別業,在張安世就要成親的功夫,就成了張安世的產業。

    張安世要把母親跟祖母接過來一起生活,祖母卻不願意,她覺得跟著當官的後代一起生活非常的危險。

    儘管張安世的母親很想離開張氏舊宅子搬到富貴城的新房裡,張安世的祖母卻禁止兒媳去富貴城,寧願在張氏舊宅子裡養蠶,紡織也不願意享受榮華富貴。

    告訴張安世清正做人,清廉為官,還拿出自己這些年積攢的六千個雲錢給兒殷置辦了一套首飾,算是盡到了當長輩的義務。

    張安世成親,自然是長安城中的一件大事。

    皇帝賜下了錦緞,皇后賜下了首飾,阿嬌送來了一箱子金子,太子也送來了一對白玉環。

    張安世的母親,祖母跟老賊兒寬接受了新人的大禮,雲琅則雲淡風輕的接受了新人敬獻的一杯酒,就跟霍去病,曹襄離開了張安世的新居。

    至於大漢國的各個錢莊,則送來了數之不盡的奇珍異寶……

    張氏的聲名在張湯自殺之後,重新登上了一個新的高峰,二十三歲的兩千石朝廷大員,已經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跟張湯相比,張安世更加的容易讓人親近,他不再是皇帝的鷹犬,而是大漢國朝堂上有數的干臣!

    就此,張氏順利的完成了身份的改變,雲琅也算是完成了張湯最後的遺願。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平靜的生活可以繼續下去的時候,皇帝一道旨意下來,雲哲成了皇帝的近衛。

    還是那種皇帝走到哪裡就帶到那裡的近衛,哪怕是皇帝批閱奏章的時候也必須站在帷幕旁邊的親近之人。

    「這哪裡是恩賜啊,他把兒子交給了阿琅教育,就要把小哲帶到身邊培育,陛下這是半點虧都不肯吃。」

    別人盼都盼不來的恩典,放在雲氏就變了味道。

    即便是霍去病對皇帝這樣的做法都有些嗤之以鼻。

    「小哲這孩子太善良不適合走仕途!」

    曹襄也有些憂心忡忡。

    雲琅僅僅是皺皺眉頭,就不再想這件事了,不論是霍去病,還是曹襄都小看自己那個看似傻乎乎的兒子了。

    紅袖正在生產,他還沒有心思多考慮大兒子的前途問題。

    宋喬就不一樣了,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去了長門宮。

    「去啊,為什麼不去?」

    阿嬌張嘴吐出一連串的西瓜子,引來一群五顏六色的花魚追逐。

    宋喬哽咽的道:「這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妾身。」

    阿嬌笑道:「男孩子總要見世面的,總是留在你身邊,你就不怕這孩子背上一個長於婦人之手的名聲嗎?」

    宋喬擦擦眼淚道:「不是的,這孩子心地善良……」

    不等宋喬把話說完,阿嬌就大氣的揮揮手道:「陛下身邊多的是奸佞之徒,多一個善良的孩子有什麼不好的。」

    「妾身就怕這孩子觸怒陛下!」

    「觸怒了陛下又如何,難道他還能害了這個孩子不成?」

    阿嬌回答得極為大氣霸道!

