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821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00:01
    第五十九章是否要參與世界的管理?

    劉陵的野心太大了。

    或許這跟匈奴人的生活習慣有關。

    放牧牛羊需要大片的土地!

    雲琅以為劉陵只是對身毒國的土地感興趣,現在看來,她對塞人的土地同樣充滿了興致。

    塞人就是塞種人,與中土大漢人的人種完全不同,也不同於匈奴,烏孫等人種。

    在大漢時期,金發碧眼的人,都會被稱之為胡人,長城以外的人種其實有大多數都是這樣的異族人。

    包括匈奴人中的西部匈奴,他們的外貌也跟漢人有著很大的區別。

    在六百年前,這些金發碧眼的胡人甚至就居住在河西之地的外邊。

    他們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卻屢次襲擾河西之地。

    其中見諸古代典籍的就有允姓之戎、大夏、莎車、大月氏、匈奴、樓蘭等。

    這些當時北方的遊牧民族很早就活動在河西走廊、湟水流域和北方草原上,他們依靠強弓勁馬,在這一帶縱橫馳奔,經常與河東之地的定居人民發生衝突。

    至秦穆公時,為了徹底解決來自河西地區遊牧民族的侵擾,用能人由余的智謀,在六百年前,派兵攻打戎王,佔領了許多遊牧民族的地區。

    最終導致了這些被打敗的民族向北和西方遷徙。

    在這些民族中,就有允姓之戎、大夏、月氏、莎車等族,到五百年前,這些人開始出現在塞地,即伊犁河和楚河流域。

    人們稱之為塞種,意為塞族。

    塞種在先秦時期被稱作作「釋種」,有時候也被稱之為「釋迦」。

    三百多年前成佛的釋迦摩尼,就是出自這個釋迦族。

    「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自此塞王南君罽賓,塞種分散,往往為數國。

    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屬,皆故塞種也。」

    這些故紙堆裡的學問,沒人比司馬遷知道的更多了。

    「匈奴入身毒,面對的並非身毒人,而是塞種人,自身毒國君王阿育王身死之後,北方的身毒人已經被塞種人統治了一百年之久,他們的戰鬥力不強,人數卻很多,再加上全部都崇信佛道,據說有守望相助的道義。

    劉陵的兵馬進入身毒國之後,面對的是全部塞族人的進攻,雖然劉陵自己的實力很強,她卻不願意將匈奴人寶貴的人口消耗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戰鬥上。

    所以,就想出了目前的這個法子。

    她知道想要快速的攻占身毒,那就要避免四面受敵的危險,其實呢,對匈奴人最大的威脅依舊來自我大漢。

    對這一點,劉陵是有著清醒認識的,所以,他很想用北方塞族人來纏住我大漢軍隊,好讓她可以安心的經略身毒。

    一旦戰事結束,劉陵拿到了她想拿到的東西,出一些錢,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畢竟,金銀珠寶這些財富,對一個全是奴隸的國度意義不大。」

    東方朔已經把劉陵的目的訴說的很清楚了。

    雲琅點點頭道:「我們明白沒用,一定要朝中的那些人明白其中的關聯。

    這一次劃分西域,將決定我大漢國以後對西域地在法理上的擁有權。

    所以,要謹慎以對。」

    東方朔奇怪的道:「難道不是誰拳頭大就聽誰的嗎?」

    雲琅搖頭道:「當實力相當的時候,法理這東西就開始起作用了。」

    「這世上還有堪比我大漢的存在?」

    雲琅想了一下,覺得凱撒再過二十年就要出生了,就點點頭道:「這世上英雄輩出,我們還是有備無患比較好。」

    東方朔面無表情的瞅瞅雲琅,攤攤手道:「算不算是杞人憂天?」

    雲琅嘆口氣道:「事情辦的仔細些總不會有錯。如今,我大漢年年風調雨順,糧食多了,人口就會增長。

    南方蚊蟲滋生,虎豹蛟蛇多如牛毛,生存不易,還是多向北,向西拓展一下。

    給大家多一點種糧食的土地。」

    司馬遷笑道:「風調雨順?不見得吧?」

    雲琅笑道:「工具先進,牛馬多,可以耕種的土地也多,大河發洪水了,百姓們就去別處耕種,一地出現旱災了,人們就去有水的地方耕種。

    發現蝗災了,就一把火燒掉農田,連蟲子一起燒死,再去別的地方謀生就是。

    當災害不再讓百姓哀鴻遍野了,災害也就不叫災害了。

    如此,強的比較穩定,才算是一個強大的國家。

    有時候我在做一種夢,夢見每家百姓耕種的土地都是連片成群的,而不是東一塊西一塊。

    如此,就能大規模的使用牲畜,以及新工具,耕種的土地多了,即便是產量不如人意,也能衣食無憂。」

    對於雲琅此時的心態,東方朔與司馬遷基本上是嗤之以鼻的。

    勳貴們走到最高處,眼光就會往下看,他們對自己遇到的普通百姓會比那些底層官吏們跟多了一份同情心。

    在大漢國,哪怕是壞蛋勳貴也絕對不會放低身段去欺負一個農夫的。

    因為,那會讓別人不齒的。

    人都有同情心,並不會因為身份上有差異就會有什麼變化,勳貴們的同情心如果給了別的勳貴,那絕對是自找麻煩。

    可是呢,同情心必須有一個安放的地點,放在普通百姓身上無疑是最安全的。

    最重要的是,身為剝削者,對普通百姓好一點,其實就是對自己好。

    畢竟,普通的勞動者最後生產的剩餘價值裡有他的一份。

    西域對大漢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商道。

    不論是長安,還是蜀中,亦或是吳越之地,每年都有大量的桑蠶絲被生產出來。

    這些桑蠶絲完全留在大漢國意義不大,只有拿出去交換大漢國沒有的珍寶,才算是物有所值。

    對雲氏來說,這條路不僅僅是絲綢之路,他還應該是瓷器之路,紙張之路,所有西方世界不能生產的物資之路。

    一個如此巨大的國家,既然出現在了這個蔚藍色的星球上,就該主動參與到管理這個世界的人群中來……

    自古以來這四個字很重要,雲琅很希望在在遙遠的後世,有政治家理直氣壯地對外人說自古以來,我大漢就是世界秩序的管理者!

    封建制度此時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制度啊,羅馬腐朽的必將崩潰的共和制在他面前沒有任何可比性。

    假如世界全部按照大漢國的模式在發展,在生活,身為大漢國後裔的人們應該是非常幸福的。

    東方朔,司馬遷全部都不知道雲琅此時此刻心中所想,隔著兩千多年的時空差距,他們是大漢人,天生就是驕傲的,根本就沒有雲琅那種猥瑣的酸澀心態。

    所以就覺得很多話從雲琅口中說出來,是一件很丟大漢國威風的一件事。

    老虎大王也是如此認為的。

    雲琅來了之後,他每日都要跳上房頂,朝空空的四野咆哮兩聲,宣示自己的領土權威。

    沒有看見或者聽見反對者之後,才會跳下屋頂陪雲琅一起共進早餐。

    雲琅,雲音,蘇稚,紅袖,早就習慣了跟兩頭老虎一起吃飯。

    只要雲琅在,老虎父子就只能吃生肉。

    老虎大王一天需要吃四十斤生肉,這是在跟著雲琅進行了激烈的戶外運動之後的食量。

    平日裡,老虎大王父子才能食用四十斤肉食。

    儘管老虎大王對雲琅桌子上的包子更加感興趣,不止一次的跑過來聞,都被雲琅強硬的推開。

    老虎就該吃肉。

    雲音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有一口沒一口的,她的熱氣球再一次被燒燬了。

    即便雲音對錢財沒有什麼概念,當她看到那些幫忙的軍卒跟丫鬟們流露出來的可惜,痛苦的表情,她還是對自己一而再,再三的失誤感到羞恥。

    雲琅假裝沒看見閨女求救的目光,霍光卻有些坐不住了,被雲琅強硬的目光接觸了一下,就只好埋頭大吃。

    正在喝粥的雲音開始啜泣起來,雲琅心硬如鐵,霍光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師傅的警告,小聲對雲音道:「不著急,我們一起想辦法。」

    「現在就去……」

    霍光立刻把剩餘的半個包子塞嘴裡,就隨著雲音匆匆的跑了。

    蘇稚不小心笑了出來,紅袖回頭看著離開的霍光跟雲音皺起了眉頭。

    「他這是自找苦吃……」

    雲琅冷冷的說到。

    「大女還是很有辦法的,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夠用,知道求援,知道自己該從那裡找到支援,很不錯,女子的標準行為。」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0:33
    第五十九章是否要參與世界的管理?

    劉陵的野心太大了。

    或許這跟匈奴人的生活習慣有關。

    放牧牛羊需要大片的土地!

    雲琅以為劉陵只是對身毒國的土地感興趣,現在看來,她對塞人的土地同樣充滿了興致。

    塞人就是塞種人,與中土大漢人的人種完全不同,也不同於匈奴,烏孫等人種。

    在大漢時期,金發碧眼的人,都會被稱之為胡人,長城以外的人種其實有大多數都是這樣的異族人。

    包括匈奴人中的西部匈奴,他們的外貌也跟漢人有著很大的區別。

    在六百年前,這些金發碧眼的胡人甚至就居住在河西之地的外邊。

    他們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卻屢次襲擾河西之地。

    其中見諸古代典籍的就有允姓之戎、大夏、莎車、大月氏、匈奴、樓蘭等。

    這些當時北方的遊牧民族很早就活動在河西走廊、湟水流域和北方草原上,他們依靠強弓勁馬,在這一帶縱橫馳奔,經常與河東之地的定居人民發生衝突。

    至秦穆公時,為了徹底解決來自河西地區遊牧民族的侵擾,用能人由余的智謀,在六百年前,派兵攻打戎王,佔領了許多遊牧民族的地區。

    最終導致了這些被打敗的民族向北和西方遷徙。

    在這些民族中,就有允姓之戎、大夏、月氏、莎車等族,到五百年前,這些人開始出現在塞地,即伊犁河和楚河流域。

    人們稱之為塞種,意為塞族。

    塞種在先秦時期被稱作作「釋種」,有時候也被稱之為「釋迦」。

    三百多年前成佛的釋迦摩尼,就是出自這個釋迦族。

    「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自此塞王南君罽賓,塞種分散,往往為數國。

    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屬,皆故塞種也。」

    這些故紙堆裡的學問,沒人比司馬遷知道的更多了。

    「匈奴入身毒,面對的並非身毒人,而是塞種人,自身毒國君王阿育王身死之後,北方的身毒人已經被塞種人統治了一百年之久,他們的戰鬥力不強,人數卻很多,再加上全部都崇信佛道,據說有守望相助的道義。

