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817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3 17:26
    第八十八章陛下聖明

    劉徹站著的時候,別人就要跪著。

    梁凱,彭琪,申屠雪三人也未能例外。

    從王溫舒那裡死裡逃生的丞相趙周,將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且心無旁騖。

    梁凱三人就是他挑選出來的才子,這是他經過層層選拔之後,又把三人的文章昭告天下之後,這才領到皇帝面前。

    他自認為這三人應該是此次大比之下最有才華的三個人。

    所以,儘管皇帝已經狐疑的繞著這三個人轉了兩圈,他心中依舊不慌。

    梁凱是一個臉上有點白麻子的年輕人,面貌說不上英俊,也說不上醜陋,是一個混入人群就找不見的那種人。

    他的衣著,禮儀毫無瑕疵,一看就知道出自名門。

    彭琪的相貌就很出眾了,尤其是有一雙靈動的眼睛,這讓他本來顯得有些俊秀的面容變得更加生動,即便在皇帝的注視下,也滴溜溜的轉動著好奇的大量未央宮。

    申屠雪是文皇帝時期宰相故安侯申屠嘉的後裔,雖然出身名門,他的衣著偏偏是三人中最寒酸的一位。

    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皇帝片刻,眼中的光芒是熾熱的,他很希望皇帝能夠重用他,好讓他恢復祖先的榮光。

    劉徹抬腿踹了彭琪一腳。

    彭琪的身子趕緊跪的筆直,梁凱跟申屠雪跪拜的姿勢極為標準,只有彭琪這傢伙跪坐在自己的後腳跟上。

    梁凱看了彭琪一眼,有些惱怒。

    申屠雪則已經在怒視彭琪了。

    而守在未央宮大殿中的隋越,已經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彭琪身上了,沒人比他更加瞭解皇帝了,只有在皇帝心情極好的情況下,才會粗暴的對待自己的臣子。

    在彭琪之前,有資格挨皇帝腳踹的人,只有曹襄跟霍去病,至於雲琅,皇帝從未這樣做過。

    劉徹回到桌案後面,再一次翻看了三人的履歷,至於擺在最上面的文章,他看都沒看。

    梁凱自幼孤苦,寡母一人勞作將梁凱撫養成人,而梁凱在與人為僕的時候通過偷窺富家子讀書,開啟了靈智。

    而後,便四處尋找書讀,為了有書可以讀,他為富家子書僮,為富人家的牧童,只要有書可以讀,他甚至不要富家子給的工錢。

    「爾曾經在雲氏為奴?」劉徹放下卷宗問梁凱。

    梁凱面無表情的拱手回答道:「啟稟陛下,家母不願學生為人奴婢,因此,從未在某家權貴中落籍。

    雲氏不過是學生與人為僕的一家而已。」

    劉徹點點頭道:「因何為呂步舒看重?」

    「呂師認為學生是一個可造之材。」

    梁凱的文章很好,這一點劉徹是相信的,他也相信這個年輕人是有才華的。

    不過,他並不喜歡這種一板一眼性子的人,不過,朝廷中也不能少了這樣的人。

    「入秘書監吧!」

    劉徹朝趙周看了過去。

    趙周施禮道:「梁凱入秘書監。」

    劉徹又看著申屠雪道:「爾祖申屠嘉為人廉潔正直,以材官而至關內侯,榮寵不可謂不盛,為我大漢宰相四十年,更是而申屠氏一族的無上榮耀。

    然驕橫跋扈,冒犯天子之威被除國,申屠雪,你心中可有怨憤之心?」

    申屠雪叩拜道:「申屠雪如今心中如火燒,只想重振我申屠一族昔日的榮光,陛下能給微臣機會,就是無上榮寵,申屠雪心中只有無上感激之意,何來懷恨之心?」

    劉徹聽了哈哈大笑,指著申屠雪對趙周道:「你看看,這就是我大漢子民,只要有才,朕不吝破格擢升。

    申屠雪,你可願意入太常為官?」

    聽到皇帝用商量的語氣詢問自己,申屠雪眼淚都流出來了,顫抖著身子匍匐在地上道:「微臣遵命。」

    見申屠雪如此激動,劉徹嘆息一聲安慰了申屠雪之後,就把目光落在彭琪身上。

    彭琪毫不畏懼的迎著皇帝的目光道:「微臣願意去中尉府,為王溫舒副貳!

    如果陛下肯讓微臣去廷尉府,與趙禹結伴,微臣也是極為樂意的。」

    「你就不畏懼趙禹,王溫舒嗎?」劉徹的聲音也變得陰測測的。

    彭琪笑道:「馬上就要與王公,趙公成為同僚,何來畏懼一說?」

    劉徹見彭琪就是一個滾刀肉,就瞅著趙周道:「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嗎?」

    趙周睜開眼睛拱手道:「微臣沒有發現。」

    「有一個叫做金日磾的人你認為如何?」

    趙周拱手道:「他堪堪進入前十,與前三還有距離。」

    劉徹想了想道:「將他放在前三,彭琪向後排。」

    趙周聽了這句話,心中絲毫沒有泛起波瀾,拱手道:「陛下說的是。」

    劉徹瞅瞅彭琪,發現這傢伙臉上的笑容一點都沒有改變,就單手托腮對彭琪道:「你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彭琪拱手道:「只要陛下准許微臣進入中尉府或者廷尉府,將微臣科舉的名次革除,微臣也不在意。」

    劉徹皺眉道:「哦?說說你進中尉府,廷尉府的理由。」

    彭琪笑道:「不論是趙公,還是王公,他們把活幹的太粗,招來了很多詬病,如果微臣進了中尉府,廷尉府,保證把活幹的非常漂亮,讓陛下無後顧之憂。」

    劉徹長出了一口氣對彭琪道:「你出自雲氏對吧?」

    彭琪毫無畏懼之色,點點頭道:「微臣在雲氏當了人家六年僕役,也在雲氏完成了啟蒙。

    後來發現,在雲氏當不了官,所以就跑出來求官。

    陛下,微臣雖然是雲氏門徒,做的卻是我大漢的官員,從今往後,心中只有大漢天下,絕無半點私心。」

    「為何一定要進入中尉府或者廷尉府?」

    彭琪終於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鄭重的朝皇帝施禮道:「微臣想要將我大漢律法中的漏洞補上。」

    「你認為我大漢律法不周全?」

    彭琪點頭道:「國法殺人當有度!」

    「何解?」

    「一人犯法全家連坐,微臣以為此為弊病。」

    「無知孺子,來人,將他轟出大殿。」

    劉徹話音剛落,隋越就撲了上來,抓著彭琪的脖領子就丟了出去。

    彭琪屁股著地,在光潔的地板上滑出老遠,最終停在大殿門口,不等他起身,就被兩個金甲武士抓著胳膊再次丟出了大門。

    金日磾獲得了皇帝的召見,進入未央宮的時候正好看見彭琪被人家丟出來。

    彭琪他自然是認識的,見他如此狼狽,這時候卻不是說話的地方,點點頭就走進了大殿。

    劉徹把彭琪丟出大殿之後,並沒有生氣,依舊和顏悅色的與梁凱,申屠雪說話。

    能與新近官員如此長時間的說話,這還是隋越伺候了皇帝這麼多年以來僅見。

    金日磾進來之後,皇帝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更加和藹,遠遠地衝著跪地行禮的金日磾道:「走到近前,讓朕好好看看。」

    金日磾快走兩步,重新跪倒在劉徹面前。

    劉徹仔細打量了一下金日磾,對趙周道:「你可知道,六年之前,這還是一個粗通文墨的匈奴野人。」

    趙周的臉皮抽搐一下拱手道:「如今,這個野人已經是我大漢難得一見的俊才。」

    劉徹哈哈大笑道:「所以說嘛,這天下從來不缺少才幹之士,只要朕想要人才,這天下就會有無數英才供朕使用。」

    趙周拱手道:「啟稟陛下,彭琪如何處理?」

    劉徹笑道:「他既然喜歡進入中尉府,廷尉府,那就派他去中尉府當一個獄卒吧!」

    趙周本來想一口應承下來,忽然想起自己是丞相,對皇帝有勸諫的職責,就再次拱手道:「如此,陛下羞辱的不是彭琪一人,而是此次參與大比的一萬一千三百二十六名士子。

    請陛下三思!」

    劉徹從善如流,點點頭道:「趙卿言之有理,既然彭琪的名聲已經擴散出去了,那麼,就給他安排一個合適的職位,只是,這個職位必須是與牢獄有關。」

    趙周用乾巴巴的聲音道:「啟稟陛下,大比前三名,授官八百石,彭琪被陛下移除前三,如今替代了金日磾的第十名,按例授官五百石。

    我大漢全國大獄兩千一百餘,京城大獄二十六座,獄監凡三千四百六十餘人,五百石以上獄監只有四人。

    除廷尉詔獄之外,就數上林詔獄、若盧詔獄、司空詔獄。

    不知陛下要將彭琪安置在何處?」

    劉徹聽趙周說的仔細,滿意的點點頭道:「既然他想去廷尉府,那就去廷尉詔獄!」

    「觀政?」

    「不用,雲氏出來的人最重實踐,就派他去廷尉詔獄,直接上任。」

    「不知上任獄監如何處置?」

    「殺了吧!」

    劉徹淡淡的道。

    金日磾見秘書監的官員已經開始寫詔書了,心中不由得為彭琪暗自擔憂。

    皇帝見金日磾有些不安,就問道:「你認識此人?」

    金日磾連忙道:「在雲氏見過幾次,也聽他講解過幾次《大漢律》,頗有見地的一個人。」

    劉徹笑道:「既然有才,朕將他用在實處豈不是正好?」

    金日磾道:「陛下英明。」

    劉徹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指著趙周道:「既然你們都說朕英明,那麼,就告訴彭琪,朕無故殺了廷尉詔獄的獄監,他必須讓朕殺人,殺的名正言順,不負聖明之名!」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3 17:26
    第八十九章概率學

    雲琅不在,曹襄基本上就是四家的話事人。

    霍去病回到長安之後,這一點依舊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如今的上林苑百姓,面對每日都會升起來的熱氣球已經見怪不怪了。

    從最初百姓口中的神靈,慢慢變成大球這個稱呼,中間僅僅用了六天時間。

    當然,外地來的客商,以及剛剛進京的官員,依舊會大呼神蹟,每當這些人面對天空中的那個綵球俯首膜拜的時候,身邊總會傳來長安百姓的譏笑聲。

    衡量一個人是不是見過世面,那個綵球已經成了衡量的標準。

    曹襄來到霍去病家裡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自己兒子被吊在樹上,心疼之餘,很快就發現在他兒子身邊,還齊齊的吊著四個小子。