    「既然陛下喜歡教育孩子,那就把藍田一起教育了,反正這孩子我是教育不了了。」

    聽阿嬌這樣說,宋喬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有藍田在,雲哲吃不了什麼虧。

    阿嬌笑眯眯的道:「阿哲這孩子就像是一縷陽光,待在誰身邊誰就能感到溫暖。

    陛下的大殿裡成天冷颼颼的,風雨雷電一樣不缺,就是少了陽光,就讓他去!」

    「我不想去父皇那裡!」

    藍田聽話聽了一半就從裡面的屋子裡跑出來了。

    阿嬌冷哼一聲道:「你不去?」

    藍田堅決的搖頭道:「不去,上次打破一個破玩意,就讓阿哲賠,小氣的父皇!」

    阿嬌淡淡的道:「你要是不去,天知道你父皇會有多少黑鍋扣在雲哲頭上,再問你一遍,去不去?」

    藍田的眼珠子轉了一圈道:「把金日磾給我,我就去。」

    阿嬌皺眉道:「你要金日磾幹什麼?」

    藍田道:「我犯錯了之後,父皇要懲罰伴當,正好拿金日磾抵數,不至於責備到阿哲頭上。」

    「如此一來你就可以盡情的在皇宮中胡來是不是?」

    藍田撇撇嘴道:「那個破皇宮裡整天陰沉沉的,我要是不給自己找點樂子,悶都悶死了。」

    「別去招惹皇后!」

    「不招惹,懶得看她那張哭喪臉。」

    「也不要去招惹太子。」

    藍田縮縮脖子道:「不招惹,我要離他遠遠地,免得被他推進水塘裡淹死。」

    阿嬌怒道:「胡說……不過還是遠離太子比較好,太子要是找你麻煩,你就向你父皇哭訴好了。」

    藍田從袖子裡抽出一根泛著藍光的尖銳短刺比劃一下道:「他敢碰我,我就刺他。」

    阿嬌一把捏住藍田的手,奪過那柄短刺惡狠狠地瞅著宋喬。

    宋喬連連擺手道:「妾身不知。」

    「有毒?」阿嬌質問藍田。

    「沒有,就是在馬糞水裡浸泡過。」

    「哪來的?」

    「富貴城買的,西域工匠的傑作。」

    阿嬌將短刺丟在地上,對大長秋道:「找到那個該死的胡商,殺了他。」

    大長秋從地上撿起那柄短刺,在手裡把玩一下,就轉身離開了池塘。

    藍田惋惜的瞅著大長秋的背影道:「那可是來自波斯的殺神武裝,曾經有三個鍵陀羅的王死在這柄短刺之下。」

    聽完藍田的解說,阿嬌更加的憤怒對宮女道:「更換藍田身邊的護衛,護衛首領貶斥嶺南守衛烽燧,無令不得回歸。

    搜查藍田寢宮,不得有任何武器,若有紕漏,一體斬之!」

    宋喬見長門宮裡開始變得紛亂,就想告辭回家。

    阿嬌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宋喬道:「你雲氏的毒藥,我再說一遍,敢讓藍田觸碰,我就燒了你家。」

    宋喬無奈的道:「等藍田以後成了雲氏大婦,別說毒藥這種小東西了,就連瘟疫的種苗也在她的管轄之下。」

    阿嬌吃了一驚連忙道:「你雲氏有瘟疫的種苗?你們收集這東西做什麼?」

    宋喬道:「是蘇稚弄回來的,她想制服瘟疫,自然要研究瘟疫的形成條件。」

    阿嬌的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大聲道:「你是說瘟疫種苗就在我長門宮隔壁?」

    宋喬搖頭道:「我哪敢把這東西放在家裡,安置在酒泉郡呢,就算是蘇稚想要研究,也得親自去酒泉郡,每次接觸瘟疫種苗之後,必須隔離兩月,沒發現問題才能回來。」

    阿嬌沉吟片刻道:「陛下知道嗎?」

    宋喬點頭道:「是陛下給蘇稚這個軍醫官下達旨意收集的,由我雲氏派人維護,守衛是繡衣使者,妾身很想去研究一下,我夫君不准。」

    阿嬌沉默不語,過了好久之後才對宋喬道:「有傷天和。」

    宋喬笑道:「如果能為解除瘟疫貢獻力量,就是好事,這世上我們不能理解的東西很多,我想啊,如果我們能夠瞭解瘟疫,就不再恐懼瘟疫,將壞事變成好事。」

    阿嬌點點頭,她總算是明白了皇帝為何對雲氏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果然,力量只有在平衡之後,才會安然相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1
    第一四二章看不順眼的理由

    能跟隨皇帝走一遭泰山的人基本上就是大漢帝國最核心的人物,所以,想要加入這個隊伍的人非常的多。

    即便是皇帝,也對這個名單非常的慎重,審核了良久之後也沒有弄出一個合適的名單。

    皇帝非常的忙碌且焦躁,雲哲卻覺得自己在浪費生命。

    因為他已經無所事事的站在牆根上兩個時辰了。

    他很想去方便一下,皇帝卻沒有離開未央宮的意思,他不走,雲哲就只能站著。

    隋越就站在雲哲的身邊,手上捧著一個紅漆木盤,木盤裡放著各色的果子,他的眼睛睜著,平緩而悠長的呼吸早就在證明他在睡覺這個事實。

    「啪!」

    皇帝再一次將手中的奏摺丟在地上,雲哲驚奇的發現本來睡著的隋越就像是一條蛇,無聲無息的遊走到奏摺處,將奏摺撿起來,整理好,重新放在皇帝的左手邊。

    肆意處置大臣的奏摺這是不允許的。

    煩躁的皇帝咆哮出聲;「都給朕滾出去……」

    然後,隋越就拉著一頭霧水的雲哲離開了未央宮。

    在茅廁中盡情的放水之後,雲哲看到了坐在台階上乘涼的隋越。

    中午早就過去了,他還沒有吃午飯,雲哲摸摸胸口,從懷裡取出一個荷葉包來到隋越身邊坐下,將荷葉包放在兩人中間,示意隋越吃一口。

    隋越瞅著荷葉包裡四五個彩色的飯糰,拿起一個嘆口氣道:「你來這裡遭這個罪做什麼呢。」

    雲哲嘴裡塞了一個飯糰,含含糊糊的道:「我是雲氏長子,來侍奉陛下是應該的。」

    隋越咬了一口飯糰,覺得香糯可口,想要多吃一個,見荷葉包裡只有兩個飯糰了,就不再吃了。

    雲哲很是大氣的將一個飯糰塞給隋越,自己一口吃掉了另一個。

    「你又多了一個妹子是嗎?」隋越把飯糰吃下去之後問道。

    雲哲笑道:「是的,前日裡才出世,小小的一個小肉團,小娘哭得厲害,她不喜歡閨女,好在我耶耶喜歡,我也喜歡。」

    隋越笑道:「這就夠了,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兩人閒聊了片刻,隋越就帶著雲哲準備回到大殿裡。

