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巴頓奇幻事件錄 作者：扎藥（已完成）

【作者概要】：扎藥，男，湖北 - 荊門，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 > 黑暗幻想

【內容簡介】：

　　初版：吸血鬼扎克在巴頓市中的生活。
　　二版：吸血鬼帶著一群非人在巴頓市中的生活。
　　三版：巴頓市中混入了奇怪的東西。
　　終版：巴頓異族大爆料。

【其他作品】：《最後的武僧》



（據反映有缺字漏章，有發現的小夥伴可以立即在下方評分留言，我會找正確來源替換）

第一章 吸血鬼的危機

        扎克瑞‧格蘭德坐在舒適的、加了厚墊的羅馬式座椅上，他白皙手指在扶手的圓木上摸索著，雙眼無趣的掃過面前辦公桌上的文件，帶有一絲鄙夷的吧嗒著嘴唇。

        這裡是巴頓市的市長辦公室，但是顯然，扎克瑞，等等，這只吸血鬼並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全名，為了不讓他看到這份書稿後多了一個吸乾我的理由，我還是遵從他的習慣，稱呼他為扎克好了。

        呃，我們說到哪了？對了，扎克，扎克並不是巴頓市的市長，他只是用他紅色的眼睛盯著辦公室外的美麗女秘書看了一會兒，遠比普通男人紅潤的嘴唇開合，隨便扯了個謊言，那個美貌遠超過她的才華的女人就為他開了門。扎克有一副好皮囊，感謝三百或者是四百年前？呃，誰知道呢，總之感謝他早就已經不存在的父母，這只吸血鬼的魅惑之瞳對女性和某些男性的效果有了加成。

        相信我，在兩天沒有進食的情況下，飢餓的扎克需要這副皮囊帶來的加成！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中年微胖的男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辦公室中多了個人。他脫下帽子和大衣掛在了門旁的衣架上，聳起肩膀打了個寒顫。被掛起的大衣和帽子上掛著晶瑩的水珠，看來，巴頓城迎來了開春的第一場春雨。

        接下來，伴隨著春天的降臨，巴頓市將迎來新年過後的第一場血案嗎？哦不不，相信我，作為一個寫下這個故事的人，我也希望會有那樣刺激的展開！可是，飢餓的吸血鬼先生不想讓他在巴頓市唯一的保護傘就此消失，所以他直起身體，往前靠，手指在桌面的檯燈上轉動。

        「市長先生，好久不見。」扎克有些蒼白的臉被昏黃的檯燈印成蠟黃色。

        「我的神！」微胖的中年人全身在驚嚇中猛地後退，撞上了背後的門，但是他也看清了坐在那裡的人，驚嚇的表情放鬆，變的有些不耐煩，伸手按在了牆上的開關上，整個辦公室亮起，「扎克！你是怎麼進來的！」

        扎克聳聳肩，雙眼由淺綠轉紅。

        「吉娜？」巴頓現任市長安東尼有些惱怒，「看來她的工作太清閒了！或許應該把她調到科隆手下去！」

        雖然安東尼這麼說著，但絲毫沒有要打開門訓斥女秘書吉娜的意思。

        「別這樣，安東尼。」扎克的眼睛已經恢復成淺綠色，他雙手托在胸前，眼神有些戲謔的說：「你沒看到她的襯衣衣扣嗎？如果你需要幫忙，讓她解開那第三顆扣子，你知道我是十分樂意幫忙的。」

        安東尼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冷哼一聲：「算了吧，扎克。對吸血鬼來說，你早就忘記了人類的征服欲，一時的歡愉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扎克自覺的站起，讓開了座位，看著安東尼坐下，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征服欲嗎？我的朋友，我們都知道那只是無聊的消遣而已，就和你的椅子一樣，你知道羅馬椅子是沒有任何裝飾的吧，可是你卻為它加了繁複的刻紋和厚軟的靠墊。」

        掌權者都喜歡羅馬風格的家具、器物，或許是羅馬的歷史讓這些事物帶有了權勢的意味。但是當古老的風格與現代人的習慣碰撞時，出現了現在這樣的組合品，在扎克看來，就像同樣是為了歡愉的一刻，吸血鬼會使用魅惑之瞳，而安東尼卻硬要扯上征服欲一樣無聊。

        「我喜歡我的屁股下面是柔軟溫暖的墊子，而不是堅硬冰冷的木頭！」安東尼冷冷的說：「好了，扎克，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直接說吧！」

        「還需要我說嗎？」扎克無奈的搖搖頭，他伸手將桌上的文件翻開，抽出一張一個星期前簽署的土地轉讓令：「安東尼，你知道我需要那片土地。」

        扎克說的『好久不見』並不是客套，而是實話，為了這張轉讓令，這位市長先生已經躲了他一個星期！

        「哎。」安東尼嘆口氣，將文件移開：「扎克，你需要那片土地，巴頓市民也需要那片土地！活著的人需要那片土地，而不是屍體！」

        「安東尼，朋友，別忘了，你欠我的。」扎克一手按在文件上，盯著安東尼已經有中禿跡象的頭頂。安東尼也老了，畢竟是人類，會老會死。

        安東尼沒有看扎克，搖搖頭，彎身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扎克：「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了，本想明天讓吉娜送過去，既然你來了，先給你吧。」