    一串人,就像樹上長出來的五顆果子。

    雲哲的臉上掛滿了淚珠,曹信耷拉著腦袋,霍三跟魚一樣不斷地晃動身子,霍一的屁股上有血漬從褲子上沁出來,至於李禹,同樣耷拉著腦袋,似乎已經睡著了。

    霍去病躺在一張躺椅上曬太陽,身邊的矮幾上還有酒壺,以及雲氏剛剛送來的甜瓜。

    曹信見到父親來了,不由自主的蜷縮身體,恨不得變成隱形人。

    雲哲見曹襄來了,立刻就哇哇大哭起來。

    至於霍三見到曹襄來了,就張嘴吼叫道:「伯伯救我!」

    霍一見到曹襄,又聽見弟弟殺豬一般大叫,羞臊的衝著霍三吼道:「閉嘴!」

    這一聲斷喝嚇得李禹從睡夢中醒來,見道曹襄,也學著雲哲的樣子哭泣了起來。

    曹襄瞅瞅被綁的跟粽子一樣的兒子,冷哼一聲,就坐在霍去病對面的躺椅上,吃了一塊甜瓜對睜開眼睛的霍去病道:「彭琪去了廷尉詔獄,梁凱去了秘書監。」

    霍去病道:「趙禹已經老朽了,不能再當陛下的爪牙,王溫舒遲早要成為廷尉,彭琪去了詔獄,是一個很自然的事情。」

    「你不感到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不是你們計算的結果嗎?」

    曹襄搖搖頭道:「張安世他們計算過,彭琪有九成的可能會被陛下看穿,所以就乾脆不掩飾了。

    試探一下陛下對雲氏門徒的看法,從結果來看,陛下對雲氏並沒有太大的戒心。

    能去廷尉詔獄就任主官,說明陛下對雲氏還是信任的。

    倒是梁凱的任命讓人心裡打鼓。

    我總覺得陛下懷疑的人並非彭琪,而是梁凱!

    秘書監是什麼地方,那是朝夕與陛下相處的衙門,不像彭琪,說是被流放到了監獄,實際上,廷尉詔獄獄監這個官職歷來都不會輕易授給旁人。

    就他們三個人而言,彭琪才算是被真正重用了。

    至於陛下要求從一個獄監身上找到該死的理由,我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事。

    對彭琪這個新任獄監來說,反倒有好處。」

    霍去病滿不在乎的道:「你去警告一下樑凱不就好了嗎?」

    曹襄搖頭道:「兩年之內,我不會跟梁凱有主動交集,你也不成!」

    霍去病笑道:『我現在誰都不見,整日在家裡玩球,等春風結束之後,再無大風的時候,我就打算砍斷連接熱氣球的繩索,自由的飛它娘的一次。」

    曹襄知道霍去病討厭這些蠅營狗苟的事情,見霍去病不願意多談,也就隨著霍去病的話道:「那些小子們怎麼了?」

    霍去病怒哼一聲道:「他們比老子玩的還要野,現在就想砍斷繩子御風飛行。」

    曹襄哦了一聲也就不理會哭聲越來越沒有誠意的雲哲等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就跟霍去病一起躺在躺椅上曬太陽。

    金日磾見到張安世的時候臉上帶著獰笑。

    張安世縮在牆角,如同一個驚恐的婦人。

    「耶耶從一千石的馬監,變成了八百石的金吾衛,這就是你師兄給我的陞官發財的承諾?」

    聽金日磾這樣說,驚恐的張安世立刻就不害怕了,從角落裡走出來,撣撣衣袖上的灰塵道:「你可以繼續回去養馬。」

    金日磾摸摸身上的金甲,呵呵笑道:「耶耶終於不用跪在地上當陛下的馬凳了。」

    張安世惡毒的一笑,指著皇宮飛簷一角道:「聽說陛下臨幸妃子的時候,有些宦官還需要趴在地上當床……你可以向這方面發展一下。」

    金日磾冷笑一聲道:「當著一個金吾衛的面詬病陛下,誰給你的膽子?」

    張安世笑道:「等你成為執金吾之後再跟本官說這樣的話,現在!你!一個八百石的金吾衛小頭頭,見了本官因何不拜?

    耶耶可是兩千石的大官啊。」

    笑鬧完畢,張安世佈置了一些精美的酒菜,為興奮的金日磾祝賀。

    酒過三巡,金日磾拍著胸口道:「知道不,耶耶本來是第十名,結果,陛下沒有忘記我,特意將我從第十名提拔到了第三名,你的一個旁聽的小師弟成了第十名,可見,耶耶是真才實學,你們西北理工的人都是混子。」

    張安世跟金日磾碰了一杯酒冷笑道:「彭琪他娘就在雲氏,有本事你把這話跟她說!」

    金日磾笑道:「反正耶耶現在是第三,彭琪是第十,這是陛下認定的,沒人能更改。」

    「光屁股攆狼!」

    「怎麼說?」

    「膽大不知羞!你自己去品鑑一下你的文章,再拿去跟彭琪的對比一下,然後你就該知道我西北理工一個不出名的小子有多厲害了。」

    金日磾按住張安世準備倒酒的手,認真的道:「說清楚,在我參加大比這件事情上,你們到底出了多大的力氣?」

    張安世冷笑道:「雲氏弟子只有彭琪一人去參加了大比,為了參加大比,彭琪甚至離開了雲氏,從此成為了自由人,再也不受雲氏指派,你說,我們付出了多少?

    另外,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你寫的狗屁文章《國難》多了很多字嗎?」

    金日磾堅決的搖頭道:「都是我寫的!」

    張安世呆滯了片刻,重重的點點頭道:「沒錯,都是你寫的,你背會理解了沒有?」

    金日磾點頭道:「如此好的文章,耶耶焉能忘記!」

    張安世提起酒杯重重的跟金日磾碰一下杯子,一口喝乾杯中酒,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就發出夜梟鳴叫一般的笑聲。

    「這樣下去對國家不利!」

    金日磾忽然覺得有些不妥,放下手中的筷子,還有些自行慚穢的意思。

    「也就是這一次大比是這樣,以後呢,大比的卷子就需要糊名,謄抄,以及流水閱卷,我師傅說了,一定要把大比中的種種弊端扼殺掉,否則就會遺禍萬年。

    快吃,就知道你喜歡這道涼拌豬耳朵!」

    經張安世不斷地開導,金日磾心中的愧疚之意逐漸遠去,很快就跟張安世快活的喝起酒來。

    未央宮的大殿上,依舊燈火輝煌,大殿中只有更漏水珠跌落的聲響。

    隋越目光炯炯的瞅著依舊在查看本章的皇帝。

    聽見皇帝打哈欠的聲音,隋越就趕緊湊上去,將皇帝面前冰涼的茶水換掉,端上來一碗溫熱的牛乳。

    劉徹每天都有喝牛乳的習慣,而長安人開始喝牛乳的習慣是雲氏飼養的牛開始大量產奶之後的事情。

    每日裡,只要喝完牛乳,皇帝就會準備安寢。

    隋越甚至已經朝站在角落裡的宮女去佈置陛下的床榻了。

    很奇怪,劉徹喝完牛乳之後卻沒有睡覺的心思,繼續提起毛筆似乎要寫東西。

    隋越挑亮了蠟燭,又研好了墨,卻聽見皇帝輕嘆一聲道:「忠焉?奸焉?」

    毛筆在手上停留了很久,可能是筆端蘸取的墨汁太多,一滴濃墨從筆尖上跌落下來,在微微泛黃的白紙上暈染出一團墨跡。

    劉徹重新放下毛筆,對隋越道:「回寢宮,喚張夫人侍寢!」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3 22:50
    第九十章追求學問的先賢

    「希臘人的帝國已經消亡了,可是呢,這個族群創造的各種學說卻沒有覆滅。

    與我西北理工最接近的學說,就是亞里士多德、畢達哥拉斯、德謨克利特等人創造的學科。

    其中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畢達哥拉斯的《幾何》,德謨克利特的《大小宇宙論》你都應該看看。

    學問這東西是沒有族群之分的,只要是學問,不論出自任何人之手,我們西北理工都應該抱著虔誠的心去學習。」

    窗外狂風呼嘯,沙塵滾滾,屋子裡卻靜謐的落針可聞。

    「西北理工的很多學說,其實就建立在這些人的研究之上,從而進行了新的研究跟開發。

    比如我西北理工學問中的『奇數、偶數、質數、親和數及完全數』就是出自畢達哥拉斯之手。

    三百年前,不論是東方的大德,還是西方的智者,他們都將自己立為宇宙的中心,以美學的觀點來衡量世家所有東西的價值與美醜。

    不論是孔子,莊子,還是畢達哥拉斯他們都認為精神第一性,物質第二性,精神決定物質,物質是精神的產物。

    因為這種觀察衡量世界的方式過於片面,我西北理工的先賢,將他們歸類為『唯心論』。

    很多時候,這樣的想法是正確的,甚至帶有普遍性,可是呢,中間到底還是有很多事情是『唯心論』所不能解釋的。

    於是,西北理工的先賢們就認為,在現實世界之外獨立存在著一種客觀精神,它是世界的本原,世界萬物是由它產生出來的,我們把它稱之為『客觀唯心論』。

    都是一些很有意思的解釋世界存在的想法,你們要注意借鑑一下,卻不要盲從,隨著我們對世界的認知不斷加深,所有的學說都會有新的發現,繼而拓寬我們的視野……」

    雲琅並沒有把『唯物論』拋出來,這對霍光,紅袖等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以理解了,也缺少基礎的研究來驗證它。