    劉陵的兵馬進入身毒國之後,面對的是全部塞族人的進攻,雖然劉陵自己的實力很強,她卻不願意將匈奴人寶貴的人口消耗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戰鬥上。

    所以,就想出了目前的這個法子。

    她知道想要快速的攻占身毒,那就要避免四面受敵的危險,其實呢,對匈奴人最大的威脅依舊來自我大漢。

    對這一點,劉陵是有著清醒認識的,所以,他很想用北方塞族人來纏住我大漢軍隊,好讓她可以安心的經略身毒。

    一旦戰事結束,劉陵拿到了她想拿到的東西,出一些錢,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畢竟,金銀珠寶這些財富,對一個全是奴隸的國度意義不大。」

    東方朔已經把劉陵的目的訴說的很清楚了。

    雲琅點點頭道:「我們明白沒用,一定要朝中的那些人明白其中的關聯。

    這一次劃分西域,將決定我大漢國以後對西域地在法理上的擁有權。

    所以,要謹慎以對。」

    東方朔奇怪的道:「難道不是誰拳頭大就聽誰的嗎?」

    雲琅搖頭道:「當實力相當的時候,法理這東西就開始起作用了。」

    「這世上還有堪比我大漢的存在?」

    雲琅想了一下,覺得凱撒再過二十年就要出生了,就點點頭道:「這世上英雄輩出,我們還是有備無患比較好。」

    東方朔面無表情的瞅瞅雲琅,攤攤手道:「算不算是杞人憂天?」

    雲琅嘆口氣道:「事情辦的仔細些總不會有錯。如今,我大漢年年風調雨順,糧食多了,人口就會增長。

    南方蚊蟲滋生,虎豹蛟蛇多如牛毛,生存不易,還是多向北,向西拓展一下。

    給大家多一點種糧食的土地。」

    司馬遷笑道:「風調雨順?不見得吧?」

    雲琅笑道:「工具先進,牛馬多,可以耕種的土地也多,大河發洪水了,百姓們就去別處耕種,一地出現旱災了,人們就去有水的地方耕種。

    發現蝗災了,就一把火燒掉農田,連蟲子一起燒死,再去別的地方謀生就是。

    當災害不再讓百姓哀鴻遍野了,災害也就不叫災害了。

    如此,強的比較穩定,才算是一個強大的國家。

    有時候我在做一種夢,夢見每家百姓耕種的土地都是連片成群的,而不是東一塊西一塊。

    如此,就能大規模的使用牲畜,以及新工具,耕種的土地多了,即便是產量不如人意,也能衣食無憂。」

    對於雲琅此時的心態,東方朔與司馬遷基本上是嗤之以鼻的。

    勳貴們走到最高處,眼光就會往下看,他們對自己遇到的普通百姓會比那些底層官吏們跟多了一份同情心。

    在大漢國,哪怕是壞蛋勳貴也絕對不會放低身段去欺負一個農夫的。

    因為,那會讓別人不齒的。

    人都有同情心,並不會因為身份上有差異就會有什麼變化,勳貴們的同情心如果給了別的勳貴,那絕對是自找麻煩。

    可是呢,同情心必須有一個安放的地點,放在普通百姓身上無疑是最安全的。

    最重要的是,身為剝削者,對普通百姓好一點,其實就是對自己好。

    畢竟,普通的勞動者最後生產的剩餘價值裡有他的一份。

    西域對大漢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商道。

    不論是長安,還是蜀中,亦或是吳越之地,每年都有大量的桑蠶絲被生產出來。

    這些桑蠶絲完全留在大漢國意義不大,只有拿出去交換大漢國沒有的珍寶,才算是物有所值。

    對雲氏來說,這條路不僅僅是絲綢之路,他還應該是瓷器之路,紙張之路,所有西方世界不能生產的物資之路。

    一個如此巨大的國家,既然出現在了這個蔚藍色的星球上,就該主動參與到管理這個世界的人群中來……

    自古以來這四個字很重要,雲琅很希望在在遙遠的後世,有政治家理直氣壯地對外人說——自古以來,我大漢就是世界秩序的管理者!

    封建制度此時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制度啊,羅馬腐朽的必將崩潰的共和制在他面前沒有任何可比性。

    假如世界全部按照大漢國的模式在發展,在生活,身為大漢國後裔的人們應該是非常幸福的。

    東方朔,司馬遷全部都不知道雲琅此時此刻心中所想,隔著兩千多年的時空差距,他們是大漢人,天生就是驕傲的,根本就沒有雲琅那種猥瑣的酸澀心態。

    所以就覺得很多話從雲琅口中說出來,是一件很丟大漢國威風的一件事。

    老虎大王也是如此認為的。

    雲琅來了之後,他每日都要跳上房頂,朝空空的四野咆哮兩聲,宣示自己的領土權威。

    沒有看見或者聽見反對者之後,才會跳下屋頂陪雲琅一起共進早餐。

    雲琅,雲音,蘇稚,紅袖,早就習慣了跟兩頭老虎一起吃飯。

    只要雲琅在,老虎父子就只能吃生肉。

    老虎大王一天需要吃四十斤生肉,這是在跟著雲琅進行了激烈的戶外運動之後的食量。

    平日裡,老虎大王父子才能食用四十斤肉食。

    儘管老虎大王對雲琅桌子上的包子更加感興趣,不止一次的跑過來聞,都被雲琅強硬的推開。

    老虎就該吃肉。

    雲音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有一口沒一口的,她的熱氣球再一次被燒燬了。

    即便雲音對錢財沒有什麼概念,當她看到那些幫忙的軍卒跟丫鬟們流露出來的可惜,痛苦的表情,她還是對自己一而再,再三的失誤感到羞恥。

    雲琅假裝沒看見閨女求救的目光,霍光卻有些坐不住了,被雲琅強硬的目光接觸了一下,就只好埋頭大吃。

    正在喝粥的雲音開始啜泣起來,雲琅心硬如鐵,霍光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師傅的警告,小聲對雲音道:「不著急,我們一起想辦法。」

    「現在就去……」

    霍光立刻把剩餘的半個包子塞嘴裡,就隨著雲音匆匆的跑了。

    蘇稚不小心笑了出來,紅袖回頭看著離開的霍光跟雲音皺起了眉頭。

    「他這是自找苦吃……」

    雲琅冷冷的說到。

    「大女還是很有辦法的,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夠用,知道求援,知道自己該從那裡找到支援,很不錯,女子的標準行為。」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0:33
    第六十章酎金失侯

    霍去病很無聊。

    其實,雲琅更加的無聊,他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以前的時候,有匈奴為敵,大家好歹都有一個目標,現在,匈奴人跑了,大家連為之奮鬥的目標都沒有了。

    如果說雲琅這樣的人還在追求什麼富貴榮華,那是對雲琅高傲的心最大的羞辱。

    富貴榮華雖好,還不值得他這個奇特的生命用自己的所有去追逐。

    他沒有被天雷燒成灰燼,還來到了大漢這片沃土,本身就是一件大神奇的事情。

    這些天來,霍去病跟雲琅之間的通信非常的密集,基本上兩天就會收到霍去病的一封來信。

    同樣的,兩天之內,霍去病也會收到雲琅的一封信,只要是來往武威郡跟陽關的信使身上,都會有他們兩人的信函。

    寂寞的霍去病對自己的未來極度的不看好,他甚至憂傷的寫道——此生再無用武之地!

    在雲琅看來,這就是霍去病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第一次向這個世界低頭。

    以前的霍去病是何等的驕傲,無論遇見的是千軍萬馬,還是鬼蜮伎倆,他都能依靠自己的大戟從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現在,他這個無敵的猛將,只能枯坐在陽關的城頭,幻想有敵人從地平線上出現……

    第一名疇現在成了武威郡的長史。

    他是雲琅認識的第一個田氏族人。

    也是田氏族人挑選出來的話事人。

    這樣的人如果不把他擺在明處,就會在暗處搞一些讓雲琅難受的小動作。

    把他推薦成官員,一切就很方便了。

    任何關係到移民或者田氏族人的事情,雲琅一般會派遣第一名疇去處理,處理好了沒有獎勵,處理不好,就會有刑罰派發下來。

    第一名疇就在這種痛苦的環境裡擔任了武威郡的最高民事官員。

    在他的頭上,還有司馬遷這個暫時的武威刺史壓在他頭上。

    李陵成了武威的軍司馬,這是一個真正的一千擔官職,他的祖父李廣,在右北平的官職也不過如此。

    馬上就要夏收了,雲琅來到武威郡之後並沒有打擾這裡的各部羌人頭人。

    他準備在夏收之後再與這些羌人們好好地討論一下加入大漢族的事情。

    派下去摸底的人回報上來的消息還算讓雲琅滿意,羌人頭領們對於全族變成漢人並沒有太大的阻礙心理,甚至有一些頭人非常的歡迎。

    雲琅並沒有剝奪掉羌人頭人的各種權利,相反,還加強了一些。

    當這些頭人們全部變成漢家官員之後,對於民族的大融合還是非常有好處的。

    只要是官員,就會有調動,陞遷,等等好處,當然,下獄,砍頭這些壞事雲琅一般是不會告訴這些頭人的。

    這些頭人們見識了漢家官員的威風,以至於讓他們忘記了霍光不久前才當著很多人的面,一劍砍掉了某一個官員的腦袋。

    雲琅準備在兩年之內把這些頭人們管轄的地方更換一下,只要完成了更換,也基本上就消滅了所有羌人的頭人。

    東方朔,司馬遷對雲琅這一手政治手段非常的欽佩,覺得兵不血刃就能安定地方蠻族,這是一種極為高超的政治手段。

    一時間,讓這兩位真正的高人,對雲琅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司馬遷甚至用最中正平和的筆法,記錄了雲琅的這一政治策略,並且按照雲琅的解釋,將之命名為——改土歸流!