    「陛下不喜歡我們待在大殿裡。」

    「陛下需要人伺候,剛才只是發脾氣,這會他的茶水已經涼了,改換新茶了。」

    「我們現在進入沒問題嗎?」

    隋越嘆口氣道:「有問題,不進去麻煩更大。」

    說著話兩人再次走進了未央宮大殿。

    雲哲穿的錦袍很厚,八月的長安依舊悶熱,他站立的地方恰恰是陽光照射的地方,不一會,衣服就被汗水濕透了。

    他偷眼望去,只見隋越下巴上的汗水不斷地滴在地上,比他還要熱。

    皇帝仰面朝天躺在蓆子上,看著未央宮華麗的藻頂,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沉思。

    一股涼風從背後襲來,雲哲偷眼看去,只見藍田正躲在帷幕後面舉著一柄巨大的蒲扇用力的給他扇涼。

    很舒適……

    不過呢,根據能量不滅的道理,他涼快了,扇扇子的藍田就變得更熱了。

    雲哲偷偷地指指隋越,藍田卻撇撇嘴更加用力的給雲哲扇涼,站在雲哲旁邊的隋越只能報以一聲苦笑。

    正在神遊物外的劉徹忽然沉聲道:「過來,給你父皇扇扇。」

    藍田從帷幕裡探出頭瞅瞅父親身邊兩座巨大的冰山,慢慢的走出來,卻把蒲扇塞給了雲哲。

    躡手躡腳的來到父親身邊嬌聲道:「父皇為何煩惱?」

    劉徹將雙手枕在腦後,瞅著自己閨女道:「名單排不好。」

    藍田驚訝的道:「這樣的事情也需要父皇親自安排嗎?梁凱,梁凱,你死到哪裡去了,為何要偷懶,讓我父皇做你該做的事情?」

    鬱悶的梁凱從格子間裡探出頭,見皇帝沒有反應,就重新把頭縮回去了。

    劉徹笑道:「這件事梁凱做不了,有些人呢,留在長安不合適,帶去山東也不合適,這就兩難了。」

    藍田笑道:「那就殺了他們,豈不是天下太平?」

    劉徹瞅著閨女道:「殺了他們?」

    藍田道:「是啊,放在長安不合適就說明父皇離開長安之後他們會胡作非為,帶去泰山不合適,說明他們的德行不足以陪伴父皇拜謁昊天大帝。

    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不殺他們,難道留著他們過年?」

    劉徹皺著眉頭道:「你從哪得來的怪想法?」

    藍田道:「雲氏圈養了很多頭牛,這些牛不用耕田,主要是拿來產奶用的。

    每年都要清除掉很多產奶不足的牛,這些牛就跟父皇擔憂的那些人一樣。

    雲氏面對可殺可不殺的牛,總是選擇宰殺,兒臣認為父皇對待那些讓您為難的臣子也該這麼做。

    晦澀難明的人或者牛最討厭了,或許有用,可是用起來又有禍患,不如殺掉,這樣就不為難了。」

    劉徹點點頭道:「道理聽起來不錯,為何你父皇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呢?」

    藍田抱著劉徹的胳膊撒嬌道:「父皇,您忙碌一天了,該休憩一下了。」

    劉徹瞅瞅拿著扇子傻乎乎的在陽光裡冒汗的雲哲點點頭道:「是該休憩一下了,走吧,陪父皇去院子裡鬆快一下。」

    未央宮的後面便是那座著名的玉苑,這裡並非一般的園林,重要的是這裡沒有一棵樹,卻堆滿了寶石,玉石,珊瑚等可以反射陽光的寶貝。

    陽光普照下,各色玉石珊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人站在裡面,感受不到半點愉悅之意,只能平白變得煩躁不堪。

    雲哲就站在那顆最大的珊瑚邊上,劉徹笑眯眯的看著比站在玉石珊瑚堆裡的雲哲還要暴躁的藍田。

    「父皇在欺負人。」藍田泫然欲泣。

    劉徹冷哼一聲道:「你們合起來欺負你父皇才是真的。

    你還沒有嫁過去呢,雲氏到現在甚至還沒有提親,僅僅是你母親一句話,你就把自己當成了雲氏的主母,藍田啊,我們是皇家,該有的矜持還是要有的。」

    藍田抬起臉瞅著父親道:「父皇不是一直對雲氏很疑惑嗎?如果女兒嫁過去了,就是雲氏的大婦,以後父皇如果還有疑問,不好問永安侯的,就可以直接問女兒,這樣不好嗎?」

    劉徹見雲哲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就嘆口氣擺擺手,示意隋越把雲哲帶走。

    雲哲剛剛離開,劉徹再回頭找女兒的時候,發現閨女早就跑了。

    玉苑是劉徹很私密的一塊地盤,每當心情煩躁的時候他就會把來到這裡,感受光芒萬丈的感覺。

    剛才藍田或許說的很有道理,可惜,雲氏跟任何世家不同,任何進入雲氏的人很快就會變質。

    劉徹曾經試驗過,試驗品就是金日磾,以前的時候,劉徹非常肯定,金日磾是效忠他的……現在,他不那麼肯定了,卻從金日磾身上找不到任何背叛的證據。

    雲氏也沒有專門策反金日磾,只是金日磾在雲氏待得時間長了,就沾染上了雲氏的臭氣,變得跟雲琅一個模樣了。

    劉徹不喜歡雲琅萬事不求人的模樣!

