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91
bpd 發表於 2017-10-5 19:08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主動出擊

  賈環按時前來,中散先生很高興。能寫出傳世名作的賈環來捧場,只要再寫出幾首精品美人詞,他主持的這屆花魁大賽也算頗有亮點。

  賈環三人是從側門進入。黛玉、蘇詩詩在秀美的侍女引領下往左側的士子方陣的座位處走去。賈環的座位在那邊。賈環本人卻沒有去就坐,而是走到正中間,向中散先生作揖行禮。

  賈環這個不尋常的舉動頓時將正在談笑,等待著名妓們精彩表演的官員、士子們的目光吸引過來。

  此刻勝棋樓一樓之中一共擺設著有四十多個座位。分為幾塊區域。第一,中散先生為代表的江南文化圈中的名士。涵蓋經學大家、畫家、詩人、詞曲家等等。都是與方宗師有來往的人。約十餘人。

  第二,現任的南京高官、堂官。六部尚書、侍郎、金陵知府賈雨村都屬於此列。南京守備、鄭國公鄧鴻也在此列。計有十幾人。國朝的勳貴除了有職位在身,基本都在京城。這樣的花魁大賽,自是文人盛會。南京城內的武將沒有參會。只有鄭國公這樣超品的勳貴才有資格前來。

  第三,權貴。甄應嘉這樣虛官,但擁有實權的人物。致仕的高官家中子弟。軍機章京、九省統制王子騰的王家,今年出了皇妃的賈家,這都是有資格來佔一個座位的。不過,這要看情況。比如是否有出色的子弟在金陵。像賈環今天完全可以以賈家子弟的身份進來。再比如,王子騰的哥哥、王熙鳳的父親王大老爺今天就沒來。舉辦方沒有邀請這位沒什麼文化水平的人物。

  約有七八人。

  第四,士子與名妓。讀書人的脈絡一貫都是很清楚的。江南地區有名氣的士子在士林之中都是很清楚的。江南才子李良吉、丁昂,蘇州名士韓謹韓秀才、揚州蕭幼安、朱華藏等人都在此列。

  另外,江南名妓們亦有資格列席。比如林千薇此時就在曉夢閣的席位中。這裡的潛規則是進入前十的幾家樓館可以擁有席位,至於請誰來當門面,就由樓館的媽媽們自己定。

  約有十五六人。

  賈環的座位就在士子中的第一位。這個位置,除了他無人敢坐。在比拚才華的場合,寫出「明月幾時有」這樣傳世名篇的賈環無人可與之爭輝。

  左邊南京高官區域的座位中,吏部尚書陳高郎笑瞇瞇的看著賈環,對左右侍奉的美人稱讚道:「果然是少年英姿,氣度沉穩。」

  兩名美人咯咯嬌笑,附和著陳尚書的話。但是,她們又哪裡知道陳尚書心裡的想法:這就是將他的愛子戲耍了的少年郎?

  點滴的惡意冒出來。

  鄭國公鄧鴻笑了笑。他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容貌清秀,眼中卻冒著精光,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打熬身體的武將。端著酒杯慢慢的喝著。

  他這樣的實權人物,和賈家沒什麼大的交情。不過,若是賈家的皇妃成了貴妃,那鄭國公府與榮國府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就用的上了。

  戶部尚書衛弘微笑著喝酒。賈環來金陵時幫他送過家信。他的兒子衛康、孫子衛陽都對此子讚譽有佳。謂之:氣度恢弘,才華橫溢;足智多謀,臨危不懼;尊師重道,領袖群倫。

  坐在左邊下首的權貴區域的甄應嘉微微瞇了下眼睛。賈環賈子玉啊!如果他早些答應讓賈妃幫忙,甄家何至於此。不得不借用陳家的力量,在士林中揭了甄家的老底。

  甄禮冷著臉喝酒。能決定名次高低的評委會一共有12人。他父親就有資格。蘇詩詩來了也只是陪跑。休想拿到任何東西。他中午休息時會和陳子真溝通。就算蘇詩詩有賈環的支持也不行!

  蘇詩詩的事就這樣,賈環如此做事,等這次甄家的危機過後,他一定要好敲打敲打賈環。

  坐在右邊下首士子方陣中的羅子車禁不住輕呼一聲,「是蘇詩詩!」

  一旁的童正言翻個白眼,子車就喜歡看美女,對正中坐著的韓謹道:「子桓,這小屁孩要幹嗎?」

  韓謹搖搖頭,低聲道:「不知道,且看看吧。」他預感著可能會有事情發生。因為,賈環的性子很低調。如果他高調起來,必然是要做點什麼。

  …

  …

  四十多個席位,每個席位旁邊有兩個附屬的位置,將近一百人的目光落在賈環身上。

  正如瞭解賈環的韓秀才所想的,賈環很低調。但是,低調不代表沒有人認識他。事實上,金陵城內的權力圈子對他並不陌生。

  賈環身上有著多重身份:驚采絕艷的才子、國朝最年輕的舉人、賈家的子弟、方宗師的門生。這每一個身份,都將他與在座的某些人聯繫在一起。比如甄家、賈雨村、士子、名妓…

  賈環行禮後直起腰,朗聲道:「中散先生,我今天早晨得知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進入花魁大賽複賽的蘇詩詩姑娘竟然被甄家的大少爺甄禮趕出比賽。明面上的理由是雲煙院要撤換掉蘇詩詩的比賽資格。暗地裡的原因是昨晚甄禮強迫蘇詩詩姑娘賣身不成,動用手段打壓她。學生懇請先生同意蘇詩詩繼續參賽。」

  賈環直接將事情的內幕給抖出來了。一石激起千層浪!

  坐在大廳左側案几邊的甄禮頓時傻了眼。一股幽幽的冷氣從脊背上升起。賈環怎麼敢這樣?他搞不懂賈環的思路。

  「啊…」

  「嚯…」

  「嘁…」

  大廳中頓時就變得熱鬧起來。被各種語氣震驚的語氣詞都填滿。

  高官們看向甄禮的目光就有點玩味,大體是看紈褲子弟的目光。甄家的接班人只有這個水準的話,甄家怕是風光不了多久。

  名士們幾乎全部都是憤怒的瞪著甄禮。這小子竟然玩這樣的手段,這是在破壞比賽的公平。以後的比賽,有人這樣來一手,怎麼辦?

  權貴席位上都是一陣低低的哄笑聲,「看不出來啊,甄大少平時人模人樣,竟然也幹這樣的事情。」

  而士子、名妓席中一陣嘩然。他們與甄家的牽扯最少,江南的士林風氣也是以敢於抨擊權貴為榮,因而反應最為激烈。

  「真是無恥。強逼詩詩姑娘賣身不成,轉身去打壓詩詩姑娘。他以為他是誰啊?」

  「太不要臉了,當我們姐妹們是什麼?」名妓都是有脾氣的。很多時候,說不招待就不招待。

  「王八羔子,這算什麼本事?真他媽一堆狗屎,長的一個小白臉樣。」仰慕蘇詩詩的羅子車直接開罵。蘇州的士子在鼓動市民鬧事時時常衝在最前面。

  韓謹和童正言都是苦笑。希望不要給甄家關注到子車。

  大頭秀才童正言努努嘴,前排的蘇詩詩正愣著,留著一個美好的身影,「子桓,這屁孩很有一手啊!」

  很顯然,不管甄家的大少爺打著什麼樣的主意,賈環這樣擺明了說,蘇詩詩的名次絕對不掉尾巴。名士們都是要臉面的。豈能容忍甄禮的挑釁?

  韓謹笑著搖頭,「他是我的老師。」

  賈環怎麼炮製甄家大少爺,他是不管的。只要賈環的目光沒有投射到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上就好。

  子玉天生就是為大舞台而生,甄禮如何是他的對手?看那樣子,都子玉這一手被搞的找不到北了。

  …

  …

  賈環說完之後,就一直在用耳朵留意著大廳中的動靜。反饋回來的信息很不錯。

  任何潛規則都不能挑戰明面上的規則。這是此時甄禮被壓制的原因。

  一個權貴家的公子潛規則一個「女明星」,這根本不算事。但若是給「媒體」爆出來,社會的輿論,可想而知。

  賈環現在就是做了這樣一件事情。最好的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與其猜測甄禮接下來會使用的手段,為什麼不主動進攻呢?

  黛玉輕輕的握了下蘇詩詩的手,輕聲道:「蘇姑娘…」她心中充滿了驚訝、敬佩。以前在賈府裡看著三哥哥「翻雲覆雨」,很快就扭轉不利的局面,現在,換了一個舞台又看到了。三哥哥真是厲害。

  蘇詩詩回過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住又想流出來的眼淚,回答道:「我沒事。」

  她是一個驕傲的人。但今天早上,心情極度變化,從孤苦無依的悲傷到賈先生的鼎力支持,夢想破滅到峰迴路轉,再到此時收穫支持、同情。她如何不想哭呢?

  中散先生沒有理會身旁朋友們要求他將甄禮逐出的要求,對賈環點點頭,「嗯。老夫同意蘇詩詩恢復參賽資格。子玉,你先去坐著吧!」

  「謝先生。」賈環再行一禮,從正中間,留出來用著表演的場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他的位置在右側下首,士子與名妓區域的第一排。迎接他的是黛玉和蘇詩詩的兩雙妙目,蘊藏著各種愉快、讚嘆、敬佩的情緒。

  賈環笑一笑,坐下來,「詩詩姑娘,你可以到後面去準備節目了。」

  「謝賈先生。」眾目睽睽,不便行禮,蘇詩詩道謝一聲,出了大廳,往後面的舞台走去。

  賈環這幾步路,幾句話的功夫,居中而坐的中散先生已經找到了雲煙院的資料,在手上揚了揚,朗聲道:「果然,雲煙院報名的是劉如煙、聽蘭。哼,害群之馬。」中散先生用力的拍在案几上,表達他的不滿。

  代表著雲煙院坐著的名妓苦笑連連。完蛋了。就中散先生這個表態,雲煙院的兩名花魁肯定是最後兩名。

  甄家暗中支持陳家推出花魁的紫南,明裡支持袁靜香。看似沒有損失,但誰都知道中散先生這一巴掌是打在誰臉上。

  甄應嘉沒有理會兒子甄禮看過來的目光,板著臉喝酒。心裡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此時,回過神來的甄禮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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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驅逐、才華牌

  無數道帶著各種涵義的目光落在甄禮身上,令甄禮十分的難堪。出身在江南第一世家甄家中的甄禮長這麼大,還沒有品嚐過這種尷尬的滋味。

  而且,還是在他父親在場時。

  就在甄禮坐蠟的時候,中散先生環顧全場,繼續道:「子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而,君子之道,風流而不下流。吾輩聚集在此舉辦花魁大賽,品鑒、欣賞美人風姿,取的就是此中之意。」

  中散先生的話音一落,立即就引得名士、士子們一片讚揚之聲。

  「正是!」

  「理當如此。」

  「食色,性也。君子好色而不淫。」

  大廳之中的氛圍為之一變。各人引經據典,矛頭直指甄禮。陳家的大少爺陳子真喝著酒,憐憫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甄禮。這小子精蟲上腦,得意忘形。這下好了。

  讀書人罵人,開始就是先來一個君子與小人的劃分。這些人看著在議論,實際上是在罵甄禮。

  中散先生做個手勢,向下壓了壓,大廳中近百人逐漸的安靜下來。他接著道:「望溪先生在金陵時亦曾庇護林千薇姑娘免受小人侵擾。先例在此,老夫今日亦要效仿。」

  說著,看向甄應嘉,「若是人人都效仿令郎,用手段逼迫名妓退出,花魁大賽的公平性何在?還有舉辦的必要嗎?甄大人以為呢?」

  賈環在士子「方陣」的第一排喝著酒,心裡好笑。薑還是老的辣啊!別看中散先生剛才拒絕了金陵文化圈裡的名士們強烈要求將甄禮驅逐出去的要求。

  但是,中散先生現在將大廳的氣氛炒熱,再加矛頭對著甄禮、甄家,他的想法不是一樣會實現?