    這樣的法子可以用很多年,只要是有蠻族的地方,其實都可以使用一下。

    甚至在一些大漢國的力量還沒有辦法觸及的地方,比如吳越之地的外邊,乃至嶺南之地的南邊也能按照這一套成功的流程先做,等到帝國的觸角真正波及到這裡了,就能更換官員,收割果實了。

    這樣做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漢人的生活水平要遠遠高於那些蠻族。

    過上好日子是每一個人終身追求的事情。

    除過身毒國人在追求死後的來世之外,其餘的蠻族都很希望在有生之年就能過上吃得飽,穿的暖的生活。

    為此,他們可以捨棄自己那些不好的生活習俗。

    以羊為圖騰,這是不好的,以後要改為龍,被發衣皮?這也是不好的,以後要該穿麻衣,葛衣。住帳篷?這更加的要不得,涼州準備推行房屋建設。

    有病了之後請巫婆跳舞?這個可以繼續,如果巫婆跳舞之後不見效,應該吃藥。

    婦人生孩子的時候不能粗暴的用木棍往外搟,需要等孩子自己從婦人肚皮裡爬出來……

    大部分的策略,對於羌人來說都是好的,他們沒有生成文字,所以指望一群文盲多麼的堅持自己的本族文化,這非常的不現實。

    更不要說,從羌人變成漢人之後,他們的賦稅就會降低三成!

    第一名疇這些真正的漢人必須要成為羌人們羨慕的人群,他們也是雲琅統治涼州的基本人群。

    所以說,皇帝要求涼州牧打壓田氏,到了雲琅這裡,就完全變味了。

    不管田氏的人多麼的貪婪,也比那些整日裡盯著漢人美女看的羌人更讓雲琅放心。

    時間會告訴劉徹,他的基本勢力同樣是漢人本族人,不能因為田氏有自己的發家手段,就不把人家當人看。

    太祖高皇帝時期天下不穩定,出了田橫這樣的人物,自然是要擔憂一下的。

    放到現在,雲琅唯恐漢人不懂得如何致富,哪裡會嫌棄田氏賺錢的花樣多呢?

    雲琅看了上下好幾千年的歷史,百姓從來都是因為衣食無著才會揭竿而起,從來沒有聽說百姓因為太富裕,會導致朝代替換的。

    百姓們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誰,他們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自家鍋裡的粥上。

    夏收的時候,從京城裡傳來一個算不上壞的消息——丞相公孫賀終於被罷免了。

    這對公孫賀來說應該是一件喜事,自從公孫弘死後,大漢國的宰相大多不能落好,公孫賀能夠全身而退,算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只是,他在丟掉丞相職位的同時,也丟掉了自己的南奅侯爵位。

    與他一同丟掉爵位的人,足足有六百人!

    雲琅在看到邸報的時候非常的吃驚,直到曹襄從長安發來的信函中解釋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雲琅才知道,皇帝終於對滿世界都是侯爵這件事已經非常不滿了。

    每年六月的時候,就到了列侯們給宗廟敬獻黃金祭祖的時候,等到了九月中,大祭司就要開始了。

    雲琅自從被封永安侯之後,每年給宗廟敬獻的黃金也不在少數,回回都是用成色最好的黃金。

    基本上每年都能獲得皇帝嘉獎,去年的時候,皇帝甚至把雲氏製造的金餅子,當做獻禮擺在供桌上。

    這其實就是一個過程,侯爵們敬獻給宗廟的黃金按理說不可能出錯,偏偏就是在今年……列侯因獻給朝廷祭祀宗廟的黃金成色不足份量不夠,由此犯下不敬之罪而被奪去侯爵者共計一百零六人,南奅侯公孫賀在其中。

    上百名侯爵在一夜間被除爵,這件事迅速就成了轟動天下的大事。

    對於這件事,雲琅並不感到驚訝,連年的戰爭,造就了無數侯爵。

    現在,戰事結束了,無數的侯爵都需要皇帝來安排封地,以及發放軍功酬金。

    不論大漢帝國如今變得多麼強大,如果真正按照他們的軍功進行封賞,對財政以及皇帝來說壓力都非常大。

    在去年冬日,皇帝就草草的象徵性的封賞了一下諸侯,結果,這讓很多人大失所望。

    皇帝對軍功的不重視讓他們暗地裡心懷怨恨。

    劉徹不是一個你埋怨他,他就會低頭的人,相反,他是你強,他比你更加強硬的人……於是,酎金失侯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這一百零六人當中,雲琅唯一覺得可惜的人,不是南奅侯公孫賀,而是從驃侯趙破奴!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21:13
    第六十一章與狼論恩,與劉徹論情

    六百人失爵,一百零六位侯爵成了布衣……

    剩餘的爵爺們彈冠相慶。

    那些失去爵位的官員心喪若死,齊聚丞相府,希望能由公孫賀帶頭去未央宮叩闕。

    公孫賀的一句話讓很多心懷不滿的人徹底閉上了嘴巴。

    「老夫如今可以回到老家,種田,經商,狩獵,兒孫繞膝頤養天年,全賴陛下仁慈,夫復何言?」

    說完這句話,公孫賀就主動脫掉官府,冠冕,印綬,打疊整齊擺放在木盤中交給了前來傳令的鐘離遠。

    全家在一個時辰之內就搬離了丞相府,兩個時辰之後,就離開了長安,直奔老家北地郡。

    公孫敖前來送行,公孫賀卻不停馬車,僅僅拱手與公孫敖作別。

    「公回程何其速也!」

    「某家僥倖在雷霆中活命,焉敢奢求,只求盡快回家務農,給子孫求一個平安。」

    「兄長走了,某家該如何自處?」

    「你本就是一介無賴漢,僥倖獲得天子信賴,如今富貴多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想要保身,唯無賴而已。」

    公孫敖目送公孫賀絕塵而去,回到府中,就大開酒宴,歡慶合騎侯爵位得保。

    席間,縱酒高歌,呼盧喝雉,投壺雜耍盡情嬉戲,一連六日,合騎侯府上歌舞不絕。

    未央宮裡靜悄悄的,就連最勤快的宦官宮娥,此時也不敢輕易走動。

    皇帝的心情非常好,在他的面前,是一張長長的官員名單,凡是被皇帝紅筆勾勒過的,將不再出現在大漢國官員序列中。

    普天之下,能把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幹的理直氣壯地人只有劉徹!

    長平跪坐在殿下,等待皇帝處理公事,如今,她的心如涼水,多年謀劃一朝成空。

    她不想為那些失去爵位的官員說情,她來到未央宮,唯一的目的就是請罪。

    與長平有關的爵爺,被廢黜了二十六人。

    劉徹心情愉快地處理完畢了手頭的事物,然後就來到長平對面坐了下來,笑眯眯的看著長平道:「吐故納新乃是帝國存活之道,阿姐不必自責。」

    長平嘆口氣道:「就是覺得這些年推薦的人對陛下,對我大漢江山無益,心懷惶恐之情,特來請罪。」

    劉徹哈哈大笑道:「阿姐不必如此,廢黜爵位,並非是因為這些人毫無用處。

    而是,我大漢如今天下平定,這些得爵之人已經不適合再身居高位,新的天下,新的局面,自然就需要新的官員來與朕一起將我大漢江山打造成鐵桶一般的江山。

    接下來,朕就要大開選材之門,天下間,只要覺得自己是可造之材,朕都歡迎他們來到長安,參加大比,而後,按照錄取名次分封官員。

    元狩之年已經過去,年後,朕將開啟元鼎之年!」

    長平俯身施禮道:「陛下有次雄心壯志,臣為陛下賀,如今,臣已老邁,不做他想,只希望過幾年兒孫繞膝的日子。

    臣這一生,子嗣艱難,所出者,不過曹襄一男,後來又有雲琅拜在臣的膝下以為良子,這才稍解老婦寂寞。

    如今,襄兒已然歸京,就是不知我那苦命的良子何時才能從苦寒之地回來?」

    長平心中的不滿之意已經完全爆發,她自認為這些年為了大漢江山,她並無私心,全心全意的輔助皇帝治理這個巨大的國家。

    如今,天下抵定,她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第一個開刀的對象居然是她。

    劉徹沉吟片刻,嘆了口氣,拉住長平的手道:「阿姐莫要生氣,這些年阿姐的所作所為朕銘記在心。

    想當年,朕初登大寶,是阿姐提著劍護衛在朕的身邊,朕這才能有一個安穩覺可以睡。

    深宮淒涼,孤寂,阿姐就為我唱歌,讓我脫離那些可怕的夢魘。

    此情此景,朕如何能忘?

    平陽侯病死,武安侯田蚡氣焰囂張,與藩王裡應外合,天下動盪,阿姐顧不得為曹氏守孝,親提我王族銳士六千將長安守衛的水洩不通,給了朕足夠的時間熬死田蚡……這些事情,朕哪裡能忘記?

    衛青出身奴隸,阿姐降尊紆貴嫁給了他,朕如何會不明白姐姐心中的苦楚?

    只是為了大漢,阿姐與衛青這個奴隸人一生相敬如賓,毫無怨言,朕如何不知?

    朕虧欠阿姐良多,大漢國虧欠阿姐良多,朕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怎能視而不見?

    可是!

    我大漢自太祖高皇帝揭竿而起以來,披堅執銳苦戰,擊敗天下群雄,方有我大漢基業。

    匈奴人自高原發跡,從我大漢之初,就壓迫的我們喘不過來氣,列祖列宗沒有一天不為匈奴發愁……

    如今,匈奴終於被趕走了,大仇不能報,朕心痛徹骨髓。

    然而,朕不得不認了這個現實。

    匈奴走,確實比我們清繳匈奴對我大漢更加有利。

    阿姐,你我的生命都不屬於我們自己,我們的心肝脾肺腎乃至皮毛全部屬於大漢國。

    我們個人的榮耀,個人的心緒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大漢能夠萬世永存,朕被煎骨剝皮又算得了什麼。」

    長平聽了嚎啕大哭,雙手拍打著地面哭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我的心,我的心就是過不去。

    衛青戎馬一生,為了大漢國追逐匈奴到了天邊,阿襄一介紈袴子,為了大漢多次與匈奴直接面對,我知道他膽子小,一想到我把一個膽小的孩子硬是送到了最凶惡的敵人面前,我的心都要碎了。

    還有雲琅……

    我平生最對不起的就是阿琅,他那麼聰慧的一個孩子,那麼討厭戰場的一個孩子,硬是被我給逼迫成了名將。

    他天性逍遙,與世無爭,如果沒有我,他想過什麼樣的日子沒有?