    劉徹不喜歡雲琅那種看似謙恭,實則傲慢的模樣。

    雲琅的永安侯爵位是他一步一個腳印用功勞換來的。

    大漢國需要農具的時候雲琅有精妙的農具獻上,大漢國需要好莊稼的時候雲氏就有產量高的良種獻上,大漢國需要金錢的時候,雲氏就有大筆的金錢敬獻給國家。

    當然,無軍功者不得封侯這是組訓,於是,雲琅就統帶大軍與霍去病曹襄一起遠征大漠,戈壁草原,用一個又一個輝煌的勝利終於拿到了他期望已久的侯爵。

    這裡面沒有皇帝的恩賜成份……也就是說雲氏感受不到皇家的恩賜,他們之所以有現在的地位完全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的得來的。

    如果真的跟藍田說的一樣,把這樣的人殺掉,劉徹其實很想這樣做,只是他不知道後果是什麼。

    他總覺得一旦跟雲氏開戰,後果會非常的嚴重,他甚至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承受不了雲氏的反噬。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1
    第一四三章雲氏的窗戶

    經過一上午的折騰,劉徹認為雲哲可能不會再來未央宮了。

    畢竟這個孩子的靠山太多,任何一個靠山說話了,劉徹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睡了一覺重新爬起來整飭政務的劉徹發現雲哲再一次站在帷幕邊上,這一次,他的背後卻沒了藍田幫他扇涼。

    艱難的擬定好去泰山的名單之後,劉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朝雲哲招招手。

    雲哲來到皇帝身邊,按照皇帝的吩咐跪坐在他的對面。

    「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正處在風雨飄搖的時機,先帝病重,竇太后執掌大權。那時候竇太后不喜歡我,她說我眼神太凌厲,做事太霸道,如果由我當了大漢的皇帝,會給大漢國百姓帶來長久的災難。

    現在,我倒是希望竇太后依舊活著,這樣一來,朕就可以告訴竇太后,大漢國在朕的帶領下,不僅僅洗雪了祖宗的恥辱,還讓百姓變得無比的富足,朕的大軍所向披靡,八荒六合之下,朕為第一人。

    雲哲你覺得朕在離開京師之前,在竇太后墓前說這一番話合適嗎?」

    雲哲狐疑的瞅著皇帝一聲不吭,這樣的話,他覺得自己不該回答,就像耶耶說的那樣,聰明人都要少說話。

    果然,皇帝沒有得到雲哲的回覆,不由得啞然失笑,抬手摸摸雲哲的腦袋道:「朕怎麼想起跟你說這些話了。」

    就在皇帝準備攆走雲哲的時候,忽然聽見雲哲低聲道:「小臣聽說竇太后有眼疾,如何發現陛下目光銳利的?

    這必然不是竇太后的本意,只是別人進的讒言罷了。」

    劉徹咦了一聲,認真的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忍不住又道:「說的很有道理。」

    雲哲立刻露出一副標準的笑容,牙齒潔白。

    劉徹笑了,又說道:「既然你上一句話說的不錯,你來告訴朕,你父親應該留在長安輔助太子鎮守長安,還是應該隨同朕一起祭拜泰山?」

    雲哲皺著眉頭道:「我耶耶已經準備好隨陛下一起去泰山了,行李都準備好了,就等陛下一聲令下,就可為陛下先驅。」

    劉徹哦了一聲道:「你父親希望去泰山?」

    雲哲重重的點點頭道:「是啊,誰不想隨同陛下封禪泰山呢?這可是我大漢國這些年來最大的國事。」

    劉徹笑道:「你師傅號稱不信鬼神,也會在意泰山封禪一事?」

    雲哲疑惑的道:「我父親什麼時候不信鬼神了?我小娘生產的時候,父親特意在家中祈求鬼神可以讓我小娘母子平安。

    另外,我父親還說,封禪泰山,乃是國之重典,陛下封禪泰山,不僅僅是昭告上蒼,說我大漢國富民強,也是告訴祖先,他們的辛勞沒有白費,我大漢終成天下霸主。

    這是無上的功業,家父說陛下祭文中的那些功績,其中就有他的一份,他能親眼見證,也是無上的榮耀。」

    「你父親這樣認為?」

    「是啊!」

    「封禪泰山的主意最早來自於許莫負,你父親逼死了許莫負,難道對她封禪泰山的主意沒有別的意見?」

    雲哲堅決的搖頭道:「我父親討厭術士,不討厭封禪大典,封禪大典並非是許莫負制定的,而是自古就有。」

    「雲氏中你最喜歡誰?」

    「何公公!」

    「為何是他?朕不喜歡他。」

    「他最可憐……」

    「為什麼?」

    「他什麼都沒有。」

    「他曾經有過很多!」

    「不,何公公什麼都沒有,養了幾匹狼都死掉了,他也想死,是我大師兄不准他死。」

    「咦?你大師兄可以決定何愁有的生死?」

    「大師兄說了,他不准他敬愛的人孤苦無依的死去。」

    「哦,很霸道啊,對你也這樣嗎?」

    「是的,打我!」

    「你父親不管?」

    「大師兄才是西北理工的主人,他要把西北理工的學問傳遍天下,讓全大漢的人都不再愚昧,不再貧窮,他是一個志向遠大的人。」

    隋越見皇帝跟雲哲談話談的很是熱鬧,臉上露出笑意,招手讓宮娥送上去兩杯果子露。

    傍晚的時候,雲哲終於回到了雲氏在長安的宅邸,回到家裡關上門,脫掉衣裳,把自己身子埋進澡桶,半晌才鑽出水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見丑庸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就嘆口氣道:「我洗澡的時候不用別人幫助。」