        扎克接過文件，眼睛快速掃過，有些驚訝：「你要把南區的地方給我？私有財產化？這是什麼意思？」

        好吧，為了不讓大家疑惑，讓我來簡單的介紹下這位吸血鬼的身份好了。

        扎克瑞‧格蘭德是一位殯葬業承包商，注意，是承包。雖然在他的名片上印著的他是【格蘭德殯葬之家】的主人，但實際上巴頓市的殯葬業是由市政府掌管，所以在一個星期前，市政府收回他在巴頓市西區的墓區時，他作為『主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土地是屬於巴頓市人民的，他們集體認為，墓地應該變成房屋供人居住，而不是供屍體腐爛。

        安東路抬頭看著扎克一臉驚訝的表情：「意思就是說，你在南區的墓區是你的私有財產了，市政府無權再對你的土地進行任何操作！」

        扎克拿著文件連連搖頭：「不不不！這代表我們再也不能領取市政府的撥款了！」扎克一手拿著文件，一手抬起在身前晃動，「從今天起，我們所有的收入都要靠我們自己去賺！」

        讓吸血鬼去賺錢？天啊，巴頓市長瘋了嗎？

        可惜的是，安東尼沒有瘋，而有瘋掉趨勢的人是扎克，好吧這是一個意思！無非就是發狂的吸血鬼在巴頓市展開血洗！可是……

        「你知道南區的墓園才多大嗎？！」扎克拿著文件的手也揮舞起來：「能葬下多少人？一千個？兩千個？安東尼！你在開玩笑嗎？所有的墓地都葬滿了之後，你讓我再賣什麼？」

        是了，我們的吸血鬼主角的注意力，完全放錯了地方呢！

        好吧，讓我在重新介紹一下我們的主角，這是一位想要融入人類的吸血鬼。他確實會偶爾在陰暗的街道小巷中，『不小心』的把無辜的路人吸成肉乾，也偶爾會用自己的魅惑之瞳帶著一兩個美麗的女人或者男人去享受一夜狂歡，也偶爾會……

        但總的來說，這是一位想要在人類世界中好好生存下去的吸血鬼。可是現在，我們的扎克先生，呃，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他，畢竟我們都知道，『格蘭德』可不是他真正的姓氏，而是一個被魅惑之瞳迷惑的送出了自己家產的可憐老頭子而已。總之，我們的扎克先生迎來了他三百或者是四百年生命中的第一次危機，我們稱之為——缺錢。

第二章 猶豫

        安東尼無奈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扎克！你要變通一些！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下葬的！你可以用火葬！」

        吸血鬼的眼睛瞬間變的赤紅！火葬？知道為什麼中世紀會有斷頭台和火刑嗎？因為這是當時人類唯一知道能夠殺死吸血鬼的方法！吸血鬼同一切非人類一樣，懼怕火焰。

        而火葬，這也是讓如今扎克的殯葬業被壓縮的原因。這個近幾年才突然興起的『潮流』讓人們認為，死去的人不需要再佔用土地了！甚至連棺材都是沒有必要的東西，一個小小的金屬罐，就是人的安身之地！

        扎克從心裡排斥這個新興的名詞，他想他的員工們也不會接受，特別是愛麗絲，她是一位報喪女妖——黑女巫，死在火刑柱上女巫可不比吸血鬼少！

        扎克皺著眉，雙眼的赤紅逐漸褪去，捏著文件手已經將紙張按皺。他知道這確實是安東尼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其他的殯葬業呢？」扎克問，這份文件，是將所有殯葬行業私有化的通知。是的，巴頓市中，還是有『勇敢』的人類在與吸血鬼競爭的，無知者無懼，就是這個意思。

        「艾倫、福特……殯葬之家都是這樣，你想在人類的社會中生存。」安東尼看著扎克嘆息的說：「這是必經的路，一年後，市長重選，我可不會永遠呆在這個位置上！」

        扎克將文件摺疊，放入口袋，看向安東尼：「我在戰場上救了你，是你給了我這個想法，但是現在我要保留我自己的選擇了。」看來吸血鬼終於意識到人類的生活不適合自己，要選擇面對自己的本性了……才怪，他只是猶豫了。

        敲門聲響起，安東尼應了一聲，門被推開，美麗的吉娜身體前傾，按在門簷，上衣的第三顆扣子被拉扯，安東尼的注意力艱難的從自己的女秘書身上轉移，看向了進來的士兵。

        「市長！」行過禮後士兵快速的報告：「參議員還在等待！」

        安東尼點點頭，示意士兵先出去。

        今天有巴頓市所在的馬薩州的兩位參議員的晚宴，為的也是原屬於政府管理的殯葬業私有化實行的事務。安東尼是晚餐結束後，回來換裝順便帶上自己的女伴——吉娜，然後繼續參加晚會的。