    現在,你再看看,衛青身體康健,卻要裝出弱不禁風的模樣,去病兒天下無敵,如今只能坐在陽關城頭渴盼敵人來戰。

    阿襄的身體不好,雖然經過雲琅一再調整,卻壞了根基,也不知道能不能為我披麻戴孝。

    最苦的就是我的良兒阿琅……多年以來,你處處看他不順眼,處處針對他,不管他立下何等功勛都不能讓你把他當做我皇族子弟來看。

    在內,有何愁有時時看著,在外,又有隋越刻刻監察,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們記錄在冊。

    隋越為雲琅多說了一句話,就被你打入掖庭宮為奴,張湯與雲琅交好,就被你活活逼死。

    辦一個破錢莊,其中還有你六成以上的份子,就這樣,桑弘羊那種狼心狗肺之徒還在處處覬覦。

    皇帝啊,你到底要他們怎麼做你才滿意啊?

    現在,天下平安,我大漢國四野無敵,他們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老婦求你,讓他們一個個都回來,就圍著老婦過活,讓老婦每日裡都能看見他們。

    我李萍,是皇族,為了大漢國不管付出多少都是應該的,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不在乎。

    可是呢,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們,我求你放過他們,讓他們回來,讓他們回來,我們不要官職,不要爵位,什麼都不要,我們就待在家裡種田……」

    長平哭泣的快要昏厥過去,劉徹的臉皮在不斷地抽搐,平日裡對他百依百順的阿姐,這一次再也無法忍耐了。

    剛剛廢黜別人爵位帶來的愉快心情,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長平的哭聲慢慢低沉下去,偶爾出現的抽泣卻更加的讓人心痛。

    劉徹抬頭看著天慢慢的道:「你門下二十六人的爵位不撤了……」

    長平猛地抬起頭,用猩紅的眼睛看著劉徹吼叫道:「他們的爵位與我何干?

    他們確實為大漢國立下過功勛,我們也給了他們足夠的榮華富貴。我們原本就兩不相欠!

    劉徹,我今天,沒有跟你說朝政,我跟你說的是親情,我說的這些人都是你的親人。

    你醒醒啊,不要真的把自己過成孤家寡人,到時候你一個人高坐在皇位之上,放眼望去,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那才是你這個皇帝做的失敗的地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21:13
    第六十二章泥沼一樣的雲琅

    劉徹探手將長平扶起來,盯著長平的眼睛道:「朕不在乎孤獨!」

    長平怵然一驚。

    劉徹淡淡的道:「皇位只有一個,我一個人坐猶嫌太擠,如何能讓別人覬覦?

    有見識的,最好離皇位遠遠地,沒見識的,只要靠近皇位,有多少,朕就會殺多少,沒有饒恕的可能。

    衛青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多年以來,他對朕忠心耿耿,朕知曉。

    去病兒是一個武痴,天生的將種,這樣人朕只會喜歡,哪裡會有嫌棄的道理。

    襄兒本身就是一介紈袴,這些年來,曹氏門庭不斷加大,襄兒卻知道清減門人,雖然還是有藕斷絲連之嫌,卻也算是對我這個做舅舅的有了交代。

    雲琅是不同的。

    朕觀人千萬,雲琅與任何人都不同,坊間傳說他是謫仙人,朕深以為然。

    他的臉上似乎蒙著無數層面紗,每當朕以為掀開了他的面紗,很快就會發現,他的臉上還有一層面紗。

    朕這些年以來,從他臉上扯下來無數層面紗,最後發現,想要完全扯掉雲琅臉上的面紗,需要朕一生的時間。

    一個沒有被朕看清楚的人,你讓朕如何對他推心置腹?

    能把他用到涼州牧,衛將軍的職位上,恐怕也只有朕有這個心胸。

    好在,這些年下來,朕也算是摸到了一些門道,而這個門道說出來讓朕激怒如狂。

    朕發現,雲琅此人對朕並沒有多少忠瑾之心,他效忠的對象不是朕,也不是大漢國,而是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

    阿姐,你知道嗎?

    這就是讓朕極為討厭的聖人之心!

    以天下為己任,不為一人效忠,朕的死活他其實不放在心上,對待勳貴下手狠毒,他似乎更在乎那些黔首,這麼多年下來,隨著雲氏一起富裕起來的黔首不計其數。

    跟著他一起富裕起來的勳貴卻只有區區幾人。

    至於長門宮,長門宮所獲皆為天下資財,取之於天下,用之於天下。

    別人都說雲琅給朕貢獻了無數資財,卻不知這些資財都用在了天下人的身上。

    阿姐,這是有區別的。

    大漢國不需要聖人!

    只需要一位英明的皇帝。

    皇帝才是大漢的根本!」

    劉徹的聲音冷冰冰的,話裡面的含義更加的讓人感到寒冷。

    長平長嘆一聲,面對皇帝大禮參拜一下,然後就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未央宮。

    這一刻,長平覺得自己昔日的所有付出都沒有意義。

    她以為只要自己認真的對待大漢江山,大漢江山也會溫柔地對待她。

    現在,她發現,大漢江山是由一些冷冰冰的岩石,泥土,冰水構成的,不可能給她任何溫暖。

    鐘離遠進來的時候,皇帝正背著手看未央宮外的景色,在他背後有兩座巨大的冰山向外噴吐著白色的霜氣,霜氣似乎很重,從冰山頂部慢慢的流淌下來,最終鋪滿了那兩個安置冰山的巨大的銅盆。

    「把名單送去太廟,執行吧。」

    劉徹淡淡的對鐘離遠道。

    鐘離遠躬身應諾,取過那道寫滿名單的旨意,倒退著出了未央宮。

    衛皇后從帷幕後面走出來,靜靜的跪坐在蒲團上,等待皇帝問話。

    畢竟,長平已經請罪了,掄也該輪到她了。

    「你對朕的決策有什麼看法?」

    衛皇后抬頭看著劉徹趴伏在地上恭敬的道:「聖明無過陛下。」

    「你不敢說嗎?我以為你也會跟阿姐一般來質問朕。」

    「臣妾不敢!」

    「只是不敢麼?」

    「陛下此舉對據兒極為有利。」

    「朕不是為了據兒,是為了大漢江山,除舊迎新,吐故納新乃是帝國之所以興盛的基礎。」

    衛皇后猶豫一下,小聲道:「據兒以為陛下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他,請陛下莫要拆穿。」

    劉徹冷哼一聲道:「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變成真的?」

    衛皇后笑道:「據兒以為是真的就好,他需要來自陛下的鼓勵。」

    劉徹重重的將身體倒在錦榻上,疲憊的揮揮手道:「退下吧,朕乏了。」

    衛皇后再次施禮,退出了未央宮。

    隋越重新擺好了棋子,鐘離遠如約而至。

    「舊有的勳貴已經被陛下宜酎金成色不足淘汰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新進的勳貴又有何人?」

    鐘離遠匆匆的坐下來,迫不及待的挪動了棋子。

    「廢黜的大部分都是軍功得爵的人。所以,填補這些人位置的人只可能是太學中人。」

    「太學生?他們恐怕沒有資格吧?」

    「太學裡面的博士……陛下在完成天下一統之後,開始借助儒家的力量來安定天下了。」

    鐘離遠點點頭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一套確實對陛下極為有利。」

    隋越笑道:「雲琅又要佔便宜了,陛下可能又要吃虧!」

    「何以見得?雲琅自己就是武將集團中的佼佼者,如今被陛下派去了荒涼的涼州做州牧,短時間內不可能回來。」

    隋越挪動一下棋子笑道:「有本事的人在那裡都是有本事的人,尤其是在天下大變的時候,像雲琅這種機變無雙的人,一定會吃到最大的一塊肥肉。

    我們這些人都是被運勢簇擁著走,雲琅這種人一般會挾持著運程按照他想走的方向走。

    當年,我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時候用的是一批人,坐天下的時候用的卻是另外一批人。

    這本來就是我大漢的慣例,有什麼好奇怪的。」

    鐘離遠搖頭道:「雲氏子弟年齡太小,只有霍光,張安世堪堪一用,如果只有這兩個人,無損大局。」

    隋越看了鐘離遠一眼道:「你就沒有發現,雲氏從來都是大勢的追隨者,而非開拓者麼?

    儒家想要徹底的成為朝堂上的大多數,中間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無論是陛下,還是儒家,都還處在相互適應的一個過程中。

    等陛下與儒家徹底的適應之後,十年時間就過去了,雲氏的那些弟子正好到了入仕的年紀。

    以他們雄厚的家世,再加上雲氏的悉心教導,二十年後正是他們大放異彩的時候。

    所以說,不論怎麼算,雲氏都是贏家,就算眼前不贏,以後也一定會贏的。「

    鐘離遠拿起一顆棋子半天沒有落下,有些奇怪的問隋越:「你怎麼會如此的肯定?」

    隋越嘆口氣道:「我在涼州與雲琅朝夕相處了近兩年的光陰,我記錄了他的一言一行,每天入睡之前,我都要把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在心中過一遍,結果,很多時候,我都會把雲琅的臉跟陛下的臉混合在一起,尤其是在睡夢中,我根本就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鐘離遠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認為雲琅有帝王之姿?」

    隋越想了想,堅決的搖頭道:「沒有,不是他越來越像陛下,而是陛下越來越像他!

