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奮鬥在紅樓 作者:九悟(已完成)

 
bpd 2017-9-8 23:09: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687881
bpd 發表於 2017-10-3 19:15
第三百一十章 從來名利是非多

  國子監正門內的大道之上隨著陳四公子帶著同伴張揚的離開重新恢復通暢。路旁圍觀的監生們各自散開,臉上帶著各種曖-昧的笑容。看賈環的眼光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你懂的!

  一名白頭髮的監生搖頭晃腦的悲嘆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淫風熾烈,恬不知恥!」

  竟然在國家最高學府國子監內公然炫耀與名妓的風流韻事,以此自得。這在國朝初年如何能想像的到?早被攆出學校。

  唐信然幾名同學見賈環神情惱怒,紛紛寬慰道:「賈兄,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此人是南京吏部尚書之子,在學校裡猖狂慣了。我等與之不是一路人。」

  一名微胖的士子嘆道:「今天算是無妄之災。莫名其妙的給人找上。陳四公子怎麼突發奇想停下來嘲諷賈兄。搞不懂!」

  「這有什麼搞不懂的?陳四公子自詡風流,詩詞曲賦樣樣精通,秦淮河上時常流傳有他的曲子。而他在青樓畫舫裡的名聲比賈兄如何?」

  「噓,他那點才華如何與賈兄相比?螢火敢與皓月爭輝?賈兄的『明月幾時有』是必唱的曲目。多半是心裡嫉妒吧!所以才有今天這出。」

  賈同學詩詞才華出眾,又有精品美人詞可以為美人揚名。他在青樓名妓中的口碑極佳,很受追捧。江南美人爭相以一見為榮。賈同學來金陵,只怕是搶了陳四公子在青樓畫舫中的風頭。

  「原來如此!」

  賈環神色漠然。陳四或許是嫉妒,但這個看法太膚淺。更深一層的意思應該是拿他刷聲望。讀書人也是名利場中人。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陳四把他踩一腳,聲望自然借勢而上,水漲船高!

  賈環沉著的問道:「他是陳吏部的兒子?」

  唐信然感嘆道:「第四個兒子。他因為父恩蔭在國子監讀書。秉性風流,現在快二十歲還沒有成家,只管自己縱意花叢的行樂,眠花宿柳,在學校、金陵城裡頗有名氣。」

  微胖的士子樂監生補充道:「陳吏部老來得子,寵愛異常。所以他如此高調,還沒被學校開除。」

  賈環點點頭。

  吏部尚書,南京文官中最大的山頭!但是,那有如何?他會讓陳四公子付出代價。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容忍被人當眾嘲諷性能力不行。被人近似於指著鼻子罵「你是個太監」,你能忍?「廢物」這兩個字很刺耳!以賈環沉穩的心性,亦是罕見的大怒。

  很久沒有人這樣別出心裁,花樣翻新的罵他了。

  拿我刷聲望?好,那就看你能不能全身而退!

  …

  …

  議論了幾句,賈環搞清楚情況,陳四公子的底細,和唐信然幾名同學一起出了國子監的大門。此時,他自是沒有平和的心態與同學喝茶、吃點心,閒聊。

  賈環拱拱手,道:「今日心情不佳,在下先告辭回家了。」

  「唉…賈兄…」唐信然有點無奈,但也知道被人罵了,心情肯定不好,就道:「好吧。我等想借賈兄的《書院講義》抄錄幾天。不知道何處有售賣的?」

  樂監生幾名同學都面帶希望的看著賈環。那本講義的內容相當豐富,要是能掌握的話,他們根本不用在初級學堂學習一年半。可以早早的晉級中級學堂。

  「這是京師聞道書院的教材。江南這裡哪有售賣?給。」賈環從書包裡拿出他的《書院講義》給唐信然。這是書院刊印的版本。十二釵們幫他抄錄的底稿自然是在家中。

  對願意學習、上進的同學,他還是樂於幫助。就像他曾經得到山長、葉先生等人的幫助。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賈環離開後,唐信然、樂監生幾人在成賢街上找了一間茶鋪坐下來聊天。

  唐信然感慨的道:「人紅是非多啊。賈兄這個啞巴虧吃的!」

  「也是。陳吏部雖說退居在二線,到底是正二品的高官,幾十年宦海生涯的人脈還在。賈兄聽說是金陵賈府子弟,座師是方宗師。但這事恐怕還是不好辦。」

  幾人紛紛嘆氣,喝著茶。人不遭嫉是庸才。賈同學少年英才,又有偌大的名聲,確實讓一些人不服氣。

  樂監生神秘的笑一笑,道:「嘿,你們說賈兄不會真的不行吧?江南名妓啊。還是兩位。要是有一位願意陪我一晚,我少活十年都願意。」

  「哈哈,那樂兄你得先寫出傳世之作。」

  唐信然笑罵道:「滾蛋。你們這都是些什麼齷齪的心思!賈兄這才多大的年紀?不過十一二歲。陳四公子本來就是佔口頭便宜。他多大的年紀?也真好意思!瑪德,宋大家那樣的美人,我一晚上也能數次。」

  眾人哄笑!

  這話是正理。陳四公子本來就是找個由頭嘲諷賈同學而已。

  聊過這事,將那本《書院講義》拿出來翻看。樂監生嘆道:「解析精深。讓人嘆為觀止,不服不行。特別是這標點符號的運用,簡潔易懂。」

  眾人紛紛討論著。茶鋪外,冬日的夕陽欲墜。

  …

  …

  陳四公子一行十幾人出了國子監,騎馬往秦淮河畔的輕煙樓而去。南船北馬。一行人在金陵城中騎著十幾匹馬頗為引人注目。一干公子哥們十分享受這種被注視的目光。

  到輕煙樓下,陳四公子將馬匹丟給僕人,「好好照料。」帶著同伴們上樓。

  二樓的雅間中,很快就有美酒佳餚送上來,另有若干美人陪酒。窗外的秦淮河如同綿延的玉帶,波光粼粼。快到夜晚。那時才是秦淮河最具魅力的時候。

  陳四公子舉杯道:「今日實在是痛快!諸位與我痛飲。哈哈!」

  十幾名公子哥紛紛舉杯,笑的極為歡暢。

  有人笑道:「賈青松也不過如此。我看他所謂的潔身自好,不與名妓交往。恐怕還是因為毛沒張齊。」

  「哈哈!這話說的妙!」雅座之中,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幾名陪酒的美人都豎起耳朵。話題是青樓行當裡的名人賈青松先生。

  「陳兄倒是要注意,賈環在金陵城中並非沒有根基。」

  陳四公子蔑視的道:「比我家如何?不值得一提。我罵他,是給他面子。」不要以為他無腦。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他心裡有數。這種風流韻事,類似於爭風吃醋,賈環難道能用他老師的關係來壓他?大人物們丟不起這個臉。

  一名穿著青衫的公子哥附和道:「那是!陳兄肯指點他,那是他的造化。」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吃著席面,夜色漸漸的暗下來。一艘精美的畫舫停靠在輕煙樓下。「走了。今日定要寫出一首超過那首《詠莫愁湖》的詩作。」陳四公子帶著同伴上了畫舫,自有姐兒接待。

  數日之後,揚州城中有一新的傳言:賈青松名揚天下,才華橫溢,然而,來金陵之後,從不與名妓們詩歌唱和。原來他那話兒不行。有陳四公子當面罵他為證據。

  傳言對賈環的名聲損害很大,極其的惡毒.漸漸的在秦淮河兩岸傳開了。

  …

  …

  十二月十六日,賈環照例去大功坊山長張安博的家中請教、學習。中午在山長家裡吃過飯。山長回房間裡休憩。

  午後時分,天陰著。西段的長街中冷冷清清。龐澤和紀鳴兩人將賈環送到街口。

  龐澤一身玉色的士子衫,大鼻短鬚,頭髮、衣角整整齊齊。賈環和龐澤很熟,一看就知道他精心的打理過,心裡倒是有些好奇。上青樓需要如此正式嗎?

  他這位同學,才華橫溢。經義、算術、刑名、錢糧、謀略、統籌都頗具功底,屬於高端複合型人才。奈何因相貌醜陋,至今二十二歲仍未娶妻。夜間喜歡逛青樓。

  其實以龐澤現在的地位、實力,要娶妻還是有人願意嫁女兒的。他才二十出頭,有生員功名,跟著南京禮部侍郎當師爺。這已經算是有不錯的前途了。

  只是,好人家的女兒看不上他。他也不想將就。因而,雖然有山長看顧,但婚事依舊沒有定下來。

  賈環笑一笑,並不去問龐澤的私事。關係再好,也要有個人的隱私。

  然而,賈環沒有問龐澤的事,龐澤倒是問賈環,表情有點古怪,「子玉,你聽到風聲沒有,最近青樓裡都在傳你有隱疾,不能人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賈環和蕭幼安見過面,知道外頭傳的話,淡定的點頭,「詩詞搶了陳尚書四兒子的風頭。他前些天在國子監堵著我罵了幾句。」

  「啊…,有這種事?」紀鳴訝然的看著賈環。他和龐澤跟在山長身邊學習,時常出入國子監,並不知道這件事,沉著臉道:「小人行徑,真是可惡的很!」

  龐澤哂笑,「他憑什麼和你比詩詞?簡直不知量力。子玉,要不要我幫忙?」

  賈環就笑,「行啊。你晚上去青樓的時候,幫我傳幾句流言:聽說陳四公子四處宣揚,一晚上御了宋若雨大家五次,酣暢淋漓,十分盡興。我輩羨慕至極。」

  龐澤揉著鼻子嘿嘿一笑,琢磨賈環的用意、手法。

  紀鳴笑著搖頭。他是揚州府的士子,對江南四大名妓還是充滿著遐想,而賈環這個說法,令他遐思全無啊!

  …

  …

  狗咬你一口,難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嗎?拿棍子抽牠!

  所以,賈環當時在國子監大門裡的大道上,盛怒之下的第一反應不是和陳四公子對罵。而是,做了準備,不管是誰,都要好好的抽他。

  賈環現在已經做好準備。

  和龐澤、紀鳴道別後,賈環登上輕舟,從秦淮河逆流而上至武定橋,正準備回家時,和安街口,一名穿紅戴綠的中年婦女突然閃出來,「青松先生!」


bpd 發表於 2017-10-4 17:58
原本就沒311章,並非缺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的憤怒

  賈環沉吟著打量著眼前的中年女子,看穿戴和稱呼就知道是青樓行業的人士。

  中年婦女似笑非笑的道:「妾身姓寧,是宋大家的媽媽。你派小廝給宋大家說的話,我們收到了。」

  賈環點點頭。他派錢槐去通知了江南名妓宋若雨一聲。說的話,就是他不久前剛告訴龐澤的話:聽說陳四公子四處宣揚,一晚上御了宋若雨大家五次,酣暢淋漓,十分盡興。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真真假假,賈環心裡有數。

  「五次」這個數目是他編的。但陳四公子那天在他面前吹噓和宋若雨共度良宵,八成是真的。他並非是問真假,而是提前和宋若雨溝通下。

  這番話傳出去自是會誤傷到她的名聲。那日西園中秋詩會,賈環對宋若雨的印象還可以。他要抽陳四公子,沒必要誤傷其他人。他能編真真假假的故事,自然也有解決方案。

  寧媽媽略帶譏諷的看了賈環一眼,道:「此事自然是真的。青松先生看不上我家若雨,還是有人識貨的。秦淮河上都知道青松先生和陳四公子有間隙。以妾身看來,青松先生就不必費心思在此事上做文章了。若雨不會出面否認此事。不過,這事大肆傳揚對若雨的名聲不好,青松先生可否高抬貴手,你與陳四公子的爭鬥不要牽扯到若雨,有什麼要求我們可以商量。」

  賈環眼睛瞇了一下,壓著心裡的反感情緒,神情越發的清冷,道:「我知道了。」

  說著話,背著書包踩在青石板路上往和安街裡的家中走去。

  寧媽媽追了兩步,嘴裡緊逼道:「青松先生,你倒是給句准話啊!多少銀子都好商量。」

  賈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徐娘半老的寧媽媽,揮揮手,就像趕一隻蒼蠅一樣。

  寧媽媽看著賈環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一個天閹神氣什麼?」扭著身子往武定橋邊走去,坐船返回她的天香院中。

  天閹的意思就是天生是閹人。寧媽媽是在結合最新的傳言罵賈環。至於賈環是否給面子,她其實並不大看重。金陵城中,吏部尚書足以擺平所有的麻煩!