    丑庸笑道:「家裡的哥兒們,哪一個不是我伺候洗澡的?到你這裡就害羞了?」

    雲哲指著跟在丑庸本後的小丫頭道:「你好歹讓她出去。」

    丑庸把那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頭推到前邊對雲哲道:「我伺候你父親,褚楚就該伺候你。」

    雲哲把身子埋進水裡,摀住襠部道:『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丑庸笑道:「少君答應的,少主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貼身丫鬟伺候,褚楚正好比你大兩歲,伺候你正好。」

    「別,千萬別,她會被藍田打死的。」

    「你就不要擔心了,藍田公主見過褚楚。」

    「我不要!」

    雲哲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丑庸肥胖的身體站了起來,無所謂的丟下毛巾對自己閨女道:「以後你來伺候少主,伺候不好就去死。」

    吩咐完閨女,又對雲哲道:「這話是他耶耶說的,你也知道她耶耶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褚氏是雲氏第一家奴,如果連少主都伺候不好,要這樣的奴婢有什麼用處?」

    說完話就扭動著碩大的臀部出去了。

    雲哲驚恐的看著又黑又小的褚楚語無倫次的道:「你伺候的很好。」

    「你天生就是我的主子,我耶耶早就說過,你不讓我伺候,我就去死。」

    褚楚很是無所謂的湊到澡盆邊上,解開雲哲的頭髮加上肥皂用力的揉搓起來。

    「褚楚啊,雲氏沒有奴僕了。」

    褚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繼續揉搓著雲哲的頭髮道:「那是那些沒良心的人才會脫離雲氏奴籍,我母親當年也脫離了,後來發現那些僕婦們一點良心都沒有,紛紛脫離奴籍,又把戶口給改回來了。

    別躲,我娘說了,男子洗澡三把屁股兩把臉,你總是躲什麼?你三歲前我就見過,沒什麼好看的。」

    雲哲羞憤欲死。

    「告訴你啊,霍光公子的脾氣不比你執拗?還不是被我母親折騰的老老實實的,每回來長安,沐浴的時候依舊是我母親伺候的。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是我們母女非要伺候你們,而是因為長安城太亂,我耶耶說窺伺我們家的人太多。

    家裡的公子們各個身嬌肉貴,萬一出什麼問題,我們全家百死難贖。

    你們的起居,吃飯,只能是我們母女伺候,不准外人插手。」

    「有這樣的事情?」

    雲哲第一次離開母親,對長安城裡的事情確實很陌生。

    有褚楚幫著洗澡,確實輕鬆了很多。

    今天在皇宮裡陪了一天的小心,尤其是跟皇帝說話的時候更是絞盡了腦汁。

    不能讓皇帝覺得自己是一個聰明人,也不能讓皇帝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這中間的度很難把握。

    想到自己將來要長時間的跟皇帝打交道,雲哲忍不住長嘆一聲。

    父親說的清楚,自己其實就是一個質子,是皇帝瞭解雲氏的一扇窗戶。

    雲氏不能對皇帝關上所有的窗戶,如果皇帝對雲氏一無所知才是雲氏最危險的時候。

    這很考驗人,雲哲覺得自己應該能通過這場考試。

    劉徹同樣在沐浴,只不過伺候他沐浴的人是衛皇后,原本用不著衛皇后來做這樣的事情,自從昌邑王被阿嬌收養之後,衛皇后就開始心甘情願的為皇帝做任何事情了。

    「雲氏長子云哲與雲琅有很大的不同。」

    見衛皇后小心翼翼的,劉徹心中有些不忍。

    「那個孩子來歷清白,從生下來直到現在,都處在陛下的視線中,自然與雲琅不同。」

    「我是說,這孩子比雲琅更像我大漢人氏,我準備留在身邊親自教導。」

    衛皇后有些酸楚的道:「據兒呢?」

    聽皇后提起劉據,皇帝不由得有些煩躁,丟開蒙在頭上的毛巾,恨恨的道:「他如何能在這個時候遠走洛陽?

    朕還沒有離開呢,他就忙著接手關中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1
    第一四四章滿腹辛酸的劉據