        士兵離開的時候，安東尼向吉娜示意，女秘書點點頭，重新關上門，為了今天，她可是特意定製了新的晚禮服。

        扎克注意到了士兵腰間的配槍，這很不尋常。戰爭結束後，這種有大殺傷能力的武器被禁止隨意佩戴，即使是參議員的保衛，這麼名目的帶槍進入市政廳也是很奇怪的舉動。

        「現在治安很差嗎？」扎克問已經走向一旁脫衣換裝的安東尼。

        安東尼眼神看向辦公桌上的電話，「還不是線路的問題，巴頓市的通訊已經中斷快一個星期了，現在還沒有找到是哪裡的線路斷了。參議員都是想要競選州長的傢伙，他們對自己的性命可是看重的很。」

        扎克搖搖頭，對人類社會現在的政治，他古老的思維還無法適應。但是他在離開前還是提醒著安東尼：「記得保護好自己。」

        安東尼哼一聲，在扎克的注視下將一把小小的左輪式手槍別在了自己的身側，扎克的眼睛在銀色的反光中微微眯起，銀製的槍身與子彈，又是一種對吸血鬼致命的武器。

        扎克滿意的笑笑，拉開門，離開了市長辦公室。

        如果安東尼能夠成為扎克這只吸血鬼的保護傘，只是讓扎克每個月領到市政府下撥的資金，那就太可笑了！安東尼是扎克與外界吸血鬼家族的屏障，再具體一點，吸血鬼始祖家族的屏障！我們的吸血鬼主角可是有一個非常古老的姓氏！

        離開了市政廳，細細的雨依然沒有停，街對面的建築燈火輝煌，路面上停滿了車輛，巴頓市的上流社會成員可不會放棄這個能夠和未來州長結交的機會。

        扎克將帽簷壓低，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中，跨步往南區走去。現在是晚上八點，巴頓市的巴士在太陽落下的時候就歇業停工了，扎克很想發揮自己身為吸血鬼的速度，化作一條模糊黑影奔跑。但是這裡是市政廳附近，通明的燈光不允許他這麼做，我們主角是一位想融入人類社會的吸血鬼，可別忘了這點，他要隱藏自己超自然生命的身份……

        潮濕與陰冷並不是吸血鬼喜歡的感覺，吸血鬼也是恆溫『生物』，只是溫度比他們還是人類的時候要低的多，所以對普通人來說的陰冷對吸血鬼來說是常溫。常溫意味著沒有感覺，吸血鬼不喜歡讓自己沒有感覺的環境，這讓他們遲鈍，至少扎克不喜歡。

        所以他走過兩條街後，躲入一間販賣菸酒咖啡和一些小東西的雜貨店。

        店主看著這個一身黑色正裝，皮膚卻異常白皙的人，面無表情的一指後方的貨架，那裡掛著不同樣式的雨傘。

        扎克搖搖頭，指著店主身後的貨櫃，「一包煙。」

        店主轉身抽出一包十多爾（貨幣）的煙，扎克立即搖頭：「不不，四點五多爾的煙，謝謝。」

        店主翻了個白眼，重新抽出一包煙，扎克遞給店主一張十多爾的鈔票。店主拉開抽屜，找回五多爾。扎克的手依然伸在店主面前，吸血鬼在提醒他，還有五毛呢？

        店主紋絲不動，盯著我們的吸血鬼。

        扎克放棄了，縮回手在櫃檯前抽出一份今天的報紙。這份巴頓日報價值五毛。

        就這麼，在店主鄙夷的目光中，吸血鬼扎克等到了雨停，本是稀拉的春雨，夜空很快就晴朗了，天空中出現一輪圓月。

        扎克走出雜貨店，他今天必須趕回去，要是明天早上沒有給本傑明送去衣物，這個狼人很有可能半個月不和扎克說話！

        而對吸血鬼來說，如果一個狼人看著你不說話，本能的，吸血鬼只會認為這是因為一件事，他在評判，你好不好吃。

        輕微的哼聲傳來，扎克看向街角處，一個女人靠著路燈斜坐著，濃重的妝容，暴露的穿著，加上旁邊的酒吧中傳來的男人咒罵。扎克淺綠的眼睛有些泛紅，別忘了，扎克是一隻飢餓的吸血鬼，而『食物』，似乎已經被酒精迷惑的失去了神志。

第三章 親愛的

        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女人靠著燈柱坐在濕潤的地上，蓬鬆的捲髮剛好露出她白皙的脖頸，黑色的絲襪上端連接著兩根黑色的皮帶，繼續往上，消失在皮裙之下。

        街對面一輛黑色的轎車中，已經有兩個孩子的寇森警探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女人。請不要想歪了，寇森警探是在執行監視任務。至於隨著任務而來的福利，這位中年警探毫不猶豫的收下了。

        「哼，不過是剛剛春天，這些女人就迫不及待的招搖自己的『搖錢樹』了！就算是不被人殺死，恐怕也要凍死在這裡！」不管在心裡如何享受這眼前的美景，寇森還是一個正直的人。

        「又忍賴了（有人來了）！」

        寇森警探皺著眉，看了眼自己的搭檔——詹姆士‧蘭斯，這個一個星期前被調來巴頓警局的傢伙擁有一個好姓氏！在寇森眼中，這種跳過警員直接成為警探的傢伙是個標準的關係戶！

        詹姆士嘴裡的食物還沒有嚥下，又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盒洋蔥卷面包。官二代加草包！寇森一把將洋蔥卷抓起，開了車窗，丟掉！