  但是,真的如此嗎?

  …

  …

  賈環回到家中,在書房裡靜坐溫書。

  天氣陰冷。午後時節寂靜。清秀的小姑娘如意安靜的進來給賈環點了一個炭盆,又悄然的退出去。

  讀書到晚上吃晚飯前,賈環得了晴雯的通知,放下書卷,讓一名小丫鬟去外頭通知錢槐,命令只有兩個字,「開始。」

  錢槐一溜煙的往德潤坊的賈府跑。賈環屋裡在擺飯,黛玉、裴姨娘都已經過來,站著細聲說話。僕婦、丫鬟們穿梭著上菜。片刻後,八仙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濃湯,精美可口的松鼠鱖魚,時蔬青菜。燈影下,賈環、黛玉幾人圍坐在桌前品嚐著美食,說著今天的見聞,一如一個平常的冬日夜晚。

  夜色,漸漸的深了,混合著冬夜裡清寒、冷冽。事情、消息便在這時間段中發生、傳播。

  賈環給寧媽媽說「我知道了」,這個答覆聽起來是一個模糊的答案。而在賈環的心中,這是一個確定的答覆。

  他心裡並不想誤傷江南名妓宋若雨。而這份好意完全是媚眼做給瞎子看。寧媽媽的態度很清晰:宋若雨不會幫他。若是批一句「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有點過了。總歸有一些類似的、微小的情緒在胸臆間沉浮。

  寧媽媽更進一步的表明想法:你和陳四公子鬥,怎麼都可以,別影響若雨。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不也想避開甄家?這無可厚非。而令他反感的是寧媽媽後面的話:為了宋若雨的名聲著想,請你閉嘴,條件你隨便開。

  那麼,誰又對他的名聲負責呢?

  人,不能自私到以為別人是無私的。

  宋若雨這種名妓和寧媽媽的關係,類似於球員和經紀人的關係,是相互影響的。寧媽媽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是宋若雨的態度。那麼,他還有何可顧忌的呢?

  開始吧!

  讓這些不實的傳言消失!讓那些得意的嘴臉再換一副表情。讓那一位罵他「廢物」的陳四公子感受到他的痛苦、吶喊,反擊,力量!

  還有,

  我的憤怒!如火山,如海潮。

  …

  …

  雍治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居住有兩百萬人口的金陵城中,在各處人流密集的場所流傳著一則香艷的傳聞:本城名人陳四公子四處宣揚,他在一晚上玩了江南名妓宋若雨五次,爽的無以復加,酣暢淋漓,十分盡興。

  在市井之中的傳言,有人認出散步流言的是金陵賈家的僕人、子弟。在各大茶鋪、酒樓中挑起這個話題。

  而在士子、秦淮河的妓家中,則是揚州名士蕭幼安一臉曖-昧、羨慕的神情與身邊的人提起。

  這則消息可信度極高。有國子監裡蔭監監生們作證。都是金陵城中的官二代。確信陳四公子與宋若雨共度良宵。

  消息在短時間內傳遍金陵城中。而隱患則是在十二月底的秦淮河中陡然爆發。

  其一,江南名妓宋若雨的行情突然衰弱了。沒有那麼多的士子繼續追捧。當紅的名妓不應該是這樣的待遇。這甚至連累了她的出場費。

  名妓賣的名氣、才藝。而一旦以身體為賣點,就不會再有當紅姑娘的行情了。

  此刻,金陵城中的香艷流言,無時不刻不再提醒著、刺激著士子們、商人們的神經。宋大家給人一夜來了五發,玩的十分盡興。才女名妓的形象轟然坍塌。

  豪商趨之若附,但求一親芳澤。士子敗退,情調不再。

  這有點類似於某大學高高在上的校花突然傳出確鑿的傳聞:被某富二代一夜啪了N次,另附若干富二代爽完後的感受,在大學中肆虐的流傳。

  那麼,校花還是校花嗎?顯然不可能再是了。沒有男生會再懷著美好的情緒暗戀她了。

  其二,陳四公子在臘月二十日放年學後,帶著同伴去秦淮河上慶祝,某名妓拒絕接待、留宿。

  陳四公子的公開炫耀,毀掉了江南名妓宋若雨的形象、名聲,誰敢保證他不會繼續炫耀呢?雖然明白人知道是賈環暗中推波助瀾,但哪一個名妓敢拿自身的名聲去賭一次?這是名妓立身的根本,吃飯的東西。名聲一旦丟了,想要撿回來就難了。

  簡而言之,陳四公子已經被行業內頂尖的名妓列入黑名單,集體抵制。

  陳四公子發飆,扣了幾艘畫舫,但也無濟於事。事情反倒是越鬧越大。被他父親勒令在家中禁足讀書。

  秦淮河上的勢態,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某些人的臉上。心態各自複雜不同。

  關在家中陳四公子是覺得:名聲不是那麼好刷。體會著踩人反被打的滋味。

  而宋若雨、寧媽媽已經完全的慌了。真正全力以赴,試圖補救自身的名氣、形象。

  賈環還是按部就班的讀書,彷彿金陵城中的喧囂與他無關。確實與他無關。他只是引導了一下輿論,揭露了名妓的文化本質而已。

  臘月二十二日下午,賈環到國子監中來取唐信然、樂監生等人手中的《書院講義》。

  已經放年學了,國子監中空蕩蕩的。但是還有一些監生因為路途太遠,並沒有返鄉。唐信然幾人就是這樣的情況,住在國子監中的號舍中。

  兩人一間的號舍中十分狹窄。擺著兩張床,一張小案,擠進四五個監生,更顯的擁擠。

  唐信然依依不捨的將《書院講義》遞給賈環,嘆道:「此書要是有賣的就好啊。我一定會買上一本。可惜…可惜…」

  賈環心中微微一動。

  樂監生笑道:「都快要過年了,且休息幾天。不談經義。話說賈兄近日可曾聽到城中最新的消息。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據說,陳四公子被秦淮河上的名妓抵制了。讓他嘲諷賈兄,這下好了吧!他現在連去的資格都沒有了。真丟人。」

  他們這些監生未必有錢與名妓見面,但是作為讀書人,消息肯定能知道。

  幾名監生紛紛道:「賈兄,你這口惡氣算是出了。今天請客,不醉不歸。」

  賈環微微一笑,心態放鬆的道:「行啊。等會我們去輕煙樓吃酒。」

  「賈兄豪氣!」眾人一陣歡呼,收拾著東西。準備出門。輕煙樓消費不菲。不過,賈同學請客,他們無需客氣。

  片刻後,幾名監生簇擁著賈環往國子監外走去。一名頭髮花白的監生從彝倫堂中出來,神情落寞,正好看著賈環等新來的監生結伴出去,充滿朝氣,喟然長嘆一聲。

  …

  …

  夜色中,幾點小雨落下來。

  金陵城中城區中,南京吏部尚書陳大人的府中。精美屋舍的東邊,陳四公子在書房中惱怒的罵著侍女,「你怎麼倒茶的?要燙死我嗎?」

  被罵的丫鬟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出去,出去。」陳四公子憤然的將手中的折扇砸在書桌上,又踢了一腳書椅。「嘶--」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心裡的那股邪火怎麼都發洩不出去。

  他接著從揚州傳回來的消息:中秋當晚賈環並沒有與宋、劉兩女共度,找到攻擊賈環的點。他罵的很舒爽。

  而賈環卻也從他的話中找到漏洞,將之放大、傳播,令他成為金陵城中的笑柄。會有人上了一個名妓還要四處公開炫耀的嗎?這智商得多感人?

  他現在就成這樣的人。很憋屈。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07
第三百一十三章 除夕

  春節的氣氛在此起波伏的鞭炮聲愈發的濃郁。金陵城越發的熱鬧。

  臘月二十九日,賈環坐上一艘悠悠的小船,順流而下,帶著長隨,前往大功坊山長家中送年節。

  中國人的傳統禮節是一年三節兩壽。端午、中秋、春節,外加老師的生日、師娘的生日。

  西段的長街上,帶著歷史厚重感的磚瓦院牆前,門前冷落鞍馬稀。賈環和張府的門房老僕很熟,錢槐、胡小四提著禮物,跟著賈環進了張府。

  山長在書房中會客,來往的都是金陵城中的飽學名儒。賈環對這種高端局不感興趣,和張承劍在側廳裡閒聊。上午的陽光從窗欄外灑落在地面上。

  臨近春節紀鳴自是帶著丫鬟、長隨回揚州府老家過節。龐澤則是外出未歸。

  張承劍四十多歲,還是胖乎乎的模樣,穿著藍衫士子裝,坐在楠木椅中,笑呵呵的問道:「子玉在南監中讀書數月,感觸如何?」

  賈環和張承劍關係熟稔,笑道:「不比伯苗兄的日子瀟灑。最深刻的感觸是監生有三苦。出路苦,讀書苦,窮苦。」

  國子監監生坐監讀書,在古代這種慢節奏、悠閒的生活而言相當苦逼。最近這些年,學校的風紀放鬆,大部分規矩形同虛設。要是在國朝初年,那更苦。

  當然,現在的監生們讀書苦,和聞道書院裡的學習強度比,還是不如。聞道書院在科舉中連戰連捷是有緣故的。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學習,沒有捷徑可走!

  出路苦自是不說。監生的就業前途很不好。沒有那麼多官位給監生。

  第三苦,就是窮。絕大部分監生都是秀才。而秀才若是不會營生,都會很窮苦。窮秀才、窮秀才,這不是胡亂叫的。

  賈環說的風趣,張承劍哈哈大笑,胖臉上的肥肉抖動,轉而和賈環說起各種士林的趣聞。

  午飯後,山長張安博在書房中考校賈環的功課。賈環每次來,這是少不了過程。而對於曾經的學霸而言,絕不會畏懼考試,賈環答的很流暢。

  張安博時年六十六歲,將近古稀,穿著淺灰色的便服,帶著唐巾,在書桌後溫和的笑著,在午後幽靜的時光中頻頻點頭,很是滿意,「不錯。不錯。這段時間用功了。不出文約那樣的差錯,後年春闈大比,取中不在話下。我聽龐士元說金陵城裡有誹謗你的流言,還擔心你為此而分心。」

  賈環就笑,「山長,那只是一件小事。」

  「你啊…」張安博啞然失笑,拿起書桌上的青瓷茶杯喝茶。他這個弟子內心裡是個很驕傲的人。「過年這段時間在家裡好好休息幾日。你表妹的身體還好嗎?」

  賈環答道:「還行。」黛玉現在每天都在裴姨娘、紫鵑、襲人的督促下在屋內步行半個時辰。身體稍微強了些。在冬季沒有再感冒。這是個好現象。

  「嗯。」

  張安博並沒有叮囑賈環。以子玉的心性,確實是一個可以托付後事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春秋古人之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讀書人應當身體力行!