    蘇稚崇拜的瞅著丈夫,而霍光跟紅袖卻陷入了沉思,至於司馬遷根本就沒有考慮,只是一個勁的記錄。

    司馬遷覺得雲琅繼續講下去,他可能探究出西北理工的本源。

    以前,司馬遷認為西北理工就是出自大秦帝國的隴西製造,既然雲琅把西北理工的歷史又向前推進了三百年,這讓司馬遷對探究西北理工本源一事充滿了信心。

    霍光皺眉道:「師傅,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學的東西大部分來自於西方?」

    雲琅嘆口氣道:「我們的大德們更加關注人的本身,而不太在意物質的研究。

    我們研究出來的大部分東西都跟統治,領導,控制百姓有關,我們在意的是統一性,而不關心個體。

    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在蠻荒時代,集體的力量遠比個人的力量要強大。

    這讓我們可以挑戰一下神靈的領域。

    這些道理,從我們的神話中就能探究出一斑。

    你前些時間誦讀的《希臘神話》,就是這方面的例子,將神的作用推廣到了極致,世上若是沒有神,人類就不會出現,人們必須膜拜神靈,才能從神靈的口中得到一點唾余。

    我們的祖先不同,天,是被盤古劈開的,他的身體血脈化作高山大河,體毛化作樹木叢林。

    西方教義中,將世界的誕生歸功於一個天神,而且是永遠不死的,就像我這個州牧,用最客觀的手法控制著這個世界。

    人不能與天爭鬥,只能逆來順受,即便是神破壞了這個法則,也會受到嚴重的懲罰……比如普羅米修斯盜火……

    西方世界中,大洪水來臨的時候,人們選擇了逃避。

    我們先擇了抗爭,這就讓大禹的功績彪炳史冊……

    這樣說的目的並不是讓你小看西方學說,而是要讓你重視起來。

    想要瞭解西方,埃斯庫羅斯、亞姆布里科斯、阿里斯托芬、歐裡庇得斯、米南德、菲尼庫斯、柏拉圖、索福克勒斯……等人的著作不可不看……

    看過他們的書之後,即便你對西方一無所知,也會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霍光想了一下道:「我西北理工先賢早年有人遊學西方嗎?」

    雲琅沒來由的想起了第一批去西方遊學的華夏子弟,心情微微有些黯然,嘆口氣道:「不容易啊。」

    霍光會錯了意思,想想從長安到西域路途上的艱險,也跟著點點頭,不由自主的對西北理工先賢們生出一股子崇敬之意。

    司馬遷在一邊咕咕笑道:「董仲舒,夏侯靜等人的目光還落在我大漢國土上的時候,西北理工的先賢們已經走出大漢疆域,如此求學執念,讓人敬佩。

    某家必須記錄進史書。」

    雲琅認真的看著司馬遷道:「一定要寫進去,讓後人知道,為了學問我大漢國人可以走到天邊。

    讓他們知曉,我大漢人的胸懷是博大的,我們永遠會追求這世上最高深的學問,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要做到極致!」

    司馬遷的嬉笑之態隱去了,認真的答應了雲琅的要求,見霍光似乎有話跟雲琅談,就抱著自己的筆墨紙張離開了屋子。

    二道門剛剛打開,垂在二道門上的白紗就被風吹進了屋子,飄揚的如同一面旗幟。

    「先賢有靈!」

    司馬遷鄭重的朝門外深深一禮,然後溜著牆根離開了屋子。

    霍光合上大門,回頭想要跟師傅談論更多的往事,卻發現雲琅已經倒在錦榻上了,閉上眼睛在假寐。

    「西北理工的往事太過慘痛,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就當我是奠基人,你來做開拓者!」

    霍光輕聲道:「師傅在那場變故中是一個什麼樣的立場?」

    霍光追問了一下,一個門派的源頭必須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尤其是雲琅本人的立場。

    如果後面發展的道路走上了與師傅堅持的方向相悖,師傅在那場大變故中吃的苦頭就白吃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雲琅含含糊糊的念叨了一句話,就再也不肯說話了。

    蘇稚將霍光推出門外,惱怒的道:「你師傅一定是好的,這還用問麼?」

    霍光匆忙辯解道:「我當然知道師傅的立場是好的,問題是,我必須要知道什麼是錯的,免得西北理工以後走上歧途。」

    「滾蛋,去找雲音去吧,你也就在她跟前老實一些,莫要在這裡礙眼。」

    霍光本來很想跟師傅把西北理工的往事說透,見師傅師傅不願意說,師娘又不講道理,只好離開這裡,如師娘所說的一般,去找雲音。

    今日這樣重要的授課,雲音沒有被准許參與,這時候心情一定很壞。

    蘇稚關上門,就用腳踢了一下陷入沉思的紅袖道:「該起來走動了,肚子裡懷著孩子,整天坐在毯子上快要發臭了。

    你發臭了不要緊,雲氏可沒有生傻孩子的例子。」

    紅袖被蘇稚從沉思中喚醒,心情非常不好,想要發怒,忽然想起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怒火頓去,趕緊爬起來,抱著肚子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的溜腿。

    蘇稚自己爬上錦榻,用一張錦被蓋住他們兩個,從背後抱住丈夫,將臉貼在他背後,萬事不理。

    這樣的天氣裡,不適合給人看病,更不適合做手術,不睡覺更待何時。

    美好的時光總是會被人攪擾。

    蘇稚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武威校尉李勇卻騎著快馬進了姑臧城。

    他甚至不等戰馬挺穩當,就縱身從戰馬背上跳下來,對雲氏家將首領劉二道:「請稟報君侯,匈奴王劉陵有使者來到了張掖,不日將要抵達武威!」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4 16:56
    第九十一章匈奴使者團

    劉徹忘記收回劉陵手裡的皇室玉牒了。

    這就是匈奴使者為什麼能夠進入玉門關的主要原因。

    雲琅不知道劉徹為什麼直到現在都沒有剝奪劉陵的特權,他隱隱覺得劉徹對劉陵成為匈奴王一事,心中其實是歡喜的。

    對於劉徹,雲琅已經研究了十幾年了,這麼多年下來,雖然不能做到事事都能料準,在大事上,總能預料個七八分。

    後人對劉徹的研究還算充分,而雲琅又對這個漢武大帝充滿了崇敬之情,所以,關於他的書以及影視沒有少看。

    去掉一些粗製濫造的書本,後人對劉徹的評論多少還算靠譜。

    一個人能經得起幾次研究?

    更不要說,後世那些高智商的人已經把劉徹看了一個通透,雲琅只要把那些研究拿出來,再根據劉徹的反應,就能知道這個帝王大致的思想軌跡。

    劉陵帶著匈奴人離開了漠北,那麼,匈奴人跟大漢人的仇恨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沒有了切骨之痛,劉徹就會重新審視劉陵。

    與遙遠的一個大國國王屬於同宗,同文,這對大漢朝是有利的。

    雲琅沒有想到劉陵派來的使者居然是謝寧跟江充。

    「匈奴國使者謝寧,江充見過君侯!」

    聽這兩個混蛋自報家門,雲琅忍不住笑了,江充瞅著雲琅露出來的白色牙齒,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於是,他就用力的握住了手裡的旄節,似乎在告訴雲琅他是匈奴使節,不能隨便的被殺掉。

    謝寧看雲琅的眼神中滿含愧疚之意,他在匈奴娶了一個老婆,並且生下一個孩子的事情根本就瞞不過雲琅。

    高高在上的雲琅將目光從謝寧,江充身上移開,落在一個彪悍的匈奴人身上,慢慢的露出笑意道:「左賢王怎麼來了?」

    蒙查挺直了胸膛,脫掉身上的羊皮大氅,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椅子上傲然道:「某家才是正使。」

    雲琅無聲的笑了一下,對蒙查道:「你知道劉陵為何會派你出使長安嗎?」

    蒙查嘿嘿笑道:「大匈奴,只有某家才能全權代表我王。」

    雲琅憐憫的看著眼底有一絲紅線的蒙查道:「不是那樣的,是因為劉陵的兒子已經長大了。

    而匈奴人與塞人的戰爭也告一段落了,你的作用沒有你想的那麼大。

    正好派你出使長安,趁著你不在的功夫,她好整頓一下軍隊,將分散的軍權收回來。」

    蒙查霍然站起,握著拳頭向雲琅的座位走近兩步,面目猙獰,氣勢極為恐怖。

    陪雲琅接見匈奴使者的李陵,李勇也站了起來,擋在蒙查面前。

    蒙查停下腳步嘿嘿笑道:「來的時候我王就說了,漢人狡猾,要我只要帶著眼睛,嘴巴來漢地,不要帶耳朵。

    現在看來,我王的話是對的!」

    雲琅斥退了李陵,李勇,把玩著手裡的白玉道:「你回到身毒國之後就會發現,某家所言不虛。」

    江充擋在蒙查前邊,很害怕這個蠢貨被雲琅三言兩語給說動,不願意去長安。

    「君侯,現如今沒有什麼身毒國,只有我大匈奴!」

    雲琅看了江充一眼道:「當年我追殺你的時候,你僥倖逃脫,運氣真是很好。」

    自從江充看到雲琅的那一刻起,他的腰背就沒有挺直過,雲琅在西域的所作所為,他太清楚了,涼州牧針對西域頒布的任何一個法令,如果掰開了揉碎了,在裡面都能發現毒藥的殘渣。

    通過雲琅在西域的所作所為,他從來沒有認為雲琅會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而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梟雄。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雲琅為什麼會突然不死不休的追殺他,自忖沒有對不起雲琅的地方,他很想問清楚,

    身為一個被追殺者,在見到雲琅之後,他居然生不出半點怨恨之意來。

    「君侯,你我國王宿怨不論,我等此次前來是為了匈奴,大漢兩國邦交,某家手持旄節,就代表我王親臨。

    還請君侯為大漢國留點顏面。」

    雲琅看看江充手裡的旄節,忍不住發笑道:「我只知道匈奴人喜歡把牛尾巴毛編織起來充當權杖,卻不知你們也開始用我漢家的旄節了。

    蘇武,你去辨別一下真假,如果有錯,就幫他們改過來,免得他們去了長安之後鬧笑話。」

    陪雲琅見匈奴使節的漢家官員齊聲大笑起來,蘇武居然真的從後面走過來,仔細研究了江充手裡的旄節,然後對雲琅稟報導:「一般無二!」

    江充聽雲琅話語裡沒有要將他立即斬殺的意思,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安穩了一些。

    原本氣勢洶洶的蒙查,在他受到雲琅詰難的時候並沒有站出來為他撐腰,反而低著頭在那裡沉思。

    江充心中哀嘆一聲,對自己這一行人去長安要達到的目的基本上不抱希望了。

    這僅僅是雲琅給的一個下馬威。

    他不知道自己千里迢迢走到長安之後,還會遇見多少雲琅這樣的人。

    匈奴人打仗除過大漢人,沒有害怕過誰,這一次長途遠征,一路上也是百戰百勝,所向無敵。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就為匈奴人找到了世上最好的牧羊地,最好的棲身之所。

    江充相信,只要再給大匈奴兩年時間,大匈奴將會在那裡打下一片大大的國土……

    只是,匈奴人不會治理國家!