    「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劉據坐在一棵柿子樹下對郭解道。

    「殿下……這時候……什麼……都不……做才是……對的。」

    劉據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什麼都不做靜靜的等待父皇老去才符合所有人期望。

    狄公,你的心意我知道,卻不能這樣去做……「

    狄山瞭解劉據至深,清楚的知道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也就不再勸告了。

    劉據又道:「我們查探的很清楚,昌邑王進長門宮的事情並非是阿嬌貴人攛掇的,而是我父皇的旨意。

    雲琅成為昌邑王師,也不是雲琅自己湊上去的,而是我父皇為了將雲氏長子云哲留在身邊做出的一種交換行為。

    我父皇之所以這樣做,目的就在於長門宮……我有時候也想不通,阿嬌貴人把持長門宮固然不妥,可是呢,長門宮既然已經出現了,我目前看不到有誰比阿嬌貴人更適合掌管長門宮。

    要知道阿嬌貴人無後……

    藍田公主即便是在阿嬌貴人之後繼續執掌長門宮,只要我們對長門宮依舊保持敬意,長門宮的存在對大漢只有好處,沒有多少壞處。

    阿嬌貴人血脈尊貴,是真正的天潢貴胄,雲琅此人驚才絕豔乃是人間少有的智者。

    此時,正是長門宮力量最強大的時候,也是長門宮繼續發展的時候。

    一下子將長門宮奪回來不現實,想要收回長門宮必須要經歷幾代人的佈置慢慢回收才是正理。

    阿嬌貴人掌管的長門宮對孤沒有威脅,藍田掌管的長門宮對孤王也沒有多少威脅。

    他們要尊榮,要富貴孤王給他們就是了,哪怕把他們捧得高高的也無所謂,畢竟,長門宮有不干涉朝政的傳統。

    可是啊,昌邑王進長門宮了……這是父皇在為難我,也在為難尚在襁褓中的昌邑王……

    孤王如果登基,昌邑王難逃一死,昌邑王如果……如果……登基,孤王也只有死路一條。

    所有的不仁來自於我父皇……」

    劉據說著話,眼淚在眼眶中轉圈,終究沒有落下來,話語聲轉而變得陰冷。

    「孤王百思不得其解,問過我母后,問過我舅舅,舅母,他們都啞口不言。

    啞口不言難道就能阻礙我知道事情真相嗎?

    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導致我陷入如此地步的原因不是我劉據不夠好,也不是我劉據做了一些倒行逆施的事情,真正的原因居然是因為我父皇見不得我這個年長的太子!」

    狄山聞言大驚,連忙起身道:「殿下……慎言!」

    劉據擺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今日只有你跟郭解,孤王如果連你們兩人都信不過,還能信得過誰呢?

    雲琅以前就對我不熱情,我以為是他清高孤傲的原因,知道父皇不喜歡我的原因之後,我明白了,雲琅看的很清楚,很清楚,他在我少年之時就看的很清楚!

    母后懇求他教授我學問的時候,他沒有教授經國之道,也沒有教授富民之策,而是選擇了最吃力不討好的農學。

    以前深恨之,現在不恨了,雲琅是對的,我表現得越是聰慧,越是眾望所歸,我父皇就會越發的討厭我。

    我如果像現在這樣表現的平庸,表現的讓父皇以為這天下還是離不開他,我才會有繼續走下去的機會。

    呵呵,在我父皇討厭我的時候,我成了太子,在我表現的桀騖不馴的時候,我入駐了東宮,在我不可救藥的時候,我父皇給我派來了名臣猛將做我的師傅。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已經證明,我只有在表現的很差勁的情況下,才能得到父皇的優待。

    這些年來,孤王真的一無是處嗎?

    遠征滇南,遠征嶺南,孤王數次幾乎死在邊地,首封山國,孤王輕徭薄賦,聞聽常山國遭受了蟲災,孤王減衣縮食擠出錢糧來賑災。

    細柳營紈袴子肥馬輕裘招搖過市,欺男霸女幾乎成害,是孤王懲處了那些紈袴子,讓新豐市成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安寧所在。

    孤王代替父皇去河南賑災,過手的錢糧數不勝數,孤王可曾沾手過一個錢,一粒米?

    離開河南的時候,百姓們頂禮膜拜,我父皇不可能看不見,他看見了,然後呢?

    昌邑王就進了長門宮……」

    劉據說罷,將滿滿一杯酒倒進嘴裡吞下,苦澀異常。

    郭解陪著劉據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輕聲道:「瑕丘江公希望殿下這裡能多支持一些。」

    狄山冷聲道:「雲琅……開放了……涼州路?」

    郭解道:「雲琅被召回長安,遙領涼州牧,他的弟子霍光成了涼州牧長史。

    司馬大將軍府,長公主府的商隊已經為我所用。」

    劉據輕笑一聲道:「雲琅不知情?」

    郭解冷笑道:「不知情!」

    劉據又喝了一杯酒道:「假裝不知情吧?」

    郭解道:「不知情比知情要好,雲琅此人歷來圓滑,他自然會選擇。」

    狄山道:「昌邑王師啊……」

    劉據笑道:「我父皇喜怒無常,他也不敢肯定昌邑王就一定能成事。

    加之,他與長公主府,司馬大將軍府是斬不斷的聯繫,沒有選擇。

    如果,我父皇此次封禪泰山,雲琅能以衛將軍的名義留在長安輔助我監國,就說明他不看好昌邑王。」

    狄山搖頭道:「雲琅……不會忤逆……陛下的,這……是他做……事情……的一貫模……樣。」

    劉據嘆口氣攤開手對自己最心腹的兩個臣子道:「你們看看,弱小才是我們的原罪。

    你們說說,此次監國該如何做?」

    狄山搖搖頭道:「殿下已經……說……弱小了,自然……俯首做……小。」

    劉據來洛陽,並非如同劉據猜測的那樣是來邀買人心的,而是來洛陽表明心跡的。

    準備用這種方式來告訴他的父親,萬事由他做主,他回到長安之後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事就是了。

    他相信,在他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言一行,除過能在郭解,狄山這兩個跟他生死與共的人跟前說說心裡話,在別人面前,最好裝出一副暴戾無情的模樣。