  賈環笑著喝口茶,「山長,我倒是有件事要和山長說。」

  「哦?」張安博目光慈祥,笑呵呵的看著賈環。賈環的意見,他向來是很重視的。

  賈環將前天唐信然幾名同學對《書院講義》的評價說了說,道:「山長覺得在國子監中大規模推行《書院講義》這本教材怎麼樣?」

  張安博奇怪的道:「子玉,你這個想法是為什麼?」

  賈環也不說虛言,直指核心,道:「數千名監生全是接受我書院的治學理念,數年之後,則盡為我們的同道中人。山長的學術、言論也得到附和。」

  四書五經,這數千年來有各種不同的解讀。最核心的流派是理學和王學。在理學之中又細分有不同的流派。山長是理學大儒。若是國子監中採用書院的教材,所有的學生,實際上就都是山長的門徒。

  賈環知道山長無心仕途,他雖然認為山長還可以大有作為。山長的身體還很健康。但他不會違背山長的心思去推動這事。

  既然山長對仕途無心,那就擴大影響力吧!

  張安博低頭沉吟了一會,道:「這件事難度不小啊!刊印的資金無法解決。」讀書人,立德、立功、立言,此為三不朽。這是傳播他的學說,他如何拒絕?

  賈環就笑,「山長要是有意,我來解決。不過,《書院講義》的書稿還要山長審定一遍。」將帶來的《書院講義》放到山長的書桌上。

  張安博笑著搖頭,「你啊,倒是會給我找事情做。說起刊印的事情,最近邸報上有消息,天子令吳王恢復了木雕印刷術。你可以採用這種技術印書。另外徵召博士,編纂《皇周英華》。總裁之事,方宗師很希望。」

  賈環笑著點點頭。

  山長的學術水平、江湖地位,擔任《皇周英華》的總裁是夠格的。但以天子對山長的感官,勢必不會任用山長。倒是他的座師文壇宗師方望很有希望入選。

  …

  …

  刊印《書院講義》的事宜,難點有兩個,第一,印書的錢。第二,印出來後,國子監監生是不是都願意要。

  第二天就是除夕。賈環便將這些事放在腦後,等元宵節後再來籌劃。一袋袋的米麵、糧油、雞鴨魚肉、青菜、水果、糕點作為年貨被管家元伯指揮著採購回來。

  和安街賈環的院子門前,嶄新的對聯、燈籠都張貼、掛起來。府中二十口人喜氣洋洋。連賈環都難得沒有讀書,看著天色等待著除夕的到來。

  最繁忙、熱鬧的是廚房,各種精美的菜餚、油炸的點心、小吃、丸子、水餃時時供應著。

  雅致的客廳之中,眾人齊聚。晴雯拿著小碟坐在桌几邊吃蒸出來的水晶燒賣,津津有味,明眸顧盼,言笑晏晏。十三四歲的少女,靈巧、嫵媚。

  晴雯穿著新做的精美的暗紅色襖子,外頭罩一件青色的掐牙背心。金陵人口眾多,百業發達。下半年賈環就請裁縫給每人都添了幾套衣裳。

  賈環看得好笑,又見清秀的小姑娘如意有點嘴饞,就拉著她,轉頭問道:「晴雯,你等會正餐還能吃的下嗎?」

  晴雯瞥賈環一眼,嘻嘻笑道:「三爺我一會服侍你吃酒。」

  賈環笑著搖頭。

  往日晴雯、如意是和他一起吃飯。不過,多了黛玉等人,晴雯、紫鵑她們四個便在一旁單獨開一桌。否則,按照賈府的規矩,丫鬟們得先餓著,回頭吃剩菜殘羹。

  晴雯這話是討巧。意思是她待會不吃正餐,在一旁服侍他喝酒。這是好意。他總不能再繼續說她。所以說她嘴很利索啊!

  屋裡的黛玉、裴姨娘、紫鵑、襲人都是笑起來,妍媸各異。黛玉笑起來是一種嬌柔的美態,裴姨娘則是輕笑,帶著些許知性、輕熟的女人風情。襲人是低頭而笑,十六七歲的年紀,細長的身姿,柔順、白淨。

  說笑著,夜色漸漸的籠罩下來。僕婦們開始上菜。外頭的酒席,也開始了。

  …

  …

  除夕之際,金陵城中鞭炮聲陣陣,天空中還有煙花綻放。

  賈環在家中和表妹、丫鬟們一起吃飯時,秦淮河南岸的教坊司中流傳著一則小道消息:據說臘月底的某晚,江南名妓宋若雨前往和安街求賈環未果,準備退隱。江南四大名妓的位置便空了一個出來。

  眾多名妓關注到這件事時,還留意到一件事,賈青松先生的住址洩露出來了。

  賈環並不知道這件事,和裴姨娘一起吃了杯酒,就換了雞湯。黛玉年紀小,且身嬌體弱,自是不飲酒。

  吃過除夕宴後,幾人在客廳裡坐著閒聊,守歲。廳中燈火通明。炭火燒得四周溫暖如春。爆竹在燃燒的炭盆中炸開,「叭叭」做響。

  林黛玉穿著菱白色的長衫,挽著一個小辮髮髻,留著劉海,柳眉彎彎,容貌素雅精緻,秀麗動人,拿著一卷書坐在椅子上,紫鵑、襲人在一旁侍候。

  看著與晴雯、如意隨意說笑的賈環,裴姨娘旁聽,紫鵑偶爾插話,再聽著窗外時時傳來的驚呼聲、歡笑聲,濃郁的年味從心底湧起。她記不得有多久沒有這樣守歲了?

  在賈府裡沒有,在揚州時和父母在一起時有。可那時她年紀小,時常睡著了。

  想著,不由的悲從心起。

  賈環正和如意說著過幾天帶她去看燈市,忽而看到黛玉皺眉不展,精緻的小臉上愁雲籠罩。心裡搖頭。果然是愛哭的林妹妹啊!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傷感的往事?

  賈環提起一個話頭,「林妹妹,每日走動對你身體很有好處。想來你已經體會到。你的飲食以後也要注意起來。一日三餐按時吃飯。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有何忌口,都要留意起來。我改日去太醫院請吳太醫列個單子出來。」

  中醫在養生上有獨到之處。

  林黛玉細聲道:「嗯。」

  賈環就笑了笑。別看黛玉答應的很乖巧。但是和黛玉一起生活這麼久,他知道她心裡有點牴觸的情緒。確實,一個人連吃什麼都要定死,確實少了很多樂趣。

  其實,以黛玉的個性,他現在能和黛玉和睦相處,沒有被使小性子。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並不經常在家裡,主要精力在讀書上。要是天天和寶玉一樣忙著討好林妹妹。八成的概率,要和她吵幾架。

  其次,他到底是個成年人,為人處事都很通透,不會冒犯黛玉。黛玉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衝他發脾氣。

  最後,他和黛玉的關係比賈府裡親近些,但也沒熟到如同好朋友般可以隨意說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也是原因之一。

  說笑幾句,黛玉心裡的憂愁被沖淡。夜色流轉,時光飛逝,新年的腳步聲傳來。

  雍治十二年到了。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18
第三百一十四章 正月

  窗內凝著水珠。寒風呼號。

  正月初一的清晨時分,賈環從睡夢中醒來。

  昨晚臨近子時,在外頭守夜的僕人進來匯報,「時間到了。」然後便是守歲時的慣例:放煙花爆竹。之後,眾人互道「新年好」,各自回房間裡休息。

  感受著懷裡彈軟的嬌軀,賈環低頭一看,灰白色的錦被下精巧的頭顱卻是晴雯美麗的容顏,緊閉著的美眸,呼吸均勻,顯然還在夢中。他還以為又是如意那丫頭鑽到他懷裡。冬季的時候,如意每天都很樂意給他暖被窩。晴雯一般不會。昨晚是除夕。

  賈環仔細的打量懷裡的少女,她眉眼間和黛玉有些類似:淺淺的嫵媚,有一股靈巧的神韻。

  這段時間他忙著讀書,照顧黛玉,倒是有點冷落她了。雖然,他從來沒和晴雯說過什麼。但他心裡是有她一席之地的。他希望她能在他身邊一輩子。

  自京城到揚州,晴雯和如意陪在他身邊,感情自然的加深。以晴雯驕傲的性格,她的判詞裡說:心比天高。而現在他如果要抱她的話,她不會拒絕,會像嬌柔的少女一樣依偎在他懷裡。這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

  賈環失笑一聲。自己怎麼一大早想起感情的事情來。或許是因為昨晚睡前和晴雯、如意聊起前世的話題吧。

  來這裡,第五個春節了。另一個世界的父母、親人、朋友們都還好嗎?這種細微的情緒在昨晚喧鬧的鞭炮爆炸聲中又漸漸的淡去,埋藏到記憶的深處。

  賈環微微俯身在晴雯的臉龐上吻了一口,準備起床。手掌自然的從她修長的大-腿上滑過。薄薄的裡衣並不足以阻隔那份彈軟、滑膩帶著青春少女嬌美的觸感。

  「晴雯的身材比如意好啊。」賈環腦子裡剛冒出這麼個念頭時,給他吻了一口的晴雯突然睜開眼睛。賈環頓時很尷尬。他的手…

  晴雯俏臉上瞬間升起緋紅,蚊子般的嗡了一聲,「三爺,你頂著我了。」

  賈環腦子就嗡了一下。姑娘,你這話很要命的知道嗎?真當我是純情少年郎啊!

  賈環低頭噙住晴雯的嘴唇。

  晴雯的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斷檔。

  同樣空白的還有被窩裡一旁剛醒的如意,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三爺在吻晴雯姐姐,頓時蒙圈。

  正月初一的清晨,和安街某處的院落裡,氣氛突如其來的有一些旖旎。

  …

  …

  正月裡的和安街中,響著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新貼的對聯、年畫,透著濃濃的年味。

  正月中官場上的拜年都是望門投貼。就像後世群發拜年短信一樣。大街上到處是背著簍子投貼的人。賈環不是官場中人,自然不用接收、發送「短信」。在老僕張三的指點下,繼續重複了一遍他八月底來金陵的流程,給親戚、世交拜年。

  甄家那裡,賈環也去了,不過待遇就不及上次了。等了約半個時辰,甄禮過來露面,說了幾句話。賈環便告辭離開。

  他和甄家的關係在當前就是如此。甄家以平常的世交對待。他亦無巴結金陵第一世家的想法。略顯平淡。其實,這裡賈環的預期還是有點差距,他更希望是他能和甄家拉開距離。

  到正月初十,賈環才閒下來,帶著黛玉、裴姨娘、晴雯、如意等人去夫子廟、朱雀橋、烏衣巷等名勝古蹟逛了一天回來,晚飯後在堂屋中說話。

  堂屋中燈光明亮。到處點著蠟燭。賈環笑著問坐在牆壁邊椅子上喫茶的黛玉,「林妹妹今日感覺如何?」

  生命在於運動。黛玉的身體明顯比她原來要強很多。她要是回賈府裡,當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身子骨只怕會越發的嬌弱。

  黛玉穿著八成新的水粉色棉襖,出落的越發的美麗。原書中,她在去年十一月份回賈府,寶玉心中品度黛玉,越發出落的超逸了。賈環此刻看黛玉,大抵也是這種感覺。經歷過喪父之痛的黛玉,在沉澱下來後,身上自有一股不同於常人的氣質。

  黛玉點點頭,清聲道:「還行呢。後面在烏衣巷時走的有點累。」賈環帶她出門閒逛、放鬆一趟,她心情很好。除夕當晚因賈環要限制她飲食的那點不快,已然消失。她心裡知道那畢竟是為她好。

  賈環就笑,「十二日報恩寺有廟會。我再帶林妹妹出去走走,透透氣。你每日讀書寫字用以排遣心情,這固然是好的。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比如自己閒暇時唱唱歌、跳跳舞、彈彈曲子。可惜,我現在找不到合適的老師來教你。」

  黛玉喜歡用詩詞來表達她的心情,排遣情緒、愁苦,而推敲文字是非常耗費心神的。兩句三年得,一吟淚雙流。他是希望可以換一種方式。

  從健康的角度來說,運動才是排遣抑鬱心情的最好的方法。可惜,周朝沒有乒乓球、羽毛球、排球這些適合女子的運動項目。當然,黛玉能不能劇烈運動還兩說。要看她的身體情況。西子捧心,這是心臟問題。