    如果還像以前一般遊牧為生,匈奴人多少還能支應這個龐大的國家。

    然而,新開闢出來的土地上,還有大量的農奴,大匈奴需要這些人給他們提供糧食,以及各種生活必需品。

    不能把所有的土地都拿來放牧牛羊。

    這樣一來治理國家就必須提上議事日程,江充親眼見到匈奴人是如何治理地方的。

    那場面根本就不是治理地方,而是在毀滅地方農奴,因為他們什麼都會搶,從糧食到衣物乃至任何他們覺得有用的東西。

    稍有反抗,就會死一群農奴!

    按照他們強盜一般的本性,不出十年,那些農奴就會被他們給禍害光。

    「你們此次進京,居然是向我皇求援的?」

    雲琅耐著性子看完了江充獻上來的文書,僅僅看了兩頁,就皺起了眉頭。

    「大漢與匈奴乃是親眷之國!」

    雲琅啞然失笑道:「刀子上的血還沒有干呢。」

    江充拱手道:「那已經是過去了,為此我王準備給我家小王子求娶一位漢家公主,真正的漢家公主!也好親上加親,永結盟邦!」

    雲琅合上文書陰冷的道:「你應該知道大漢公主出嫁番邦已經是我大漢國不能提起的傷痛!」

    江充笑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家小王子乃是我王親自教導,並無匈奴陋習。

    我們還帶來了身毒畫匠繪製的王子畫像,君侯觀後,定然不會認為那是一個匈奴人。」

    聽江充如此貶低匈奴人,雲琅就看看如同雕塑一般沉默的蒙查,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劉陵的聲望已經高到可以隨意指責匈奴陋習的地步了。

    匈奴使者最終的目的是進京,雲琅這個地方官是沒有權力阻撓匈奴人進京的。

    清查一遍之後,也就用了印鑑,准許匈奴使者繼續向長安進發。

    晚宴之後,謝寧總算是找到了跟雲琅獨處的空間。

    「我發現你在匈奴人群裡待得好像很愉快?」

    雲琅不等謝寧見禮完畢就勃然大怒。

    謝寧盤腿坐在地上幽幽的道:「君侯料事如神,該不會預料不到劉陵早就看穿我了吧?

    我這樣一隻喪家之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匈奴依舊在漠北與我大漢為敵,謝寧自然會找機會對匈奴行驚天一擊。

    可是呢?

    匈奴人離開了漠北,他們不再跟大漢為敵,匈奴王劉陵對我也算是推心置腹,你讓我如何決斷?」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4 16:56
    第九十二章劉陵的大手筆

    「我記得你是我大漢派出去的間諜!」

    謝寧苦笑一聲道:「謝寧自然記得,不光我自己知道,君侯知道,劉陵也清楚地知道。

    您說,在這樣的狀況下,我能有什麼作為。

    此次,匈奴王劉陵向皇帝結親,與以往任何一次和親都完全不同,匈奴人的陋習也正在被劉陵糾正。

    群居的匈奴人正在向一家一戶轉變,父死子娶母已經被嚴厲禁止了。至於兄死弟娶嫂的規矩已經被建立起來了。

    卑職以為,陛下答應匈奴王子求婚的可能性很大。

    而我,將自然而然的成為我大漢公主的屬下。」

    雲琅嗤的笑了一聲道:「這就是你敢去長安見陛下的依仗所在?」

    謝寧低下頭為難的道:「卑職家小還在長安。」

    雲琅獰笑道:「你就不怕我下手嗎?」

    謝寧抬起頭迷惑的瞅著努力將面容扭曲的雲琅道:「卑職從未想過君侯會這樣做。」

    雲琅無力地擺擺手道:「滾出去,滾出去,一個個吃定了耶耶,我不管了,你的家眷是死是活我不管了。

    你也太小看陛下了,他最恨的就是反覆無常的小人,你要是這樣做了,陛下一樣不會把你的家人讓你帶走,可能會看管起來。」

    謝寧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拿給雲琅道:「這是劉陵寫給陛下的親筆信。」

    雲琅瞅瞅這封被火漆密封的嚴嚴實實的信封,丟給謝寧道:「看不了。」

    謝寧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拿給雲琅道:「這是那封信的謄抄本,劉陵知道君侯一定會對這封信的內容感興趣,特意謄抄了一份,免得君侯背上私自拆封國書的罪名。」

    「我怎麼知道這封信是不是跟國書的內容一致?」

    「這封信是卑職按照國書的內容謄抄的,劉陵寫的錯別字卑職都沒有改動。」

    雲琅看了謝寧拿給他的信,僅僅看了一眼,就對內容沒有了繼續閱讀的興趣。

    這封信與其說是國書,不如說是劉陵在回憶跟劉徹度過的甜蜜歲月。

    雲琅發誓,這是他在大漢國看到的內容最污穢的一段文字。從這一段文字中雲琅瞭解到,劉徹原來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性怪癖。

    將那封信點燃銷毀掉,雲琅咳嗽一聲道:「把這封信的內容忘了吧!」

    謝寧點點頭道:「我就知道陛下的身體不錯,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雲琅嘆息一聲道:「當初派你去匈奴我確實沒有預料到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

    現在的局面瞬息千變,讓你陷入如今這個尷尬的局面,是我欠考慮了。

    漢人走到哪裡都不要忘記自己漢人的身份,這一點我希望你能記住。

    你回到大漢朝境遇不會太好,這是一定的,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且找好了退路,身為你昔日的兄弟,這是我只能幫你最後一次。

    從此後,你我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謝寧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雲琅道:「我依舊是漢家臣子,君侯何必對我如此絕情?」

    雲琅笑道:「離開了漢家土地的人,我一般不願意再聯繫,如果繼續聯繫,將會陷你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地步。

    跟我有聯繫,你就做不了匈奴國的忠臣,不能對給你好處的國度盡忠,就是不義之徒。

    我的朋友中還沒有這樣的人存在。」

    謝寧見雲琅已經表現出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就無奈的點點頭,人總歸是要有立場的,尤其是身為官員,更是如此,一個沒有立場的官員,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會是人群中的異類。

    這樣的人沒有資格享受一個國家帶給他的任何驕傲與榮耀。

    不管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在別人看來都是居心叵測的。

    謝寧眼角有淚水流淌出來,緩緩地朝雲琅拜了三拜,就從袖子裡又拿出一封信遞給雲琅道:「這是劉陵給您寫的親筆信,我沒有看過。」

    信封上沒有火漆,沒有封口,且鼓鼓囊囊的,還露出花花綠綠的一角。

    雲琅討厭劉陵總是送肚兜給他,這個婆娘現在瘋了,才跟劉徹說完他們極度不堪入目的往事,轉手就把自己的肚兜裝在信封裡送給另外一個男人。

    她到底要幹什麼?

    這樣做能滿足他什麼樣陰暗的心思?

    謝寧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的道:「來的時候,劉陵當著眾人的面從袍子裡扯下肚兜塞進信封。

    還告訴我們,如果您沒有挑撥蒙查,那麼,這東西就讓我帶回去還給她。

    如果您撩撥蒙查了,就讓我當著眾人的面把這東西交給您,還說——您要是喜歡玩這些陰謀詭計,她都接著,看誰能把誰活活玩死!」

    雲琅呻吟了一下,憤怒的將劉陵的肚兜丟進火盆裡,指著謝寧破口大罵,污言穢語層層疊疊的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很多新鮮的詞彙謝寧聞所未聞。

    半晌,雲琅慢慢安靜下來。

    謝寧依舊一本正經的對雲琅道:「劉陵給我準備了六件肚兜,每一件肚兜上都繡著她的名字,還告訴我,您若是阻撓匈奴與大漢和親,就讓我在長安大張旗鼓的將這些肚兜送到雲氏莊園,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曉您與她之間那些不得不說的淒婉的故事……」

    「臥槽……」雲琅目瞪口呆。

    「有《美人歌》作證,君侯恐怕很難把自己洗乾淨,更何況,劉陵在某些時候還是陛下的女人,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對您極為不利……」

    「她如今是匈奴女王,難道就不顧及……」

    「君侯,劉陵的身份變了,她現在是王,不是一般的女子,她麾下有百萬之眾的將士聽她號令。

    這個時候,男女之事對她來說就是一種點綴,事情說出去了,別人也只會說君侯這樣的豪傑也是劉陵的裙下之臣,更能彰顯劉陵的本事。」

    雲琅沉默片刻,對謝寧道:「你就不能不做?」

    謝寧搖頭道:「我不做半點用處都沒有,別看蒙查來了,江充來了,我來了,真正說話算數的卻是劉陵的侍女如意。

    當初陛下與劉陵歡好的時候,就是如意伺候的……她才是劉陵最信任的人。」

    雲琅用手指頭輕輕叩著桌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劉陵如此做法,是否表示劉陵不容任何人破壞這次和親是嗎?」

    「是的,此次漢匈和親是劉陵最重要的計畫,為此,她願意幫助大漢國清除大漢與匈奴之間所有的小國,完成與大漢真正意義上的接觸。

    此次我們帶來的禮物粗粗計算就不下三千萬錢。

    還有西域各國的十二位公主,各個都是人間絕色。一百二十匹安息馬,不亞於汗血寶馬,一百二十個閹割過的少年優伶,他們的歌聲如同黃鸝一般動聽,一百二十個身毒國處女舞姬。

    十二頭獅子,十二頭黑犀牛,十二頭純白色的大象,一尊純金鑄造的釋迦牟尼坐像。

    我們這些人不過是給使者團開路的人,劉陵的侍女如意帶著兩千名匈奴武士押運的貢品隊伍,才是真正的使者團。

    這一次,劉陵是以皇族親眷的名義給她的兄長送上的禮物,雖然沒有明說匈奴是大漢國的額屬國,已經用另外一種方式認定大漢皇帝是她的族長。

    如此一來,對大漢來說,這是匈奴人徹底認輸的表現,卑職以為,陛下以及滿朝文武恐怕很難拒絕。」

    雲琅雙手托腮感慨的道:「沒想到劉陵居然會達到這樣的高度,該捨得的時候,沒有半分猶豫!」

    謝寧喟嘆一聲道:「君侯沒有見到現在的劉陵,很難讓人把她跟以前那個受盡人間苦楚的大漢翁主聯繫在一起。

    她不僅僅對匈奴人表現出來了廣闊的胸懷,重用匈奴底層武士,提拔匈奴人中的才幹之士,即便是大月氏,身毒,塞人中有智者,她也降尊紆貴的親自去尋找,邀請他們出山,為大匈奴效力。