    很久以前,陛下就對雲琅這個人極為感興趣,於是,就不斷地發掘關於雲琅的所有事情。

    結果,發現雲琅所有的故事都來自元朔二年,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考。

    所以,陛下只能用雲琅的現在去推斷雲琅的過往。

    然後,就大事不妙了,雲琅此人如同一汪沼澤,一旦陷入,總會讓人沉沒在裡面。

    且不說雲琅的種種怪異之處,僅僅是一個西北理工的學說,就讓陛下召集了天下才學之士,日日夜夜的研究。

    那些看起來極為粗淺的學識,隨著那些才學之士深入的研究之後,就一個個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你應該知道,陛下在就寢前,總要讀書半個時辰的,自從十年前,我發現陛下研究的就是西北理工的學問,直到我離開陛下身邊的時候,陛下的床頭,放置的依舊是西北理工的學說。

    鐘離遠,你要是不信,今晚伺候陛下安寢的時候,看看他手裡的書就知道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8:58
    第六十三章皇帝的政治經濟學

    劉徹回到未央宮的時候,如果不是跟衛皇后一起安寢的話,基本上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

    他現在睡前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那就是靠在床上看書。

    雲琅沒有弄出紙質書本之前,他是沒有這個習慣的,畢竟,捧著木牘或者竹簡躺在床上看,是一樁很耗費力氣的事情。

    有了容量更大的紙質書本,躺在床上看書才成為人生中不多的幾種享受之一。

    眼看著劉徹開始的眼神開始迷離,鐘離遠就小聲的提醒皇帝:「陛下,夜深了。」

    劉徹『唔』了一聲,鐘離遠就把皇帝手中的書取過來,小心的夾好書籤,放在一邊的小幾上。

    放下床幃,吹熄了床頭燈,自己跪坐在皇帝床頭邊,等著皇帝入睡。

    「解決百姓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後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必須大力發展生產力,這是百姓對國家的本質要求,是維繫國家長治久安的重要特徵……」

    鐘離遠的目光落在書本上,他發誓,這裡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偏偏,他根本就讀不懂這上面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冥思苦想了很久,發現,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皇帝悠長的呼吸聲從床幃中傳出,鐘離遠就熄滅了鶴嘴燈,兩個宮女,兩個宦官悄悄地出現,跪坐在黑暗中。

    他離開了未央宮,來到高高的露台上,八月的長安酷暑難耐,即便是深夜,也難得涼快下來。

    未央宮地勢高,兩邊水霧重,蚊子還飛不上來,再加上涼風習習,所以說,露台是未央宮中最受人歡迎的地方。

    皇帝睡覺了,鐘離遠也就下差了,脫掉被快被汗水濕透的大衣服,抬起雙臂,讓涼風沐浴全身。

    看不懂皇帝看的書,這很正常。

    皇帝本身就是一個極為博學的人,而且看書成癮。

    鐘離遠也是讀過書的人,然而,他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復仇上了,並沒有過度的涉獵學問。

    自從付出慘重代價復仇完畢之後,他的生活就乏善可陳了。

    現在,他很想知道皇帝為什麼要讀這些書……

    能幫他解釋那句話含義的人自然只有張安世。

    未央宮很大。

    很多時候,皇帝睡覺了,官員們卻還要繼續工作,張安世最近就一直留在未央宮中,隨時準備著等待皇帝召喚。

    鐘離遠走下高台,穿過長長的甬道,讓侍衛打開連接外間的大門,又走了半里長的路,他就見到了張安世。

    張安世最近被劉徹支使的團團轉,完全就不考慮他個人的想法,很多關於銀行的細則甚至都是劉徹自己制定的。

    ……雖然狗屁不通,張安世卻一定要從這一堆狗屁主意裡面發現金子,並且將之發揚光大,最後成為皇帝可以拿出去吹噓的亮點。

    所以,他的工作壓力就變得非常大。

    鐘離遠走進來的時候,張安世正在重新泡濃茶,皇帝的建議又來了,他必須盡快的安排,理出頭緒,明天的時候好讓桑弘羊把事情交代下去。

    鐘離遠拒絕了張安世遞過來的濃茶,他準備求教過後就去睡覺。

    「你問的這句話出自我西北理工名篇《政治經濟學》中一個著名的結論。

    想要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你就必須要懂得什麼是《政治經濟學》。

    廣義地說,是研究一個社會生產、資本、流通、交換、分配和消費等經濟活動、經濟關係和經濟規律的學科。

    也有人說這是一門研究『國民財富的產生和分配」的學問。

    想要理解那句話的含義,首先就要弄明白什麼是『生產力』,什麼是『生產資料』,什麼是『商業』,什麼是『商品』,還要瞭解『商品與生產力之間的換算關係。』

    你確定你想知道?」

    鐘離遠自然對鑽研學問沒興趣,聽張安世說了一大堆的從未聽說過的名詞,就激動地拉著他的手道:「這麼說,能看懂這句話的人,是不是已經算是把這一門學問吃透了?」

    張安世搖搖頭道:「我跟著師傅學了六年,至今看那門學問,依舊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西北理工好多學問,就算是學一輩子也沒可能說自己已經完全掌握這門學問了。

    當然,能看懂那句話的人,也算是不錯了,至少不像別人那樣對商業,對經濟,一無所知。

    對了,從哪看到的?

    這本書可不是我西北理工外借的書。」

    鐘離遠笑而不答。

    如果是雲琅,他自然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他皇帝正在看他們家的書,而且已經看了不下十年。

    張安世?還是算了。

    長平回到了上林苑,卻沒有回自家的莊園,而是直接來到了長門宮。

    雲哲跟藍田正在鬥毆,而且兩人都穿著鎧甲,手裡握著武器,打的乒乒乓乓的。

    「你就不該去找阿彘,尤其是不該跟他的想法相悖。

    現在的阿彘,其實才是最大公無私的時候,當然,他的公平是站在大漢江山的立場上的。

    想要幫雲琅他們,你最好直接做,不要問,做的不好阿彘會阻止,做得好了,阿彘會放任自流。

    指望阿彘自己為某一個人開口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必須要把大將軍,去病,阿襄,雲琅跟我大漢江山牢牢地綁在一起,他們才會高枕無憂。」

    阿嬌現在早就對長平沒有什麼怨恨之心了,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為大漢國,為皇帝操了一輩子的心,最終卻被開革出局,如果不是嫁給了衛青,這輩子一定非常失敗。

    長平翻了趾高氣揚的阿嬌一眼道:「你的做法,就是把藍田許配給雲哲?」

    阿嬌認真的點點頭道:「你覺得這個法子如何?」

    「劉氏女子不值錢!」

    「加上長門宮就值錢了。」

    「你覺得阿彘不會收回長門宮?」

    聽長平這樣說,阿嬌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窗外的重重屋宇道:「你以為長門宮就是這些?

    阿彘如果要,給他就是!」

    長平痛苦的呻吟一聲道:「你佈局十年,長門宮下走狗數不勝數!」

    阿嬌得意的挑挑眉毛道:「你這些年又幹了些什麼?給皇帝送美人,現在已經送出禍患來了,你就沒點後悔的心思?」

    「阿彘最恨別人結黨營私,你長門宮已經積重難返了。」

    「對啊,你說的沒錯啊,如果長門宮小的話,阿彘早就拿走了,現在,長門宮太大了,大到了讓阿彘無法下手處理的地步了,你看著,只要阿彘鐵了心要收拾長門宮,他就做好過十年苦日子的準備吧。

    另外,長門宮對阿彘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準確的說,長門宮也是他的,我想不出,阿彘有什麼理由來禍害我長門宮。

    長門宮變成了另外一個朝廷。

    皇帝依舊是阿彘,我們沒有多餘的心思,只是想把阿彘從另外一個朝廷那裡拖拽過來。

    劉萍,這就是我告訴你的融合之道!」

    長平驚訝的合不攏嘴,她以為阿嬌治下的長門宮一直是皇帝自己在控制,聽阿嬌如此一說,她發現,阿嬌更像是皇帝另外一個朝廷裡的宰相,而不是他的妻子。

    教訓了長平一頓,阿嬌就愉快的把兩個打鬧累了的傢伙叫過來,親自給他們解身上綁的那些零碎。

    長平從地上撿起一對護膝,拿在手裡敲打兩下,有金屬碰撞聲傳來。

    她就瞅著滿腦袋都是汗水的雲哲道:「你將來會娶藍田嗎?」

    雲哲擦一把腦門上的汗水,抖著自己被汗水濕透的褲頭道:「不娶不行。」

    長平笑著給雲哲擦拭了汗水,繼續笑眯眯的道:「為什麼不娶不成呢?」

    雲哲回頭看看呲著牙冷笑的藍田道:「她會哭……」
V123210 發表於 2019-2-8 18:45
    第六十四章關係複雜的二代們

    「快些,我要去你家!」

    藍田語氣不善的催促雲哲。

    長平瞅著還有些嬰兒肥,卻眉目如畫的藍田,對阿嬌道:「跟你當年一模一樣。

    阿哲以後會很辛苦。」

    阿嬌瞄了一眼雲哲,擺擺手道:「我閨女脾氣大一些也是應該的。

    不過,對雲哲,藍田到現在都沒有跟他翻過臉,哭泣一聲就能解決的事情,藍田沒那麼傻跟雲哲鬧彆扭。

    反正,滿長安能讓藍田看得起的男孩子也就雲哲一個,她的幾個哥哥,在藍田身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包括,劉據!」

    長平皺眉道:「你當年就是因為太傲……」

    阿嬌冷笑道:「藍田的處境比我當年還要好,為什麼就不能驕傲一下?

    她的父親是皇帝,她的母親是皇后,她才是這個世上血脈最高貴的人,她的那個太子哥哥都不能與她相媲美。」

    長平嘆口氣道:「你不是皇后了。」

    阿嬌微微一笑,用蔥白一般的手指朝窗外指一下道:「你去聽聽,母儀天下這四個字指的是我陳阿嬌,可不是她衛子夫!」

    長平小的時候就領教過阿嬌的狂傲,見她故態萌發就搖搖頭不再說話。

    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藍田跟雲哲身上。

    藍田已經換好了一聲火紅色的衣衫,雲哲依舊在那裡笨手笨腳的往腳上套襪子。

    這東西直到現在,只有雲氏的人在穿,其餘的貴人們依舊喜歡穿繁瑣的足衣。

    西北的受降城如今最大宗的產品就是襪子,深受百姓們好評,想要把這東西推行到上流社會,卻非常的難。

    畢竟,在大夏天穿一層厚厚的編織襪子,很不舒服。

    見雲哲穿襪子穿的費勁,而旁邊的宮女卻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幫忙,藍田就蹲下身子,探出肥胖的雙手幫雲哲提襪子。

    等雲哲穿好襪子,藍田就站起來,指著那個傻宮女道:「下次再不幫他穿襪子,不用來見我了。」

    宮女魂飛魄散,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雲哲穿上鞋子對藍田道:「我有手有腳,不用人伺候,你到了我家,也不准你隨便使喚人,雲氏沒有奴僕……你可以使喚我!」

    藍田瞪大了眼睛怒道:「我想使喚誰,誰就要聽話,不聽話的可以用鞭子抽。」

    雲哲大怒,這番話跟他耶耶教他的完全不一樣,也不多說話,扭身就走。

    長平對雲哲表現出來的男子漢氣概非常的滿意,眼看著雲哲走出了殿門,就似笑非笑的看著阿嬌。

    阿嬌白了長平一眼,再瞅瞅自家閨女。

    事情哪有這麼容易,藍田殺豬一般的哭聲從大殿裡響起,阿嬌明智的摀住了耳朵。

    然後,長平就看見雲哲氣急敗壞的從外邊跑回來,到了藍田身邊習慣性的背對著她蹲下身子。

    藍田也非常習慣的趴在雲哲背上,雖然一邊哭,一邊把眼淚鼻涕抹在雲哲脖子上,雲哲也一聲不吭,背著胖胖的藍田離開了長門宮。

    哭聲逐漸遠去,長平再次嘆口氣道:「雲哲比阿彘差了好多啊……」

    阿嬌瞅著遠去的兩個小人,低聲道:「如果當年阿彘像雲哲對藍田一般待我,他就算要我的血肉,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剜給他……

    金屋藏嬌啊,現在想來是一個多麼無聊的承諾,遠遠比不上雲哲說的那句——她會哭!