  話說,黛玉若是能跳一支舞,那種畫面只怕美不勝收吧!不過,估計沒哪個男人能有這種眼福。

  黛玉禁不住眼睛中閃過無奈,不滿的道:「環兄弟,我才不要學那些東西。」

  她的生活習慣、節奏,正在被賈環不斷的改變。她還有點不大適應。她對唱曲、樂器、舞蹈沒有興趣。

  賈環懂黛玉的意思,有點類似於小學生不喜歡被家長報更多的課外興趣班一樣。「嗯,到時候再說吧。」他也不勉強黛玉。到時候看她的興趣。

  裴姨娘、紫鵑、襲人、晴雯、如意幾人聽著賈環和黛玉說話。這時,裴姨娘道:「三爺,廟會時人特別多,人牙子也多,揚州就時常有小孩給拐走。是不是改日再帶玉兒去?」

  賈環聽得微微沉吟,想一想,微笑道:「裴姨娘提醒的是,那就等過了正月人少了再去吧。」

  說過話,黛玉、裴姨娘在丫鬟紫鵑、襲人、沐兒的服侍下去休息。賈環則是和晴雯、如意兩人回到臥室裡。自那天早上肆意的吻過兩個丫鬟後。關係更親密了幾分。

  明亮的燭光下,如意去書房裡幫賈環把最近過年收到的拜帖都拿過來。他家裡收到的拜帖,有八成都是金陵城裡的名妓投來的帖子。他的住址不知道怎麼給洩露出去了。

  賈環看著晴雯在燈光下彎腰在衣櫃裡放置衣服,細長的褲腿上是豐潤的小臀。

  賈環自嘲的揉揉眉心。春天還沒到呢!他的念頭倒是越來越邪惡了啊。

  如意將一堆款式各異的拜帖放在裡屋的小圓桌上。賈環和晴雯都過來。如意偏頭「咦」了一聲,笑顏清秀,驚訝的道:「三爺,你和晴雯姐姐一樣高了。」

  賈環伸手在他和晴雯的額頭上比劃了一下,笑道:「還真是呢。新的一年,我又長了一歲。」

  這話說的晴雯和如意兩人咯咯嬌笑。晴雯斜著眼睛瞥賈環,嬌俏動人,「三爺,你生日不是這時候呢。」正月初一被吻的驚慌、嬌羞在這幾天已經消散,剩下的甜蜜,潛藏在心中。

  說說笑笑,三人開始查看拜帖,邊喝茶邊閒聊。很快便發現剩下的江南三大名妓給他投的帖子。林千薇、劉如煙、袁靜香。另外還有若干知名的名妓。秦淮河上,自認夠得上花魁這兩個字的名妓都給他發了拜年的帖子。

  這是賈環的「江湖地位」的體現。當然,賈環並沒有去混這個江湖的打算。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種風頭可以出。但「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這種事就算了。這適合十八歲的青年,不適合他這種心理年齡三十多歲的人。

  突然間,晴雯「噗嗤」嬌笑一聲,戲虐的道:「三爺,你的老熟人的帖子哦。京城名妓蘇詩詩。她請你去拜訪。」

  賈環笑一笑,不理晴雯的打趣,接過帖子看了一遍。蘇詩詩邀請他上門一述,上面有她在金陵的住址:秦淮河南岸珠市雲煙院。

  賈環輕輕的喝口茶。

  龍江先生為蘇詩詩舉行的來金陵前的送行宴,他也參加了。還親筆寫了幾封信給山長、方宗師,讓蘇詩詩在金陵城內足以自保。卻不知道她現在如何。成了她想要的天下第一名妓沒有?

  從年前他和蕭幼安的接觸來看,蘇詩詩應該還沒有達成心願。否則,幼安兄一定會對他提起這位與他有著舊誼的名妓美人。相見不如不見啊!

  他對秦淮河上的名利場沒有興趣。

  …

  …

  正月裡剩下的時間過的飛快,很快便到了元宵節後,賈環重新開始讀書,並尋找能夠印書的書局。印書的銀子,他可以先墊付,如何讓監生們人手一本,對於一位曾經擔任過銷售主管的人來說,這不是問題。

  二十三日下午,國子監開學後山長第一次來講學結束後,龐澤一臉苦惱的來找賈環出去喝一杯。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27
第三百一十五章 原因

  借酒澆愁不一定要去高檔的酒樓。喝的是寂寞、愁苦。

  賈環和龐澤出了國子監,在大石橋邊的一處街肆裡找了間清淨的小酒店相對小酌。

  酒店外,蜿蜒的河流靜靜的在初春下午的陽光中流淌。來往的行人在石橋、河道、街肆中走過。

  酒店的小二上了酒菜:切的爛熟的羊肉,熬的豬大骨,自釀的糧食酒。龐澤嘆口氣,「唉…」倒了一杯酒,先喝起來。

  賈環沒說話,夾了筷子羊肉慢慢的咀嚼著。他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但作為朋友,他願意在此時做一個傾聽者。

  …

  …

  國子監中,張安博和溫祭酒、宋司業等人敘話後,準備返回家中。一行幾人從國子監的太學門出來,路過碑林,往集賢門而去。

  張安博環顧四周,見身邊就跟著大兒子、田師爺和三四名長隨,問道:「士元呢?」

  張承劍道:「士元問子玉的意見去了。」

  張安博輕輕的嘆口氣,「唉…,我的意思是不建議他去揚州的。」他是個寬厚的性子,並不會強迫弟子服從他的意見。

  …

  …

  大石橋旁邊的小酒店中,龐澤連喝了幾杯酒,有些微醺,醜陋的臉上泛著酒色,道:「子玉,沙撫台來信,邀請我去揚州幫他參贊機務。你覺得我去揚州如何?」

  沙撫台就是如今的淮揚巡撫沙勝,駐地揚州,巡撫淮、揚、廬、鳳四府,總理整飭鹽法事。

  賈環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龐澤。倒不是驚訝龐澤接到邀請。以龐澤的能力、水平,替巡撫參贊機務是夠格的。雍治十年時山長不就是順天巡撫?他是驚訝龐澤竟然動心了。

  想了想,賈環斟酌著道:「從我的角度來說,我是不建議你去的。讀書人以功名論成敗。士元你就算有王佐之才,沒有功名也登不上廟堂的舞台。那如何施展抱負?」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不考取進士,以其他的途徑當官完全沒有什麼前途。除非是強力後台。國朝雖然不像前明時期,盛行文官政治。但是大氣候如此。

  天下承平日久,文官集團正在逐步的佔據上風,壓制勳貴集團。而明朝文官的鼎盛時期,甚至可以壓制皇權。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不是說著玩的。

  龐澤低頭苦笑一聲,拿著酒杯悶了一口,惆悵的道:「山長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我想去揚州啊!」

  賈環不解的道:「這是為什麼?明年就是鄉試之年,你現在靜心讀書,以山長的教育水平,足可讓取中桂榜。」

  龐澤搖搖頭,嘆道:「那有哪麼容易的事啊!以我們書院的強盛,菁華盡出,也就你、公孫龍、羅君子三人中舉。哦,還要加上紀德信。可見難度。我治事的能力在書院裡能排前三,但讀書的水平,前十都不一定能排的上號。」

  賈環沉默下來。要說讀書,書院裡的精英確實以他、大師兄、羅君子三人為首。但讀書和做事是兩回事。做事和做官又是兩回事。

  氣氛變的有些沉默。兩人默默的喝著酒。期間,五六名士子裝束的年輕人到小店中喝酒,意氣飛揚,高談闊論。好在賈環和龐澤要的座位靠窗,雖然聽得到他們說話,但不至於受到打擾。

  期間,龐澤又是五六杯酒下肚。終究是趁著酒意,將壓在心底的事情在好友面前說出來,「子玉,我想娶白芙為妻。」

  這沒頭沒腦、冷不丁的一句話,讓賈環給嚇一跳,驚訝的看著龐澤。

  這年頭,良家女子的名字絕不會告訴親戚之外的男子。而得知女子的姓名,那基本上關係就比較深。關鍵是,龐澤這小子經常逛青樓啊!

  名妓雖好,琴棋書畫精通,又頗具情趣。但沒有讀書人會娶名妓為妻。會毀名聲的。都是娶做小妾。龐澤要是娶名妓為妻,那真是會毀一生。

  賈環壓著心底的震驚情緒,輕聲問道:「是誰家的小娘子?」

  龐澤醜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帶著緬懷的情緒,敘說道:「白芙家裡是南京左都御史張經緯的族人。父母雙亡。去歲丈夫死後回家居住在長兄家中。她長嫂為人勢利,並不想將白芙嫁給我。」

  「呼…」賈環心裡長鬆一口氣,他自是不會看著好友毀一生。現在聽到是一位寡婦,立時放下心來。放鬆的抿了口酒,笑道:「男婚女嫁的事情,她嫂子有什麼不同意的?」

  江南地區風氣開放。守節的寡婦有,但也可以不守。改嫁的事情並非沒有。守節的寡婦,從社會地位一般分成兩種情況。第一,就是賈府那樣的世家。這是家族臉面,不允許改嫁的。

  第二,就是亡夫的家族逼迫。因為寡婦守節,朝廷表彰,會免掉合族的勞役。這對於農民來說很有吸引力。通常都是一村子的人逼迫一個弱女子。這裡面有利益驅動。

  從個人的情況而言,也分很多類。比如:有子嗣的寡婦。像賈環的大嫂李紈就是這樣的類型。有榮華富貴的因素,比如尤氏。賈珍死後,以賈府優越的生活環境,她自是不可能改嫁。有個人情感的因素,比如黛玉的姨娘裴姨娘。

  更多的是像林如海的那三房小妾,帶著財產重新回到父母身邊,然後再嫁。就像龐澤的戀人張白芙這樣。當然,寡婦的再嫁,肯定沒有初婚那麼吃香。不過有豐厚嫁妝的婦人另說。

  龐澤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憋屈的道:「她嫌我是個窮秀才。所以,我想去沙撫台那裡做事。」

  賈環啞然失笑。算是明白龐澤的選擇的原因。有點急功近利啊!

  南京禮部侍郎的幕僚、學生這社會地位算不錯了。但南京六部基本是養老衙門,權力有限。和手握大權的巡撫而言,不可同日。張家的扛鼎人物張總憲在朝廷中的份量都不及沙先生。

  龐澤大概是想著日後回來裝個逼,壓服張家那個女人,揚眉吐氣,抱得美人歸。畢竟,等待明年秋天的鄉試結果,一個是時間太長,第二個是不確定性很大。

  見賈環發笑,龐澤不滿的道:「子玉,你也笑我?娶寡婦又如何?我這輩子非白芙不娶。」在他的印象中,賈環是很沉穩的。所以,他才肯給賈環透漏更深的原因。

  賈環嘴角的笑容緩緩的擴大,道:「我是笑你有了愛情,智商下降啊。這件事哪裡需要繞到沙先生那裡去解決?張娘子的長兄是什麼情況?」

  「應天府推官(正七品)。」

  「長嫂家裡呢?」

  「南京守備司的副千總。」

  賈環禁不住微微一笑,「原來是武將的女兒,難怪你和她說不清楚。」

  見賈環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龐澤心裡升起希望,又道:「子玉,你別看都是些佐貳官、武將,但全是地方上的實力派,再者又有張總憲的名頭…」

  賈環笑呵呵的拿起酒壺給龐澤倒酒,「法子說白就是四個字:威逼利誘。我只問士元一句,是不是非張家娘子不娶?」

  以山長初來乍到,又是清貴至極的禮部官,即便是正三品的高官,壓肯定是壓不住張家。另外,估計龐澤也沒有去給山長說過這事。山長來往都是大儒,未必沒有辦法。只是要費點周折,用幾個人情。