    君侯,別看匈奴人的名聲在身毒國非常的不好,那裡的人卻個個盛讚匈奴王的仁慈。

    人人相信在匈奴王的率領下,他們遲早會變得富庶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18:20
    第九十三章大門開了

    雲琅把自己關在一座黑屋子裡誰都不見。

    他覺得自己的嘴巴已經被劉陵的肚兜堵住了。

    當初以為劉陵會帶著匈奴人一路向西,去遙遠的大秦國完成『上帝之鞭』的偉大使命。

    沒想到劉陵的最終目標卻是身毒國。

    亞洲的將來容不下兩個巨大的國家,這是雲琅一貫的認知,現在,麻煩來了,劉陵這傢伙突然爆發了,正在向千古女帝的方向發展。

    在大漢國,雲琅還要接受劉徹的重重壓迫,各種新的社會改革進行的如同龜爬。

    而劉陵這幫人就沒有任何顧忌了,反正匈奴人那一套劉陵根本就深惡痛絕,早就想要丟掉了。

    只要是雲氏有的,劉陵全部都能照搬……

    躲在黑暗中,雲琅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一想起劉陵在雲氏莊子的時候積極參與雲氏勞動,管理,他就覺得自己喘不上來氣。

    劉陵的肚兜算什麼……

    雲琅經歷過更噁心的事情……

    政治家如果要臉皮,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反正他在長安的名聲就不太好,一個卓姬早就把他假道學的面皮撕扯的半點不剩。

    他在意的是雲氏莊園的模式。

    當初在建立雲氏莊園的時候,雲琅就在刻意的將它社會化,只要把雲氏的管家換成宰相,把雲氏的管事換成群臣,再把雲氏的各個工坊,農田換成天下疆域,一個新興的國家架子就算搭起來了。

    劉陵可是把雲琅真正當師傅請教的,就剩下上床伺候了。

    那個時候,雲琅一肚子的辛酸,好不容易弄出來的雲氏莊園皇帝完全無視。

    在劉陵慇勤的伺候下,不知不覺的就把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完完全全的告訴了劉陵……

    這是好為人師的錯!

    看看劉陵的國書就知道,她把兒子的姓名改做劉芳就足矣說明問題了。

    這個名字一方面與流放同音,又有流芳百世的意思在裡面,足以說明劉陵對自己的兒子抱有何等的期望。

    「這可怎麼辦啊?」

    雲琅用力的揉搓面頰,恨不得把自己的臉皮磨破。

    十二個西域公主各個長得千嬌百媚,一百二十個舞姬各個堪稱人間瑰寶,一百二十個閹割後的優伶各個油光水滑,一百二十匹阿拉伯馬……

    不論劉徹喜歡什麼,劉陵這都滿足了他……說到底,劉陵對劉徹的秉性太熟悉了。

    不用猜想,雲琅就知道劉徹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匈奴前來進貢了……

    匈奴人投降了……

    以前只有大漢國給匈奴進貢的份……

    以前只有大漢國給匈奴送美女……

    現在!

    匈奴人送來了國書,送來了錢財,送來了美人,寶馬,優伶,大象,獅子,犀牛,金佛,算算總價值,早就超越了劉徹登基以來送到匈奴的東西。

    賺了啊!

    賺大發了啊!

    老子不過是風光大嫁一個公主而已,算得了什麼事?

    而且是嫁給不再換老婆,而且還有一半漢家血統的匈奴王子,那個匈奴王子還被一個漢人從小教導……嫁給匈奴王子成為將來的王后,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反正閨女大了總要出嫁的……等閨女再生了孩子繼續當匈奴人的王,匈奴血脈就會一點點的被劉氏血脈稀釋掉,再過兩代,匈奴王身上流淌的就是劉氏的血!

    不管是作為劉氏的族長,還是大漢國的皇帝,這都是一筆非常划算的買賣!

    「我要回京!」

    雲琅哀嚎了一聲之後,就一腳踹在門上,可惜,門是關著的,從外邊可以踹開,從裡面……

    然後,他就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哀嚎。

    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崩潰,可以畏縮,可以哭嚎流淚,出了大門之後,雲琅還是那個玉樹臨風的高官。

    「馬不錯,我想弄一些過來送去山丹馬場,匈奴人不同意。」

    霍光眯縫著眼睛正在想辦法弄匈奴人的戰馬。

    「夫君,那些西域女子真的好漂亮,我摸了幾個,軟軟的還很香。」

    蘇稚只要跟雲琅在一起基本上沒有什麼智商。

    「夫君,如果可能,您應該把那尊金佛留下來,澆築大金佛不留任何瑕疵的工藝我們家直到現在都沒有掌握。」

    紅袖雖然肚子已經出來了,還是不忘記給雲氏撈好處。

    「君侯,幫我弄兩個優伶,聽了他們的歌聲,提神醒腦,讓人樂淘淘不知東西。」

    司馬遷最近對閹人的興趣很大,雲琅覺得這非常的危險。

    「耶耶,我想要兩頭獅子,獅子看起來比大王還雄壯一些……」

    雲琅瞅瞅靠在他腿邊獻媚的老虎大王,長嘆一聲道:「這裡的東西我們一點都不能取!」

    霍光皺眉道:「按理說,西域番邦朝覲陛下,首先就要打點好我們才對。

    劉陵雄才大略,不是不知道規矩的人。」

    霍光一聽這些東西只能看不能碰,有些失望。

    「這些東西是匈奴王為自己的兒子劉芳準備的求親禮,每一樣都是有數的,拿不得。」

    「既然如此,弟子這就把這群人驅趕出姑臧城,讓他們在城外扎帳篷!

    他們的安危我們不管,要是遇到了盜賊,馬匪與我們無關!「

    如此龐大的一筆錢財過手不能扒皮的痛苦讓霍光已經失去了理智。

    「耶耶,我要獅子!」

    雲琅拍著老虎大王的腦袋對雲音道:「我們家有更好的。要什麼獅子啊,這才是獸中之王!」

    雲音看看衝著她傻笑的老虎大王,滿臉的嫌棄……

    「耶耶。我要獅子!」

    面對如山的財富跟珍奇異寶,瘋狂的不僅僅是劉徹。

    雲琅想要回京,終究只是一個想法而已,身為一方牧守,雲琅沒有隨意回京的權力。

    春天,是老虎發情的季節,武威之地沒有老虎……所以,雲琅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老虎大王從母獅子那裡拖回來。

    即便這樣,已經晚了,老虎大王把該辦的事情全部辦完了。

    面對劉陵侍女如意,雲琅就算是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當如意穿著雲氏僕婦衣衫出現在雲琅面前的時候,第一個哭出來的居然是蘇稚。

    離家兩年,她非常的懷念雲氏莊園。

    她喜歡雲氏的百果園,喜歡雲氏精美的食物,喜歡雲氏的溫泉水,不喜歡繼續在涼州吃沙子。

    「每當陛下懷念中原的時候,奴婢們就會穿上這樣的衣裳,來懷念我們一生中最愉快的日子。」

    雲琅轉過身,艱難的揮揮手,就放如意她們了姑臧城。

    把使者留在姑臧城十天,是雲琅權力的極致。

    使者已經去了長安,該通知曹襄的事情已經全部通知了,該告訴阿嬌的事情已經全部說了,至於長平那裡,雲琅僅僅輕描淡寫的訴說了同意和親後會有什麼後果。

    雲琅相信,從長安出發迎接匈奴使者的隊伍已經出發了,如意這群人離開姑臧城之後,將會在各路官員的護送下平安抵達長安。

    天氣慢慢的變熱了,雲音已經換上了春衫,小小的女子換上蔥綠色的春衫之後,怎麼看都好看。

    她依舊在為自己沒有弄到獅子感到遺憾。

    霍光發誓賭咒一定給她弄一群獅子回來,這才讓小小的少女臉上有了笑容。

    雲琅見雲音一腳踢開了老虎大王,就皺眉道:「怎麼這麼沒有心?

    大王陪伴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因為一頭獅子就嫌棄他。「

    雲音連忙擺手道:「他身上有味道!」

    雲琅走到跟前低頭嗅嗅,遺憾的撫摸著老虎的腦袋道:「你也喜歡獅子?」

    老虎大王意猶未盡的瞅著獅子離開的方向,慢慢的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大窩,趴在上面,繼續用力的舔舐爪子。

    「這才過了多久,一個個都開始喜新厭舊了……」

    雲琅長嘆一聲,外面來的新東西總能讓大漢人興奮好久,他們總喜歡給自己枯燥的生活裡添加一抹從未有過的亮色。

    大漢國如今終於敞開了胸懷,開始接納外面的世界了。

    雲琅有些慶幸,這樣的變化是大漢國強盛的象徵,只有那些最強大的王朝,才有打開大門迎接世界的勇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18:21
    第九十四章大牲口的來源

    大門打開了,外面的人群就呼啦一下全部湧進來了……

    匈奴的使節團剛剛離開姑臧城,雲琅就接到了玉門關,陽關急報。

    在這兩座城池外邊,有一萬三千人等待入關。

    接替霍去病成為護羌校尉的聶壹認為,這件事必須盡快決斷,等待在玉門關外的人可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這樣的事情雲琅在後世的時候聽說過,很多在本國活不下去的人就想跑到別的富裕的國家求一口飯吃。

    富裕的國家自然是不願意要這些人,於是就拒絕他們入關,最終的結果就是逼迫的這些沒有退路的人鋌而走險,最終用生命踏出一條大路。

    大漢國的邊境防衛根本就沒法子跟後世的那些國家相比。

    茫茫的戈壁上,雖然有玉門關跟陽關兩座關隘作為天塹一般的存在。

    但是,那兩座關隘是用來防備外族入侵的,不是用來防備外人小規模偷偷入境的。

    聶壹手中只有不到兩萬人馬,就算是把這些人全部撒出去,也沒有辦法堵住所有漏洞……

    皇帝想要的萬國來朝,卻不願意接納外國來的窮鬼,這是一定的。

    其實,雲琅也是這麼想的。

    剛開始的時候,大批的西域財主進關的時候,雲琅是歡迎的,皇帝也是歡迎的。

    在雲琅看來,這些富人帶著財富進入大漢,這對大漢國的經濟非常的有幫助。

    在皇帝看來,只要富人們帶著他們的財富進了大漢……這些財富都是他的!