  大廳中的「輿論」都炒起來,現在中散先生質問甄應嘉顯得順理成章。過程手法不同,最終的結果相同。

  甄應嘉皺皺眉頭。他是「評委會」的成員,若是不參與最終評審結果的話,和陳家的合作怎麼開展?現在形勢對甄家很好,但是畢竟朝廷處罰的結果還沒有出來。高御史還在金陵城中。

  甄禮心中苦悶至極,他以為這事就這樣完了,哪裡想到中散先生還要再補一刀?當即,長嘆一口氣,站起來,拱拱手:「在下身體不適,先告辭了。」

  甄禮起身離開了勝棋樓一樓大廳。

  大廳外,觀眾席上的眾人嘈雜一片。各種聲音發出。有人大聲叫好,有人笑罵,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喝倒彩,「好!」

  聽著背後傳來的各種聲音,甄禮腳下一個趔趄。俊臉上浮起羞惱、羞怒的神情。

  甄家的大少爺給趕出了花魁大賽。

  …

  …

  大廳之中,吏部尚書陳高郎打了一個圓場,氣氛重新緩和、熱鬧起來。今年花魁奪冠的大熱門是袁靜香和紫南。另有冰婉、夏映、迎夢的水準也不錯。

  在眾人議論時,坐在賈環身邊的黛玉輕笑著細聲道:「三哥哥,真解氣呢。」她今天穿著一間常見的精美的粉色裙衫,精緻的小臉上畫著妝,遮掩了她絕色的容顏。看起來像只是賈環帶來的妹妹。

  賈環笑著點頭。正如他在勝棋樓外面安慰蘇詩詩的話:花魁大賽他說了不算,甄禮說了也不算。甄禮太高看他自己了,被抽了兩耳光。

  賈環正要和黛玉說話時,一陣香風襲來,就見林千薇坐到身邊的位置。一雙星辰般的明眸看著他。明麗不可方物。

  林千薇身姿高挑,約有一米七五,穿著亮紫色的對襟褂子。修長的身姿讓她極為的出眾、美麗。明眸酷齒。梳著牡丹髮髻,頭戴珠玉金釵。精緻的金質花紋飾物貼在她眉心上。高貴的美人兒。

  她坐在賈環身邊的座位,頓時讓士子、名妓們一陣竊竊私語,這是什麼情況?難道又要成了中秋詩會上那樣,兩名妓為了爭一個給賈環斟酒的位置?這讓江南的士子們情何以堪!

  林千薇不理身後的目光,也彷彿沒看到賈環驚詫的目光,怡然自若的拿起酒壺幫賈環斟酒,道:「賈公子剛才為蘇姐姐討一公道,值得妾身敬公子一杯。」

  黛玉微微扭開頭。三哥哥雖說要她留給他私人的時間,但她不大喜歡林千薇。

  賈環微微苦笑著接過林千薇手中的酒杯,一口飲了。這姑娘給他寫了情詩,他還沒回。沒想到今天在勝棋樓這裡碰到她。

  賈環疑惑的道:「林姑娘還是叫我賈先生吧!哦,你不是在幫曉夢閣訓練姑娘嗎?怎麼…」按理說,林千薇現在應該在後台幫忙指導曉夢閣的名妓才是。

  林千薇道:「都準備好了。我在大廳裡看表演。」

  賈環點點頭。心裡苦笑一聲。看得出來,他沒有回信,這姑娘有點生氣。但是,那封信要他怎麼回呢?

  這時,中散先生宣佈花魁大賽開始。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人從後面的舞台,通過五間開的正門,走進大廳之中,站在空出來的場地中央,一展歌喉。

  一曲唱畢,眾人紛紛鼓掌。十二名評委會成員,這名名妓得了八分。

  林千薇的歌喉、唱功在江南花魁中首屈一指,她也是憑此拿了兩屆花魁頭名,點評道:「還行哩。賈公子,今天這一節,蘇姐姐只怕拿不了好名次。」

  賈環、黛玉兩人都看向林千薇。他們還是希望蘇詩詩能夠拿下一個好名次。保四爭一是蘇詩詩的願望。賈環剛才鬧了一通,蘇詩詩不會掉尾巴。前四名會被冠以江南四大名妓,這裡面涉及到利益,估計給預定了。

  但蘇詩詩應該可以衝擊下。畢竟,剛才得了很多同情分。而且,中散先生表態支持她。

  林千薇拿著賈環的酒杯喝了一口酒,解釋道:「我看蘇姐姐進來時眼睛紅腫,她肯定哭過,這對聲音有損傷。如果是換做我來唱,不會有問題。」

  這話驕傲的!

  賈環卻是有點明白她的意思。「評委會」的裁判不是專業的歌唱家,細微的差點,肯定聽不出來。林千薇這種高手,能很好的運用嗓子。而蘇詩詩的長處是舞蹈,估計會有點懸。

  賈環手指輕輕的敲著案几桌面,沉吟著。

  蘇詩詩只要參加複賽,他的香水推廣就沒有問題。但是,既然幫助蘇詩詩參賽了,甄家也得罪了,又已經開了一個好局面,是不是應該幫她拿一個好名次呢?

  畢竟蘇詩詩的名次越高,話語權越大,推銷香水也越便利,他獲利也越大。

  …

  …

  賈環沉思期間,第二個名妓出場,拿了九分。

  第三個出場的,被看好有望衝擊前四名的夏映拿了十分。

  第四個出場的美人叫做冰婉,二八年華,中等身量的少女,杏眼櫻唇,俏麗如玉,開口唱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一嗓子就唱的大廳之中,震天叫好,「好。」

  賈環低聲問道:「你教的學生?」他看到冰婉出場之後,林千薇的神情變化。

  「嗯。」林千薇點頭,明眸看賈環一眼,提醒道:「我去後頭看過,還有比她唱的更好的。」她心裡氣惱賈環不肯給她回信,但生氣歸生氣,她在見到他後,還不是坐到他身邊?

  所以,他想什麼,她大致也知道。花魁大賽牽扯了太多的利益。總不能他把蘇詩詩帶進來,就為了走一個過場吧?

  賈環就點點頭,拿起酒杯緩緩的抿了一口。

  …

  …

  蘇詩詩在第五個出場。

  這是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排序。蘇詩詩穿著一襲白衫,身姿曼妙。行走間,儀態優美。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擅長舞蹈。

  正中而坐的中散先生和善的對蘇詩詩點點頭。他自是早就知道蘇詩詩的名字,確實是很出色的女子,清麗嫻靜。

  左邊上首高官區域中的陳高郎放鬆的喝著酒。心裡評判。容貌、氣質比紫南還要出色的女子。但是花魁大賽重來就不是看容貌的地方,看得是才情、實力。

  幾米開外的金陵知府賈雨村微微一笑,目光迅速的從賈環的臉上掃過。他給京城的王統制寫了信,但似乎賈環並沒有去信告他的狀,這實在令他有點驚奇。

  賈環想要通過這個蘇詩詩牟利,可以理解,但是,他並不看好。

  甄應嘉五十多歲,穿著便服,宛若一名員外,嘴角掠過一絲哂笑。有些人,有些算盤,打錯了。

  「錚!」

  樂器聲流暢的響起。蘇詩詩調整著呼吸,她唱的曲子正是賈環寫給她的「欲問江梅瘦幾分」。她正要開唱時,賈環忽而打斷道:「且慢。」

  滿客廳的人都看向賈環,其中不乏不滿的目光。太不講規矩了吧?也有人好奇,賈環又要搞什麼花樣?

  坐在賈環身後幾米處的童正言譏諷的笑道:「感情牌、輿論牌都打了,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不成?」

  羅子車對賈環打斷蘇詩詩唱曲很不滿,輕蔑的道:「譁眾取寵!」

  賈環起身向中散先生、名士們拱拱手,「學生剛剛靈思迸發,偶得了一首小令,想請蘇姑娘幫我傳唱。」

  「啊…」大廳中的眾人們頓時交頭接耳。名士區域的七八名名士頗為興奮。

  坐在賈環左側一個座位邊的江南才子李良吉欣喜的問道:「賈朋友又有新作?」

  中散先生撚鬚笑道:「可!」

  等候在一旁的侍女很有眼色的給賈環拿來紙筆。賈環大開墨盒,提筆舔了墨汁,在白紙上迅速的寫出來。

  黛玉和林千薇一左一右的看著,神情變化,似乎很滿意。其他人亦是心癢難耐,不過鑒於蘇詩詩等會要唱,倒沒有人未過來。

  羅子車罵道:「草。」這法子也只有賈環能用。想想看,賈環能寫出傳世名篇:明月幾時有,在座的文人,誰會不期待他的新作?換一個人你試試,絕對沒有這個待遇。

  童正言啞口無言。我日。還可以這樣。這叫「才華牌」?


bpd 發表於 2017-10-5 22:23
第三百四十三章 賈生才調世無倫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歌聲停止,餘音裊裊。蘇詩詩在大廳正中唱完後,嫻靜的站立著,等待最終的評分。

  全場寂靜。

  人美,音好、詞好。

  半晌之後,大廳之中,勝棋樓一樓的觀眾席位中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聲浪幾乎要將屋頂給掀掉。

  十幾名高官除了鄭國公鄧鴻無法領略到詞作的美妙,幾乎每個人都在點頭,或是微笑,或許撚鬚,或許沉吟,但毫無疑問,作為讀書人中的精英,他們都給予這首《一剪梅》肯定的評價。

  不愧是賈子玉,出手不凡。

  高官們的表現要矜持一些,名士們則要狂放得許多。有人拍著桌子打節拍,有人仰天大笑,有人猛灌美酒,「哈哈,此詞當浮一大白。」中散先生連連點頭。

  權貴們表現各不相同。文化素養高一些的能聽出詞作的意境之美。讚譽之詞給的是賈環。稍微差一點的,則是給蘇詩詩,唱的好,將那女子的相思、情愁、哀怨都唱出來了。

  這樣的場合,自然沒有目不識丁的人。

  士子與名妓們的反響更為激烈。大廳之中的聲浪,有一大半是由他們發出,與大廳外的觀眾席上的叫好聲,相互呼應。形成巨大的,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觀眾席中,晴雯、如意、紫鵑激動的跟著人群拍著巴掌。三爺這是滿堂彩啊!裴姨娘輕輕的鼓掌,秀麗的玉容上帶著笑容。才華橫溢的少年啊!這要是玉兒的夫婿,她早就可以放心了。

  剛才還在憤憤不平的罵的羅子車、大頭秀才童正言兩人都啞火。知道這小子厲害,但是頃刻之間,這才多短的時間,立即寫出一首絕妙好詞出來。

  很震撼。

  韓謹笑著搖搖頭,拿起酒杯喝酒。毫無疑問,又是一首傳世名作。雖然沒有「明月幾時有」那樣的藝術高度,但也足以流傳千古而不褪色。

  高官席位上,陳高郎弓著身子,瞇著眼睛看看蘇詩詩,再看看賈環。笑了笑,喝著酒。彷彿有什麼東西給收斂起來。

  賈雨村神情內斂的笑了笑。他還能說什麼賈環表現的如此出色,他這一票必須給。說到底,他是賈家的門生。

  甄應嘉沉默的喝著酒。甄家和賈家是世交。在賈環表現的如此出色的情況下,如果他還要反對,那麼就要做好和賈家「決裂」的準備。但甄家現在的情況,不宜這麼做。

  …

  …

  12分。全票通過!

  廳外響起陣陣歡呼聲。精彩的演出,精彩的詞作,精彩的反轉。蘇詩詩第五個出場,但已經拿下今天的頭名。

  蘇詩詩向中散先生等評委行禮致謝,再向賈環行禮,心情激盪的退場去後台。第一!第一!

  她現在距離她心中的夢想還差明天一場比賽。而明天是才藝的表演。她的舞蹈在京城之中首屈一指,獨占鰲頭,在江南之中,她自信不遜色給任何人。

  賈環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蘇詩詩的聲音動聽悅耳,如若清溪流泉。她唱曲時的歌喉清冽。但因為她昨晚、今天早晨都曾哭過,嗓子受損,清冽之聲表達的並不透徹。不過,卻把詞作中的相思,婉轉,唱了出來。

  唱的很好。

  他聽過一代天后鄧麗君的版本。歌詞名字叫「月滿西樓」。古代的詞作的唱腔與現代有差點。蘇詩詩這個版本也演繹出了其中的情感。

  既然林千薇都提醒他了,他要幫蘇詩詩拿一個好名次,就要出奇制勝。賈環的性格,一向很有決斷力。所以,他打斷了蘇詩詩,拿出了這首詞。

  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婉約派女詞人李清照的代表作。

  蘇詩詩退場之後,中散先生對賈環笑道:「今日有幸見到一首傳世名篇的誕生,痛快。子玉你啊,別藏著掖著,十首精品美人詞可不能少。」

  賈環無奈的苦笑一聲,起身端著酒杯敬了中散先生一杯。他另有打算。眾人各自談笑著,消化著蘇詩詩唱的這首《一剪梅》。坐著離賈環近的李良吉讚嘆道:「賈生才調世無倫!」賈環謙遜的致謝。

  觥籌交錯之際,大賽繼續。

  賈環幾杯酒下肚,臉色微微有些紅,神思飛揚。

  黛玉微嗔道:「三哥哥,你別喝了吧。」她剛才只是矜持的細聲叫好,心裡對他敬佩的很。

  賈環點點頭,「嗯。」

  林千薇星辰般的明眸落在賈環的臉上,嫣然一笑,如若明艷的鮮花綻放,隨即又偏開頭,看向大廳之中進來的名妓。

  她是一個很喜歡詩詞的人。平日裡在金陵與望溪先生等人唱和。此時賈環拿出一首傳世名篇,她亦將心中的不快忘記,取而代之的是被他的才華所折服的敬佩、遐思!