    金屋子住著有什麼好的?

    夏天熱,冬天冷,還招雷,與其給我修建一座金屋,不如讓我少哭幾次!」

    長平猶豫片刻,指著犬台宮方向道:「你最近哭過嗎?」

    阿嬌笑道:「十餘年不知哭泣為何物了。」

    「是你變得強大了?」

    「不是,是我的心變冷了。」

    長平過了許久才道:」我準備終老上林苑。」

    阿嬌道:「別鬱悶,好好活著,既然盛世已經到來了,我們就該好好的看看這人間到底能好到什麼程度。」

    很早以前,阿嬌來雲氏一次,就禍害雲氏的菜園子一次,後來,覺得應該避嫌,於是,來的人就成了藍田。

    「唰」

    寒光一閃,一個翠綠的西瓜就變成了兩瓣……

    「唰」

    寒光繼續一閃,又一個西瓜變成了兩瓣……

    然後……「唰唰唰」……

    劍是好劍,雲氏珍藏的百煉鋼打造的短劍!

    一般懸掛在雲琅的書房牆壁上,有削鐵如泥之能。

    瓜是好瓜,雲氏培育了十幾代的好瓜,以前瓜籽多得讓人無法下口,現在,已經少多了。

    不論是雲氏的護衛首領毛孩,還是長門宮過來的宦官頭領,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一地殘破的西瓜上。

    兩人全神貫注的瞅著藍田手上的那柄短劍,唯恐發生什麼意外,他們兩人就不用活了。

    這是秋日裡的最後一茬西瓜,是雲氏款待嘉賓的好東西,同時也是皇室規定的貢品。

    藍田來雲氏一次,就會禍害一次,雲哲早就習慣了,他以前認為母親可能會生氣,後來發現,不論藍田在雲氏幹了什麼壞事,母親都笑眯眯的,是真的高興,不是假裝出來的。

    反正雲氏人口多,藍田禍害再多的西瓜也不會被浪費。

    看到沒有成熟的西瓜被砍開,雲哲跳著腳道:」你砍這些沒熟的西瓜幹什麼?」

    「練劍!」藍田回答的言簡意賅。

    「練劍不用西瓜來練吧?」

    藍田大笑道:「你看看這滿地的西瓜,像不像我砍開的匈奴頭顱?」

    一枚拳頭大小的西瓜呼嘯著從旁邊飛向藍田,宦官首領第一時間護在藍田身前,探出雞爪一樣的手,凌空捉住那枚西瓜,不見用力,那顆小西瓜就在他的手中四分五裂。

    剛剛要怒吼出聲,就聽邊上的毛孩小聲對他道:「冠軍侯家的嫡子。」

    「霍三!給本宮滾出來,暗算偷襲,算什麼好漢!」

    藍田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揮舞著寶劍,大喊大叫,害得毛孩又是一陣心悸。

    霍三沒有出來,背著背簍的曹信倒是從邊上的麻籽地裡走了出來,也不說話,就從地上撿起半顆被藍田砍破的西瓜,從懷裡掏出一把銀勺挖著吃了起來。

    麻籽地裡有人嘟囔一聲,曹信就用腳把幾瓣西瓜踢進了麻籽地。

    幾雙手從麻籽葉中探出來,穩穩地捉住西瓜,那裡又恢復了平靜。

    「你為什麼不再往地裡踢西瓜?」

    藍田看的高興呢,曹信卻不再表演,自顧自的吃西瓜。

    「他們四個夠吃了,什麼還要踢?」

    曹襄挖了一大塊西瓜填嘴裡才含含糊糊的回答了藍田的話。

    曹襄吃的痛快,紅色的西瓜汁子順著嘴角往下淌。

    藍田畢竟年幼,見不得別人吃東西吃的爽快,她也想吃,只是人家手裡的有勺子她沒有。

    雲哲很自然的從懷裡掏出他的勺子遞給了藍田,藍田立刻眉花眼笑的選了半塊熟透的西瓜坐在宦官搬來的板凳上大吃。

    早就忘記了要找霍三麻煩這件事。

    從麻籽地裡走出來三個半大的少年,以及一個穿著男子短衣的女子。

    霍三不喜歡跟宦官打交道,來到雲哲跟前道:「你又打輸了?」

    雲哲面無表情的道:「打輸打贏沒有任何意義,她一個人在長門宮太寂寞,我去陪陪她。」

    霍三嗤的笑了一聲道:「你打算九歲就成親?」

    雲哲怒道:「如果不是我真的打不過你的話,這會你的牙齒都被我打掉了。

    另外,你身上還有臭味,不要離我太近!」

    霍三出奇的沒有發火,低頭嗅嗅自己的衣衫道:「那件事過後,我至少洗了不下二十次澡,臭味早就沒有了。」

    雲哲笑道:「張師兄說再堅強的人也敵不過烈性瀉藥,我其實很不明白,你跟張師兄當時已經是針尖對麥芒了,為何還敢喝他遞給你的水?」
V123210 發表於 2019-2-9 09:27
    第六十五章扼殺文明的凶手

    雲琅從山頭走了下來,老虎大王獨自留在山頭上,他喜歡這個山頭。

    九月的武威已經有些寒涼了。

    老虎大王匍匐在獨石頭上仰著頭感受天氣的變化。

    草木已經開始泛黃,再遠一些的玉門關應該已經寒氣逼人,至於遙遠的天山早就白雪紛飛了。

    武威郡的好日子也沒有幾天了,最多再過半個月,北風將如約而至。

    老虎所在的這個山頭,實際上就是一顆巨大的石頭,一顆單獨成山的巨大石頭。

    羌人們喜歡把這座山稱之為獨石頭!

    平原上突兀的出現一顆跟山一樣大的石頭,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

    雲琅查看了整座山,最後確定,這確實是一顆單獨的石頭,至於為什麼會在平原上出現這麼大的一顆石頭,他也不明白。

    但是,羌人們把這顆石頭當做神!

    每年到了羌歷九月一都會成群結隊的來到這顆石頭山周圍,祭拜,唱歌,跳舞,順便交易。

    唱歌,跳舞,雲琅認為是應該的,交易更是一件好事,唯有祭拜,這很有問題。

    涼州有六成左右的羌人是以放牧為生的,因為牧場的關係,他們居住的非常分散。

    剩餘的四成羌人則已經變成了徹底的農耕種族。

    很奇怪,牧羊的羌人,與種地的羌人關係很好,數百年來他們相互依存,互通有無。

    每年聚集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而秋日祭拜獨石頭的活動是他們最看重的一次聚會。

    這一次聚會,超越了羌人生活中的所有聚會,每年秋日,不僅僅是羌人互換物資的時候,也會是分散的羌人為自己女兒,兒子尋找伴侶的日子。

    到時候,這裡會有三十萬的人聚會,也會有無數的糧食,布匹,鹽巴,牛羊,皮張,礦石,藥材……

    這樣的大型聚會,即便是最凶悍的山賊,馬賊也不敢來搗亂,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劫掠一下來這裡的羌人。

    這或許是一個生活習慣,最早的獨石頭聚會已經沒有人記得是什麼時候了,只是因為習慣,才一代代的流傳下來。

    隨著在涼州執政的時間越長,雲琅對羌人這個種族有了一些新的認知。

    這片土地上的羌人遠比他預料的要多。

    《涼州減賦令》下達之後,雲琅趁機開始給羌人編造戶籍,隨著這項工作的不斷深入。

    羌人這個神秘的部族對雲琅來說再無秘密可言。

    以前,雲琅只是簡單地認為,這就是一群只會放羊的野人,現在,他不這樣看了,畢竟一個有自己天文曆法的種族,絕對跟野人不沾邊。

    這已經是一個將要誕生出自己文明的種族,只是因為匈奴人的壓迫,居住地太過分散,這才延遲了成為一個大型邦國的可能。

    雲琅不覺得羌人能誕生出什麼高級文明來,至少,在他經歷過的兩千年後,沒聽說羌人的文化。

    匈奴人走了,雲琅覺得漢人就該承擔起繼續壓迫羌人文明的重任。

    一個大一統的地方,只需要一個文明就好,文明多了,人們就會產生爭論,分歧。

    對大一統極為不利。

    雲琅之所以會來獨石頭,就是想要破壞羌人祭拜獨石頭這個習慣的。

    因為這樣的聚會,對他在涼州的統治極為不利。

    身為牧守,不論是什麼樣的聚會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挑戰,尤其是這種不是官方發動的純自覺行為。