    因此,財主們進入大漢,享受到了大漢國最有禮貌的接待,當然,付出的費用也是不菲的。

    窮鬼們進入大漢國給這個國家帶來的好處就非常有限,如果全部去賣苦力了,會嚴重拉低大漢國奴隸的價格,以太子劉據為首的奴隸主們,會遭受很大的損失。

    要知道,在西域人進入大漢之前,大漢國的奴隸們都是捕奴團的殺才們從外邊搶來的。

    大漢國的國策定製的非常自私。

    隨意損害一個漢人的利益,會有麻煩,如果遇到一個耿直的官員傷害漢人利益的人甚至會有天大的麻煩。

    至今為止,大漢國已經全面禁止了漢人奴隸,漢人只可僱傭,不可奴役。

    命令勳貴們給部曲發錢,也是劉徹對付勳貴們的一種手段。

    至於異族人……

    大漢國至今還沒有出台任何一部保護他們權益的律法。

    雲琅知道,這些人進入大漢之後命運一定會很悲慘。

    那些想要進入大漢國的西域人卻不明白。

    他們以為一旦進入大漢國,他們就能過上商隊口中的美好的生活。

    以為自己只要到了大漢國,就能跟大漢國民一樣,受到官府的保護,受到優待。

    以為自己進入了大漢國,只要肯吃苦,就能獲得豐厚的報酬,就能衣食無缺。

    這樣的夢很多漢人都不敢想,這些西域人卻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不可自拔。

    雲琅不喜歡生活在一個多民族的國家,在他的記憶中,所有的多民族國家內部都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大漢國有一部分異族人是一件好事,這對開拓大漢國民的眼界有很好的作用。

    一旦多了,麻煩也就會到來。

    一萬三千多人擁堵在玉門關外,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玉門關外就是寸草不生的戈壁,那裡並不適合人類生存。

    「准許婦人,兒童進入玉門關求活。」

    雲琅輕飄飄的下達了政令。

    書寫公文的蘇武在寫完雲琅的政令之後,猶豫再三,還是諫言道:「君侯,能走到玉門關的西域人,大多數都是壯年男子。」

    雲琅看了蘇武一眼道:「執行吧。」

    蘇武嘆口氣,在政令上用了涼州牧大印之後,就安排信使快速去了玉門關。

    等蘇武離開,霍光道:「這些西域人可以利用一下。」

    雲琅瞪了霍光一眼道:「我們只用漢人!

    西北理工的基礎是漢人!

    這一點不容更改,即便這些西域人很好用,也不用!」

    霍光在師傅的注視下鄭重的承諾了之後,雲琅才把目光從霍光的身上移開。

    「我們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匈奴逃走了,這對大漢國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勝利。

    從此,在這片土地上,再也沒有強大的異族人。

    剩下的部族都不值一談,我們要做的是融合他們,馴化他們,最終讓這片土地上只有一個族群,那就是——漢!

    我們想要消化這些勝利果實,沒有百年的光陰是完成不了的。

    在這之前,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高漢人本身的能力,讓漢人成為人群中的佼佼者,然後再談融合這個問題。

    就目前而言,漢人依舊佔據著高峰,這對我們是有利的,我希望西北理工存在的目的不是爭權奪利,而是作為一種學問的高峰讓人頂禮膜拜。

    讓我們的高度達到別人不敢質疑我們學說的地步。

    這就是你將來要去做的事情。」

    霍光笑道:「弟子知曉,可是,皇帝的存在就是一個麻煩,畢竟,學問之王也是王,皇帝不會允許自己的國度裡有第二個與他有同樣權力的人。」

    雲琅輕笑一聲,微微搖頭道:「慢慢來,不要著急,千萬不敢操之過急。」

    霍光點點頭,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處理公文。

    過了半晌,霍光又停下手中毛筆,看著沉默的師傅道:「事情總要解決。

    讓那些人白白的死在玉門關外不太好吧?」

    雲琅淡然的道:「現在全面開放,那些西域人就沒有了感恩之心。

    他們必須明白,是大漢國給了他們一條活路,一旦進入了大漢疆域,他們必須效忠大漢國,忘記自己以前的國家,族群。

    人不到絕望的時候,絕對不會有什麼感恩之心。

    放他們進來,是給他們一條活路。

    然而,我涼州存在的本來作用就在於隔絕東西,檢校邊寨,好的進來,壞的擋在外邊。

    所以說涼州一地對我大漢國至關重要,甚至不可替代,是大漢國真正的國門所在,不可輕忽!」

    「為什麼不能是西域呢?

    我們可以把國門向前推進一下?」

    霍去病顯然不同意師傅這種內斂的作法。

    「因為人口,漢人戀家,只要能活就不願意遠行,想要把西域完全變成漢人佔據絕大多數的狀態,非常的難,甚至不可行。」

    霍光搖頭道:「弟子以為,只要有發財的機會,我們漢人會像駱駝一樣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

    雲琅笑了,站起身擦擦手上的墨跡道:「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可以試試!」

    地裡的麥苗已經破土而出了,麥子長得很好,出芽整齊,所以,一望無垠的麥田也就顯得生機勃勃。

    一場小雨如期而至,第一名詹走在麥田裡,沒有披蓑衣,這是田氏來到涼州之後種植的第一茬麥子。

    「這裡的土地肥沃,不像在山東時候,地裡全是鹽鹼,很難見到麥苗這樣齊刷刷的長出來。」

    田氏種田好手第五名七捏碎了一塊黃土頗有些興奮。

    第一名詹笑道:「山東的土地我們已經耕種了上千年,地力早就貧乏了。

    這裡的土地不同,我們才是第一茬耕作者,只要風調雨順,好年景可期。」

    「可惜了馬房的那些好地,他們根本就是在糟蹋土地,詹管事不妨問問馬房的人,能不能把跟我們相鄰的那些土地租給我們,現在種一些豆子為時不晚。」

    第一名詹嘿嘿笑道:「再等等,我聽說馬房現在對姜房極為不滿,等他們鬥爭完畢之後,再去談這件事,我想,再爭鬥幾次,他們家的男丁就會更少。

    到時候我們可以租用他們更多的土地。」

    第五名七搖頭道:「地太多了,我們也耕作不過來。」

    第一名詹拍拍老夥計的肩膀得意的道:「我會找一些大牲口來幫我們種地的。」

    第五名七驚訝的道:「我們不缺大牲口,就是缺人。」

    第一名詹仰天大笑,也不回答本家人的話,就揚長而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18:21
    第九十五章田氏西遷

    與戰火連天的羌人部落相比,漢人聚居區就平和的讓人羨慕。

    春播過後,漢人們就逐漸清閒下來了。

    沒有踏青活動,僅僅在遙遠的涼州拜謁了祖宗之後,就再一次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去了。

    冬日裡收購了天量的羊皮,牛皮,都必須在短時間內處理完畢。

    否則,這些好東西就會爛掉。

    論到皮匠好手,自然是羌人為先。

    這個活計漢人還幹不好。

    第一名詹在這方面沒有什麼忌諱,他很喜歡僱傭那些羌人,只要不當強盜了,一個個憨憨的,很好用。

    重要的是,他們幹活只要糧食,不要錢,不管什麼糧食他們都需要。

    看著羌人老老實幹活的樣子,第一名詹就非常感慨。

    雲琅這樣的人才能讓一個地方的人一邊打仗一邊安定的種地做生意。

    他很希望羌人的戰爭永遠都不要結束,最好同歸於盡。

    當然,他心裡是這樣想的,表面上,他對這些羌人皮匠非常的友善。

    皮匠們就像是在變戲法一樣。

    污穢難聞得皮張經過他們的手之後,一張張潔白的裘皮就出現在第一名詹的面前。

    他拿起一張旱獺皮,輕輕地吹一下,一個漂亮的小漩渦就出現了。

    這是上好的裘皮,可以製作出最好的裘衣。

    一張旱獺皮從收到製作完畢需要花費三尺麻布,半斤糧食,三十張旱獺皮就能製作出一張精美的裘衣,而一襲裘衣的價格……第一名詹想想就會被幸福的暖流包圍住。

    如果不是涼州牧下死命令不許過於苛刻,一張旱獺皮對羌人來說算不得什麼,根本就用不到三尺麻布!

    在漢人聚居區的邊緣處,矗立著一座巨大的茅屋。

    夏侯靜笑眯眯的站在門口,接受孩子行禮。

    夏侯靜的還禮同樣一板一眼,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等孩子們全部都走進了茅屋,夏侯靜就笑呵呵的走了進去,不大功夫,裡面就傳來了琅琅的讀書聲。

    這裡看不到羌人裝束的孩子,只有一個個在腦袋中間留了一撮毛的漢家童子。

    只有這裡的漢人們才知曉,這裡面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羌人!

    其實也談不到羌人兩個字,他們都是父母雙亡,或者是被父母賣給夏侯靜的孩子。

    不論是父母,還是羌族對他們來說早就無所謂了。

    他們從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吃盡了苦楚,以前,也僅僅是活著而已……

    現在,他們都是漢家的乖孩子。

    去年孵出來的小雞到現在已經長大了,在一隻毛色斑斕的公雞帶領下正在淺草裡尋找蟲子跟草籽。

    第一名詹緩步來到學堂前面,抬手丟出一顆石子打跑了準備鳴叫的公雞。

    透過草堂的窗戶,他看到裡面坐滿了孩子,耳聽著讀書聲,再看看遠處一望無垠的土地,覺得田氏來涼州算不上發配,甚至可以說是一次開拓。

    身為田氏分支的掌舵人,他比那些普通族人更加清楚大漢國如今是多麼的威風。

    只要皇帝沒有放棄這片土地,田氏遲早會在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最終形成新一代的田氏。

    第一名這個姓氏,田詹一點都不喜歡,不過,他沒有想過改變,再過一些年,改動不遲,田氏終究還是田氏,不是什麼第一名第二名!