        「詹姆士！我不管你父親是不是將軍！」寇森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的搭檔：「沒有人！沒有人能在我的車裡吃洋蔥卷！」

        「哦。」詹姆士眨眨眼睛，點點頭。

        大家可以把這理解為：一個拚搏半生升為警探的中年男人，對什麼事都沒做、憑藉自己父親的一句話就成為警探的年輕小夥子的惡意。

        寇森不敢真的指責這個將軍之子，所以只能用這種『小事情』來發洩一下了。

        兩位警探的目光重新回到街角路燈下的女人身上。

        一位身著黑色大衣，頭戴黑色圓帽，左臂下夾著一份報紙的男人靠近了女人。

        扎克在女人身前蹲下：「小姐？如果繼續呆在這裡，你會著涼的。」

        吸血鬼的眼睛落在女人露出的脖頸上，初春的寒氣讓她的皮膚白皙中泛著粉紅，吸血鬼已經可以感覺到在那薄薄的皮膚下，奔湧而過的血液！

        女人有些迷濛的眼睛抬起，看向扎克，嘴角微微揚起。被凍得冰冷的手指伸出，拉住紮克的手臂，往自己的身上放去，柔軟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一個方法可以讓我熱起來。」

        這一個有職業素養的女人，恩。

        似乎感覺到了身前這位男人的手並不比自己的身體溫暖，女人的眼神更加迷離：「也會讓你熱起來~」

        想讓一個吸血鬼的體溫熱起來？這個女人說出了一個她無法完成的目標。

        「好吧。」扎克微笑，將自己的手抽回，放下他本不想買的報紙，站起。吸血鬼解開自己的大衣扣子，脫下，輕柔的披上女人的身體，雙臂用力，將她扶起，「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人，你可知道擁有四面牆壁和屋頂的地方？我們可以去那裡。」

        女人的眼神有些疑惑，雙手拉著被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雖然一點真實的體溫都感覺不到，但是某些溫度只有身體裡面才能感覺到。

        「你是一位紳士，你知道嗎？」女人看著眼前的扎克，說。多數人都是在酒吧的廁所，或者陰暗的巷弄中解決，而眼前的人提出了需要一間正常的房屋。或許是被扎克的動作迷惑，女人忽略了扎克沒有提到一件重要的東西——床。

        「哦？謝謝，希望這樣的印象能夠維持到我們分別的時刻。」扎克笑笑。我們都知道吸血鬼真正要的是什麼！

        「下個街區有一間旅館，我們可以去那裡。」女人提議到。

        「好的。」扎克依然笑著，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女人緊緊身上的大衣，走在了前面，「別忘了你的報紙。」

        「謝謝提醒。」扎克撿起了報紙，跟在女人後面。

        這段不長的距離的對兩人來說都是尷尬的，扎克想起了在雜貨店消磨時間時看到的報導：「這附近似乎發生了單身女性失蹤的事件，你難道不害怕嗎？」

        「露易絲，我叫露易絲。」女人扭過臉微笑著對扎克說，這個男人真的是一位紳士，他用了『單身女性』來代替這個處在灰色地帶的職業，這小小的細節也只有真正的紳士能夠顧及到了，「我並不擔心，你看後面。」

        露易絲的眼神飄向他們身後，扎克不用回頭，在街角對面，兩位警探的盯梢行動，作為一隻吸血鬼，他早就發現了。而現在，那位中年警探已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下了車，如一個閒散路人一樣，跟在了他們身後。

        扎克有些欣賞這個名叫露易絲的『單身女性』了。真正危險的地方，是被人忽視的地方，而因為連續一個月的失蹤案件，這片街區正在被巴頓警局關注著，所以這裡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而先前的『酒醉』顯然只是她為自己加上的誘餌，這是一位聰明的『單身女性』。

        至於寇森警探是露易絲的『保鏢』還是只是想要獲取更多的『福利』，我們不做討論……

        「203號房間。」櫃檯的老頭看著扎克和露易絲，推出一張登記表，冷淡說。

        扎克拿起登記單和鋼筆，微笑的看向露易絲：「露易絲，你先上去，暖和一下身體。」

        「嗯。」露易絲點點頭，接過老頭遞來的鑰匙，上樓前看了一眼扎克，「我會放好熱水，親愛的。」

        旅店的老闆，這個看起來至少有七十歲的老頭眼中閃過一絲鄙夷。『親愛的』？如果他的『親愛的』如此打扮，他一定會不顧自己一下雨就疼痛的後背，打斷那個老婆子的腿！哦，用不著這麼暴力，如果那個老婆子有這樣的想法，他自己會先笑掉自己僅剩的一顆大牙！