  估計是娶寡婦,他說不出口吧。

  不過,賈環來自後世,對二婚的女子不會有什麼歧視。日後還有專門離婚買房的。也沒見誰說什麼。

  而山長壓不住,不代表他壓不住。別忘了,賈家在金陵生活了多少年?就算是沒落的勳貴世家,要搞定幾個佐貳官、武將還不簡單?就是賈環說的四個字:威逼利誘。

  龐澤用力的點頭,「是!」

  賈環舉杯,和他碰了一杯,笑道:「那行。我幫你搞定。保管你達成心願。話說你和張娘子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發展的?」賈環確實有點好奇,就像是在學校裡時好奇同班同學的戀愛史一樣。

  龐澤聽了賈環的話,本來是大喜過望,「嚯」的一下站起來。困擾了他一個春節的事情就這樣簡單的解決。以賈環的性子,說出來的話,必然有把握。他對此深信不疑。只是再聽賈環打聽細節,頓時醜臉上有點赫然、扭捏的表情,費勁的道:「偶遇。偶遇。」

  見龐澤這幅表情,賈環樂的笑起來,「不說也行。罰酒三杯。」

  「那還是喝酒吧!」見賈環沒有刨根問底,龐澤心裡鬆口氣,自己也笑起來,爽快的倒酒,連乾了三杯。以他和賈環的交情,自然不用說一個謝字。沉鬱的情緒變的極為興奮。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34
第三百一十六章 選擇、理想

  抑鬱、愁悶的氣氛隨著龐澤的心情變化一掃而過。龐澤晃晃已經空下來的酒壺,極其狂放的拍著桌子叫道:「店家,上酒!」顯然是心情大好。

  「來了。來了。」小店櫃檯裡的掌櫃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連忙應道,沽了酒過來。

  正在高談闊論的幾名士子給打斷,頓時不滿的道:「真是粗魯。」

  「有辱斯文。」

  龐澤心情好,掃了一眼那幾名士子,沒有理會,拿著酒罈倒酒。

  賈環破例陪著再喝了一杯酒。他在飲酒上一向很節制。在很多酒宴上都只是淺嘗輒止。

  賈環並不問龐澤,張娘子的情況。應天府的推官是誰,他只需要派錢槐回德潤坊的賈府裡問一聲就知道。要打探張推官的底細也很簡單。

  然而,賈環不問,龐澤自己幾杯酒下肚,還是忍不住將話題轉到張娘子身上,道:「臘月時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她唱歌給我聽。她心底很善良。」臉上有溫柔的神情浮起。

  賈環嘴角憋著笑。他很清楚,龐澤在興奮之下不可能不給他說張家娘子。

  那是一種擔心別人知道又幸福外溢,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戀愛歷程又忍不住想說的心態。大抵類似於初戀中的高中生的心態。

  「噗---」幾名談論著的士子一口酒噴出來。一名二十多歲的士子低聲笑道:「我受不了。」幾人偷偷的笑。

  龐澤還沉浸在自己的愛情情緒中喝著酒。賈環微微皺眉。耳朵動了動,將那幾名士子的談話聽在耳中。

  「天子裁撤南書房殊為不智。導致軍機處獨大。不利於制衡。」

  「罷黜李吳江更是。我前些日在蘇州的紫陽書院聽講時,還聽柳通判談論起這件事。更說起此次鹽法改革之事。完全是在與民爭利。總商勢大難制,鹽價勢必還要上漲。」

  「沙撫台以追繳鹽課之利見寵於天子,其勢比不能久。敗壞朝綱。則朝廷官員人人向利,與民爭利。」

  賈環實在聽不下去了。簡直是瞎說。江南風氣開放,士子好議論政事。似乎這幾位東林黨人。他對東林黨印象不佳。

  蘇州柳通判只怕就是東林黨的骨幹成員原戶部湖廣清吏司主事(正六品)柳安宜。

  賈環看了看已經醉倒在酒桌上的龐澤,起身走到小店左側六名士子坐著的八仙桌前,拱手一禮,道:「幾位朋友請了。你們的想法,實在是幼稚可笑。」

  幾名士子平白被笑話,而且又是一個少年郎,個個面露不悅之色。其中一人問道:「足下又是何人?我等朋友談論,也願意聽一聽你的高見。」

  賈環道:「在下北直隸賈環。鹽商是否漲鹽價,並不取決於是否推行鹽商總商制。而是取決於官府對鹽的供給。若是天下鹽場出產日多,人人都吃得到鹽,則鹽價可下降。私鹽氾濫的情況下,鹽商漲價的餘地有限。」

  「你是賈環?」幾名書生臉色的表情變得愕然,都站起來。賈青松在金陵國子監讀書的消息現在金陵城中的讀書人都知道。一首「明月幾時有」寫盡中秋的詞作。江南文風鼎盛,這樣的才子即便不爽,該有的禮儀還得有。

  更關鍵的是,這位少年是科場前輩啊!他是舉人。他們連秀才都不是。

  幾名書生頗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在小店裡喝酒、說話,怎麼就遇著這位呢?這原本算是可以吹噓的一件事,偏偏他們幾個現在正在被賈環教訓。

  賈環點頭,接著道:「你們誇大沙撫台的升官對制度的破壞,卻不提幾十萬兩白銀,乃至現在正在清查拖欠最終可能得到數百萬兩白銀對朝廷有利的作用。在下有一句話要送給幾位朋友: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幾名書生木訥、尷尬的道:「是。」

  賈環丟了一個「金句」出去,拱拱手告辭,和店家結了賬,扶著龐澤出了酒店。

  幾名書生對視一眼,苦笑著搖頭,這還說什麼,也散了伙。數日之後,這句金句便在金陵城中傳開。賈環的名聲又高了幾分。

  …

  …

  時間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賈環通過賈家在金陵的親朋故舊向應天府張推官施壓很順利。

  應天府又稱金陵府、南京。下轄上縣、江寧、句容、溧陽、溧水、高淳、江浦、六合八縣。

  按照國朝府的官職配制,推官排在第四,排在知府、同知、通判之後。正七品。屬於佐貳官。南京中還有六部,都察院,兵備司,一個通判的地位大抵是在偏下的位置。

  南京兵備司最高的職位是南京守備。下面設有同守備、協同守備、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千總、副千總(從五品)等。

  張推官妻子的娘家大抵便是這個地位。

  賈史王薛號稱金陵四大家族,雖然沒落了,但當賈府這座破舊的權力機器「卡卡」的運轉起來後,碾壓張推官這種地方小實力派並不是問題。更別說,賈家現在出了一位皇妃。親朋故舊都很樂意幫忙。

  驚蟄過後,賈環就搞定張推官,幫龐澤下了二百兩銀子的聘禮,連婚書都拿到。只是婚姻大事,還得稟告父母。龐澤寫信託人帶回北直隸老家說明情況,意欲讓山長代為主持婚禮。隨後,龐澤會帶新婚妻子返鄉探親。

  三月十四日下午,國子監中下學。賈環、龐澤、紀鳴、張承劍四人一起租了一首小船,在秦淮河上泛舟,春光融融之中,街道上可見踏春回城的車船。錯身而過的幾艘船頭,幾名小娘子花枝招展,鶯啼燕語,洋溢著青春的活力,美麗無端。

  船家撐著船,船娘整治了幾尾魚湯,沽了黃酒。四人在船艙中邊吃邊聊。氣氛熱烈。

  張承劍胖乎乎的,春天的衣袍都給撐起來,舉杯咂了一口酒,笑道:「士元這傢伙給美色迷昏了頭。轉來轉去,他還是得離開金陵一趟。明年的鄉試,我倒是替你擔憂。」

  龐澤的鄉試要在北直隸考,這次新婚回鄉後恐怕不會再千里迢迢的南下到金陵。應該是在聞道書院讀書,然後明年八月應試。然而,書院現在教出來的弟子考生員概率很大。但是要說中舉,還是有一定難度的。這是師資力量所決定的。

  龐澤哈哈大笑,在燈光中更顯得喜氣洋洋,「伯苗兄,話不是這麼說的啊。小心我在書院的林先生面前告你一狀。」

  「太得意了!」二月底從揚州回來的紀鳴笑著搖頭。二十六歲的年紀,容貌普通,穿著玉色的士子衫。

  賈環就笑,「人生四大喜嘛!我們要理解。」

  龐澤給賈環敬了一杯酒,「子玉,大恩不言謝。我乾了,你隨意。」這件事確實要謝子玉。但自雍治九年救災起,他心裡就有數,子玉有命,他肯定會遵從的。這是一種信任。而現在這種信任中增添了恩情的因素。

  賈環笑道:「別。你只記得請我吃酒就行。」

  眾人大笑。

  船在河中慢慢的流淌。星空如洗,仲春的氣息瀰漫在夜裡。

  …

  …

  深夜裡,賈環在微醺的春風之中,從武定橋上岸,在長隨錢槐、胡小四的護衛下往家中走去。

  每一個人的選擇不同。龐澤願意為一個女子選擇相守,放棄的是他三年一次的科場前途。

  賈環知道他不會。賈家悲催的結局就像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頭,他只能向前走。而不是停下來休息,或者有任何躲避的心理。謹慎又小心,理智而堅強。

  要說他的理想,也不過是想過上悠閒、富裕、體面的生活,擁著嬌妻美妾,舒服、輕鬆的過完一生。儒家的理想:兼濟天下,他是沒有興趣的。

  然而,在此刻,這種夢想依舊如同虛幻的泡沫,可望而不可及。他的目標是在後年雍治十四年的春闈大比中名列前茅。

  國朝雖然沒有非翰林不得入閣的潛規則,但是翰林的前途依舊是非常好的,屬於升官最快的一批人。而且,在京城做官,非常有利於他掌控賈府的大局。

  以山長的評價,他在去年就已經達到可以考中進士的標準。但是要想名列前茅,還得認真讀書,練習八股,潛心用功。

  在三月中旬,這個春風沉醉的夜晚裡,賈環的思緒飄飛。

  在這繁華的金陵城中,他是潛藏在人群中的一名讀書人。有天下聞名的名聲,有名妓爭先求見的聲望,卻甘於寂寞、清冷。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後的寧靜。殺機四伏的危局就在將來三四年間。

  能撐著,是有一位姑娘在皇宮中,用她最美好的青春,換來這烈火烹油般的榮華、富貴。撐開保護的羽翼。

  他必須保持清醒!

  …

  …

  在賈環讀書的時候,朝廷追查歷年拖欠虧空的活動也進入高-潮。沙勝升任手握大權的淮揚巡撫確實刺激到一批官員。在江南,甄家進入到天子的視線中。

  據說在三月裡,江南織造郎中甄應嘉日子過得很不好,焦頭爛額。從甄家這條線延伸上去的是太子妃、太子,九皇子梁王。對皇位有想法的,又有哪些人呢?晉王?忠順王?