    田氏在山東的日子並不好過,好多田產都被皇帝給收繳了,那時候覺得這是天塌了。

    現在再回頭看,用山東的貧瘠土地換取這裡的肥沃土地,田氏並不吃虧。

    這裡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距離祖祠遠了一些。

    如果,田氏的人再多一些就好了……

    田詹極目四望,這裡的平原平坦的讓人難以置信,如果能按照雲氏的方法將水從石羊河裡提出來,不消說,這一大片土地都會變成肥沃的水澆田。

    剛剛興起的想法,經過水車澆灌之後,立刻就結出了果實。

    田詹決定派兩個族中老人親自回山東一趟,把這裡的情況跟族裡的人商談一下。

    在山東,田氏的名聲已經臭了,皇帝看他們不順眼,地方官員看他們同樣不順眼。

    這樣的狀況下,日子過得艱難。

    如果能夠來到涼州抱團立足,絕對不是什麼壞事。

    「目前,要做的就是佔據開墾出更多的土地!」

    田詹坐在學堂台階上的時候,不由得自言自語了一句。

    「有見識!」

    授課結束的夏侯靜,毫不嫌棄的坐在台階上,

    「只是,離開祖地……」

    「哼,當初陳完的祖籍也不是山東。」

    田詹沒法子跟夏侯靜這樣的大儒說自家的往事,不管他如何狡辯,如何為祖宗臉上抹粉,對那一段歷史,他也沒有夏侯靜清楚。

    更沒有夏侯靜權威。

    「你祖宗田氏代齊干的非常漂亮,能用李代桃僵之策平和的將國祚從姜氏手裡接過來,實在是太難得了。

    不過,這種事只能幹一次,一個族群,這樣的事情幹了一次,別人就會永遠警惕。

    我們的陛下就是一個非常警惕的人,你田氏終我大漢一朝想要翻身太難了。

    甚至完全不可能。

    你想在涼州安置族人這個想法很好,只有遠離皇帝的視線,你們才有養精蓄銳從頭再來的可能。」

    田詹笑著拱手道:「先生說的極是!」

    夏侯靜瞅著田詹道:「這就結束了?」

    「啊?」

    「老夫幫你田氏出謀劃策,你就嘴上說一聲感謝就結束了?」

    田詹想不起來這個老頭給自己出了什麼主意,迷惑了片刻,瞅瞅滿滿一屋子的孩童,就嘆口氣道:「五十擔糧食。」

    夏侯靜滿意的拍拍田詹的肩膀道:「等一陣子就送來吧,這些孩子看著年紀小,一個個胃口卻不小。

    再這麼吃下去,老夫都要養不起了。」

    「您就打算一個人撐著?」

    夏侯靜笑道:「還有一些老友閒來無事,也會來涼州開課授徒。」

    田詹的眼睛一亮,連忙道:「先生,您若是能允許我田氏子弟進學堂,我就算是自己不吃飯,也一定支應好學堂的用度。」

    夏侯靜嗤的笑了一聲,用鄙視的眼神瞅著田詹。

    田詹話剛剛出口,就羞臊的難以自持。

    連忙拱手道:「讓先生笑話了。」

    夏侯靜瞅著遠方嘆口氣道:「沒什麼好笑話的,老夫淪落至此,也沒有想到啊。

    好在這沃土三千,又給了老夫無窮的力氣,只要老夫腳踩大地,就能一次次的站起來。

    田氏!

    你們真的想要供養老夫嗎?」

    田詹聽夏侯靜突然這樣說,猛地站起身道:「只要先生不嫌棄,田氏願意竭盡全力供養先生,供養學堂,絕不敢有任何怠慢。」

    夏侯靜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再次張口道:「那就把你田氏徹底的從山東招來此地之後,讓你田氏族長來跟老夫談。」

    田詹興奮至極,見夏侯靜走進了學堂,就歡快的在原地跳了兩下。

    然後就身輕如燕的向莊子裡狂奔。

    他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盡快的告知族長,邀請族長用最快的速度來涼州。

    田氏輝煌過,知道學問的重要性,在山東,已經沒有哪一家的大儒願意招收田氏子弟。

    如今,終於有一位名動天下的大儒願意接納田氏,這讓田詹如何不感到驚喜?

    且不說涼州的萬畝良田,涼州的皮貨生意,僅僅是田氏子弟有機會在大儒坐下受教,就足以打動族長將田氏全部從山東遷徙過來!

    夏侯靜站在學堂裡目送田詹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羌人孩子雖然生性質樸,卻不適合做學問,夏侯靜已經發現了這一點。

    或許老天給了他們強健的身體,卻同時收走了他們的那顆七竅玲瓏心。

    想到這裡夏侯靜低頭看看自己已經花白的鬍鬚,微微嘆了口氣,如果時間允許,他會教出一些彪悍的羌人弟子。

    只可惜,沒時間了,只能借助田氏之力,從中選拔出幾個狡猾的學生,好應對不久之後的百家爭鳴!

    這是百家最後的哀鳴,最後的搏殺,最後的希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6 22:04
    第九十六章劉據的堅持

    匈奴使者到了長安,長安令遵照皇帝旨意,開放長安城三天,幾乎所有的勳貴們都去了長安城,目睹匈奴人第一次朝貢大漢。

    這樣的大禮儀下,皇帝,皇后,太子都應該出席,同時還要昭告祖廟,大赦天下。

    然而,劉據並沒有出現在慶典上,哪怕是匈奴左賢王蒙查向皇帝敬獻國書的時候,劉據也沒有出現。

    雲氏在上林苑有一座幽靜的小宅子,就在無憂谷裡,這裡是雲氏每年四月觀賞油菜花的別業。

    由於雲琅不在,宋喬也就沒了看油菜花的心思,油菜花沒有開放的時候衛青想要借用,就交付給了衛青。

    衛青的從人簡單,只有兩個家將一個老僕,又從雲氏借了一個廚娘,就關上了大門,宣佈對外閉關。

    「天下是打下來的,其實呢,更是守出來的,而守天下則重在一個『打』字上。

    因此,身為君王,不可不知兵事!」

    衛青背著手再在遠山堂上,面前就是一片金黃的油菜花,雖然沒有盯著看背後的劉據,依舊給力劉據巨大的壓力。

    劉據最怕見到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他的父親,另一個就是他的這位嫡親舅舅。

    舅舅說他如今賦閒在家,正好給他教授一下軍略。

    這件事劉徹剛剛聽到就滿口答應,至於他的母親衛氏,則歡喜的流淚不止,那裡容得劉據說半個不字!

    「舅舅,我現在就算是想打,也找不到打仗的對手,我父皇已經夷平四海了。

    衛青莞爾一笑,轉過身對劉據道:「你理解錯這個打字了,。打並非只有軍事手段。

    很多時候,軍事手段是萬般無奈之下的最後選擇。

    可是呢,這個選擇卻要對敵人形成真正的威脅。

    長弓大箭引而不發為上,一旦發作,那就要貫徹到底,不給敵人任何機會。

    切記不可半途而廢。

    要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大多艱難,一次成功者少,一次不成,那就兩次,如果半途而廢,對軍隊,對君王的威信都是極大的損失,這方面的威信得來不易,萬萬不可損傷。」

    「舅舅,今日是匈奴使節團來長安的第三天,聽說劉陵姑姑要給祖廟獻祭……」

    聽劉據答非所問,衛青嘆口氣道:「此時此刻,不論外邊如何熱鬧都與你無關。

    這些榮耀都屬於你父皇!「

    劉據笑著攤攤手道:「我是太子。大禮儀不能缺。」

    衛青沒有回答,離開了遠山堂。

    劉據哀嘆一聲,就倒在地板上。

    眼前的油菜花開的再美麗,他也沒有什麼心情去欣賞。

    今天是大漢國的大日子,滿朝文武都去給他的父皇祝賀,唯獨少了他這個太子。

    當然,衛青也沒有去……

    劉據的貼身宦官端著一個木盤子從外面走進來,把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羹放在劉據面前矮幾上,低聲道:「殿下,您該吃飯了。」

    劉據道:「潘五,你說我要是偷偷溜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潘五低聲道:「陛下會發怒,皇后會傷心,大將軍會難過。」

    劉據輕笑一聲道:「你看看,我雖然是太子,至少還有三個人讓我俯首帖耳。」

    潘五笑道:「殿下想要宇內獨尊,那就要等到登基之後才成,到了那個時候,就沒人能左右殿下了。」

    「啪」

    劉據笑著重重的抽了潘五一個耳光,潘五並沒有閃避,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改變。

    「啪啪啪……」

    劉據重重的抽了潘五七八個耳光之後,這才停下來,從袖子裡掏出白絹手帕,擦拭了雙手之後對嘴角流血的潘五道:「讓廚娘給我做碗米粥。」

    潘五含糊不清的道:「雲氏廚娘走了。」

    「走了?」

    「自從您把餐盤砸在她臉上之後,就離開了山莊。」

    劉據笑了,拍打著地面道:「果然是雲氏的人,真是一點委屈都不肯受。

    你猜,她回去之後會不會有懲罰等著她?「

    潘五搖頭道:「雲氏少君召喚她回去了……」

    劉據飛起一腳踢在潘五的肚子上,幾乎把這個少年人踢得飛起來,他呻吟著倒在地上,不敢大聲呼喊。

    劉據蹲在潘五身邊問道:「你為什麼不走?剛才看你說起雲氏廚娘離開的時候似乎非常嚮往。」

    潘五吐出一口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劉據準備喊人抬走潘五的時候,宋喬從外面走了進來,先是陰鬱的看了看垂死的潘五,揮手讓侍女們抬走潘五,自己朝劉據施禮道:「廚娘手藝不好,宋氏親自來為太子殿下準備膳食。」

    劉據笑道:「這如何使得。」

    宋喬笑道:「:既然太子殿下不喜歡讓我來準備膳食,宋氏這就告退。」

    說完話,不等劉據回答,就徑直離開了屋子,她的心情很差,在這裡多待一刻都覺得心裡不舒服。

    雲氏大婦親自來解釋廚娘的事情,算是給足了劉據面子,如果沒有發生潘五的事情,宋喬還準備跟劉據多說兩句話,現在,她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

    雲氏是劉氏的臣子,不是劉氏的奴隸。

    劉據臉上的笑容沒有消褪,手上的白絹手帕卻被揉成了一團……

    潘五的傷勢很重,剛才劉據那一腳踢破了脾臟,如果不趕緊動手術,潘五活不過半個時辰。

    好在雲氏莊園最不缺的就是手術室,這是蘇稚要求的,她喜歡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做手術,所以,只要是雲氏產業,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會有手術室。

    摘掉脾臟能不能活,宋喬一點把握都沒有,無論如何,也比眼看著他死要好的多。

    手術完成之後,潘五的臉立刻腫脹起來,不大功夫,一張清秀的臉就成了一個豬頭。

    如果不是口鼻處還有細微的呼吸,宋喬幾乎要放棄治療了。

    等宋喬從手術室出來,就看見了郭解。

    幾年不見郭解,他身上的草莽氣已經完全被一股子富貴氣給掩蓋掉了。

    安靜的站在一棵槐樹下,像是在品鑑槐花的香味。

    「見過,少君!」

    郭解虎步龍行三兩步就來到了宋喬面前。

    「太子殿下不肯放過這個孩子是嗎?」

    郭解臉上堆起笑容拱手道:「他畢竟是太子的奴僕。」

    「我剛剛給這孩子做了手術,能不能活過來我不清楚,你準備走進這間屋子殺了他嗎?」

    郭解面對宋喬咄咄逼人的追問,後退一步道:「上命難違。」

    「帶我去見太子。」

    「太子殿下已經離開了山莊,回長安去了。」

    「你真的連一個可憐的宦官都不肯放過?」一道清朗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郭解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咬著牙道:「上命難違!」

    「啪!」

    不知何時到來的衛青抬手就一巴掌抽在郭解的臉上,這一巴掌用力極猛,抽的郭解大半個身子都轉過去了。

    郭解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心中的羞惱之火已經開始燃燒,就算你衛青位高權重,也不能如此面對一個少上造!