  賈環給林千薇這個笑容給撩的愣神了幾秒,實在是風情動人。

  …

  …

  臨近中午時分,十名進入複賽的名妓都表演完畢。第一名是蘇詩詩,12分。第二名是陳家力捧的紫南,11分,第三名是甄家明面上力捧的袁靜香,第四名是林千薇的學生冰婉和夏映共享。

  臨近午飯時分,大廳中的眾人各自有飯局,緩緩的散去。

  賈環並不算參與中散先生的酒宴,聊了幾句後,帶著黛玉,與觀眾席上的晴雯、如意、紫鵑、裴姨娘匯合,蘇詩詩早就等在勝棋樓外,跟著賈環一起返回和安街。

  參加複賽表演完的十名名妓們下午並沒有什麼事情。只要明天來繼續參賽即可。倒是林千薇下午需要上台表演一個節目。和賈環約了改日上門拜訪,臨走前,明眸中帶著清波,深深的看賈環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第一天的比賽在一個上午就結束了。蘇詩詩出人意料的拿下第一名。這令一些早就準備好的事情發生了變故。

  陳高郎弓著身子,在兒子陳子真的攙扶下走進馬車。陳子真欲言又止。馬車平穩的駛離莫愁湖。

  許久之後,鼎沸的人聲漸漸的遠去。這時,陳子真才開口道:「父親,今日你為何要投蘇詩詩一票?否則,今天紫南就已經拿下第一名。」

  陳高郎瞇著眼睛,緩緩的道:「賈子玉的詞寫的好。不妨事。明天的比賽你盯著點。」

  陳子真無奈的答應下來,「好。」這讓他多了很多麻煩啊!

  …

  …

  甄應嘉在奴僕、長隨的簇擁下離開莫愁湖,乘船回家。

  船中,一名奴僕匯報道:「老爺,關於花魁頭名的盤口調整了,蘇詩詩奪魁的賠率已經調到最高。」

  甄應嘉不屑的道:「哼,他們想的太美好了。」花魁之事,他會幫助陳家達成目標。

  想了想,甄應嘉又譏笑道:「這件事該鄭國公頭疼。」

  花魁大賽外圍的賭博盤口,是陳家和南京守備鄭國公鄧鴻兩家合辦的。蘇詩詩從最後一名,一下子成了奪冠的大熱門,如果真的奪魁,那他們兩家要賠死。

  …

  …

  賈環一行坐船回到家中。船中喜氣洋洋。

  到家之後,晴雯吩咐了一個老媽子道:「今天中午加兩個菜,給三爺、蘇姑娘慶祝。」

  老媽子見三爺、林姑娘都是臉上帶著笑容,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一臉迷糊去廚房吩咐。

  如意在賈環身邊道:「三爺,你今天可是大出風頭喲。」

  賈環就笑,寵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小如意,你聽懂沒有啊?」他現在身高比如意要高一些。

  如意嬌美的輕笑,搖頭。反正就是好。

  蘇詩詩看著賈環和丫鬟說笑,嘴角浮起笑容,到後院的客廳裡,盈盈的蹲身行禮謝道:「謝賈先生的詞作。令詩詩得償所願。」

  賈環笑著做個手勢,示意蘇詩詩起來,坐到椅子中,「詩詩姑娘,你想的太簡單了。要拿下花魁頭名,還要看明天的比賽結果,而明天,將會是一場龍爭虎鬥。」

  黛玉、裴姨娘都坐下來。襲人服侍著黛玉卸妝。雪雁、沫兒過來倒茶。晴雯、如意搭把手。

  蘇詩詩帶著丹兒跟著賈環幾人一起進來,這時也坐下來。她打算住在賈環這裡。跟著蘇詩詩的李媽媽則是在前院。賈環自是不會讓一個老鴇進他家裡的後院。

  抿了一口茶,蘇詩詩自信的道:「賈先生,我對自己的舞蹈有足夠的信心。」

  丹兒使勁的點頭,彷彿想要增加蘇詩詩的話的說服力,「賈先生,我家姑娘的舞蹈你不是沒見過,肯定比這些江南女子好。」

  賈環微微一笑,蘇詩詩平常挺聰明的一人,這時是花魁唾手可得有些智商下降啊,直言道:「不是你的實力的問題。而是場外的較量。」

  明天的比賽,不僅僅是評委打分,還有觀眾席上的商人參與。豪商們可以通過送花籃,來表達對喜歡的名妓的支持。一個花籃一千兩銀子。這部分支持同樣會計入最終的分數。類似於人氣分。

  蘇詩詩悚然一驚,微微沉吟著。清澈醉人的眼眸看著賈環,欲言又止。

  這邊黛玉已經卸妝,露出她絕美無瑕的玉容,小小的年紀,已經和蘇詩詩的美麗不相上下,問道:「三哥哥,你會支持蘇姑娘嗎?」

  賈環有點無奈。

  這句話黛玉就不該問的。你看,蘇詩詩就沒問。黛玉有時候還是很純真的。和寶姐姐大不相同。

  黛玉問了,賈環只好回答,想了想,道:「我還在猶豫。」

  事情走到這一步來,蘇詩詩拿第一,正如她所說的,不算難了。蘇詩詩的舞蹈他欣賞了好幾回,確實非常的精彩,她的實力絕對夠。但是花魁大賽,不是以實力來定名次的啊!還要場外盤口。

  賈環是有把握運作的,不就是砸錢嘛!但是,是否值得呢?

  蘇詩詩現在的名次,只要不太離譜,明天應該能拿下一個前四。這對賈環要推銷的香水來說夠了。當然,第一名會更好。

  但是,第一名只怕已經內定,他現在幫蘇詩詩運作到第一名,豈不是要得罪一些人?這是他心中衡量、猶豫的地方。


bpd 發表於 2017-10-5 22:33
第三百四十四章 決定

  初夏的太陽在下午五六點時依舊賴在牆頭,將庭院的廊簷、牆壁、花木照出長長的影子。

  經歷了上午的精彩、轉折,中午歡快、喜慶的時光後,黛玉、裴姨娘、蘇詩詩各自回到房間裡休息。

  賈環在書房中招待著來訪的揚州名士蕭幼安。

  茶香裊裊,賈環坐在高几邊微微沉吟,時時的揉著眉心。蕭幼安慢慢的喝著茶,並不出聲催促賈環。

  蕭幼安是來勸賈環幫助蘇詩詩拿下花魁大賽第一名。揚州鹽商汪家願意「贊助」、支持。他們看到這其中的利益、機會。鹽商趁機捧出一個江南花魁,除了花魁可以幫助其推銷貨物外,對其在文化圈中的口碑也大有裨益。

  其實,賈環在中午黛玉問他時,考慮的就是去請汪家贊助。砸錢嘛,鹽商怎麼會缺銀子?拉贊助這種活兒賈環很熟練。這裡面又並非全無利益。

  結果,現在汪家果然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先派出在士子中的「代言人」蕭幼安過來和他接洽。

  「幼安兄,知道這次內定的花魁是誰嗎?」賈環問道。

  蕭幼安笑道:「紫南。有陳家力捧。甄家捧的是袁靜香。但甄家今時不同往日。因接駕虧空了兩百多萬兩銀子,此事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高御史現在還是在城中。再者,甄大少爺今天的做派,得罪了中散先生等名士,在明天的比賽環節肯定會吃虧。所以,花魁內定的應該是紫南姑娘。」

  分析的合情合理。

  賈環點頭,再問道:「我聽說圍繞著花魁大賽外圍有賭博的盤口,這事是誰在背後支持?」

  蕭幼安笑著道:「陳家和甄家聯合操控,都是兩家的掌櫃,五五分賬。據說鄭國公在裡面也有一些利益。」

  賈環微微點頭,心裡琢磨著。

  蕭幼安忍不住勸道:「子玉,你今天起了頭,中散先生將甄禮趕出去。要說得罪甄家,你已經得罪了。你們兩家雖說是世交。但你為詩詩姑娘出頭,無可指責。」

  蘇詩詩奪得花魁這裡面的利益有多少呢?第一,花魁大賽的最後三天實際上是各種貨物交易會。很多生意都會在名妓參與的酒宴中談妥。去年的交易額有三十萬兩白銀。有江南花魁做推銷、牽線搭橋,汪家可以在裡面劃出十萬兩白銀。所以,投入兩三萬兩白銀捧蘇詩詩完全值得。

  第二,憑藉著蘇詩詩的花魁身份,汪家可以與達官貴人、士林名士結交。向權利圈、文化圈拓展人脈。士農工商,商人再有錢,也是沒有地位的。這甚至比商業利益更重要。

  往年花魁大賽的名妓們都是出自秦淮河南岸的幾大青樓,背後都勢力支持,商人想要捧一個花魁是沒有資格的,捧了也拿不了名次。只能打打下手。比如就他所知,鄭家這次就為甄家提供銀子。

  而今年,恰巧冒出了一個蘇詩詩,還在複賽第一天的比賽中拿下了第一名。有天下聞名的才子賈環力捧。這就成為一個極好,極具投資價值的「標的」。

  至於,他為什麼不找蘇詩詩談,而直接和賈環談。這裡面就涉及到一個信任的問題。他和賈環的私交是很不錯的。再者,揚州鹽商汪家和賈環的老師、淮揚巡撫沙勝有合作,關係融洽。

  還有,如今蘇詩詩可是住在賈環家裡的。以女子的社會地位而言,換句話說,賈環能替蘇詩詩做主。那他何必捨近求遠呢?

  賈環就笑了下,他其實不擔心得罪甄家的事情。

  第一,他早就想得罪甄家了。只是不想當出頭鳥,拉甄家的仇恨而已。讓賈家和甄家做一個切割,是他來江南要完成的四個目標之一。

  第二,甄家現在的當前要務是應對朝廷清查虧空的事情,高御史就在城內呢。甄應嘉今天的投票其實多少也反應了甄家的態度:甄家暫時不想和賈家決裂。

  所以,賈環並不擔心他將蘇詩詩捧成了花魁頭名會得罪甄家。

  得罪的會是陳家,以及相關的利益團體。

  「那我們談一談吧!」

  賈環手指輕敲了下桌面,下定決心。在當前的情況下,他和陳家的關係屬於中性。以他的身份、地位搶陳家一屆花魁的利益,還是頂的住的。

  賈元春在今年要升為貴妃。賈府的權勢將會再次增加,成為一流的勳貴世家。

  蘇詩詩成為江南花魁,再加上他與汪家的合作,香水生意必然會很快就見得收益。汪家除了是鹽商,還是徽商。在五月底預估至少就會有二千兩銀子的利潤。

  當然,還有其他的若幹好處。比如收穫蘇詩詩的感激、人情什麼的。再比如他自己在金陵城內的威望上升。

  賈環和蕭幼安談了許久,連晚飯都在前院的書院中吃的。飯後,賈環和蕭幼安一起出門。

  …

  …

  甄禮今天的心情十分不好。夜晚時分,和來到金陵的大鹽商鄭元鑒在鄭家別院中喝酒。

  雅舍之中,燈光明亮,鄭家養的歌姬坐在圓桌邊抱著琵琶唱著小曲。

  甄禮的臉色、心情稍微好看了一點,沉默的舉杯和鄭元鑒喝著酒。

  「甄大爺,就這麼算了?」鄭元鑒目光一閃,看著甄禮問道。他和賈環有「殺子」之仇。他的長子、接班人還在揚州的監獄中等待秋後問斬。但是,他動不了賈環這樣有功名,有老師的讀書人。

  甄家不同。賈環今天為蘇詩詩出頭,甄禮被趕出勝棋樓,丟盡臉面。賈環得罪甄家,在他看來是一個報仇的機會。

  甄禮自嘲的笑了笑,反問道:「不算了還怎麼樣?」

  鄭元鑒頓時有些失望。

  甄禮吐出一口氣,道:「鄭員外,你別擔心。蘇詩詩進前四是穩的。但是花魁,她就別想了。賈環也不要想。你明天的花籃給紫南的多送一點。陳家那邊我去溝通。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心中發狠,別讓賈環那小子落在他手裡!