        老頭瞪著低頭在表格上寫下『扎克‧格蘭德』的扎克，別以為老頭子那麼好騙，這個名字八成也是假的！老頭也懶得驗證對方的真實證件了，收了登記表準備要錢，可是他渾濁的雙眼對上一雙紅色的眼睛！

        「我給了你兩百多爾，一百是你應得的，一百是你小費，你很感激我的慷慨。」

        老頭冷淡的表情在話音剛落後，變的熱情起來：「啊！先生，你真是一位慷慨的人！祝您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紅色褪去，變回淺綠，扎克心情愉快的點點頭：「也祝你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扎克的愉快來自對方是一位沒有多少時日的老頭子，虛弱的生命意味著薄弱的意志力，這讓扎克魅惑之瞳的使用更容易成功！是的，如果之前的雜貨店店主不是一位正值壯年的傢伙，扎克今天又可以省下五多爾！

第四章 鏡子

        扎克推開203號的門，這是一間十分普通的旅館房間。門邊的衣架上掛著露易絲脫下的大衣，一條半人高的木質儲物櫃將客廳與臥室分開，一張小圓桌貼著木櫃，手掌大的果盆中擺著幾顆表皮有些皺褶的水果。

        吸血鬼脫下帽子，掛上衣架，一根手指撥開自己的大衣，發現內側的口袋有被人翻過的痕跡。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單身女性』的職業並沒有什麼安全保障，在確保對方有能力支付服務費用的同時，也要確認對方不是什麼危險人物。扎克不用繼續檢查，就能猜到自己放在大衣口袋中的名片一定少了一張。

        扎克往裡走，轉過半人高的木櫃，靠向臥室的櫃子已經被打開，浴袍浴巾被拿出，中型的雙人床上擺好了一副男士用的浴袍。扎克笑笑，這個女人的動作可真快。

        床的對面是一面壁鏡，扎克皺皺眉，看向鏡子中空無一物的房間。鏡面中的世界死氣沉沉：褪色的壁紙，老舊的家具，雖然木質的地板在扎克的走動下吱呀作響，但是鏡子中世界卻沒有顯示出這個房間中有任何活物。

        吸血鬼的影像無法被鏡子捕捉，神奇吧？我也這麼覺得。

        「我猜就是你來了。」在臥室後方的浴室門被打開，露易絲光潔的皮膚在水汽中隱現，瀰漫的熱氣在鏡面上蒙上一層白霧，將鏡子中的世界與真實世界隔開。

        吸血鬼解開上裝的扣子，微笑著看著露易絲：「你破壞了我給你的驚喜。」

        濕潤光滑的肩膀微微前傾，露易絲被打濕的頭髮垂下，什麼也沒遮住：「你還有一次機會。」即使洗去了妝容，這女人依舊美麗，她彎起的眼角看向了雙手正在移向皮帶的扎克。雖然有些白皙的不正常，但是上半身線條分明的輪廓已經讓露易絲認為，這會是不錯的『驚喜』。

        露易絲將浴室門虛掩，退回浴室，職業素養告訴她，驚喜是相互的，她需要時間準備。

        吸血鬼的笑容消失，光著腳往浴室走去。他左右扭動著自己的頭，脖頸的骨骼發出咔嗒的輕響，雙臂也前後伸展，做著必要的延伸，一雙淺綠色的眼睛逐漸變色，紅色一點點覆蓋整個虹膜，嘴角上提，上下兩排潔白的牙齒兩側，四顆突兀的尖齒延伸。

        扎克站在浴室門前，放鬆的吐了口氣，每個月的兩天節食到此結束。

        吸血鬼推開了浴室的門。

        旅館一樓接待處的老頭一臉厭惡的看著手上的巴頓警徽，辨識證件真假的知識是每個人的必備技能，所以老頭在確認的這玩意是真的後，不耐煩的伸出兩根指頭說：「二十！不能再少了，現金！最多我會給你開一張收據證明！」

        寇森罵罵咧咧的收回警徽，掏出二十多爾丟給這個老頭子，終於拿到了202號房間的鑰匙。

        他心急火燎的沖上樓梯，兩件事讓他著急。第一件是如果女子遇害他會負疚，第二件事是如果女子只是進行一場普通的交易，他也沒有聽到完整的過程，他也會後悔。

        正直的寇森警探跑上了二樓，打開了202房間的門，甚至沒有好好的繞過房間佈局相同的半人高木櫃。這個中年男人心急的踩著木凳，踏上圓桌，跳過了木櫃，正好降落在柔軟的床上！寇森不忘記掏出自己槍，打開保險，然後如壁虎一樣的趴在了與203號房間公用的牆壁上！