    東方朔騎著一頭驢子緩緩地從洛陽東門走進了洛陽城。

    初秋的洛陽城依舊炎熱,一人一驢兩僕從進了洛陽城之後,東方朔便尋找了洛陽城最好的客舍居住了下來。

    滿天下遊玩了一年多的時間,心中掛念自己留在陽陵邑的妻子,遂有了歸來之意。

    匆匆洗漱之後,東方朔便蒙頭就睡,這一覺從下午時分一直睡到了入夜時分。

    覺得腹中飢餓,便喚來了店家,讓他準備一些飯食。

    不大功夫店家就端來麥飯。

    瞅著煮熟的麥子,東方朔哀嘆一聲道:「為何就不能去除麥麩,只吃白面呢?」

    店家非常的大氣,嘿嘿笑道:「那是長安貴人們享用的飯食,客人行色匆匆,將就一下罷了。」

    「沒有肉羹?」

    店家搖頭道:「沒有。」

    「沒有葵菜?」

    店家搖頭道:「白日裡才有。」

    「無論如何給某家弄一些蜜水來下飯,否則麥飯粗糲不堪不易下喉。」

    店家搖頭道:「沒有蜂糖,如果客人想吃一頓好的,不妨去隔壁的宮室,那裡的酒宴通宵達旦,但凡是有一兩分才學的人都可以去討一頓好吃食。」

    東方朔吃了一口麥飯聽店家這樣說,就笑著問道:「何處來的貴人?」

    店家挺挺胸膛驕傲的道:「太子殿下。」

    東方朔楞了一下,他知道皇帝將要離開長安遠赴山東封禪泰山,太子殿下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長安。

    推開眼前的麥飯,對店家道:「既然如此,某家就去宮舍處用才學混一頓美食。」

    店家見東方朔似乎認真了,連忙道:「客人有所不知,這些天以來,想要進宮舍混飯吃的人不計其數,確實有被太子殿下迎接進門的才學之士。

    更多的人,卻是被打斷了腿,丟出來的騙子。

    以某家之見,客人還是吃了這碗麥飯,早些安寢來的平安。「

    東方朔大笑道:「你這狗才,既然想看某家的笑話,今日就讓你看個夠!」
V123210 發表於 2019-4-8 17:34
    第一四五章你我皆凡人

    客舍的隔壁是一條小河,小河的對面就是氣勢恢宏的宮舍。

    昔日,太祖高皇帝初步定都洛陽,後來改為長安。

    在這個過程中,洛陽已經修建了大量的宮舍,河對面的河圖宮便是其中的一座。

    河上有木橋連接南北,木橋上有披甲持戈的守衛,即便是夜間,這裡也燈火通明,酒肉的香味從宮舍中飄出,引來無數乞丐駐足垂涎。

    東方朔施施然的走上了木橋,在胳膊底下夾著一卷書,這是跟雲琅學來的壞毛病。

    雲琅不穿官服且閒暇的時候,就是一襲青衫,將頭髮束成馬尾巴,在胳膊底下夾一本書,有好景緻的時候就悠閒地看看景緻,沒有好景緻的時候就看看書,顯得高貴而恬淡。

    於是,就有很多人學他的模樣,尤其是長安太學中的學子,更是趨之若鶩。

    東方朔很快就發現了這樣做的好處,胳膊底下有一本,則完美的說明了這人的讀書人身份。

    穿上青衫,更是進一步表明了這人的家財不菲,有書,有青衫則在很大程度上證明了這人是一個有錢的讀書人。

    不論是讀書人,還是有錢人,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而有錢的讀書人早就變成另外一種階層了。

    這個階層,就是大漢國的統治階層。

    東方朔見過無數的官員,見過大軍林立的場面,見過皇宮禁衛的無情模樣。

    因此,守衛在橋上的四個鄉下大頭兵,見到東方朔視他們如無物的模樣,也就很自然的把自己當做了隱形人。

    正在河圖宮裡飲宴的都是讀書人,更多的是有錢的讀書人,全都是太子殿下的貴賓。

    得罪這樣的人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東方朔進入河圖宮居然毫無阻攔,甚至還有慇勤的小吏,為他帶路。

    皺著眉頭的東方朔隨著小吏走進了河圖宮,並沒有人理會他,因為大家都忙著看大殿中央正在起舞的胡姬。

    胡姬的身子旋轉的如同風車一般,裙襬飄起,粉白的臀,潔白的腿子就暴露在燈光下,讓人目不暇接。

    小吏將東方朔領進河圖宮之後就退下了,東方朔慢慢的向坐在上首的劉據接近。

    距離劉據二十步的時候,沒有人前來阻攔,於是,他又向前走了十步。

    很詭異,依舊沒有人阻攔他,就連守候在帷幕邊上的宦官,宮娥,也視而不見。

    於是,東方朔便繼續前進,路過宮娥身邊的時候還從盤子裡取了一杯酒,悠閒地喝了一口酒之後,他就來到了劉據的身邊,當劉據轉過頭看他的時候,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柄匕首,順利的落在劉據的胸前。