  鄭元鑒心裡稍微舒暢了一點,點頭道:「好。我明天丟個幾萬兩銀子下去。保證紫南姑娘拿下頭名。」

  鄭鹽商語氣輕鬆,幾萬兩銀子如果能讓他出口惡氣,看看仇人吃癟,他還是很樂意砸出去的。

  …

  …

  第二天清晨,天濛濛亮。秦淮河上的畫舫開始漸漸的返程。又是一夜春好色。而今天還要繼續參加花魁大賽最後一場比賽的名妓們早起梳洗,準備著。

  雖然名次大體上有些眉目,但是能爭取還是要爭取,況且名次高低涉及到利益、各樓館的臉面。

  街肆裡的早點鋪子中,熱氣騰騰。幾輛馬車從珠市、舊院的青樓出來,拐過街口。手藝人在朝陽中走街串巷開始吆喝。金陵這座巨城緩緩的恢復活力。

  和安街賈環家中,賈環頂著黑眼圈,在客廳裡和晴雯、如意一起吃過早飯,換了衣服準備出門。今天黛玉、裴姨娘等人都不再前往勝棋樓。

  賈環只能帶兩個人進入大廳之中。而坐在勝棋樓外的觀眾席上看熱鬧,對女子而言體驗並不是很好。人聲嘈雜。黛玉一個人自是不好跟著賈環獨自出門。

  賈環和蘇詩詩在後院裡的客廳中碰頭。姑娘、丫鬟們都在廳中說著話。黛玉她們是住在東廂房,蘇詩詩住在西廂房中。

  黛玉清聲道:「預祝蘇姑娘今天奪魁,夢想成真。」昨天晚上賈環出門之前已經告知他今天會支持蘇詩詩奪魁。

  蘇詩詩連忙還禮,道:「多謝林姑娘吉言。」

  賈環就笑一笑,自信的道:「好了。我們走吧!」

  此時,賈環還不知道甄禮的佈置。相比於汪家準備的兩萬兩銀子,和鄭家比起來,是不夠看的。

  …

  …

  賈環帶著長隨錢槐、胡小四和蘇詩詩、丹兒、李媽媽一起坐船前往勝棋樓。

  約上午九點許,莫愁湖中景色迷人,湖水如鏡。

  賈環一行五人穿過外圍聚攏的約有五六百人的人群,步入勝棋樓。勝棋樓中依舊是清涼如許。冰塊這樣的消暑之物對花魁大賽的舉辦方來說並不算什麼。

  賈環來的時間並不算太晚,和中散先生等名士見禮、打過招呼後,賈環坐到士子席位中。又與左右的士子、名妓們聊了幾句。和蕭幼安對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千薇今天自是繼續坐到賈環身邊為他執壺斟酒,這時回身看看蕭幼安,明眸一轉,嘴角掠過一抹瞭然的微笑。她大約能猜到賈環的打算。

  她正要說話時,一名貌美的女子走過來,微微躬身行禮,「賈公子,我家老爺讓我來傳一張字條。」

  「哦?」賈環微微有些好奇,接過字條,在手中展開。林前薇很自然的湊在賈環身邊看著紙條的內容:賈小友可否給我一個薄面,紫南姑娘才藝無雙。我甚看好。落款是賈雨村。

  林千薇挑挑眉頭,抬頭看著賈環的臉。賈太守竟然派人提前來給賈環打招呼。這可是和賈環意欲推蘇詩詩拿下花魁頭名的想法不一樣吧?這可就為難了。

  賈環抿了抿嘴,看向遠處的賈雨村。賈雨村微笑著點一點頭。賈環提筆在紙條上寫了回覆,遞給侍女。

  等侍女遠去,林千薇訝然的輕聲道:「喂,你不怕得罪賈太守嗎?」語氣有些擔心。賈環寫的是:恕難從命。

  幽香撲鼻。看著二十公分的距離的明麗的美人容顏,賈環感覺到心臟不爭氣的跳了跳。估計他現在伸手摟著林前薇的細腰都不會有問題。強忍著挪開視線,偏頭在她耳邊小聲道:「你說錯了。是他要擔心是否得罪我?」

  賈雨村是賈家的門生。而且,他今天要得罪的陳家,等級可比賈雨村高的多。

  「嗯。」突如其來的親暱距離,林千薇嬌羞低下優美、精緻的頭顱。

  呼吸落在林千薇健康膚色的頸脖上,賈環能看到她的肌膚、脖子、耳根正在變得緋紅。美麗無端。

  就在賈環和林千薇說話時,中散先生宣佈今天的花魁大賽的才藝表演開始。


bpd 發表於 2017-10-5 22:43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江南花魁(七)

  賈環和林千薇說話間的曖-昧只持續了片刻,隨著距離的拉開,就恢復正常。

  勝棋樓一樓大廳之中坐著近百人,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很容易被旁人關注到。更何況賈環、林千薇這樣的「名人」。

  場合不對。

  話題很快就轉到第一個出場的名妓身上。這位女子表演的是古箏曲目,高山流水。

  一曲彈完。評委會給了6分。觀眾席上的富商總計送了五個花籃。

  賈環的心思也轉到大賽上。

  剛才賈雨村的紙條讓他心中有些警惕。他既然都打算得罪陳家,肯定不會賣賈雨村的面子。這涉及到一系列的東西。只是,賈雨村的舉動,豈不是正好代表著某些人私下裡的運作?

  今天的大賽恐怕不會一帆風順啊!

  林千薇今天畫著淡妝,穿著一襲天藍色的長裙,很好的承托著她高挑、修長的身姿。模特一般的身材,玲瓏有致。明麗的容顏,氣質高貴。構成一幅絕美的美人圖。

  此時,她坐在賈環身邊,看著第二個出場的劉如煙,微蹙娥眉,輕聲道:「這不對。往年的出場順序都是按照第一天的排名來的。聽蘭昨天是第八名,怎麼在第二個出場?不對勁…」

  賈環給林千薇一說,頓時有點明白過來。肯定有人在排序上做了手腳。手指輕輕的一點案几桌面,「林姑娘,你幫我把酒菜都挪到你那邊去,我要作畫。」

  賈環將隨身帶著筆袋拿出來,拿出白紙和炭筆,鋪在案几上。

  中散先生要求他今天寫出十首精品美人詞,他哪裡寫的出來?這是他的替代方案。他的炭筆肖像畫已經頗有功底。

  …

  …

  比賽繼續。士子、名妓的席位中,韓謹、羅子車、童正言三人都在欣賞著歌舞。

  大頭秀才童正言昨天給賈環打臉一次,再加上他心裡對賈環一直不怎麼服氣。這會見江南士子的夢中情人林千薇乖巧的給賈環整理案几,頗為不爽的「哼」了一聲,對同伴道:「那屁孩似乎是要作畫。嘿,我估計他是寫不出來詩詞無法交差。」

  嘴角下有顆黑痣,長相清奇的羅子車哂笑一聲,道:「正言,你別老關注那些沒用的東西。今天的關注焦點是蘇詩詩能否奪魁。」

  童正言嘿的笑了一聲。子車就知道仰慕蘇美人。

  韓謹沉穩的坐在案几正中,笑著搖頭。心中有些奇怪,子玉什麼時候會作畫?

  至於蘇詩詩是否會能奪魁,這是不需要思考的問題。他從蘇州來金陵,幫陳家宣揚甄家虧空的緣故,其中甄家和陳家的交換條件之一就是紫南姑娘奪魁。

  這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關係。他並不看好賈環。雖然昨天蘇詩詩拿了頭名,形勢大好。甚至外圍的賭博盤口都調整為她奪魁的賠率最高,但這只是一種混淆視線的做法而已。

  …

  …

  賈雨村作為正三品的金陵知府,正堂官,一府之尊。權勢、能調用的資源甚至都可以比擬侍郎。他這個知府當前來可比順天府府尹有滋味得多。

  但此刻,他心情有點不好,有點憤怒。

  昨天晚上陳家的大少爺拿著陳尚書的名帖來拜訪他,希望他關照下紫南姑娘。這種事,他自是會給吏部尚書陳高郎面子。在比賽開始前,他給賈環傳了話,希望賈環賣他一個面子、人情,不要去爭第一。

  但他的好意卻給賈環拒絕了。很明顯,賈環和蘇詩詩爭不到第一的!有他這個台階,賈環不是更好給方方面面交代?

  其實,這不能怪賈雨村誤判賈環的想法。

  賈雨村之前曾經寫信給王子騰,故意誇獎賈環。用意是防範賈環寫信回京城在王子騰面前告他的黑狀。畢竟,外甥給舅舅寫信是很平常,正常的事情。

  然而,賈雨村並沒有等待預料中「坑」賈環一把的消息。他以為賈環沒有給京城中寫信。所以,他雖然很不喜歡賈環,但還是寫了一張紙條,和賈環「互動」,緩和下彼此的關係。作為一名官僚,不以自身的喜好來處事,這是基本功。論起來,他算是賈府的門生。昨天他就給賈環捧的蘇詩詩投了贊成票?

  賈雨村不知道的是,賈環並非沒有給京城寫信。而是他寫給了賈政。以政老爹的性情,接了庶子的來信「抱怨」賈雨村天性涼薄、忘恩負義。他即便再重視賈環的意見,也不可能把這種話學給內兄王子騰聽!那不是長舌婦麼?

  賈雨村眼中射出兩道凌厲的目光。既然賈環不接受他的「好意」,那今天他是不會給面子的。

  …

  …

  樂器聲裊裊,餘音不絕。

  大廳之中,中散先生,陳高郎,陳子真,鄧鴻、衛弘、甄應嘉、李良吉、丁昂,蕭幼安、朱華藏等人欣賞著歌舞、曲藝、樂器。時間飛快的走過。

  明面上奪魁的大熱門之一,實際上今年只是陪跑的袁靜香在第七個出場。她表演的是昆劇裡著名曲目,明朝湯顯祖的不朽名篇,《牡丹亭》中的一段。唱腔極其的出色,約一盞茶功夫的表演,引得滿堂喝彩。

  國朝的戲劇曲目,以蘇州昆山地區興起的昆曲流傳的最廣、最具代表性、最具觀賞性。所以,賈家修建大觀園會不遠千里,到蘇州去買唱戲的女孩子。所以,在座的高官、文士都能欣賞到昆曲之美。

  投票結果很快就出來,10票。觀眾席上的揚州大鹽商鄭元鑒豪擲一萬兩白銀給袁靜香姑娘捧場。送了十個花籃。再加上甄家明面上的捧場,總計收到十五個花籃。

  這個成績單相當的漂亮,暫時位列第一。

  搭著遮陽棚裡的觀眾席中,揚州來的幾名鹽商聚集在一個彩棚之中。冰塊消暑,冰鎮綠豆湯,冰鎮西瓜、葡萄,這些享受在彩棚裡自是不缺的。

  鄭元鑒微微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隔壁桌子處的汪鶴亭,「汪員外,你我同為鹽商總商,你這次打算買多少花籃?聽說你支持京城來的蘇詩詩姑娘?」

  汪鶴亭今年五十多歲,身寬體胖,穿著做工精細的錦袍,額頭上冒著幾顆虛汗,這是胖子在夏天的共同反應,笑呵呵的道:「不多,心意到了就行。我打算買20個。」

  20個,就是兩萬兩銀子。大鹽商們鬥富,都是相當凶殘的存在。

  汪鶴亭長的人畜無害,做事、性格都很有套。

  彩棚裡坐著的小鹽商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鄭元鑒呵呵一笑,「汪員外豪爽啊!」說完,就不再說話。彷彿沒有不在意被汪鶴亭比下去。

  汪鶴亭的大兒子,坐在一旁的汪幼鴻很有點奇怪。

  …

  …

  大廳之中,賈環微微皺眉。這個成績太好了。投棄權票的是鄭國公鄧鴻、賈雨村。

  這意味著什麼?往深裡一想,賈環都覺得頭有點大。

  這時,林千薇驕傲的說道:「沒我唱的好。」

  賈環苦笑一聲,道:「看你驕傲的。得,知道你是大青衣!我現在可是遇到麻煩咯。」

  林千薇掩嘴低聲嬌笑。突然的有點想握一握他的手。其實,在她看來,蘇詩詩拿不到第一也沒什麼的。不用強求。畢竟,這裡是金陵,不是京城啊!

  說話間,蘇詩詩穿著白色的彩衣進場。伴舞的是曉夢閣的幾名名妓。以蘇詩詩的容貌、氣質,根本不用怕被配角的光彩比下去。所以,盡可用曉夢閣的名妓伴舞。

  舞曲響。美人動。

  蘇詩詩跳的是「貴妃醉酒」的舞蹈。舞動時,長袖飄飛,身姿曼妙。白衣翩遷,若仙鶴起舞。不得不說,看她跳舞,確實是一種美的享受。水平高一點的,可以欣賞舞蹈表達的情感,優美。水平低一點的看美女在舞動就好。

  「好!」

  一曲舞畢,滿堂喝彩。接著,就是投票。

  賈環手指輕輕的敲著案几,等待著結果。

  一直很欣賞蘇詩詩的中散先生率先表態,「好舞。杜工部曾言,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詩詩姑娘的舞蹈是同等水準,另有一種風格、韻味。」

  1票。

  名士方陣、席位裡在12票的評委會中有5票。全部贊成。這是意料之中的。那下6票。

  陳高郎瞇著眼睛笑一笑,「我更喜歡昆劇一點。」

  賈環眉頭挑了挑,正在敲擊的手指頓了一下。丟掉了一票。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為自己,為蘇詩詩爭花魁第一名,功夫在場外盤上。陳高郎這個層次的人物,他自然不可能影響的到。要能影響到,就可以內定蘇詩詩了。所以,才藝表演還是要看蘇詩詩自己。在這裡丟了一分。

  鄭國公鄧鴻呵呵一笑,他看起來儒雅,但身上帶著明顯武將的作風,指著蘇詩詩道:「你比袁靜香姑娘要漂亮。」

  哦--!賈環心跳舒緩了一些。這一票,拿的有點出乎意料啊。

  場中的蘇詩詩跳完舞蹈之後,正在喘氣,聞言俏臉微紅。一半是演技,一半是羞惱。鄭國公看她的目光,很具有侵略性。偏偏她現在穿的舞衣。腿臀、腰、胸都很貼身。

  戶部尚書衛弘笑呵呵的投了一票。

  賈雨村微微一笑,道:「舞蹈雖然好,還有可以繼續努力的地方。」賈環不給他面子,他需要給賈環面子嗎?