        在緊張、期待的心情之下，寇森的忽略了他一系列大動作弄出的響動，鼓噪的心跳聲讓他一時沒有聽到牆對面的任何聲音。

        『還沒開始嗎？』寇森的心跳逐漸平復下來，這讓他冷靜了一點，從壁虎的狀態中退出。他跨下床，開了燈，環顧了一下這裡的環境，看向在房間最內側的浴室，搖搖頭。

        『這樣的女人會洗澡嗎？哼，少了那些劣質的化妝品，她的收入恐怕會少一半吧！』寇森這樣想著，打消了去浴室的打算。他的目光落在了床正對面壁鏡下方的櫃檯中的杯子。

        寇森取出一個杯子，杯口朝向牆壁按住，側著腦袋，耳朵貼上了冰冷的杯子底。

        終於，寇森聽到一個聲音，任務與福利的天平在此時失去平衡，倒向了福利的那一邊。

        回到一分鐘前。

        瀰漫的水氣包裹向吸血鬼的全身，在寒冷的環境下變的有些麻木的感覺被驅散，回到吸血鬼的身體中。

        手指上傳來溫熱濕潤的觸感，白茫茫的霧氣中，扎克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同樣，露易絲也是。

        扎克感覺到自己被拉著牽向了浴室深處，膝蓋感覺到了浴缸的邊緣，扎克不怎麼心急的抬腿，跨入溫暖的水中。扎克感覺自己被人推動，轉了方向，兩隻手推著自己的胸口往後。扎克在等待，等待露易絲看到自己雙眼的那一刻，魅惑之瞳會讓她失去一切理智判斷能力！

        這個世界上，無數掠奪性的生物都會有麻痺獵物的手段，讓獵物無法逃脫。蜘蛛的網，蛇的毒液，吸血鬼的魅惑之瞳。

        就在扎克耐心等待的時候，露易絲的動作停止了。

        扎克的眉頭在皺起的一瞬間，嘩啦的水聲響起，白霧中，一個身影跳出了浴缸！

        浴室的門被撞開，瀰漫的霧氣找到了出口，同那個驚慌身體的主人一起往外衝去！

        吸血鬼依然坐在浴缸中，比人類高出數倍的感官讓他聽到了旅館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鑰匙插入縮孔，開始轉動，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

        『是旁邊的房間，那個警探跟來了嗎？這個叫露易絲的女人，警覺性似乎很高，恐怕接下來就會尖叫了吧！』

        聰明的弱者不會在發現危險的時刻尖叫，那是在浪費時間。

        輕微的水聲響起，浴缸中的水翻起了一片小小的水花，水汽逐漸散去的浴缸中已經沒有了扎克的身影。

        露易絲的身體上只包裹了一條浴巾，她已經跑到了半人高的木櫃處，轉身，不過兩步就是房間的門。

        一隻冰涼的手掌摀住了露易絲的嘴巴，另一隻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腹部，她被從後面抱起！

        掙扎，被壓抑的聲音，四處狂亂踢動的雙腿，露易絲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瘋狂的旋轉！當這一切停止的時候，她的臉正靠著寬大的壁鏡，她的身體被一個如鋼鐵般堅硬的身體按住，她能夠感覺到一個人的頭部正抵著自己的脖子！

        但是，鏡子中除了她自己被按住有些變形的身體外，什麼也沒有！

        不，鏡子中有兩點紅色。

        「告訴我，美麗又聰明的露易絲小姐，為什麼你會想跑呢？」

第五章 『什麼也沒發生』的夜晚

        露易絲感覺到身後的身體只是按住了自己，連她本就凌亂的浴巾依然還半遮在她身上。或許任何情況下，露易絲都會覺得這是件好事，但是此時，她的心墜入了冰窟。身後的這個人，他對自己能夠提供的『服務』毫不感興趣，他要的是其他的東西，是自己的生命嗎？

        「你可以等下回答問題，現在，我很餓。」

        鏡子中的兩點紅光被露易絲自己的身體遮擋，當對方冰冷的手掌鬆開摀住她的嘴巴時，露易絲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露易絲知道，那個在街角盯了一個晚上的警探一定就在這間旅館中，剛才自己被抓住的時候，雖然時間短暫到不可思議，但在掙扎中她踢翻了木櫃前的圓桌，碰撞的聲響一定會引起警探的注意，現在，露易絲要做的就是發出呼救！她只要發出聲音，就能夠獲救！

        但是，露易絲不知道的是，寇森自己弄出響動並不比這邊小，而且……

        「嗯~~~」

        露易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全力試圖呼救，可是卻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貼在自己的脖頸處，露易絲全身的力氣瘋狂的流失，按在自己身上的手已經變成了摟抱，有那麼一刻，露易絲以為自己正在情、人的懷中！

        吸血鬼的手臂已經完全環抱上懷中的女人，他的頭貼在女人的側頸處，四顆尖利的牙齒正埋在女人的皮膚之中，溫熱的鮮血如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身體。

        咚！咚……

        吸血鬼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

        伴隨著露易絲的癱軟，扎克再一次感覺到了『生命』。

        昏沉中的露易絲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遠離自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發出充滿歧義的**！露易絲覺得自己一定沒救了，越來越沉重的眼皮讓她的視野在模糊的同時越來越小，詭異的是對方的動作也越來越輕柔。