  然而,這和賈環並沒有什麼關聯。

  三月二十日,一陣春雨滋潤著金陵城。天街小雨潤如酥。上午時分,應天府通判張良哲慢悠悠的走出府衙,和一名老吏打著招呼。

  「張大人出去?這雨有些透呢。」

  「誰說不是?春耕農時,衙門裡也沒什麼事情。我約了一個朋友見面。」

  張良哲的背影消失在府衙大門外時,一名小吏進了知府大老爺賈雨村的公房,找白師爺匯報情況,討個好。

  張良哲出了府衙往府學而去。他和賈環約了在貢院街的知仁書坊見面。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42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印書

  書坊,顧名思義,就是書店的意思。還可以叫書肆、書林、書堂、書棚、書鋪。

  張良哲一路到知仁書坊所在的貢院街。在書店門口略等了一會,卻不見賈環到來,正奇怪間,就見一名少年從書店出來,笑著道:「張大人這是在等誰?」

  張良哲回過身,看清少年的臉龐,很普通的容貌,略顯青稚,但是氣度沉穩,有著一種難言的沉靜、穩重之感。身量中等。和他十幾天前見面時差不多。

  腦子裡不由的又想起妻子在家中憤憤不平的嘮叨,「姓賈的有什麼了不起,竟然敢這樣逼迫我父兄。哼,哼…」

  「芙姐兒是給人做正妻,明媒正娶,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彩禮是你說多少人家給多少,還要如何?」

  張良哲心裡苦笑一聲,忙行了一禮,陪笑道:「原來三爺早來了。」作為一名舉人出身的雜官,在金陵豪強賈府的環三爺面前,很難擺出官架子來。

  賈環笑了笑,和張良哲一起進了知仁書坊。

  年前他因為唐信然等同學對《書院講義》評價很高,因而建議山長修訂《書院講義》,將之推廣成為國子監的教材,盡收監生為「學術門徒」。

  年後,山長已經將《書院講義》修訂完成。原版的《書院講義》涵蓋的四書,詩經。書中對這些經典的解讀一共包含有三個版本。第一是賈環的筆記為基礎,第二是沙先生的治學,第三種是書院的講郎、教授們的解讀。

  這相當於是把三本教材放在了一起,對同一個道理,公式提供三種類似的解釋,非常有益於加深學生的理解。書中,大量的運用了賈環所提供的標點符號,令人一目瞭然,不會誤解、誤讀。

  而山長的修訂版本,將這三種解讀進行一次修訂,使之符合他的理念,並將《詩經》放棄,改而註釋《春秋》。山長本身就是以治《春秋》聞名。

  底稿現在就在賈環…的長隨錢槐手裡拿著的包裹中。

  這件事的難點有兩個,第一,賈環要找「印刷廠」把書印書來。這年頭,很多印書的書坊都是自家開的。主要是高官、大族家的。

  有三點好處,第一,給自己出版文集,散發給親朋好友。第二,逢年過節,老人家生日,得刻印一些佛經道經捐贈給寺廟道觀,這是積功德的好事。第三,給朋友借用。

  但,賈環要印兩千多本,必須要找大的書坊印刷,最好是木字活字印刷。使用雕版印刷一個是速度慢,一個是耗費銀錢太多。

  第二個難點,他要把《書院講義》給到監生的手中。這無法使用行政命令推廣。國子監的入學歸禮部管。但和禮部不是相互管轄的關係。影響力主要還是靠個人魅力。山長並不打算和溫祭酒聊聊這件事。有點出格。

  賈環自是有辦法將書給到監生手中。這不是問題。難處在第一點上。沒有大印刷廠。

  將國子監的監生們都變成認可山長的理學觀點,是幫山長擴大影響力。好處嘛,自然是成為名儒。這是一個聲望可以兌現的年代。名聲屬於硬通貨。

  不過,再大的好處,都是一種潛在的收益。賈環並不著急。只是在讀書的閒暇推動著這件事,讓賈府的人幫忙留意著。否則,他真要著急著印書,通過蕭幼安和揚州的大鹽商汪鶴亭說一句,相信這位已經成為鹽商總商的商人很樂意幫他。

  賈環前些時間幫龐澤壓張推官,和此人有過幾次接觸,恰巧張家的族中就有經營書坊的人,而且規模比較大,所以,賈環今天約了張良哲一起來談一談。

  書店老闆是個有些文氣的中年人,姓張,三四十歲的年紀,笑呵呵的將兩人迎到書店裡的靜室奉茶。

  張良哲道:「榮大哥,這位是賈府的環三爺,想要刊印兩千本書籍,聽我說你這裡有這個能力,今日特意過來和你商量。」

  張員外剛才已經簡單的和賈環聊過幾句,這時又有族兄的作保,態度很客氣,道:「環三爺的書有多少頁,多少字?本店採用的木字活字印書,保證質量好,速度快,價格低。」

  賈環就笑,「多少頁、多少字,我倒不知道,反正厚厚的一本。我拿給你看看吧。要印2千本,請張員外開個價格、時間出來。」

  經義文章,並不怕別人看了一遍就學去了。這不是故事書。

  賈環讓外面候著的錢槐將書送進來,厚厚的一本書,約有幾百頁。張員外翻了翻,估摸了一下,道:「約莫一個月的時間,收環三爺一個成本價,三千兩銀子。」

  單價一兩五錢銀子一本。

  賈環頓時就皺起眉頭,他雖說知道書籍這個行業很貴,但是還沒這個心理準備。他原本預估只墊付1千兩銀子的。他南下江南,帶了五千兩銀子,現在花的只剩3800兩左右。要拿出三千兩銀子印書,經濟壓力很大。

  他家裡還要養二十口人呢。這才雍治十二年三月下旬。他要到明年年底才會啟程回京城。

  張推官只做了一個介紹,就自顧的喝著茶。

  張員外在生意場上歷練多年,察言觀色,道:「賈三爺,這個價錢很公道的。我除開支付工人師傅們的工錢,一分銀子都不賺。」

  賈環久在商場上打滾,他當然不信這話,做生意嘛,你得讓人家有賺頭,才能有來有往。

  想了想,賈環道:「如果我把書放在張員外的店中銷售,張員外願意給我一個什麼樣的分成價格?」

  書印出來,自然是要賣的。他才不會傻乎乎的免費派送給國子監的監生啊。免費東西有幾個人會珍惜?

  張員外捻著鬍鬚沉吟了一會,隨後道:「賈三爺,你的書放在書店裡銷售,我分文不取,就當交你這個朋友。日後若是有生意,還望你照顧小店。」

  賈環點點頭,受了這個人情,道:「這本書我當算賣一兩銀子一本。若是賣得貴了,監生們不見得有銀子買。若是賣不完,還要勞煩張老闆幫我清貨。」

  這是賠本賺吆喝。但是能用銀子買名聲,估計排隊的人會從金陵城內排到城外去。

  張員外爽快的道:「這沒問題。」他又不出成本,幫忙清貨只是順手人情。他這樣的大書坊,下面當然還有分銷商。

  賈環又道:「如果我請來國子監裡的排版師傅,時間上能不能快一點。」

  張員外欣然的道:「賈三爺要是有這樣的門道,自然是快得多。國子監裡的排版師傅在金陵城內都是數一數二。他們經常要印刷考卷,很熟練。我預計可以在十五天內完成。」

  賈環心裡便有了底,接下來又談了若干細節,中午一起在酒樓裡吃過酒,這才返回國子監中。

  剛進太學門就發現國子監中一片冷寂,肅然,氛圍很不對頭。賈環進了學舍問身邊的同學怎麼回事?

  「率性堂的一名老監生因為無法肄業,上吊死了。唉,吾輩讀書十幾年,所謂何事來?」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50
第三百一十八章 力所能及的幫助

  這個消息對賈環來說有點震撼。微微愣神。沉默的坐在學舍的條凳上。他沒想到國子監中冷肅的氛圍竟然是這個原因。

  上輩子也在大學裡看過研究生跳樓後的慘象,腦漿、鮮血流了一地,令人唏噓不已。

  一個人,不僅要是為自己活著,還有為父母,兄弟姐妹。這是責任。父母含辛茹苦的養你二十幾年難道是為了最後一跳麼?

  自殺是逃避的懦夫行為。以賈環的性格,很不喜歡這種行為。基-督-教都禁止自殺。然而,人死為大,任何批評和質疑都是不合時宜的。只能說,警示後人。

  和賈環說話的同學道:「我等準備在明日到南京六部去請願。賈同學名滿天下,登高一呼,必定應者雲集。不知道賈同學願不願意當領頭人。」

  這話說出來,學舍裡近十名同學都豎起耳朵,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賈環身上。

  賈環搖搖頭,「我沒有興趣。」開什麼玩笑。連個目標都沒有,就跑去請願,能有什麼結果?韓秀才都能組織800人的監生,以他的能力拉出1600人沒有問題。但他沒興趣去當這種街頭運動的領袖。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哼。」

  「賈同學真是冷血。」

  「也是,他已經是舉人,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學舍中的監生們看賈環的目光變得不屑、冷淡。去年年底唐信然等人都已經升了一個學堂,只有賈環還留在正義堂中讀書。身邊的同學早就換了一些,剩下也多半都是不熟悉的人。

  賈環臉色平靜。以他的心性,自然不可能給別人說幾句,就改變決定。

  這時,學舍外正義堂東班的汪學正進來,「賈子玉,祭酒大人請你過去。」

  學正是正九品的雜官。和祭酒、司業、監丞只是地位相差巨大。比五經博士、助教也不如。溫祭酒叫賈環過去,汪學正自是盡心盡力過來跑腿。

  剛才還群情洶湧指責賈環「冷血」的幾名監生們,看到汪學正過來叫賈環,頓時偃旗息鼓。

  「嗯。」賈環起身,眼神淡淡的掃過眾同學的臉,跟著汪學正離開了學舍。

  …

  …

  國子監正中彝倫堂東廂房溫祭酒的公房中,溫祭酒、宋司業、路監丞、禮部侍郎張安博三人坐在椅子中。張承劍、紀鳴兩人隨侍在一旁。

  眾人正在商議劉姓監生上吊自殺的事情。

  今天上午張安博到國子監中講學。中午在溫祭酒的招待下一起去吃飯,中途給人叫回來,告知一名老監生因為無法肄業,留下絕筆自殺。

  溫祭酒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形消瘦,此時極其氣憤的道:「國子監肄業考試,自前明時起就是如此。他自殺給誰看?寫上『不公』又能如何?」

  宋司業沉默不語。在溫祭酒的任上出了人命官司,他正在謀求升遷,豈能不發怒?其實,自從監生選官時常不得之後,國子監就成了火藥桶。隔三差五的就要鬧一鬧。去年京城中國子監不是還死了好些個監生嗎?

  張安博也是嘆口氣,道:「不管如何,不該自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可輕棄?」

  路監丞揣摩了下溫祭酒的意思,道:「溫大人,既然是自殺,又有絕筆,早日送到義莊裡去。下午就貼了告示,好安定學校中的人心。」

  溫祭酒點點頭,沒說話。

  宋司業道:「溫大人,恐怕一封告示難以安定監生們的心。還是找幾名有威望的監生來告知學校的安排。由他們來安撫人心。」

  一名學官就要出去。張安博此時插了一句,對溫祭酒道:「可以將我那名弟子也喊來。」

  賈環進國子監,張安博自是給溫祭酒打過招呼。溫祭酒知道賈環的名聲,便道:「也好。讓張侍郎見笑了。」

  張安博擺擺手,示意無妨。

  下午是上課時間,監生們都在學堂之中。約一盞茶的功夫,算上賈環一起五名監生便給叫到溫祭酒的公房之中。路監丞將處理辦法劉監生的方案說了一遍,道:「爾等回去後向同學好好解釋。務必以讀書為重。」

  為首的一名高大監生,看起來約三十多歲的年紀,拱手道:「是。我等定會盡力勸說、安撫同學。」

  溫祭酒滿意的點點頭。

  賈環心裡嘆口氣,上前一步,行了一禮,這才開口道:「祭酒大人,我方才來的時候,幾名同窗都說明日要去六部前遊行請願。恐怕簡單的安撫無法安定人心。」

  公房中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都落到賈環的身上,各自尋思。氣氛微微有些緊張起來。監生們結隊去遊行,對學校來說又是一次醜聞。

  那名高高大大的羅監生立即怒目瞪著賈環。他們這幾名監生當然知道這個消息,打算回去勸說同學們取消這個計劃,沒想到賈環在這時竟然拋出來。這不是意味著他們在隱瞞嗎?

  溫祭酒、路監丞都是臉色不悅的看著賈環。莫非你小子不打算盡力?

  張安博還沒有開口為學生說話。和賈環私交不錯的宋司業道:「子玉有什麼好的想法嗎?」

  賈環誠懇的道:「幾位大人,學校可以重新再增加一次面對所有監生的考試。並且計入學分。該升堂的升堂,該肄業的肄業。若是還考不過,就不能怪學校的規矩了。」

  說白了,就是安排補考。要是補考還掛科,不能畢業,那真不能怪學校了。

  房內頓時安靜下來。氣氛又有些變化。不少人看賈環的眼色就變得不同。這個主意似乎很可行。

  張承劍和紀鳴兩人面帶這笑容。對賈環的謀略他們是很信任的。果不其然。這比強壓學生要好的多。

  張安博笑著點頭,滿意的喝著茶。他叫賈環過來不就是解決問題的嗎?