  場中的氣氛陡然一緊。高官席位的4票都已經作出決定。蘇詩詩失了2分。也就是說,她最多只能拿到10分了。

  賈環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是他不給賈雨村面子,而是他必須要拒絕賈雨村的要求。他今天本來就是奔著花魁大賽第一名來的。如何同意其要求?

  接下來是權貴席位上的甄應嘉、士子中的代表李良吉沒有投票。她還有希望嗎?甄總裁很有可能反對票。因為,曲藝的評判標準並像詩詞不嚴格。

  昨天賈環的傳世名作寫出來,只要不想被人嘲笑不懂詩詞,或者被視為明顯的唱反調,都得投贊成票。但今天就不同了,蘇詩詩的舞蹈雖然好,但是和昆劇比一下,這怎麼比?

  不是說不贊同,就是反對賈環,對賈家不滿什麼的。這裡就很有說道。

  蘇詩詩低下頭。她有點難受,想哭。


bpd 發表於 2017-10-5 22:51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是第一名

  形勢變得很明顯了。

  甄應嘉笑一笑,道:「詩詩姑娘的舞蹈雖然好,但是我更欣賞彰顯我皇周繁盛的舞蹈。」

  大廳中響起一陣輕笑聲。這是符合甄應嘉身份的話。在金陵的權利場中,誰不知道這位是皇家密探呢?不過,此時甄家因虧空的事情被朝廷盯著。甄總裁可以做出附和皇家的姿態,他們卻不好誇他。

  意料之中的選擇!昨天甄總裁的長子甄禮被當眾「羞辱」,趕出去,今天要是還會投票就奇怪了。說到底,今天這場比賽在評分上評委們的主觀性很大。這也符合「暗箱操作」的原則。

  蘇詩詩螓首低垂,曼妙的身姿嬌柔的輕顫著。知道她這幾天的努力全是白費功夫。剛才全力的表演,更是沒有得到應有的認可。她的舞蹈,京城權貴都交口稱讚,為何無法征服金陵的權貴們?

  江南才子李良吉對所有的名妓都是投的贊成票。這一場權力與利益交織的角逐遊戲,他一個士子犯不上參與。

  蘇詩詩拿下9分。比剛才倒數第三個出場的袁靜香還要少一分。明顯是已經輸了,後面有一個奪魁的大熱門紫南姑娘。

  這時,勝棋樓外的觀眾席上響起一陣驚呼聲。

  「啊…」

  「汪員外豪氣。」

  「大手筆啊!」

  一會兒,就有侍女進來傳遞消息,觀眾席上的揚州大鹽商汪鶴亭一擲千金,贈予蘇詩詩姑娘30個花籃,折合3萬兩白銀。比暫列第一的袁靜香多出了一萬五千兩。

  花魁大賽中,關於觀眾席上的贊助銀兩如何計分,沒有一個詳細的標準。最終是有主持花魁大賽的方宗師裁決。今年就是由中散先生來定。

  沒有評委會認為自己的投票權可以用銀子衡量。只是大致上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標準。大約一萬兩兌一分。

  蘇詩詩的贊助銀兩超過袁靜香1.5萬兩白銀。在成績上超過了袁靜香。

  這個結果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大廳中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竟然有富商為蘇詩詩投入三萬兩白銀,看情況還是昨天她的第一名拿的好哇!

  蘇詩詩的心情好受了一些。這時最終的成績出來,行禮致意之後,退出一樓大廳之中。等待最終的名次定下來。後面還有一位紫南姑娘沒有表演。

  中散先生微微點頭。他還是很欣賞蘇詩詩的。但是他在評委會中做不到像好友方望那樣一言九鼎。畢竟,好友有著南京禮部尚書的官身,而他只是有讀書人的功名而已。今天的出場順序變更,是他受到了很大的壓力。否則,今天應該是蘇詩詩最後一個出場。

  賈雨村有些驚奇,看了看遠處的賈環一眼。

  心中暗自調高警惕。他沒有料到賈環有調動三萬兩白銀的能力。出身於勳貴,又有讀書人的功名,還有銀子,這樣的人做事很有力量的。

  賈環平靜的喝著甜軟的酒水,眼神內斂,心中沉思、推敲著。現在的好局面只是暫時的。

  …

  …

  場外的彩棚之中,汪鶴亭胖臉上帶著笑容,一臉淡然的喝著茶。旁邊的徽州籍鹽商們正在吹捧汪鶴亭出手闊綽。當然,是壓過了晉商大賈鄭元鑒,有些話是說給他們聽的。

  汪幼鴻心裡泛著嘀咕。汪家原本可以預計出兩萬兩銀子,沒想到要三萬兩銀子才能佔下優勢。也虧的父親當機立斷。但接下來形勢可能不大妙啊!

  鄭元鑒冷冷的瞥了一眼隔壁桌子上嘰裡呱啦的七八名鹽商。等著瞧吧!

  …

  …

  大廳右側下首的席位之中,羅子車哈哈一笑,高興的道:「到底還是有明眼人肯投入銀子啊。蘇姑娘就算拿下第二名,這三萬兩銀子估計也賺的回來。」

  蘇詩詩暫列第一,但羅子車不會認為最後出場的紫南姑娘的成績會低於她。早就定好的。

  童正言晃著碩大的頭顱,譏笑道:「子車兄,你別忘了你去揚州時,還給汪家陰了一把。」

  羅子車無語的翻個白眼。

  韓謹笑一笑,聽著同伴鬥嘴。這時耳邊突然聽到一句話,「幼安兄這是去哪裡?」扭頭一看,是右手側的揚州士子中蕭幼安正其身離席。順著後面的通道往側門方向走。問話的是朱華藏。

  蕭幼安三十多歲,相貌很普通,但是氣質很儒雅,穿著藍袍,回道:「在下內急更衣。」

  …

  …

  蘇詩詩退下去後,大廳正中的場地空出來。在經歷一個小的「波折」之後,今天最後一名名妓紫南進入大廳中。另有數名女子伴舞。隨著「鏗鏘」的琵琶聲奏響,花魁大賽最後一個節目開始了。

  跳的也是舞蹈。曲目名是國朝才子、名臣林季同依據唐朝舞樂編寫的《上皇極殿中舞》。這是一曲宮廷舞蹈,歌頌皇帝聖明、大臣賢良、盛世太平。這種大型舞蹈,又共分為九段曲目。紫南此時跳的就是其中流傳最廣的一段《玉女謫仙》。

  一曲跳完,滿堂的喝彩之聲響起。

  賈環有點呲牙,輕輕的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紫南姑娘二八年華,身量中等,精巧靚麗。她昨天唱的就是一首李白的《關山月》。很難想像這位江南佳麗會唱起大氣磅礡的戰爭詩詞。

  再加上今天這個大氣磅礡的宮廷舞蹈,很容易讓人對她產生極其深刻的印象。

  話說這些名妓果然都是很有兩把刷子,絕非浪得虛名。比如:袁靜香明顯走的是「技術路線」在青樓立身,而她的昆曲竟然唱的那麼好。

  紫南跳完之後,身邊伴舞的女子都退出去,她獨自站在廳中,等待著打分和結果。

  大廳上首,居中而坐的主持花魁大賽的中散先生微微一笑,讚賞道:「好舞蹈。」他這樣的名士,很難說一些違背良心的話。是好就是好。不可能故意貶低。

  一票。五票。名士圈中六票全部拿到。

  陳高郎笑道:「太上皇時,老夫曾在皇極殿中有幸觀賞過宮中的樂師演奏全部的《上皇極殿中舞》,氣勢恢宏,盡顯我皇周國泰民安的氣象。創作此曲的林三元才高八斗,國朝定鼎以來無人可及!紫南姑娘還要勤加練習啊。」

  陳高郎投了棄權票。

  大廳中微微有些議論聲。明眼人自是看得出來,這是出於避嫌的考慮。畢竟,紫南的領先優勢太大了。

  有些人將目光投向賈環。陳尚書話裡有話啊。單論才華的話,賈子玉和世祖朝的大才子林季同相比,似乎還是差點份量。林三元是公認的能與明朝三大才子:解縉、楊慎、徐渭相提並論的人物。

  賈環平靜的坐著。

  接下來,紫南拿下了所有的票數。總計11票。高出蘇詩詩兩票。這時,外面觀眾席上的花籃數目統計出來。總計42個。其中,揚州鹽商鄭元鑒砸下了3萬5千兩白銀。超過前面揚州鹽商汪鶴亭砸下的3萬兩。

  至此,整個花魁大賽的名次就是一目了然。前四名分別是紫南、蘇詩詩、袁靜香、冰婉。

  大廳中安靜下來,就等著中散先生宣佈結果了。

  …

  …

  觀眾席的彩棚之中,鄭元鑒微笑著看了一眼汪鶴亭等徽商,淡淡的道:「如何?」

  那股子驕傲的意味自然的流露出來。

  汪鶴亭笑笑,沒說話。他輸了一陣,但是投入三萬兩銀子,即便蘇詩詩是第二名也是可以撈回成本的。

  身旁的長子汪幼鴻有點氣憤。這不是汪家的財力比不過鄭家吧?卻是給鄭家搶了頭彩。何其的讓人不爽。

  坐在另外一邊桌子上,保持著中立的馬均泰苦笑著搖頭。

  這不是實力的問題,而是出場順序的問題。按照往年的慣例,蘇詩詩要排在最後一個出場的。但她卻是排在倒數第二個出場。這就吃虧了。而且,誰又想到鄭家會支持紫南呢?

  幾萬兩銀子砸下去,絕非鬥氣那麼簡單,裡面肯定有利益交換。就是不知道依靠著甄家的鄭元鑒什麼時候和陳家搭上線了呢?

  再者,他其實有點擔心揚州鹽商如此露富、高調,會給金陵的高官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

  …

  大廳之中,中散先生正要宣佈排名時,賈環忽而起身道:「中散先生,學生的十首精品美人詞難有所得,願為十位美人畫像作為替代。」

  「哈哈…!」

  「輸不起啊!」

  「徒勞的掙扎。」

  昨天,賈環寫出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把蘇詩詩捧到的第一名,有佩服的,自然也有人不滿。不僅僅是賈環攪亂了秩序,也有他大出風頭的緣故。此時,大廳之中便充滿了譏諷的聲音。

  中散先生頗有點無奈,又有點不滿。賈環這是耍脾氣,撂挑子。但是現在這麼個情況,他確實也不好強壓。蘇詩詩沒拿第一,難道還不許人不滿不成?

  名士圈中幾名老者都是笑著搖頭。這少年真是性情中人啊!

  陳子真揚聲嘲諷道:「賈小友,這就是你不對了!既然是比賽,就會有輸贏。都像你這樣輸了之後發洩不滿,這花魁大賽還組織的必要嗎?」

  賈環要爭奪花魁大賽的頭名,這侵犯了陳家的利益,他當然不會再像蘇州太湖上遇到賈環時的「和善」態度。

  賈環噓著眼睛,翻了下眼皮子,「只是換一種替代方案而已。在下現在確實沒有心情寫詩詞。我已經畫了幾張,請中散先生過目。」

  說話間,十名參賽的名妓已經全部從後面匯聚到勝棋樓一樓的大廳之中。觀眾席上早就是一片沸騰、議論。因為正是的比賽已經結束,就剩下宣佈名次而已。

  但是,誰又曾料到昨天大出風頭的賈環撂挑子、發洩不滿呢?觀眾席上的數百名觀眾都在關注著大廳中的動向。

  侍女將賈環畫好的炭筆畫呈過去給中散先生。

  林千薇臉上帶著微笑。因為,她知道賈環的畫肯定會讓中散先生大吃一驚。

  此時,如果我們將視線放的更遠一些。畫面之中,藉故溜出會場的蕭幼安正帶著國子監中的三十幾名監生從莫愁湖外而來。

  再遠一些,秦淮河上,一艘小船疾馳而來。船頭穿著一名七品御史,身邊跟著四名雄壯的男子。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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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爭奪花魁

  「想不到,想不到啊!子玉竟然還有這般畫技。惟肖惟妙!」

  中散先生將手中的素描畫遞給身邊的朋友,揚聲稱讚。幾名老者看了一眼之後都是一臉的讚賞。

  中散先生看著賈環,伸手虛點了一下,笑著搖搖頭。這小子!