    劉據僵住了……

    宮娥驚叫起來,宦官蜂擁而至,狄山目眥欲裂,郭解拔劍指向東方朔。

    滿堂賓客噤若寒蟬,無人敢發聲,只有迷醉在舞蹈中的胡姬依舊旋轉個不停。

    「殿下太大意了。」

    東方朔把匕首收回袖子,繼續喝了一口酒,一腳踹開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安靜的坐在他的位置上。

    劉據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過了片刻才道:「不是大意,而是孤王不信你東方先生會謀刺孤王。」

    東方朔瞅著郭解道:「近王二十步,收繳兵刃,近王十步卸甲,近王五步,必有一人相伴,少上造身負護衛太子殿下之責,為何就忘記了?」

    郭解怒道:「殿下禮賢下士,從不以禮儀為要。」

    東方朔將杯中殘酒潑在郭解的臉上,不等郭解近前,再一次厲聲喝道:「殿下知曉東方朔為何人,門外的甲士,小吏,宮娥,宦官,可曾知曉某家為何人?

    若進來的不是東方朔,而是心懷不軌之輩,一旦殿下在洛陽出事,在座的諸位的人頭明日就會懸掛在洛陽城頭。

    試問,在此等狀況下,你郭解還有機會向某家發難嗎?」

    劉據見東方朔詰問郭解,郭解難以辯解,便笑著道:「這是孤王的旨意,任何有才學之士都能進來喝一杯。」

    東方朔認真的朝劉據施了一禮,拱手道:「殿下此言差矣,我大漢如今不是先王開國之時,那時候天下紛亂,先王需要依靠才學之士助他平定天下。

    那時候,禮賢下士是應該的,先王之所以冒險,乃是為了實現更大的目標。

    現在,我大漢已經平定天下,且國富民強,此時此刻,我們更加應該注意規矩。

    用規矩來制定天下人的行為準則,皇權乃是天賜,不可冒犯,不可不防備。

    殿下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當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如此,殿下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狄山擦一把額頭上滲出來汗水躬身施禮道:「東……方先……生所言……極是,是某家的錯。」

    說完,狄山便離開了宮舍,去安排外邊的守衛。

    劉據朝東方朔揚揚手裡的酒杯邀飲。

    「聞聽先生雲遊天下,怎麼會出現在洛陽?」

    東方朔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道:「好山好水看不足,只是忽然心生眷戀,遊子也該回家了。

    本來住在河對岸的客舍中,夢醒之時聽到這裡有絲竹之聲,便循聲而來,只是沒想到連拜帖都沒有用,就能靠近殿下三步之內,便掏出匕首讓殿下感受一下危機。」

    劉據笑道:「我就知道先生不是來尋找孤王的,既然只是偶遇,不妨共飲。」

    東方朔奇怪的指指自己的胸口道:「東方朔不才,自忖不算太差,既然殿下在招攬天下英才,為何對東方朔棄之如敝履?」

    劉據把玩著酒杯道:「先生若是準備來我東宮任職,劉據自然以高位相待。

    就怕先生不來。」

    東方朔看著劉據愣了片刻,對著壺嘴喝了半壺酒之後搖頭道:「沒用的,我屁股上已經烙上雲氏的烙印了,即便是到了你那裡,也不會獲得信任。

    如果在昌邑王沒有被陛下送到長門宮,為太子殿下效力是東方朔的榮光所在。

    現在,不可能了。

    我回到長安之後,將會繼續成為衛將軍府的幕僚,今日過來,就是想大吃一頓,安慰一下某家的飢腸。」

    說完話,就用手抓起案几上的酢肉,大嚼了起來。」

    有東方朔攪擾,在座的賓客沒人感到自在,一些不想捲入東宮與長門宮之爭的人,很快就告辭了。

    劉據瞅著空了一大半的宮舍,自嘲的笑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啊。」

    東方朔抓抓腦袋不解的看著劉據道:「很有道理的一句話啊,不知典出何方?」

    劉據在大殿中踱步幾下,嘲弄的瞅著東方朔道:「是雲侯當年教導孤王農學之時說過的話。

    那時候孤王看不起那些農夫,君侯就用這句話來教導孤王。

    那時候孤王不以為意,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年啊,孤王就發現此言大有道理。」

    東方朔撇撇嘴道:「這並非雲琅所說,他對人間的認知沒有這麼深,必然是他西北理工前輩的話語,按照他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馱夫。」

    劉據笑道:「君侯總是睿智的。」

    東方朔搖頭道:「一個站在巨人肩膀的人罷了,睿智的是他西北理工的先賢。

    雲琅自己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任何一個人,只要如他一般完全徹底地繼承了西北理工的學說,什麼都不用干,也會是人間珠玉一般的人物。」

    劉據疑惑的瞅著東方朔道:「先生何出此言?難道你這樣論雲侯,他不會惱怒嗎?」

    東方朔大笑道:「這是君侯自己說的,他常說自己不過有一份厚重的遺產,有了這份遺產,他天生就比別人高一頭。

    某家深以為然啊,平日裡與君侯相處,他並沒有什麼高深莫測的行為,平日所作所為,某家也能料到一二,並沒有脫出人的範疇。

    只是所有人被他利用西北理工學說做出來的東西,以及事情驚呆了。

    從而忘記了他是一個凡人的本質。」

    劉據搖搖頭道:「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

    東方朔笑的更加開心,拍打著坐墊道:「何人如此,殿下告知某家,讓某家來戳穿他製造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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