    涼州安定之後,雲琅或許會允許百姓們在城裡聚會,遊玩,或許會親自主持一些大型活動。

    前提就是這些活動必須是在官方的監視下進行。

    石頭就是石頭,如果石頭成了神,這就很麻煩,因為他會凝聚人心。

    原始人的王最初就是這麼產生的。

    「再有十天,就會有羌人陸續到來,直到十月初一(農曆)這一天人數達到頂峰,就會有羌人選出來的老人,帶領他們祭拜獨石頭。

    然後,聚會繼續進行五天之後,羌人就會散去。」

    東方朔已經摸清楚了獨石頭聚會。

    「這些老人是他們臨時選舉的,還是多年以來都是那些人不變?」

    「經常變換,只是,有三個德高望重的人從未換過。」

    聽東方朔這樣說,雲琅停下腳步看著東方朔。

    「馬嘎嘎,姜珠,姚丹!」

    「馬房,姜房,姚房?」

    東方朔點點頭道:「靠近大漢地域的羌人沒有成族,他們是以親房為群,聚居生活,每一房的長者,其實就是族長。

    因為每一房都是親族,所以,他們的凝聚力很強,這一點上,遠超其餘部族。

    只有那些遠離大漢地域的羌人才會雜居。

    比起那些雜居的羌人,他們的力量更強,在爭奪草場,水源,礦藏的鬥殺中,雜居族群遠不是他們的對手。

    你從他們的姓氏中應該發現了,他們的習俗更加的像漢人。牧守懷疑這三人控制了獨石頭聚會,某家以為非常有可能,這三人留不得。」

    「殺了他們!」

    雲琅冷冰冰的下了令。

    東方朔點點頭道:「雖然會引起混亂,卻勢在必行,再讓他們主持一陣子獨石頭聚會,恐怕會生出大變。

    不論對不對,先把災禍消滅在萌芽中總不會錯的。」

    雲琅冷笑道:「涼州目前只應該有一個聲音。

    開局最重要,只有開出一個好頭,後面的事情才能順水成章。

    任何異端都必須剷除啊!」

    東方朔低著頭踢飛了一塊碎石子,有些惆悵的道:「道理是對的,只是執行起來總不那麼盡人意,也有違我們的本心。

    我還沒有入仕的時候,見多了官員草菅人命的勾當,總以為自己當官之後,就能杜絕這種事發生。

    現在,說著如此惡毒的話,心中卻不起任何波瀾,也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這個世道本來就是如此。」

    雲琅輕笑一聲道:「是你的階級變了……」

    東方朔愣了片刻,低聲道:「是我變了。」

    說完話就仰頭看著孤獨的站在獨石頭上的老虎。

    「起了遠遊的心思?」

    「是啊,我想去蜀中一趟。」

    「哪裡有值得一見的人?」

    「沒有,只有值得一見的蜀山。」

    獨石頭下的談話很快就結束了。

    話語中的殺意卻沒有被風帶走,反而圍繞在獨石頭周邊,變得更加殺氣四溢。

    獨石頭距離姑臧城不到百里,快馬一日即可往來,雲琅回到姑臧城的時候,太陽堪堪落山。

    才洗漱完畢,一杯熱茶都沒有喝完,霍光就匆匆趕來了。

    「師傅,此時刺殺羌人三房長老恐不是好事。」

    雲琅道:「你有別的法子?」

    「修建獨石城!」

    「你要把獨石城變成涼州的商貿要地?」

    「正是,弟子已經謀劃良久,就等今年獨石頭聚會之際宣佈!」

    「馬嘎嘎,姜珠,姚丹,這三人中哪一個是你的人?」雲琅饒有趣味的瞅著霍光。

    「姜珠!」

    「可信嗎?」

    「他兩個兒子被弟子送去了長安,他的嫡親兒子。」

    「那就讓姜珠當內鬼,誅殺馬嘎嘎跟姚丹。」

    「弟子原來只想分化這三人來著。」

    「死人更加可靠,我們如果需要人手重新培養就是,野生的這種我信不過。

    小光,為師今年不過三十歲,你只有十七歲,在我們這個年紀,千萬不要想著豢養那些年紀大的人。

    我們有的是時間自己培養!」

    霍光點點頭道:「弟子知道了,這就去安排,相信姜珠還不敢違抗我們。」

    雲琅點頭道:「那就去安排,今年的長老選舉,應該由我們來主持,這一點很重要。」

    霍光道:「弟子會安排好的。」

    「我覺得阿音的熱氣球到了飛起來的時候,你以為呢?」

    「弟子也是這麼認為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2-9 17:47
    第六十六章涼州牧與父親

    地方官員最高的職責就是維護國家的完整與統一,這就是雲琅這個涼州牧的根本任務。

    至於發展民生一類的政務不過是捎帶的……

    霍光認為殺幾個人根本就對現在的局面沒有什麼好處,反而會攪亂涼州原本穩定的社會現狀。

    雲琅的見識比霍光要長遠,他知道殺人才是最好的抑制羌人繼續羌化的最好手段。

    維繫這個人類世界存在的是百姓,然而,帶領人類前進的卻是少部分的社會精英。

    對於原始的羌人來說,首領的作用更加的明顯,因為,首領獲得消息來源的途徑最廣,他們有推動本族人前進的慾望,更有支撐這種夢想的財力。

    普通的羌人則沒有這樣的見識,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群羊可以讓他放牧,可以吃飽穿暖,生一個孩子給他更多的羊去放牧,然後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至於羌人文化,文明會成什麼樣子他們不關心,因為他們本身就不知道什麼是羌人的文化。

    羌人首領的希望,雲琅需要把它掐死,羌人百姓的希望,雲琅要努力讓它實現。

    這也是雲琅在涼州執政的意義所在。

    希望是一個很虛無的東西,他甚至跟天上的雲彩都是不同的,他更加的無影無形。

    對於這樣的東西雲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

    可是,羌人首領們則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存在,只要殺了他們,他們心中的希望也就會消失。

    所以說,殺人就是在誅心!

    馬嘎嘎死了。

    是在酒後與人賽馬的時候從馬上掉下來折斷脖頸而死,留下了二十幾個老婆跟三十一個兒子。

    雲琅接到霍光的報告之後,很不理解,一個只比他大六歲的傢伙是怎麼有三十幾個兒子,十幾個女兒的。

    這一點讓他非常的羨慕。

    霍光見師傅的關注點明顯有了偏差,連忙道:「馬嘎嘎十四歲以上的兒子有十四個,最大的一個兒子已經二十二歲了。」

    「十四歲就有了兒子?」

    「他還有一個二十四歲的長女,嫁給了姜珠的長子。」

    「十二歲啊……」

    「師傅,馬嘎嘎死的突然,沒有留下任何遺囑,現在,馬氏子們正在爭奪父親的職位,已經打得不可開交。」

    雲琅合上文書,笑吟吟的瞅著霍光道:「我們有插手的餘地嗎?」

    霍光神情陰鬱的搖搖頭道:「我們如果參與進去,他們之間的紛爭會立刻結束,轉頭全力對付我們。」

    「馬嘎嘎是什麼職位來著?」

    「武威郡屬軍從事,過了今年,會陞遷為偏將軍。」

    「馬嘎嘎那幾個兒子的實力最強?」

    「長子馬勝,三子馬輝,四子馬勇,以及十一子馬合!」

    「跟姜珠有關係的是哪一個兒子?」

    「十一子馬合!」

    「跟姚丹走的最近的又是哪一個?」

    「三子馬輝!」

    「既然這樣,繼續誅殺,馬合,馬輝,再從馬嘎嘎的兒子中扶持出來六個,與馬勝,馬勇爭奪馬房話事權!

    為師這次就破費一次,一次給馬房八個軍從事的位置,當然,前提是他們八個真的翻臉了。」

    霍光笑道:「師傅準備把《推恩令》縮小之後用在羌人大族中?」

    雲琅看了霍光一眼道:「這事要辦的迅速,如果你有本事,就該把薑珠,跟姚丹家的事情一塊辦了。

    辦得晚了,人家就會有戒心。」

    霍光點點頭道:「姚丹的事情正在辦,姜珠家的事情可能需要弟子親自出馬。」

    雲琅瞟了弟子一眼道:「涼州是我們的根本要地,以後你要長期聯繫涼州,你怎麼能落壞名聲呢?」

    霍光苦笑道:「武威郡中全是我們自己人,不管用誰都會牽連到我們,既然如此,不如弟子出手算了。」

    「司馬相如不是還沒有走嗎?你我知道他交卸了武威郡刺史的職位,外人如何知曉?

    再用一下吧!」

    霍光笑著答應一聲,就匆匆的跑去辦事了。

    很多陰私的事情自然只能在他們師徒之間說,離開書房之後,雲琅立刻就變成了一個與世無爭的隱士。

    雲音的熱氣球終於可以長久的飄起來了。

    瞅著閨女站在巨大的熱氣球下跟幾個丫鬟一起歡呼雀躍,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的慈祥了。

    猛火油爐子能持續不斷地給熱氣球提供可以控制的熱氣,這是熱氣球之所以能夠飄起來的重要原因。

    猛火油這東西在大漢內地出產極少,偏偏在玉門關延壽縣卻盛產這東西,被當地人稱之為石漆,意思是可以染黑石頭的一種漆。

    有時候這種石漆會自燃,一旦自燃就會生出滾滾濃煙,因此,在戈壁上只要看見黑煙,就等於看見了石漆。

    霍去病在戈壁上漫遊的時候,發現了這東西,裝回來一些丟給雲琅之後就不聞不問。

    雲琅並沒有故作神秘,派人弄回來數百車之後就盡數交給了霍光,且與那些寶物同列。

    霍光沒有時間去處理,又把這東西交給了梁贊,不久之後,雲琅就得到了這個世界上第一罐汽油。

    如何冶煉石油梁贊自然不懂,他只是簡單的將石油放進先生蒸餾烈酒的木桶裡蒸餾,然後就從出酒的地方得到了這個世界上第一桶汽油。

    只是在爆炸了幾次之後,梁贊也不是很喜歡這東西,加上把這東西裝在木桶中,第二天再看,裡面的東西不翼而飛了,這讓他對這東西的好感度再次降低。

    好在,後面蒸餾出來的東西不錯,用來點燈,除了煙大之外沒有多少毛病,於是,梁贊就把這東西開拓成了燈油,也算是玉門之地一個土產。

    燈油就是猛火油,雲琅一般把這東西稱之為煤油,霍光,梁贊都不明白為什麼會被稱之為煤油,既然師傅已經確定了,這東西就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煤油。

    霍去病對這個東西非常的滿意,無論何時何地,燈油都是一個很好的東西,除過富貴人家喜歡用蠟燭,普通百姓家大部分用的都是燈油。

    這是一門大生意……

    直到雲琅把最初的一瓶汽油埋在沙土裡點燃之後,霍去病無聊的戍邊生涯終於有了一點點的色彩。

    雲琅瞅著閨女懷抱一個小本子,還不時地在本子上記錄一點什麼,就覺得閨女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至於那些忙著往熱氣球上搬沙袋的家僕,看著就來氣。

    閨女已經告訴他們來,她準備計算熱氣球的升力了,那些蠢貨卻硬是往熱氣球拖著的籃筐裡堆滿了沙袋。

    難道就不知道抵達臨界值之後就罷手的道理,用力的在那裡搗鼓煤油爐子做什麼?