  他本身就是大畫家。這幾張素描畫雖然沒有「吳帶當風」的神韻,卻將幾名美人的容貌如實的畫下來。一筆一筆,十分肖似。這是一種新的繪畫風格。

  中散先生的一番話頓時勾起大廳中近百人的好奇之心。但賈環只畫了三張。分別是蘇詩詩、劉如煙、袁靜香的三幅畫。傳播速度有限。時不時的有驚嘆聲響起。

  十名站在大廳正中的名妓們都是驚訝的瞟向個人手中的紙張。她們也很好奇,她們到底被畫的醜了,還是畫的美了?竟然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劉如煙悄悄的問蘇詩詩,她和蘇詩詩是好友,「呃,詩詩,你家的賈先生又搞什麼名堂?」

  現在名次已經出來了。第二名。每個人心中都有數。蘇詩詩有些失望,但心情終歸是平靜下來,準備接受結果。不接受又如何?而見到賈環在用他的方式發洩不滿,心裡微微有些感動。

  賈先生推她成為第一名的花魁,有他的思量。但是,她在逆境、失望之中、夢想破碎、努力得不到認可之時,還是很感激為她說話的賈先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劉如煙的話帶著打趣:你家的賈先生。她雖說被甄禮給牽連到了,在這次大賽中排名很低。但是實力、容貌都在,以後的日子並不會難過,心情還是不錯的。有心情打趣蘇詩詩。

  蘇詩詩清麗的容顏上露出一抹緋紅色,嬌聲嗔道:「我哪裡知道?」

  劉如煙掩嘴嬌笑,輕輕的推了蘇詩詩的腰肢一下。這妮子都住到人家家裡了。他想要怎麼樣,你拒絕的了?真當十一二歲的年紀就是「無害」的呀?

  兩人說話時,時間悄然的流走。

  等廳中的眾人看過一圈後,說賈環「無理取鬧」的氛圍就沒了。在座的都不是蠢人,會看不出來這些畫的價值嗎?

  眾所周知,中國的古畫,畫人物,重在神韻、意境,容貌次之。所以,畫出來的人物經常是會走形的。而素描畫,開啟的是寫實的風格,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長的什麼樣,畫在紙上就是什麼樣。

  在一個沒有照相機能夠留下人們當時影像的時代,在一個普遍敬重先人、祭拜祖先的社會氛圍中,這種風格的畫意味著什麼?不問可知!

  這是能將人們的年齡、容貌、記憶保留下來的技術。沒有人會認為這比一首精品美人詞差。詞作傳世,美人傳名。畫作傳世,美人一樣會傳名。當時明月在,桃花笑春風。

  等廳中三張畫作重新回到中散先生手中時,不少人看賈環的目光就變得熾烈。

  鄭國公鄧鴻開口道:「老夫托大叫你一聲賈賢侄,這三張畫可否送一張給我?」

  人群中頓時響起幾聲輕笑。顯然,鄭國公是想要蘇詩詩的畫像。他剛才很欣賞蘇詩詩。

  賈環微微沉吟著。即便蘇詩詩是名妓。但將她的畫像送給一名男子,這肯定是不妥的。賈環的目光看向蘇詩詩,斟酌著用詞。

  他並不怕為一點小事得罪鄭國公。勳貴的圈子中,對這兩年的賈家來說,並不需要顧及太多的人。家裡的皇妃不是擺設。而這點小事,鄭國公也不可能和他翻臉。

  他不怕,不代表蘇詩詩不怕。他並不想將壓力轉到蘇詩詩身上去。

  此時,廳正中的十名名妓都已經看過賈環畫的三張畫。

  蘇詩詩冰雪聰明,見賈環的眼光看過來,忙屈身行禮,嬌聲道:「詩詩想求賈先生將畫像贈予詩詩,作為詩詩到金陵這一年來的記憶。」賈環畫的是全身像,蘇詩詩那張恰好是她剛才跳舞時的畫面。很美。

  賈環笑道:「這個要求自然要滿足詩詩姑娘。」說著,瀟灑的對鄭國公,「美女優先。我將剩下的兩張畫都贈予鄭伯伯吧。」

  廳中和鄧鴻相熟的幾人都笑起來。這話說的漂亮。才子與佳人嘛!自然以佳人的要求為先。

  鄭國公鄧鴻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笑一笑,「也好。」將這一幕揭過去。

  賈環點點頭,對中散先生道:「趁著十位美女都在,學生願意現在畫一幅十美圖,作為此次花魁大賽的記錄。請先生允許。」

  中散先生心裡微微一動,笑呵呵的道:「我要是不許,在座的諸位恐怕都不同意啊。」環顧四周,眾人都報以微笑。確實如此。

  士子席位中,童正言不爽的道:「這屁孩真不痛快,需要問蘇詩詩的意見嗎?直接拒絕不就是了。」這是他們東林黨的范兒:藐視權貴。再斜著眼睛看正在鋪開紙張、炭筆的賈環,他身旁的林千薇細心的幫賈環將案几擦乾。不滿的冷哼一聲,「做事磨磨唧唧的。我還要吃午飯呢。」

  羅子車正要說話,韓謹突然出聲,語氣肯定的道:「他在拖延時間!」

  童正言和羅子車兩人頓時愣住。

  …

  …

  賈環拿出畫技,震懾全場。像剛剛出聲譏諷賈環的陳子真都閉上嘴,不再說他「輸不起」。當然,賈環不滿的態度還是表達出來。

  而現在賈環作畫,很多人都在好奇的看,有種見證一副名畫即將誕生的使命感。

  但是,還有一部分人注意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中散先生到現在還沒有宣佈花魁第一名和前四名的名次。要看作畫,也不急著一會吧?

  像韓秀才這樣腦筋轉的快的人已經明白過來:賈環在拖延時間!

  但是,拖延時間有什麼用呢?難道板上釘釘的花魁名次還會有變化不成?

  …

  …

  此時,蕭幼安已經帶著國子監中三十幾名監生進入勝棋樓周圍的觀眾席彩棚中,個個手中拿著一疊一份份四開的紙張,紙上還帶著墨跡。見人就發一份,嘴裡說道:「國子監創辦的金陵簡報,今日首次發行,免費派送。」

  古代的識字率不高,這是一個普遍的常識。即便金陵這樣的名城,江南的文化、政治中心。城中識字的人,在兩百萬人口的比例中也不算高。

  而此刻,如果說在莫愁湖外圍趕集市、湊熱鬧的市民,文化普及程度不是高。那麼,勝棋樓外觀眾席上的三百多人,各家青樓的名妓,來往的隨從、管家識字就很普遍了。

  蕭幼安帶著監生免費派發報紙,還有揚州鹽商汪家帶著徽商跟著做呼應,報紙上的內容很快就在觀眾席中傳揚開來。

  這份名為《金陵簡報》的四開小報上題頭就是一個顯眼的大標題:點評金陵花魁大賽諸名妓之優劣,獨家內幕消息大派送。

  這種語言風格,熟悉賈環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手筆。

  …

  …

  片刻後,坐在勝棋樓一樓大廳中,等待、觀看賈環作畫的高官、權貴、名士、士子都接到自己隨從悄悄送進來的報紙。

  此時,距離賈環開始作畫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他才剛剛在畫卷上勾勒了一個開頭的架構。廳中等待的十名名妓們都盡量保持著笑容,想要將自己最美的一面留下來。憑藉這幅十美圖,她們的身價、名聲絕對會飆漲。

  就在這時,陳高郎突然出聲,「妖言惑眾。豈有此理!」

  自報紙傳進來之後,大廳之中安靜的氛圍就變得有些吵雜,到處都是低低的討論聲。這時,看完第一篇報道的吏部尚書陳高郎禁不住震怒,臉色陰沉,將報紙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坐在首位上的中散先生心中微微一笑,他手邊亦有一份《金陵簡報》。

  做官做到正二品這個級別,養氣功夫都是不錯的。但是,由不得陳高郎不動怒。

  報紙中以「某尚書家」這個稱呼稱呼陳家。先將奪魁的大熱門紫南姑娘狠狠的誇了一通,闡明她最近在秦淮河上紅透半邊天的原因,隨即筆鋒一轉,將複賽第一日奪得第一名的蘇詩詩和紫南做對比,字裡行間褒蘇貶紫。

  文中,末尾更是寫道:「紫南姑娘奪魁,最主要的原因是某尚書家力捧。有心的看官應該能發現某家的長公子與紫南姑娘過從甚密。而非她的實力超過蘇詩詩。只說容貌一項,就是大有不如。諸位看官要想瞭解花魁的風采,還是要去見一見蘇詩詩姑娘。不識京城蘇詩詩,閱遍青樓也枉然。」

  通篇文章讀下來,簡單的說,就是之前奪冠的大熱門如紫南、袁靜香背後都是有人捧的,不是水平超越蘇詩詩,涉及暗箱操作,不公平、公正。真正的江南花魁應該是蘇詩詩。

  給人當眾說搞暗箱操作,這是道德問題,陳尚書如何能忍?

  大廳之中,議論的聲音頓時大了起來。牽扯到其中的甄應嘉不滿的道:「國子監監生理該好好讀書,為何流連青樓?」頓時一片附和、指責之聲。

  衛弘看著報紙沉思,他已經感受到報紙中文字的力量。一個人就一張嘴,你說出去的話,外面觀眾席上的人會聽嗎?只怕外頭已經在質疑比賽的公正性吧?

  賈雨村沉吟著喝著酒,目光在正在聚精會神作畫的賈環身上打轉。要說,這件事和賈環沒關係,他是不信的。很多事情,不需要證據,只需要看法。

  中散先生此時並沒有叫停賈環作畫,也沒有快刀斬亂麻的宣佈名次,而是拿著酒杯喝酒。仍由情況發酵。

  隨著陳高郎、甄應嘉等人的表態,大廳中的氣氛漸漸的緊張起來。衛弘出言勸道:「謠言止於智者。諸位不必動怒。請賈大人派人去將發報紙的國子監攆走就是。」

  要說國朝的小報、大字報是繼承自明朝。大字報就是偷偷的貼在各級衙門外的八字牆上。八字牆外,天天有閒人、落魄的讀書人在那裡匯聚。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搞小報,就是像金陵簡報這樣,找個人流密集的地方,像發傳單一樣發。發完就閃。或者,在夜間裡,往城中的個個權貴們、學校的大門門縫裡投書。只要消息勁爆,保管就會立即傳開。

  賈雨村點點頭,當即叫了一名長隨過來,吩咐去外頭處理此事。金陵府衙有衙役、捕頭在外面維護秩序。

  捉拿監生這種事是不會的。「堵塞言路」的罪名,連皇帝都擔當不起。青史昭昭。更別說各級官員。讀書人是有說話的權力的。你只要不宣揚造反。罵皇帝、罵官員,那是家常便飯。當然,不要當面罵。那風險很大的。

  這次只是情況嚴重點。搞了個小報,來點評花魁,嚴重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文官排名第二的戶部尚書衛弘先定了性,謠言而已。沒到抓人拷打的程度。士林輿論不是說著玩的。

  …

  …

  「瑪德!」

  「我去!」

  「他大爺的!」

  「這屁孩!」

  士子席位中,東林黨三人組裡的羅子車和童正言兩人正交替的使用感嘆詞。誰能料到賈環玩出這麼一手來?他們和韓謹是好友,非常熟悉賈環報紙上的語言風格:白話文,要求一看就懂。

  很明顯,現在的局面就是,如果「評委會」按照既定的程序把紫南姑娘定為花魁,那就坐實了比賽不公平、不公正的「指責」。中散先生第一次主持花魁大賽,肯定要留口碑啊!不然明年是不是他來主持就要存疑。

  而且,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即便把紫南姑娘定為花魁,但是這東西是定下來就成了的嗎?還的看大家認不認可!如果比賽後的酒宴,人都往蘇詩詩哪裡跑,你說誰是江南的花魁?

  不識京城蘇詩詩,閱遍青樓也枉然。

  這口號喊的實在太狠。有錢人,哪怕是和蘇詩詩喝杯茶,見一面,都得去見她一趟。

  這手法,這套路,不服不行!賈環明顯是要製造一個沒有頭銜,但實際意義上的花魁!

  當然,將蘇詩詩定為花魁,肯定又牽扯到各方利益,還有賽程的規則,都比賽完了,難道還能推翻結果?那除了紫南,其他的名妓服氣嗎?