        露易絲感覺自己被放在床上，她拚命的想要讓自己的眼皮閉合的緩慢些，她想要最後看一眼這個奪去她生命的『人』的真面目！

        雪白的四顆尖牙上，鮮紅的液體被舌頭舔去。露易絲的心臟在失血過多之下已經沒有反應『驚恐』而加速跳動的能力，而且她的眼神不自覺的被在那尖牙上方的兩顆紅色瞳孔吸引。

        「當你醒來後，你不會和任何人說起這一切，你會來找我，回答我的問題。」

        露易絲失去了意識。

        扎克看著睡去的女人，笑了笑，又看向只映照出露易絲的壁鏡。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鏡子上，而是鏡子後的牆壁。吸血鬼現在能夠清晰的聽到玻璃與牆紙摩擦發出的聲音，那是正直的寇森警探在尋找能夠聽的更清楚的地方。

        尖牙回縮，瞳孔恢復到正常的淺綠，扎克將露易絲安頓好，穿上了露易絲幫他放好的浴袍。這和他原本的計畫有些出入，本來這本應該是歡愉與進食同行進行，但是這個女人異於常人的警惕打亂了扎克的行動。

        不過好在現在的扎克精力充沛，他退出了被他『騙來』的203號房間，敲響了202號房的門。

        寇森警探正在疑惑，福利為何結束的如此早！那個看起來十分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是位快槍手嗎？

        敲門聲響起，寇森放下杯子，雙手握住自己的槍，放輕腳步，敏捷的靠向門口，貓眼之外是一位只繫了一件浴袍的男人，蒼白的膚色配上紅潤的薄唇，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誰？」寇森雙腳跨開站穩，從肩膀到手指的肌肉緊繃，槍口對在了門外人膝蓋的位置，儘量用正常旅店住客不耐煩的語氣問了一句。

        寇森已經認出了這就是帶走女人的那個男人，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十分明了，寇森身為警探要做萬全的準備。

        「我是住你旁邊的人。」扎克將敞開的浴袍裹緊，臉上同樣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我聽到有什麼東西撞擊的聲音，沒發生什麼吧！」

        寇森一愣，轉頭看向自己的房間。

        見鬼！圓桌邊的椅子倒在了一旁，原本應該在圓桌上的玻璃制果盆在自己的忽視下被踩碎，碎屑濺了半張桌子，幾個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的水果滾落在牆角。

        「啊。」寇森拉長了聲音，「沒什麼，不小心撞上了桌子！」

        「你確定？」門外的扎克用懷疑的語氣問，「我的女伴堅持認為有什麼事情發生！你能讓開門讓我看一眼嗎！」

        寇森通過貓眼看著這個男人的手臂已經環抱在胸前，手掌不斷的摩擦著自己的手臂，旅店的走廊可是沒有暖氣的！

        「呃，不用了，我很累了，已經在休息了！」之前對方敞開的前襟已經讓寇森放棄了對方是快槍手的猜測，看來是因為自己的弄出的響動，讓那個女人有些不放心。寇森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演，他期望著這個男人在寒冷和著急回去繼續某件事的壓迫下放棄糾纏自己。

        事實上，我們都知道寇森的期望不會實現，我們的吸血鬼也在演戲，而有三百或者四百年磨練的演技可不是寇森能夠破解的。

        「是嗎？」門外的男人臉色明顯露出了不信任，他上下打量著202號房間的門，甚至湊近了門上的貓眼想要看到內部！

        寇森看著那放大了的綠色眼睛中透出了強烈的不信任，這讓正直的警探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穿著浴袍的男人退後的幾步，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我覺得還是找旅店的主人來看看比較好！」扎克抱著手臂，肩膀聳起，似乎他真的在與寒冷對抗。最佳演員邊走邊說，聲音不大，卻能夠保證202號房間中的人能夠聽到。

        寇森急了，「等等！不用這麼麻煩！你進來吧！等我穿件衣服！」寇森不覺得那個老頭會在知道他弄壞了房間中的東西后，還會讓他呆在這裡！

        寇森慌亂的把槍別在腰後，脫掉自己的皮鞋和上衣，從兩用的木櫃中扯出一件睡衣套上，胡亂的將床上的被子打開弄亂，再次衝回門前，從貓眼看到門外的人不耐煩的等在外面。

        寇森右手背在身後，按在自己的槍上，左手把頭髮弄亂，偽裝成剛睡下的樣子，這才扭開了門鎖。

        門鎖的機簧發出細微的咔嗒聲，寇森的手剛轉動了九十度，一股力量撞向他，眼前的景物瞬間變的迷糊！嘭！

        當視野中的景物變的清晰的時候，寇森發現自己正背靠在牆壁上，一隻冰涼的手抵在自己的脖頸間，腹部被另一隻手按著，腰後按在手槍上的右手被死死的卡住！而他的雙腳，居然感覺不到地面！

        寇森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視線比平時高出了許多！他被人提起，並被按在了牆上！

        警探寇森雖然從來沒想過今天是自己殉職的日子，但是脖子被人按住，氣管被強行閉合帶來的窒息感，正在把這個念頭強行灌入他的腦中！

        似乎和許多將死之人一樣，寇森不免俗的移動自己的視野，他想看到自己是死在誰的手中！

        紅色，那一雙紅色的眼睛如黑洞一樣，一旦對上，眼中就再容不下任何事物！

        「你會在這裡呆一個晚上，直到旁邊房間的小姐醒來。你要保證她的安全，直到她離開旅館。今天晚上只是一次普通的x交易，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我也沒有來過。」