    他的拳頭已經捏起來了,理智卻告訴他,他今天如果膽敢動手,這裡很可能就是他的長眠之地。

    搖搖腦袋,勉強讓自己變得清醒些,彎腰拱手不動如山。

    衛青一直等著郭解反擊,等了好久發現這傢伙並沒有作為,且執禮甚恭。

    後續的手段用不上了,衛青微微有些遺憾,也有少許詫異之情,遺憾的是今天沒有除掉郭解的機會了,詫異的是,一個山野草莽之人居然有如此忍耐之心,兩種情感交錯之後,衛青就更加堅定了弄死郭解的想法。

    「既然潘五有大將軍庇佑,郭解這就回去勸告太子殿下忘記潘五這個人。」

    郭解彎著腰,一步步後退,最終離開了雲氏山莊。

    衛青長嘆一聲對宋喬道:「如果那個宦官僥倖活過來了,就送去長公主府。」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6:53
    第九十七章託孤

    麻煩事衛青帶來的,宋喬自然不會把潘五繼續留在雲氏。

    留在雲氏也保不住,更不要潘五本身就是一個宦官,是天子家奴,只有皇族才有資格使用。

    送到長平那裡就沒事了,當然,宋喬原本是想送去長門宮的。

    這些年,宋喬見慣了義勇武烈之人,唯獨沒有見過劉據這種專門欺負自己人的貴人。

    尤其是潘五這種貼身伺候自己的人,拉攏都來不及呢,幹嘛要往死裡折騰。

    皇帝那麼狷介的性子,看看他是怎麼對待隋越的。

    劉據走了,衛青自然也就走了,走的時候垂頭喪氣,長吁短嘆的。

    衛青才離開,宋喬就派了大批的僕役進駐山莊,將劉據居住過的地方徹底的清洗了一遍,一些家具,也被她命人劈成了柴火,徹底重新佈置這件雅舍。

    雲哲跨坐在鞦韆架上,藍田在下面用力地推,他的身子不斷的晃蕩,藍田臉上的笑意就越發的濃重了。

    這讓雲哲非常的鬱悶,想起以前他對待藍田的樣子,就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還是大師兄說的對,藍田從來就不缺少對她好的人,你對她再好,她都認為是天經地義的。

    等你某一天忽然不跟藍田獻慇勤了,她才會正眼看你。

    阿嬌從鞦韆架邊上已經走過兩趟了,她看見自家閨女臉上紅撲撲的還佈滿了汗水。

    雲氏的那個胖子居然悠閒地坐在鞦韆架上,任由自己的傻閨女在底下用力的推。

    以前的時候難道不該是雲哲在下面推,藍田坐上面的嗎?

    對於雲哲阿嬌從來就沒有小看過,擔憂的根苗不是針對雲哲,而是針對雲氏莊園裡那一群粘上毛就是猴子的人!

    大長秋倒是看得笑容滿面。

    阿嬌側過身伸長脖子對傻笑的大長秋道:「你就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大長秋隨意的答道:「老奴年紀大了,就喜歡看小兒女耍樂的樣子。」

    阿嬌皺眉道:「你就沒有發現他們兩個換位置了嗎?」

    大長秋向一邊走了一步道:「兩個孩子,貴人多慮了。」

    阿嬌點點頭,也覺得自己想多了。

    於是,就坐在另外一個鞦韆架上對雲哲道:「過來推我!」

    雲哲跳下鞦韆架,開始推阿嬌的時候才發現藍田已經撲在母親懷裡,揮舞著拳頭為他加油。

    很快雲哲就累的半死,正在他快要吐舌頭的時候,一個錦衣宦官手裡舉著一道詔書匆匆的來到阿嬌面前。

    阿嬌並沒有從鞦韆架上下來的意思,懶懶的對鐘離遠道:「念吧!」

    鐘離遠已經習慣了阿嬌接聖旨的樣子,直接略過前面的排場話,直白的對阿嬌道:「匈奴使者給貴人敬獻了六隻藍孔雀。」

    阿嬌嗤的輕笑了一聲,朝一個宮女揮揮手,那個宮女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哨子,嗚嗚的吹了起來。

    不大功夫,對面的山林裡就騷動了起來,一群孔雀從山林裡飛出來,五顏六色的組成了一片彩雲。

    爭先恐後的落在水池邊的空地上。

    阿嬌斜著眼睛看了鐘離遠一眼道:「回去告訴劉陵,本宮不缺少她那點破爛。」

    鐘離遠躬身道:「陛下說遠來是客!」

    不等鐘離遠說出送孔雀的意圖,阿嬌就對大長秋道:「我聽說無憂谷裡的菜花開的熱鬧,我們明日就走。」

    大長秋應答一聲,就抱著手站在鐘離遠身邊,就等阿嬌一聲令下,他就會把鐘離遠從長門宮丟出去。

    鐘離遠連忙道:「奴婢只是一個傳話的。」

    阿嬌冷笑道:「那就幫我給陛下傳句話,收一些獅子,大象也就罷了。

    我還聽說陛下還收到了劉陵的相思信,裡面的內容污穢不堪,陛下居然在酒後與群臣傳閱?

    不知他羞是不羞?」

    鐘離遠連忙道:「這是陛下在羞辱匈奴人,您沒見那位匈奴左賢王氣的臉都發紫了。」

    「匈奴左賢王很值錢嗎?值得他丟下自己的臉面親自上陣羞辱?

    他劉家的人都是這樣,只要得意,就開始忘形。」

    劉徹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擺著手道:「好了,好了,知道朕來了,也不附和一下朕,偏偏要用話擠兌。」

    劉徹說著話就看見雲哲傻了吧唧的站在一邊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為難。

    就抬腿把雲哲踢了一個屁股墩道:「滾!」

    雲哲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的跑了。

    「你幹嘛踢他?」藍田從母親懷裡跳下來,抱著父親的腰想要把他掀翻在地。

    劉徹無奈的對阿嬌道:「嬌慣的沒樣子哦!」

    阿嬌同樣一腳把藍田踢到一邊,看了一眼四周,鞦韆架跟前立刻就沒了人。

    皇帝夫妻一人佔據了一個鞦韆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不過,長門宮裡的人卻有些興奮。

    犬台宮裡的那個妖婦快要死掉了,就是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把昌邑王交給阿嬌貴人來撫養。

    如果長門宮裡也有了一位王子,這對長門宮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雖然阿嬌貴人有藍田公主傍身,長門宮上下卻很希望阿嬌貴人膝下再有一子。

    李夫人病重,皇帝傷心了很多天,不過,傷心之後也該處理年幼的昌邑王了。

    一個不到三歲的王子自然是沒有辦法去封地的。

    最安全的法子就是交給一個宮妃撫養,等他成年之後再去封地。

    「怎麼不說話?

    難道陛下想把我們床榻上的事情也寫成文章,傳頌天下?」

    劉徹仰著頭看著天空,過了片刻才道:「劉陵的事情確實是朕荒唐了一些。」

    阿嬌嘆口氣道:「不是要你道歉,您是皇帝,做了就做了,沒什麼好抱歉的,我是在跟您進諫呢。」

    劉徹淡淡的道:「有什麼好進諫的,以前做了荒唐事,那是事出有因,以後有需要,荒唐事依舊難免。

    我問你,想不想接著撫養昌邑王?」

    阿嬌愣了一下道:「交給妾身?」

    劉徹煩躁的道:「衛氏有私心,留在你這裡這孩子才能長大成人。」

    阿嬌搖頭道:「沒您想的那麼麻煩,您春秋鼎盛呢,您才是昌邑王的主心骨。

    衛氏不是惡人,只要昌邑王跟太子之間沒有什麼交集,昌邑王一定能平安長大的。」

    「你不願意?」劉徹有些意外。

    阿嬌嘆口氣道:「長門宮容易出人才,昌邑王既然來到了我的身邊,我自然是不能容忍他成為一個紈袴的。

    可是呢,有才,對皇家子弟來說未必就是福氣。

    把一個好孩子教成紈袴,我做不出來,如果那孩子將來平庸,我還覺得丟臉。」

    「朕還沒死呢,輪不到別人來決定他的生死。」

    阿嬌看看劉徹那張微微有些哀傷的臉不滿的道:「這又是那個李夫人給你出的主意?」

    劉徹嘆口氣道:「命不久矣!」

    「宋喬怎麼說?」

    「李氏生產昌邑王的時候血虧,就是因為有宋氏給她醫治這才多活了兩年,現在,舊疾復發,神仙難救!」

    阿嬌沉默片刻,對劉徹道:「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這件事即便是要做,我也會做的堂堂正正,李氏既然要把兒子託付於我,那就該由她親自託付。

    我阿嬌做事不容人詬病!」

    劉徹冷笑一聲道:「大漢宮闈陰私事情發生的太多,自然要做的堂堂正正,讓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阿嬌聽了劉徹的話,狐疑的瞅了他一眼。

    劉徹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拉過阿嬌的手道:「等我死了,那座正在修建的陵寢裡只能裝我們兩人。

    虧欠你的,死了之後償還你。」

   

    說完話,劉徹就跳下鞦韆架,背著手朝外走,阿嬌在後面喊道:「你就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對我好一點嗎?」

    劉徹頭都不回的道:「現在的劉徹是皇帝,當以天下為公,顧不上你,你且忍著吧。」

    「我明天就去犬台宮!」

    「再等兩天,讓她們母子多團聚一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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