  韓謹沒有理會兩人的驚嘆,長長的嘆道:「又被上了一課啊!幸好,子玉沒有關注到我們做的事情。」

  他們從蘇州來,只要確保甄家虧空的原因在江南士林中傳播開就行。花魁大賽只是附帶欣賞。當然,前期紫南聲名鵲起,是韓謹暗中操盤。

  大廳中的局面,左看右看,中散先生現在是處在一個兩難的境地。但他還在笑瞇瞇的喝酒,與右手側的江南名士們談笑風生。

  氣氛有些微妙了!


bpd 發表於 2017-10-5 23:10
第三百四十八章 江南花魁(完)

  夏天上午十一點許的陽光照射在勝棋樓一樓大廳中,冒著冷氣的冰塊抵消了暑氣炎熱,日光澄澈,廳中一切細微的聲音、情緒、利益、思緒都映襯出來。

  居中而坐的中散先生、金陵文化圈中舉足輕重的名士們,金陵的高官、金陵府、縣的堂官們,權貴們,名士與名妓們。或是交頭接耳,或者是相互討論,或是低語。

  歷時十二天的花魁大賽,即將落下帷幕。所有參與者的盤算、好處,名妓們的辛苦、努力在此時都要做出了結、定論。然而,在宣佈結果之前,局勢又變的微妙、僵持。就像是一部大片到了即將高-潮、結尾時,畫面突然的定住。

  但,對於「觀看者」而言,於最後的「結局」心中都有自己清晰的判斷。

  賈環扭轉了局勢!他力推的蘇詩詩,即便拿不下花魁大賽的第一名的名分,以第二名的頭銜,一樣可以在隨後三天的交易會中起到花魁的作用、效應。不是花魁,實似花魁。

  現在所剩下的,只是等待中散先生宣佈一個結果,結束今年的花魁大賽。為此事畫上一個句號。當然,要想讓僵持著的各方都滿意,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賈環在作畫的間隙之際,偶爾會關注下大廳之中的反應。長達近三刻鐘的時間裡,他有一些時間來關注形勢。

  如他所料。

  手中的炭筆輕快的勾勒著一道道線條。舒展的在紙面上呈現著美人的儀態。

  不管結果如何,他已經完成他的目標:無冕的花魁,蘇詩詩。

  國子監的《金陵簡報》是他昨晚在國子監中帶著監生們挑燈夜戰搗鼓出來的東西。文章的數量、印刷量都不大。等同於傳單、小報。國子監改革的主導權已經由溫祭酒交到山長手中。國子監中本來就是在籌備印刷教輔書事宜。監生、印刷試卷的工匠都是現成的。所以賈環才能在一夜之間弄出一份小報來。

  林千薇坐在賈環身旁,看著白紙上陸續出現的美人,安靜的看著。情不自禁的靠著青衫少年有些近。

  …

  …

  也沒等多久,賈雨村派到外面的長隨回來稟報已經將監生們都驅趕出莫愁湖。為首的是揚州士子蕭幼安。

  吏部尚書陳高郎,鄭國公鄧鴻、賈雨村等人無不目光在賈環身上轉了一圈。陳子真憤憤不平的喝了一杯酒。

  中散先生結束和朋友間的話題,回過頭來,咳嗽一聲,出聲道:「既然都處理好了。而子玉的畫作看樣子還要一段時間,我們宣佈這次花魁大賽的結果吧。」

  大廳中的議論聲逐漸的消失,最終寂靜無聲。

  面向著賈環的十名花魁此時也都轉過身去,看向中散先生。

  中散先生朗聲道:「雍治十二年江南花魁大賽的前四名是:紫南、蘇詩詩、袁靜香、冰婉四人。紫南和蘇詩詩並列第一名。」

  話音剛落,整個大廳之中頓時如同沸水般炸開。在外面觀眾席上的三百多人亦是同樣的反應。但如果仔細區分的話,恐怕還是歡呼聲多一點。

  花魁大賽進行到尾聲,有兩個既定的事實繞不過去:按照花魁大賽既定程序的第一名是紫南;因國子監小報帶來的輿論爆發出的力量推動蘇詩詩成為人心所向的花魁頭名。

  而外面的觀眾除開利益相關的商家如鄭元鑒、陳家的人以外,基本都很樂意見到蘇詩詩奪魁。主要是報紙上先入為主的印象太強烈。而且蘇詩詩確實比紫南漂亮。

  但是,觀眾席上的反應是無法影響到大廳之中,金陵權力舞台上的博弈。

  陳家的長子陳子真態度激烈的出言反對道:「不行。中散先生,花魁舉辦七屆一來,從來沒有並列第一的先例。」並列第一,其實就是蘇詩詩第一。

  另有幾名權貴子弟、士子在附和,「中散先生,紫南姑娘按照比賽規矩得了的分數、花籃都超過蘇詩詩,怎麼可以並列第一?這如何能服眾?望先生不要受到幾份小報的影響。」

  這個局面中散先生自是早就料到。冷笑道:「那老夫暫緩三天再宣佈結果如何?」

  他其實欣賞蘇詩詩多一點。若是他有好友方望那樣的聲望、地位,早定下來蘇詩詩是第一。他被迫在今天比賽順序上作出妥協就是受到了壓力的結果。這令他內心中很不滿。

  而作為花魁大賽的主持人,他對賈環今天「搗亂」其實也有意見。他可不想擔一個「評判不公」的名聲。但事情既然已經搞出來,他也樂的引導,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他等了快半個時辰,就是等待現在的收割、反轉。這一屆的花魁大賽,不能成為他的名聲上的污點,反而應該成為亮點。

  陳子真等人激盪的情緒、洶湧的氣勢立即就消了三分。等三天後宣佈,蘇詩詩就已經坐實花魁頭名了。

  陳高郎用力的皺著眉頭。陳家需要靠花魁的頭名來切割數十萬兩銀子的商業交易。

  甄應嘉臉色極為不悅。中散先生昨天將他的長子甄禮給趕出去,今天又出么蛾子想要抬舉蘇詩詩。完全無視規矩。甄家與陳家的合作,雖說是陳家得利。但是甄家亦可分到一杯羹。現在恐怕就難了。

  鄭國公鄧鴻嘿嘿一笑。外圍的賭博盤口,是他和陳家聯手操盤的。甄家最近面臨著艱難的局面,漸漸的脫手。他下了重注賭紫南姑娘奪魁。並列第一,也是第一。他還是賺的。中散先生的方案他並不反對。心道:這老小子還是有兩把刷子,搞出個「並列第一」的方案。

  賈雨村事不關已的喝著酒,看熱鬧。心裡琢磨著:明年花魁大賽,這個國子監的小報,恐怕有能力分一杯羹了。據說賈環要到明年年底才回京城。準備雍治十四年的會試。

  戶部尚書衛弘微微笑著點頭。人老成精啊!這個妥協方案還是不錯的。畢竟名分給了,紫南要是爭不過蘇詩詩,那是陳家自己推出的人選問題。這花魁大賽的位置,中散先生怕是還能幹下去。

  士子中,李良吉、丁昂都是笑著搖頭。並列第一。不會以後出現四個並列第一吧?感覺花魁大賽的亂局已經出現。不復最早時的秩序。攪局者就是旁邊座位上正在描摹美人的賈環。

  他身邊此刻還坐著一個大美人,只要眼睛沒出問題的人都看得出林大家的愛慕之情。早就聽說林大家喜好詩文,以賈環的才學吸引到她倒算正常。只是,他們這些江南才子,心裡難以痛快啊!做人,怎麼能事業、情場兩得意呢?

  羅子車,童正言兩人還在感慨之中。韓謹輕輕的搖頭。文字之利,他再一次見到。只不過書院那次,文字是變化為規則,約束眾人。這一次,文字在傳播消息,改變很多人的看法。那麼,東林黨能從中學到什麼呢?這一次事了之後,他要和柳叔時談一談。

  和蕭幼安同為揚州名士的朱華藏內心中充滿了失落。很明顯,他的金主鄭家又失手了一局。令他感到一股遲暮之氣。而蕭幼安在金陵恐怕也是鼎鼎大名。他和蕭幼安之間的差距在拉大。唉…

  中散先生一句反問、威脅,頓時令質疑者感到壓力,這時,他站起來,手指著大廳正中的蘇詩詩和紫南,宣佈道:「此次花魁,汝二人共享之。」

  「謝先生!」蘇詩詩和紫南兩人盈盈下拜行禮,聲音清脆的說道。

  中散先生點頭,道:「子玉的畫作日後再畫。你們先退場休息吧!」

  十名名妓就此退出去。

  至於名妓們在後台如何慶祝,勾心鬥角,蘇詩詩的流淚感慨,劉如煙的打趣,在勝棋樓一樓的大廳之中,都不會關注。花魁大賽的結果就此定下來。

  外面彩棚中的三百多名「觀眾」們也開始散場。此時已經將近正午,正到飯點。今天的花魁大賽轉折,正是好談資,每個人都在說笑,議論。還有人揚著手中的《金陵簡報》,說著其中的內幕消息。

  陳高郎等人的臉色很有些不好看。

  按照花魁大賽的慣例,接下來是要舉辦酒宴,慶賀大賽完成。陳高郎冷著臉起身,拱手道:「老夫身體不適,就此告辭。」陳子真連忙上前攙扶老父。

  甄應嘉亦是不掩蓋自己的不滿,起身道:「在下亦有要事在身,酒宴就由諸位自己參加吧。」

  名士圈中不少人都有些擔心的看向中散先生,這可是花魁大賽的兩大「金主」。

  中散先生點點頭,正要說話時,外面守著的衙役奔跑著從五間開的正大門衝進來報信,「欽差高御史帶著朝廷的旨意來了。」

  正準備離去的陳高郎和甄應嘉等人都停下腳步。所有人都感到極其驚訝。

  連正在收拾案几上畫卷的賈環都感到奇怪。高御史奉命來金陵查甄家的虧空案,這個時候來幹什麼?在當前金陵滿城風傳甄家應接駕虧空的時候,天子會查甄家?這顯然不可能啊。但很明顯,高御史來者不善。

  高御史是欽差體制,見官大一級,勝棋樓中的官員們很迅速的排出隊伍。秩序如同送方宗師去京城時。陳高郎和鄧鴻兩人一文一武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一起出了勝棋樓往外迎接。


bpd 發表於 2017-10-5 23:18
第三百四十九章 動盪的前夕

  勝棋樓中微風吹動。黑壓壓的人群跪了一地。

  高御史站在上首宣佈朝廷傳遞來的旨意,「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接下來是一大段誇獎體仁院總裁甄應嘉有功勞的溢美之詞。出自翰林之手的文章,辭藻華麗。

  聽得跪伏在地上的一干官員、文人、士子都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擢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為廣-東布政司右布政使。欽此。」

  甄應嘉叩首起身接旨。

  這時,眾人紛紛站起來。

  高御史三十多歲的年紀,儀表堂堂,看起來精明強幹,此時笑的有點詭異,道:「恭喜甄大人高升。本官不日即將返回京城。甄大人好手段啊。」

  語氣中頗有不甘。又有些幸災樂禍。他在金陵查了這麼多天的案子最終竟然是以甄應嘉升官而告終,這實在有損他在官場上的聲望、口碑。御史就是靠名氣吃飯的。

  但甄應嘉這個官升的大有問題。古語云:預先取之,必先予之。今上英明神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流言驟起的事情原委,錦衣衛早就報上去。

  關於「好手段」這個話茬甄應嘉可不敢接,笑的有點苦澀,道:「已近中午,下官略備薄酒,請欽差大人賞臉。」他宦海多年,也懂的其中的門道。他這時被調離,絕非是天子寬宥他在江南織造任上虧空的信號。

  高御史譏笑一聲,「那就不必了。」又與陳高郎、鄧鴻等官員客氣幾句,盡到場面功夫,帶著護送他的錦衣衛校尉告辭離去。

  高御史離去後,勝棋樓中在短暫的安靜一會後,重新變得熱鬧起來。今天這一上午可以談論的話題實在太多。但是頗為詭異的是,沒有人上前給升官的甄應嘉道賀。

  從正三品的虛職體仁院總裁升任從二品的右布政使,這在官場中算是上升了一大步。但即便是不大熟悉官場套路的人因為高御史的態度,也能琢磨出點別的味道來。

  而像陳高郎、衛弘、賈雨村這種老官僚立即判斷的出來:甄家要完了!

  高御史來的兇猛,走的雲淡風輕。宣佈旨意後,寥寥幾句話就走了。但是,老官僚們都能明白,這道旨意對甄家意味著什麼?甄家的真實身份,在江南官場之中並不是秘密:皇家密探。

  甄家的老封君是太上皇的乳母。甄家的長女是太子妃。這是使得甄家坐穩江南第一世家的地位。但是,只有低調的密探,沒有擔任高官的密探。

  甄應嘉出任地方上的右布政使,意味著甄家正在進一步的失去天子的信任。而結合最近流傳的江南織造任上虧空數百萬兩白銀的傳言,失去天子信任的甄家能撐的過去嗎?

  現在清查各地的虧空、拖欠是朝廷當前的大事。甄家恐怕不會好過。

  官場上的套路,未必升官就是好事。有一種辦法叫做「調虎離山」。南疆距離金陵可夠遠的。等甄應嘉去廣-州城上任後,金陵要怎麼查還不是繼任者的一句話?

  當然,誰也沒有辦法說天子的不是。總不能升官你反倒還有話說。接下來的事情,等輿論平息下來後,要羅織罪名,還不是很容易的事?甄家有如此巨額的虧空,難道就沒有點別的違法事件?