    難道一點余量都不留嗎?

    「耶耶,耶耶,熱氣球飛不起來!」

    雲音發現父親站在一邊看她做實驗,連忙跑過來撒嬌,希望父親能夠幫她。

    雲琅查看了一下閨女手上的記錄本子,撓著頭髮道:「閨女啊,熱氣球的升力是有限的,你為何一定要往籃筐裡裝兩百斤的沙袋呢?」

    雲音含羞帶怯的瞅著父親道:「我跟阿光加起來有兩百斤重了。」

    雲琅眨巴一下眼睛,對雲音道:「霍光這個混蛋至少有一米八高,多年練武,全身都是腱子肉,看著瘦峭,體重絕對不會低於一百五,這樣的人上熱氣球做什麼?」

    雲琅的一句話似乎一下子就把雲音的脊樑骨給抽掉了,泱泱的將記錄本子塞在父親手裡,哽嚥著跑了。

    跑了一半還特意折回來在熱氣球籃筐上踢了一腳道:「誰稀罕!」

    紅袖看到了這一幕,來到發愣的丈夫身邊道:「你閨女要成人家的人了。」

    雲琅冷哼一聲道:「至少還有六年。」

    紅袖攀著雲琅的肩膀道:「您當年對我就是這樣的,人家十五歲的閨女早就出嫁了,偏偏把妾身留到十七歲,好幾次看您瞅著妾身的身子發愣,也不知道您這麼辛苦為了什麼。

    如今呢,還要把阿音留到十八歲,小心留成仇!「

    雲琅翻了紅袖一眼道:「你知道個屁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1 06:53
    第六十七章戒急用忍

    所有人其實都用兩個標準來看世界的。

    一個標準是自己拿來用的,另一個標準是拿來說的。

    在這件事情上,幾乎沒有人例外。

    雲琅見過兩千多年之後的人,也見過兩千多年之前的人,見過新世界中被各種奇思怪想熏陶過的人,也見過舊世界中固執己見的人,他發現,兩者區別不大。

    或者說,兩千多年的時間沒有讓人的基本思維發生太大的變化。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讓雲琅可以跨越兩千多年之後,依舊可以生活的如魚得水。

    雲琅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

    在處理政務的時候,他就是大漢國的一方諸侯,所有諸侯能用的手段他不會藏著掖著,更不會突發奇想的另闢蹊徑。

    中華的歷史已經足夠長,那些已經被證明有效的手段絕對是好手段,用不著革新。

    在家裡的時候,他就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好兄弟。

    這兩者絕對不能混淆。

    閨女跑了,剩下的活計就需要雲琅親自來幹。

    紅袖眼睜睜的看著丈夫在很短的時間裡測定了熱氣球最大起飛臨界值,然後就發現丈夫站在籃筐裡,晃晃悠悠的起飛了。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恐怖場面,於是,她就撕心裂肺的大叫起來。

    「喊什麼喊,沒見有繩子拉著嗎?」

    雲琅站在籃筐裡,瞅著緊緊抓著繩子不放的紅袖懊惱的大叫,那個女人死死的抓著繩子,就像是抓著她的命。

    在紅袖的大聲命令下,一群侍衛撲上來,將剛剛起飛的熱氣球硬是給拖回地面。

    雲琅想要親自試驗一下熱氣球的想法破滅了。

    從籃子裡跳出來,紅袖就抓著雲琅的衣袖不松手,身體顫抖地厲害,臉上全是眼淚。

    她這模樣不好見人,雲琅就攙扶著她進了宅子,才進門,就看見雲音抱著一個碩大的梨子在啃,老虎臥在邊上,在吃另外一個梨子。

    「沒一個有良心的,你耶耶剛剛差點被熱氣球帶走。」

    紅袖不好跟雲琅發火,見到雲音跟老虎,立刻就爆發了。

    雲音瞪著眼睛瞅瞅父親,再看看一塌糊塗的小媽,原本陰沉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笑靨如花。

    跳起來大叫道:「可以飛了?」

    雲琅沒好氣的道:「帶不動霍光!」

    雲音丟掉手裡的半個梨子道:「造一個大的就是了。」

    不等雲琅回答,她就跳躍著離開了大廳,去看她的熱氣球去了。

    老虎跑的慢了一些,被紅袖踢了一腳,他毫不在意的抖抖毛髮,懶洋洋的去追雲音了。

    「你不准去坐那東西。」

    「飛天啊,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法?」

    「沒有,半點都沒有!我就想腳踏實地的好好過日子,別人想飛讓別人去飛,我們不飛。

    我肚子裡的孩子還小……「

    「啊?你有孩子了?」

    「說不準!」

    聽紅袖胡攪蠻纏,雲琅惋惜的道:「沒有飛天啊,不知道飛天的好,你想想啊,白雲之上到底有沒有仙人?

    你難道就不想去看看?」

    紅袖抬頭看著雲琅道:「我喜歡人間,不喜歡仙人。」

    「這又是為了什麼?」

    「天上沒有雲氏莊園,沒有那些活生生的人,我寧願看家裡的婆子們打架,也不願意跟神仙坐在一起喝茶。

    夫君,我們就在地上生活好不好?」

    雲琅低頭看著紅袖,發現這婆娘眼中滿是驚慌之色,想到她的身世,就嘆了口氣掏出手帕幫紅袖擦乾眼淚道:「其實啊,天上什麼都沒有。」

    紅袖立刻順著雲琅的話語道:「是啊,是啊,什麼都沒有,一定什麼都沒有。」

    說話的功夫,就聽外邊又起了爭吵。

    似乎是蘇稚在跟雲音爭吵。

    雲琅跟紅袖出了大廳,就看見蘇稚站在籃子裡,正在阻止雲音爬上籃子。

    趁著兩人爭奪的功夫,老虎大王已經跳進了籃子,籃子不大,所以他就蹲坐在籃子裡,原本輕飄飄的籃子,自從老虎跳上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動彈過。

    雲音從小就跟蘇稚不對付,因為偌大的一個雲氏,只有蘇稚從來不讓著她,今天也不例外。

    老虎對於火這種東西原本是畏懼的,自從來到雲家之後,火見得多了,也就不那麼畏懼了,於是,他就伸出巨大的爪子去觸摸依舊煤油爐子裡噴出來的火焰。

    「嗤啦」一聲,老虎爪子上的毛髮被燒焦了一大片,嚇得老虎一個大翻身就從籃子裡跳了出來,然後發瘋一般跑到雲琅身邊「嗚嗚」的嚎叫。

    雲琅拿起老虎的爪子看了一下,發現不僅僅是爪子上的毛髮被煤油爐子噴出來的火焰給燎了,就連前爪上的皮肉都已經燒得發紅了。

    顧不得再看蘇稚跟雲音之間的爭吵,帶著老虎回到屋子裡,將傷口用烈酒清洗乾淨,包上乾淨的麻布,老虎這才安靜下來,趴在地上鬱悶的瞅著自己包紮的結結實實的前爪。

    燒傷本來不用包紮,抹上藥就好,可是,老虎這傢伙又舔舐爪子的習慣,尤其是受傷之後,他唯一會的治療方式就是舔舐……

    窗外又傳來蘇稚的大喊大叫聲,雲琅推開窗戶,只見雲音跟蘇稚兩個一起坐在籃子裡,正被熱氣球帶著緩緩上升。

    霍光笑吟吟的站在地上,手裡抓著一根繩子,繩子的盡頭綁在一顆樹上,看繩子的長度,最多上升十丈就該到頭了。

    事實上,熱氣球上升了四五丈之後就隨風飄向東南,最終被粗大的繩子牢牢地拴住,在風中搖曳。

    兩個女人上了天空,就一直在大喊大叫,她們早就忘記了爬上熱氣球要幹什麼事情了,只顧著四處亂看,大喊大叫。

    對她們來說這可能是一場很刺激的觀光活動。

    雲琅瞅瞅紅袖,指著熱氣球道:「想不想上去看看?」

    原本一臉羨慕之色的紅袖立刻搖頭道:「不去。」

    雲琅指指霍光,霍光笑著點點頭,就目前這點高度,底下還有扯著大網的護衛,他不覺得熱氣球上的兩個人會有什麼危險。

    熱氣球曝光的時間不能太久,只能驚鴻一瞥的讓世人看一眼,下一次,他就會出現在獨石頭……

    司馬遷,東方朔,夏侯靜,梁贊也在看這顆熱氣球。

    由於雲音搗鼓這東西的時間很長,他們四人早就見識過,只是第一次看見熱氣球可以帶人飛行。

    東方朔羨慕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指著熱氣球對司馬遷道:「你還不趕快記錄下來?」

    司馬遷搖搖頭道:「奇巧淫技不登大雅之堂。」

    夏侯靜捋著鬍鬚笑道:「拿來應對獨石頭聚會倒是一個利器,民心必須爭奪過來,如此,方能長治久安。

    梁贊沉默不語,有夏侯靜在,他沒有辦法為西北理工的新發明歡呼喝彩。

    東方朔大笑道:「夏侯公倒是胸懷博大,甘於守在涼州授徒講學。卻不知董公,董仲舒又在催促陛下東巡,想來儒家大業即將功成,某家在這裡為夏侯公賀。」

    夏侯靜面不改色的道:「山東儒家並非全是董仲舒一脈,陛下東巡在於封禪泰山,並非封禪儒家。」

    司馬遷冷笑道:「只要董公親自書寫祭天文書,儒家將成我大漢學宗。」

    夏侯靜大笑道:「他在東部煊赫,某家在西北之地無聲,都是一種境界,分什麼高下。」

    梁贊將目光從開始旋轉的熱氣球上收回來,朝夏侯靜施禮道:「弟子不日就要進京,替先生去看看董公的煊赫模樣。」

    夏侯靜扶起梁贊,拍著他的手道:「戒急用忍,莫要見他人煊赫,就心中發急,此時此刻,我谷梁一脈,要安靜下來,要沉入這泥土中,與新的涼州一起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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