  宋司業則是微愣,隨意笑起來。好主意。他看向溫祭酒。

  一旁的路監丞臉色也緩和下來。若是一般的監生出個比他好的主意,他肯定很不滿。但是賈環是張侍郎的弟子,能出個好主意,他自是覺得此子很有前途。

  溫祭酒沉吟了片刻,不悅的臉色早就消失,讚賞的看了賈環一會,對張安博笑道:「張侍郎,你這位弟子了不起啊!果然是才能卓異。好,就這麼辦。」

  溫祭酒決定下來。公房中的氣氛頓時都鬆下來。在座的都是長期在教育戰線工作的人,一聽賈環的方案就知道可行度很高。

  不過,剛才還在瞪賈環的羅監生幾人就尷尬了。出了門後,在彝倫堂的走廊上還一個勁的向賈環賠罪。不說賈環的詩詞才名,剛才可是聽的清清楚楚,這位是禮部侍郎的弟子。

  賈環道:「諸位不必向我道歉。還是盡早回去安撫諸位同窗是正事。以後我在國子監中,未必沒有求不到諸位的地位,到時候諸位同學不要拒絕就是。」

  羅監生幾人這才放心的告辭離開,往學堂中走去。

  賈環抿抿嘴,往校外走去。

  他今天提供意見並非是為了出風頭。而是劉監生的自殺讓他心裡有些觸動。他不是一個冷血的人。願意幫即將肄業的苦逼監生們爭取一點權益。比如:畢業增加一次補考的機會。

  …

  …

  三月二十日下午,國子監中傳去二十六日即將再補考一次的消息,將義憤填膺讓準備在第二天出門發洩情緒的監生們的狂熱、不滿給排解掉。

  當天下午五點許,彝倫堂的露台下面就貼出告示。隨即,整個國子監中進入苦讀狀態。對於普通的監生而言,這是拿學分升級的機會。而對率性堂中面臨著肄業的監生,這同樣是增加肄業可能的機會。

  肄業監生和監生享受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肄業監生等同於舉人出身。

  二十三日上午,賈環拿著知仁書坊加班加點刊印出來的《書院講義》給唐信然、樂監生、羅監生幾人,讓他們幫忙推廣這本教輔資料。一兩銀子一本,貢院街的知仁書坊有售。只有一百本,售完就要等十幾天以後。

  二十四日,賈環在家中讀書時,得到知仁書坊老闆派人送來的信:銷售火爆,一天之內100本印刷出來的《書院講義》全部售完。聽說連應天府府學都有士子過來詢問。因而建議賈環提高售價減少虧損。

  「不必了。以1兩銀子1本銷售。」賈環提筆回了信,派長隨去傳話。而坐負手在書房的窗邊看著庭院中的梨花。

  我能幫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洩露考題的事情賈環肯定不會做。但是加錢讓知仁書坊趕著印刷了一百本《書院講義》這種教輔材料,對監生們在二十六日的考試會有益處。

  大學時,多少人在考前通宵突擊複習。只要監生們有決心,加上原有的底子,這本教輔書還是可以起到一些幫助的作用。

  另外,這一百本加印的書院講義,客觀上也起到飢餓營銷,廣而告之的作用。

  至於不加價銷售,這是因為賈環要推廣山長的學說,讓士子能買得起,才有利於傳播。加價並非是一個好主意。雖然他肯定是要承受虧損。

  他得考慮賺點銀子的事宜了。別他在江南2年,身上的銀子不夠花啊!

  賈環失笑的嘆口氣。就見庭院中,黛玉的倩影從廊柱後轉出來,帶著紫鵑、雪雁,手拿團扇,在溫暖的春光中言笑晏晏,顯然是心情極佳。

  賈環微微一笑,從書房的窗口回到書桌前。他大約過兩天帶黛玉去報恩寺上香。本來是過年時就說好的。


bpd 發表於 2017-10-4 18:58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三月下旬

  監生郎浩今年三十四歲,浙-江嚴州府上,生員功名,自覺此身科舉無望,想要求一個監生頭銜。雍治十二年以貢生的形式進入南京國子監中就讀。

  三月二十七日上午,國子監中增加的大考過後,學校之中又是一片放鬆、忐忑混合的考後跡象。

  郎浩在正義堂東班第三房中和七八名同學聊天。當然,正式的名目叫做「聚講」。本房的名人賈環這幾天都不在學校。聽說他不參加考試。

  上午九點半左右,一群高級學堂的監生突然的到學堂中來,約有十幾人。郎浩等人都有些傻眼,這什麼情況?

  為首的是一名個子高高的監生,眼神酷酷的掃了一遍,微微抬著下巴問道:「那一位是郎浩郎同學?」來的是監生裡面頗有人望的羅監生。

  郎浩走出一步,「我就是。不知道這位同學來此有何貴幹?」

  羅監生冷哼一聲,走上前兩步,將郎浩的衣領給拎著,「嘿,有何貴幹?我是來警告你的。聽說你們房裡前些天罵賈同學?有什麼有這事?」

  讀書人向來都是輸人不輸陣。郎浩雖然看上去打不過羅監生,但還是點頭:「是有如何?我等邀請他領頭第二天一起去遊行為劉前輩討一個公道。他卻一口拒絕。」

  跟著來的唐信然插口譏笑道:「你叫賈兄領頭,他就要領頭嗎?為劉前輩討一個公道?說的輕鬆,看熱鬧不嫌事大吧?近日為何不見你們去六部衙門鬧事?」

  第三房的一名同學不忿的道:「這位同學說話好不講道理。近日要考試,我等自然是認真溫書,求一個好成績。」

  羅監生丟開郎浩,走到說話的監生面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說的考試,就是賈同學爭在溫祭酒面前取來的。你們這些袖手空談之輩!」

  本來被高級學堂監生欺負感到氣憤的第三房的九名監生頓時都啞口無言。讀書人還是要點臉。不能享受了好處,還很無恥的說,我沒有要你給我好處。

  郎浩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羅監生帶人來鬧事,東班其他幾房的監生們都擠過來看熱鬧。這時頓時都發出一陣嘩然之聲,原來還有如此內幕。

  羅監生趁機道:「諸位同學,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賈同學年少,卻是天下聞名的才子,與我等同學一場,也是緣分。豈能任由新來的同學污蔑他。在下把話撂在這裡,誰和賈同學過不出去,就是和我過不去。」

  他接著這次考試升了一級,升為最高級率性堂的監生。本來是打算讀兩年書就頂著監生的名頭回鄉。沒想到還有肄業的可能。

  羅監生在國子監中也是有朋黨的,頓時一片叫好聲,「羅同學仗義!」

  但國子監中也有何羅監生不對付的人,人群中有叫道:「羅同學說的好聽,若是陳四公子那幫監生再為難賈同學,你是否會挺身而出呢?」

  羅監生翻個白眼,反唇相譏,「他們要是不怕日後在秦淮河上給人嘲笑智商,儘管去找賈同學的麻煩。」

  「哈哈。」這話說的學堂之中一陣哄笑之聲。隨即眾監生紛紛散去。

  郎浩幾人還是懵逼狀態,沒有回過味來。也就是說,賈環日後是國子監的學霸,惹不得。

  賈環倒是沒有料到羅監生等人會幫他出頭。他只是想安安靜靜的讀書,很低調。但羅監生鬧了這麼一出,他在監生中的地位直線上升。直抵一線監生領袖的地位。

  廢話,能說服溫祭酒的監生,說沒後台誰信啊?何況賈同學名滿天下,又是舉人。

  幾名心思活絡的班長還找唐信然、樂監生問問賈環的情況。看看有沒有機會一起去喝幾杯。

  …

  …

  國子監中一名老監生上吊自殺,最終以增加了一場大考而結束,平息了2000多名監生的憤怒。但依舊有老問題困擾著管理的衙門:只要國子監監生的畢業人數依舊很少,只要就業前景依舊很差,國子監的監生們遲早還是要鬧事。

  這是一個群體的憤怒。

  二十七日下午,南京禮部、都察院、國子監的堂官們聚在一起商議了一番,毫無所得。

  太陽西下。張安博、張承劍、紀鳴一行人帶著幾名僕人從禮部出來,在中和橋坐船順著秦淮河而下回家。龐澤現在自是焦急的等待父母的回信。同時給他的未婚妻寫信敘說相思之情。在結婚之前,按照禮儀兩人不能見面。

  夕陽的倒影在河水中蕩漾。張安博輕嘆口氣,「國子監中積弊很多,沉疴難消。必須要改制才行。」

  張承劍道:「父親,監生肄業之後亦沒有出路。怎麼改都難。現在科舉是正途。」監生的問題,難在肄業,難在肄業之後沒有前途。選官等十年都有可能選不上。

  紀鳴贊同的點點頭。

  張安博悠悠的嘆口氣。他又何嘗不清楚呢?但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他計劃先提升國子監的監生學術水平。可能這需要和溫祭酒談談。

  …

  …

  金黃色的夕陽之中,大平坊甄府被照射出一片片陰影。門口依舊是門庭若市。官員、士紳、商人排著隊求見。

  但如果有長期蹲點在甄家門口的人就會發現,自雍治十一年秋冬,朝廷宣佈清查歷年虧空賬目以來,甄府這裡拜訪的人數就少了一些。而進入雍治十二年,春節時拜訪甄府的人就少了二成。進入三月份以來,這個人數又少了三成。

  消息靈敏的人都嗅出了一點不同的意味。

  甄家的後院裡,甄應嘉在書房中焦慮的來回踱著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在書房外響起。就見長子甄禮快步走進來。甄應嘉忙問道:「賈家的薔哥兒到哪裡了?」

  賈府的大姑娘賈元春晉位賢德妃,從聲勢上來說,賈府是超過甄府了。太子妃終究還不是六宮之主。和皇妃比不了。天子春秋鼎盛,少說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甄家在江南織造郎中任上因為接駕四次(太上皇),虧空了數百萬兩白銀。當今天子如果要查,甄家怕是難逃一劫。甄家需要賈妃幫忙說句話。

  賈家的賈薔奉命南下蘇州聘請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為營建賈妃省親別墅。因甄家收著賈家五萬兩銀子,賈家打算先支取三萬。已經打發下人提前來說了一聲。好讓甄家有時間準備銀子。

  甄禮道:「兒子問過了,差不多快到揚州。沒幾日就到。」

  甄應嘉點點頭。他早就派人去京中給賈政送信。但是一直沒有消息回來。賈薔身上很有可能帶著賈政的回信。至少能知道賈府的態度如何。

  甄禮欲言又止。其實金陵城中還有一位賈家子弟,份量只怕比賈薔還重。賈環畢竟是賈政的兒子。庶子也是兒子。

  如果賈薔哪裡得不到好消息,只怕他還得放低身段去和賈環結交。想著這事讓他心裡很有點不舒服。

  只要能說服賈環,說服賈政應該難度不大。只是,從上次鄭家的情況來看,想要說服賈環,難度很大。那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少年。