  此時花魁大賽剛剛結束,要在勝棋樓中舉辦酒宴。甄應嘉心事重重的告辭離去。全然沒有剛才接到聖旨之前發洩不滿的精氣神。另一邊,陳高郎弓著身子帶著長隨、奴僕離去。但將長子陳子真留下來。

  「上菜吧。」

  中散先生主持花魁大賽,對賽後的慶祝酒宴早就安排,叫過管家吩咐下去。

  而此時,勝棋樓一樓大廳中還有些亂糟糟的。眾人三三兩兩的聚攏在一起說話。名士、高官、權貴、士子都按照各自的圈子聚攏在一起。花魁大賽首次出現並列第一、甄應嘉高升,這兩件事前後湊在一起,形成了很大的衝擊力。

  很多人都還有點懵。

  …

  …

  勝棋樓中的慶祝酒宴結束後,匯聚在此地的名士、高官、權貴、士子們紛紛離去。接下來的三天,將是花魁與商人來做最後的利益兌現與交換。

  勝棋樓中的一處靜室,中散先生疲倦的和二三好友閒談著今天的事情。

  「陳家似乎很有點不滿並列第一。唉…,就怕他家明年不支持。」一名名士有些擔憂的道。

  有強硬派道:「哼,名號都給了,紫南競爭不過蘇詩詩那能怪誰?說到底還是他陳家選的人不行。要是換成袁姑娘,八成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紫南紅的太快,沒有人望的積累。所以,賈子玉派發小報一挑唆,外頭的富商們只怕都會信他那一套。硬生生的將蘇詩詩抬上去。」

  中散先生靠在椅子上,擺擺手,道:「不用擔心,只要花魁大賽的名聲還在,陳家為了利益還是會參與這個遊戲的。至於,今天的小報的事情,不怪子玉。」又笑道:「派人去通知子玉一聲,別忙著與美人應酬,趕緊將十美圖畫出來。」

  靜室之中響起一陣輕鬆的哄笑聲。美人自是指的林千薇。而十美圖自是可以為這屆花魁大賽做一個最好的宣傳。

  名士們根本沒有關注到「小報」金陵簡報的作用、功效。然而,在未來,小報不小!

  …

  …

  鄭國公鄧鴻在馬車中欣賞著賈環畫下來的兩張美人畫,腦海中掠過蘇詩詩清麗的容顏,輕輕的搖頭。那少年確實討女人喜歡。會詩詞,又會畫畫。

  馬車外傳來街肆上的吆喝聲。

  金陵接下來的動盪,他是勳貴,可以置身事外。

  …

  …

  一葉輕舟之中,江南才子李良吉對好友丁昂感嘆道:「自此金陵多事矣!」

  毫無疑問,花魁大賽搞出了兩個並列第一名,他們這些士子只怕會捲入到其中,為名妓站台。

  丁昂笑一笑,「李兄,我更關心的是,賈子玉珠玉在前,我們還有什麼臉面在美人面前稱才子?」

  李良吉苦笑幾聲。

  …

  …

  戶部尚書衛弘回到家中,在下人們的問好聲中回到內院,坐在書房中沉思了許久。妻子送了一碗雞湯進來。

  「老爺,趁熱喝了吧!」

  衛弘搖搖頭,「我再想會事情。」

  他到金陵來擔任戶部尚書,本意只是過渡的。他還想往上升。而今天,他似乎看到了這種可能。金陵城中的關係網,他來了這麼久,基本也捋清楚。

  甄家和陳家未必沒有牽連啊!

  衛弘想了想,提筆寫了一封信給賈環,邀請他來家裡做客,說一說這個小報的運作模式。

  衛尚書內心裡的升官念頭悄然的上升。他還在像一個精明的獵手等待的機會。


bpd 發表於 2017-10-5 23:27
第三百五十章 絢爛後的歡欣

  雍治十二年五月十一日上午,發生在勝棋樓上的一幕幕,仿若絢爛的煙花升騰在金陵城的上空,若人注目、關心。消息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傳開。

  不管是並列第一名的花魁蘇詩詩和紫南,還是甄應嘉突然其來的升官,都足以將初次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們給衝擊的有點…懵。當天上午勝棋樓裡點點滴滴的故事流傳出來,在人們的腦海中拉出兩條線索。

  蘇詩詩從昨天的第一名被人故意排到提前出場,再到賈環展露精絕的畫技,為國子監監生們的小報內容發酵贏得時間,中散先生平衡各方,作出並列第一的決定。

  京城的美人、名妓蘇詩詩逆轉局勢,在今日成名!從被淡淡無聞,從被同行排斥,從被權貴壓制,一躍成為青樓花魁中的翹首。金陵皆知其名。

  在這一連串的變故、波折之中,時不時的會被人提起賈環的名字,和那一首驚采絕艷的《一剪梅》。只是,認識那位青衫少年的人並不多。只聞其名,不識其人。

  第二條線索是甄家。自雍治十一年以來朝廷開始清查各地虧空拖欠,年後江南甄家就進入了朝廷的視線。在重重的內幕之中,隱約的有甄家虧空數百萬兩白銀的傳聞。時至四月底,傳言越發的激烈。據說甄家因太上皇南下接駕而虧空近200萬兩白銀。

  就在此時,甄應嘉接到聖旨,高昇廣東右布政使。關於甄家的事情就此戛然而止。如同一首樂曲在演奏到最高-潮時,琴弦忽斷,空下大片的留白。令人深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起伏的大戲結束。所有的喧囂和爭論,話題,隨著江南的名妓與士子們陸續的離開金陵而逐漸的傳遍江南。除了成名的蘇詩詩,更出名的賈環,江南的官場在這個五月的初夏後,變得有些躁動了。

  一艘小船自金陵南下蘇州。五月十六日,船隻已經臨近蘇州。淡淡的暮色之中,韓謹站在船頭,國字臉上有著堅毅的表情。

  羅子車和童正言兩人在船艙中看著他,對視一眼,嘴角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麼。

  不同於金陵城中達官貴人、文人士子們的反應,他們此次去金陵任務圓滿完成。酬勞的兩千兩銀子,還在羅子車的袖口中。但自離開金陵後,韓子恆就一直沉思不語。

  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此行的任務又是失敗的。

  沒錯,他們將甄家虧空的原因成功的傳遍了江南士林。而且,在陳家的掩護下避開了錦衣衛的調查。但是,甄家的家主甄應嘉還是被朝廷調離金陵。這將是甄家衰落的開始。他們做的事情是無用功。

  暮色漸深,微風習習。韓謹從船頭走回來,坐下來一口飲了一杯濁酒,放在桌几上,「我明白了。」

  羅子車和童正言相對無言。你明白了什麼?

  韓謹道:「輿論不是萬能的。還得要靠實力支撐。我回蘇州後會和柳叔時認真的談一談。」

  他被天子上了一課。當輿論風頭過去之後,就是天子對甄家反攻倒算的時刻。

  他同意柳叔時的計劃,東林黨要只能等待將來,介入到皇子爭位中,等皇子登基才能有所作為。

  這是他在金陵碰的「頭破血流」之後的感受。

  回首望金陵,韓謹想起的是於他有恩,與他有隙的賈環。對賈環的敬佩,他內心中從未消退過。或許,只有下一位皇子登基後,他才有機會與賈環化解那段恩怨。

  他又何嘗不想交子玉那樣的良師益友?只是,他身處在東林黨中,如何衡量團體、個人、朋友之間的關係?

  他的選擇,他不後悔。

  …

  …

  五月十四日花魁大賽就算是全部落幕。金陵城中、秦淮河上到處流傳著士子與佳人的唱和之作。以當日進入複賽的十名花魁最為出名,最受追捧。

  新一屆的四大名妓在此基礎之上,還要再受士子們的青睞。而最頂尖的則是自京城而來的大美人蘇詩詩!不識京城蘇詩詩,閱遍青樓也枉然。

  在一棟棟青樓、館閣,一艘艘畫舫之中,大賈宴請名妓,名妓宴請商賈,大量的商品在一座座的酒宴、談笑中定下來。北方的山果、木材、藥材、皮張、雜糧、棉花、油、麻等南下,南方的竹木、瓷器、絲綢、茶葉、稻米、紙張、棉布北上。

  數目巨大,約有三十萬兩。

  陳家計劃交易十萬兩銀子的商品,品種約為:珠寶,布匹,絲綢、蘇鋼、銅、鉛、硫磺、鹽、米、黑鉛、白鉛、生鐵、熟鐵。然而,截止至五月十七日晚,陳家只完成了3成的交易額。

  如今金陵城中最受追捧的商品,不是糧食交易,不是金銀礦產交易,而是賈府聯合徽商推出的香水。經蘇詩詩推銷後,暢銷於江南的樓館、閨閣之中,女子引以為時尚。聽說訂單已經下的七月份,預售額達八千多兩白銀。單一的貨物,且是新出的商品,能有這樣的交易額,堪稱奇蹟。

  夜色中,幾點小雨落下來。

  金陵城中城區中,南京吏部尚書陳高郎的府中。一處精美的敞軒中,陳高郎弓著身子在桌邊咳嗽。

  長子陳子真,次子陳子志侍奉在一旁。

  回報商品交易情況的管家戰戰兢兢的念完數字,收起紙張,忐忑的等待著主人的處罰。

  陳高郎拿手帕捂著嘴,擺擺手,「老吳,你出去吧。」

  濃濃的失落感盤旋在陳家父子心頭。

  等管家退下去,陳子真不滿的道:「父親,若不是中散先生耍滑頭,搞平衡,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陳高郎看了長子一眼,看得他縮頭不敢在說話,冷哼一聲,「紫南是你挑出來的。」

  說完,不理兩個兒子,嘆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看到甄家倒塌後牽連到陳家的風險。作為金陵城中的大族,不受波及是不可能的。怎麼樣將損失減少到最低才是他要考慮的問題。

  …

  …

  同一時間,賈雨村和白師爺泛舟於秦淮河上。歌聲遙遙的傳來。「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賈雨村拿起酒杯,向白師爺示意,飲了一口,失笑道:「昔日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今日江南凡歌姬所在處,爭唱賈詞。小小年紀,於青樓中有如此名氣。將來說不定又是一位柳三變、唐伯虎。」

  白師爺笑一笑,道:「東翁,賈子玉在花魁大賽上和甄家鬧的如此之僵。兩家又是世交老親。他這麼做,怕是很不妥。賈家裡的長輩…,東翁可以運作一二。」

  賈雨村擺擺手,淡淡的笑道:「甄家已經完了。」

  …

  …

  小雨下了一夜,倍添甄府內的愁緒。甄府的老爺甄應嘉即將調任廣-東右布政使。府中充滿了傷感的離愁。而潛藏在離別的眼淚之下的還有各種擔憂、害怕。

  門前冷落的賓客、馬車已經充分說明了甄家此時的處境。即便甄家的大女兒是太子妃。但是,甄家那繁盛、熱鬧、富貴的局面、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一個不受皇帝信任的皇家密探是不需要被金陵官場的官員們討好、奉承的。

  除非,甄應嘉能熬到太子登基。然而,今上時年四十二歲,正當盛年。這只是小概率事件。

  傍晚時分,甄府後院花廳中,甄應嘉和母親甄母說了幾句日常問安的話。人物俊逸的甄寶玉還在祖母懷中。甄應嘉的妻子吳夫人、甄二老爺的太太宋夫人、甄禮的妻子許氏、甄家的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在屋內。

  氣氛沉悶。甄母依靠在塌椅中,嘆口氣,「也罷。你去廣-東做官兒也好。江南織造的位置,你能多坐12年已經不差。」

  甄應嘉「嗯」了一聲。

  吳夫人道:「老爺,賈家真的就一句話也不肯幫忙說?」

  甄應嘉點頭,輕嘆一口氣,「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他心裡又豈能沒有怨恨?

  許氏低頭垂淚。她彷彿預感到些什麼。

  悶悶的說了一會話,甄應嘉回到書房之中,他要離任,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交代。私鹽,江南織造任上的賬目、下屬,往京城裡輸送銀子的通道…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甄禮在得到許可後,進了父親的書房,行禮後,臉上忍不住有些悲傷,道:「父親,要不我去將賈環請來?」

  給臉不要臉,蹭鼻子上臉,這些他曾經罵那個少年郎的話,此刻就不要再提了。彼時,他居高臨下。此時,他需要抬起一點頭,微微仰視。因為,甄家將倒。

  甄應嘉搖搖頭,「事情到這個地步,賈家的皇妃說話也沒用了。還是要看京裡吧。大姐兒哪裡,也不要再說話了。」天子的旨意來的太快,甄家和賈環之間,沒有任何修補關係的餘地了。

  甄應嘉又吩咐道,「我去廣-東後,你留在金陵。另外,看著你的弟弟、妹妹,不要出事。」

  甄禮點頭。眼淚差點流出來。

  …

  …

  相比於甄家的淒淒慘慘戚戚,賈環正在享受勝利的果實,甘美無比!

  香水的生意,有蘇詩詩以江南花魁的身份幫他銷售香水,在短時間內就打開了市場。而他與汪鶴亭合作,四六分成,則是迅速的將銷量、產量提升,將貨物鋪往大江南北。

  短短的幾天之內,他已經入手2500兩銀子。當前的經濟囧況已經緩解、消失。

  接下來的時間內,他還將繼續享受香水帶給他的暴利。根據汪鶴亭的推算,雍治十二年,他還將有8000兩銀子入賬。

  對於商業,從賈環的角度而言,他從來就不懷疑他是否能賺到銀子。而銀子多到一定的數目之後,其實更大的樂趣在於賺錢的過程。

  只是,賈環內心裡壓著的是賈家悲催的前途,他沒有享受賺錢樂趣的心情,而是直接與人合作,走官商模式,直接拿到結果(銀子)。他需要經營的重點是「權力」。

  書房中,明亮的燈光下,賈環表情平靜,提筆在信紙上寫下一行字:父親大人膝下,敬稟者,男自行江南於今已半年許,金陵變故,猶如晨鐘…

  和甄家做切割的時機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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