  …

  …

  距離金陵千里之外的榮國府中,賈赦、賈璉、賈蓉、單大良、林之孝、李華、劉偉幾人聚在賈赦的外書房中商量籌建省親別墅的事宜。

  賈赦戴著老花鏡,目光有點陰鷙的看著八仙桌上鋪設的樣式圖。他心情不大好。兒子賈璉才帶回來一百萬兩白銀,修一個省親別墅勉勉強強。搞得不好賈府公中還要貼錢進去。

  想著賈環手中至少有林如海給的數十萬兩白銀,他糟心的很。可惜賈環遠在江南,他無法分一杯羹。

  賈蓉一副俊俏小生的模樣,笑著聽賈璉講解。

  他在想他的心思。秦可卿的父親秦業去年冬天氣死了。因為他兒子秦鍾和尼姑智能偷情。

  賈政對俗務一概不管,只聽結果。所以今晚便不再這裡。

  賈璉並沒有留意到賈赦、賈蓉走神,和寧榮兩府的四大管家商量著怎麼辦理各項事務。

  省親別墅由賈政的門客山子野總體設計。東起寧國府的後花園,西至榮國府賈赦的住處,北至梨香院。一共三里半大。台閣樓榭,山石水塘俱有,設計的極其精彩。

  但是花銷不小。成本預估得一百萬兩。

  本來冬天就要派賈薔啟程去蘇州聘請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結果亂哄哄的到今年二月份才議定讓賈薔南下。

  …

  …

  賈母上房處,燈火通明。賈元春封賢德妃令賈府上下喜氣洋洋,即便是已經過了幾個月,橫跨一個春節,賈府之中還是喜氣一片,僕人們走在外面都是挺起胸膛。

  賈寶玉從賈母處出來,路過林黛玉的房間,裡面空蕩蕩的漆黑一片,禁不住幽幽的嘆口氣,臉上就有淚水落下來。

  「不知道林妹妹在金陵過的怎麼樣?薔哥兒是否到了金陵,有沒有把我的話帶到。」

  寶玉心裡默默的想著。

  身邊跟著媚人、茜雪見寶玉突然哭起來,頓時慌了神。媚人輕聲問道:「二爺,你怎麼哭了?」

  寶玉道:「環老三那個人醉心功名利祿,百事不管。林妹妹身子又弱,吃藥、吃飯、喝水,時時都要注意。他哪裡照顧的周全?我恨不得自己去金陵。」

  媚人和茜雪兩人對視一眼。得,二爺又發呆了。

  去年冬月大姑娘封妃,人人得意,他自不在意,念叨林姑娘不回來。前些日去探望好友秦鍾回來,也是這幅模樣。

  …

  …

  然而,黛玉在金陵生活,不是大臉寶一個宅男能想像的。

  三月二十八日上午,賈環、黛玉、裴姨娘、晴雯、如意、紫鵑、襲人一行喬裝後,步行前往金陵南城的名勝報恩寺上香。

  沿途所見是大都會的繁華盛景。人聲鼎沸,百業興旺。社會百態如同一幅舒展的畫卷在眾人眼前展開。宛若千古名畫清明上河圖。


bpd 發表於 2017-10-4 19:07
第三百二十章 觀音殿前

  大報恩寺位於金陵南城。出府城牆的聚寶門沿米行大街而行數百米就是。

  賈環一行人若是走水路也很便捷。自武定橋上船,順秦淮河而下至大功橋、鎮淮橋下船,即可出聚寶門。還可以沿河而上,出東水關往經護城河至聚寶門外。

  不過,黛玉難得出一次門,賈環當然是帶她走金陵城中繁華的街肆。感受著金陵繁榮、文明、社會百態。

  熱鬧的環境,有助於驅除心靈深處的孤獨。賈環心裡清楚,別看黛玉最近時常心情不錯,但內心裡的那份獨孤不會少。

  一行人出安和街,沿金陵城主幹道之一的花市大街、南門大街直行。黛玉、裴姨娘都是女伴男裝。五名丫鬟跟在身邊。就彷彿是春日出行的公子帶著隨身的丫鬟出遊。

  賈環看看女扮男裝的黛玉、裴姨娘,微微一笑。黛玉穿著一身精美的淺灰色長衫。畫了妝,遮掩她精緻美麗的容顏,不過依舊有靈性流瀉出來。

  裴姨娘二十一歲的年紀,身姿修長,穿著白色的士子衫,容顏秀麗。即便是女扮男裝,但只要仔細看兩眼:頎長潔白的頸脖、胸口微凸的峰巒,就知道她是女子。

  一行人中數裴姨娘和晴雯最為惹人注目。倒是最美麗的黛玉被隱藏在人群中。

  一路輕鬆、愉快的說笑、閒聊著,出聚寶門到大報恩寺。

  大報恩寺是明成祖朱棣為紀念明太祖朱元璋和馬皇后而建。自永樂十年開始修建,歷時19年,耗費約250萬兩白銀。

  大報恩寺中的琉璃寶塔被譽為中世界世界七大奇蹟。白天似金輪聳雲,夜間似華燈耀月。自建成之日起就點燃長明塔燈140盞,每天耗油64斤,金碧輝煌,晝夜通明。

  寺院規模宏大,有殿閣30多座、僧院148間、廊房118間、經房38間。分南北兩區。主要的宗教建築都在北區。

  賈環一行人順著並不算密集的人流沿中軸線步入山門(金剛殿),順次往香水河橋等知名的景點中遊玩。

  今天並非佛教的節日,也不是廟會的日期。寺中雖然有些香客來往,但並不顯得密集。

  在一處佛殿的門口,賈環在賣香的和尚手裡買了香,分給大家,依次上香。

  賈環並不信宗教。燒香不過去順大流,免得不合群而已。佛殿中帶著悠悠的禪音,空曠寂靜。看著跪在蒲團上的裴姨娘和黛玉兩人神情平靜、肅穆。賈環心中倒是想起遠在京城的趙姨娘來。他不相信宗教,但也不會阻止別人去相信。就比如他沒有阻止趙姨娘去信佛,很多時候,有一個精神寄托並非壞事。

  按照大報恩寺裡和尚的說法,在這裡燒了一炷香,最好還要去隔壁的觀音殿中再上一炷香。

  對這種簡單、粗暴的景區營銷手段,賈環笑而不語,聽一聽就算了。不過,見黛玉、裴姨娘、晴雯幾人都是很想去,便帶著眾人一起往右手邊的屋舍而去。過了一個殿門,就見一處小院落中匯聚約二三十人。

  另有一個小轎停在院落中。等候的眾人各個表情氣憤。但在周邊幾名衙役的水火棍前敢怒不敢言。顯然是有權貴的女眷在此上香。

  見這樣的情況,裴姨娘遲疑了下,她不想出來一趟給賈環惹麻煩,輕聲道:「三爺,要不算了。我們去別的寶殿裡看看。」

  賈環笑著點頭,扭頭卻見身邊的黛玉和晴雯願意等一等的樣子,問道:「林妹妹的意思呢?」

  黛玉有點猶豫。她想接著上一炷香。她剛才在為死去的父親、母親、弟弟祈福。

  賈環明白了,笑一笑,道:「我問問情況吧!」

  賈環讓幾人等在院子門口邊,邁步走進去。幾名衙役看過來。但沒管賈環。賈環和院中的一名讀書人模樣的男子交談幾句,問道:「兄台,不知道此地怎麼回事?」

  「還能什麼事?知府大人和他的小妾在裡頭上香。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哼。」那名男子紛紛不平的說道,掃了一眼裴姨娘等人所在的地方,再看看賈環的身高、裝飾,顯然已行過冠禮,就勸道:「足下想必也是帶著嬌妻美婢前來上香,還是在等等吧。」

  賈環心裡無語。竟然將秀外慧中的裴姨娘誤會成他的嬌妻。他的嬌妻在京城呢。美婢倒是真的。不過,賈環自是不會和外人解釋什麼。沒有這個必要。拱手道:「謝兄台了。」

  說著話,走到甬道正中,對著佛堂中朗聲道:「聽聞賈太守政清刑簡,頗具才幹,素有清譽。今日得見,原來名不副實。」

  金陵城內能有哪個知府?國朝的正印官是不允許擅離轄地的。裡頭就是賈雨村。作為賈府子弟,賈環自不可能對賈雨村退避三舍。賈雨村能起復,靠的是賈政、王子騰。這個二五仔在朝堂中的靠山就是王子騰。

  太守就是知府的別稱。

  賈環明顯是在譏諷知府。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這少年郎有膽子啊!剛才還在勸賈環的士子有點傻眼。他是本地人,對賈知府什麼尿性還不清楚?崖岸自高,威福自用。

  裴姨娘秀麗的臉蛋上泛著輕微的粉紅,她們幾人站著不遠,自是聽到剛才「嬌妻」的說詞。此時又見賈環突然出聲挑釁知府,頓時大吃一驚,擔心起來。

  黛玉愕然的張張粉潤的嘴唇。她沒想到賈環會採取如此激烈的態度、手段。諷刺權貴,說的輕鬆,並非是好玩的。

  為首的一名胖衙役頓時大怒,將手中的水火棍頓在地上,「咚咚」作響,逼上前兩步,恐嚇道:「哪裡來的小子?在此胡言亂語?還不快滾出去?」要不是看這少年穿著士子衫,他讓屬下將之拿下。知府大人和愛妾在裡面上香。他豈敢不盡心?

  賈環沒興趣和衙役打口水仗,看了胖衙役一眼,淡淡的道:「在下是舉人。」

  「…」胖衙役狐疑的上下看著賈環,但是,腳步悄悄的往後挪了兩步,氣勢全無。別說舉人老爺,就是金陵府的秀才相公,他要是敢碰一下,回頭知府大人就會將他開革。

  「啊…」人群中一陣驚呼聲。這才知道這少年為何如此有底氣。原來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舉人見官不跪。這個官是所有的官。而秀才見官不拜,指的是縣官。舉人享受著各種特權,帖子遞到府衙裡面去,知府也會看看。

  人群之中,一道美目掃過賈環的臉龐。

  這時,觀音殿中出來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穿著青色的便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劍眉星眼、直鼻權腮,頗具威嚴。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出來的便是知府本人。

  賈雨村目光落在賈環身上,眼神冷冽,「小友為何說本官名不副實?」這小子今天不說出個子卯來,看他如何炮製。

  「咦…」黛玉掩嘴輕呼,和裴姨娘對視了一眼,難掩震驚。她和裴姨娘都認出來,這位賈知府就是她昔日的塾師賈雨村。有一份師生情分在。黛玉走前步,想要出聲為賈環解圍。畢竟,事情因她而起。

  裴姨娘忙拉住黛玉,「玉兒,等會。」

  雖說江南風氣開放,女子在街面上行走亦無不可。但女子若是當街和人爭辯,也非常不妥。而且賈知府是官員,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丟面子,要求情也得在事後。

  不過,她心中亦隱隱對賈環有些把握,只是不大敢確定。他是一個性情沉穩的人。不會貿然的挑釁知府。再者,他應該有些人脈。畢竟是讀書人。他也是賈府子弟,賈府有一位皇妃,不看僧面看佛面,應該有迴旋的餘地。

  晴雯、如意、紫鵑、襲人、沫兒幾人都是有些緊張,看著場中的局面。賈雨村那撲面而來的官威給人很大的壓力。

  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

  賈環懶得和賈雨村囉嗦,乾淨利落的拱手一禮,「學生北直隸賈環,見過賈太守。」

  賈雨村臉皮頓時抽了一下。用一句網絡用語來形容:十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他是真準備教訓下眼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但誰知道竟然是他的恩主的外甥,賈府的庶子。他要是敢教訓賈環的話,說不定過段時間,事情就會傳到王統制耳朵裡去。

  這個臉他得丟。

  賈雨村瞬間就有了決斷,臉上浮起一抹不打算太僵硬的笑容,「原來是賈小友。本官家眷已經上過香了,正要離開。賈小友,這邊請。」

  賈環點點頭,「嗯。」走到黛玉、裴姨娘、晴雯幾人面前,安排道:「你們先去上香吧。我和賈太守去那邊聊幾句。」

  他把佔著坑位的賈雨村給趕走,這個隊,自然是插的心安理得。

  賈環和賈雨村到一旁的靜室中敘茶說話。片刻之後,一名女子戴著帷帽出來,上了轎子,帶著衙役們離開。小院之中一陣沸騰之聲。賈知府竟然服軟了。

  錢槐、胡小四幾人立即抬頭挺胸,護著黛玉、晴雯、裴姨娘率先進入到觀音殿中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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