        窒息中的寇森無意識的點點頭。

        當寇森終於擺脫了吸血鬼的魅惑之瞳，恢復了屬於自己的意識之時，已經到了清晨，他從貓眼中盯著旁邊房間的女人離開，這才松了口氣。

        『就這麼浪費了一個晚上，居然什麼也沒有發生，哎。』

        寇森這樣想著。

        我想我一定是用錯了詞句，寇森永遠也不會擺脫魅惑之瞳。

第六章 清晨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林，一點點驅散累積了一個晚上的寒意，看樣子會是個晴天。但是我們的吸血鬼背靠著一棵樹，站在背光的地方，大衣、帽子、墨鏡、手套一個不少，腳邊有一支麻布包裹，系口的地方露出夾克的領子。扎克來給本傑明送衣服了。

        本傑明是位狼格分裂的傢伙，也就是說在他壯碩、厚實、可靠的外表下，他的狼身極具破壞性。所以不管本傑明在變身之前把衣物藏在多隱秘的地方，總是會被他的狼身找到，然後撕成粉碎。

        有一次，我本人——一個『普通柔弱』的人類，親眼看到這個傢伙在月圓前一天對著鏡子咆哮：「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會回來！」然後他用人類的拳頭，打碎了映照出一隻黑棕色、狼形生物的鏡子。

        實在無法想像吸血鬼扎克和這個狼人是怎麼成為朋友的。從一般意義上來說，我本人是比較喜歡熱乎乎、毛絨絨的東西，但是在意識到本傑明先生由分裂的人格帶來的破壞性後，我無奈的把自己的喜好偏向了冷冰冰、光溜溜（等等，扎克是有頭髮和眉毛的，其它地方就……）的活死人——扎克先生。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不錯。扎克先生，如露易絲小姐所說，是一位紳士。為了讓狼人本傑明以穩定的情緒完成一月一次的強制變身，他開始了一月一次的兩天節食計畫。對狼人來說，變身之前的感官會異常靈敏，所以吸血鬼身上的那股腐朽氣味會成為狼人的心理壓力——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的壓力……

        有腳步聲傳來，扎克正靠著樹幹抽菸。

        遠處一個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傳來：「我可以聞到你的氣味，你在『發光』。」

        扎克轉頭，提起腳邊的包裹，卻沒有上前。他實在不想踏出陰影，陽光會讓他昏昏欲睡。

        「昨晚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女人。」扎克解釋，『發光』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狼人在用委婉的說法告訴他的吸血鬼朋友，你的氣味很臭！

        本傑明越來越近，一手按住自己的鼻子，這樣靈敏的嗅覺還會持續一個上午，但即使他現在忍不住咬上扎克一口，扎克也不會死掉就是了。

        容我來解釋一下。在月圓之前的三天中，狼人的力量、速度、感官會逐漸增強，超過吸血鬼，化為狼身後，狼人的利爪和牙齒都是能夠讓吸血鬼致命的東西。而在這期間，本傑明作為一個曾經的狼群中的頭狼，他是可以自由轉化為狼身的，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在這三天中完全以狼身出現。

        可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著想，本傑明壓制住自己的**，將變身拖到月圓夜的強制變身上。當然，扎克的節食也是為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他不認為自己對本傑明狼性的誘、惑，小於鮮血對自己的誘、惑。只是為什麼節食只有兩天，因為經過三天的節食，已經完成強制變身的本傑明不是威脅，飢餓的扎克將成為威脅。

        「這樣正好，我需要你的血。」本傑明赤、裸、多毛的身體沾滿了泥濘和枯枝爛葉，看來昨天的雨為這個狼人等會的清理工作增加了點負擔。

        好吧，重點不在本傑明的身上，而是在他的肩膀上，他扛了一個人，一個全身衣服破爛，失去知覺的人。

        本傑明將肩膀上的人放下，接過扎克從包裹中拿出的毛巾，開始擦拭自己的身體。

        「這是誰？」扎克蹲下，取下墨鏡，盯著地上躺著的男人，他雙眼緊閉，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被撕裂的破口，露出的皮膚上有一道道暗紅的傷痕。扎克低下頭靠近男人，深吸了一口氣：「他快死了。」

        白色的粗布毛巾上已經滿是泥土，本傑明將毛巾揉做一團，放在一邊，從包裹中抽出短褲，抬著一條腿穿上：「我知道，所以需要你的血。」

        扎克看著眼前的男人，剛剛補充的血液就要送出，這太不符合自己的風格了：「這是誰？」吸血鬼再次問，帶著手套的手指撥開男人的衣服，看著那些撕裂狀的傷口，起初他以為這是狼人的傑作，未來的【格蘭德殯葬之家】又會多一個狼人。但是現在看起來，這些傷口已經並不是新傷，至少有五六天了。

        本傑明速度很快，已經在繫鞋帶了，「不知道，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躺在我旁邊。我有模糊的記憶，他昨夜一直在窺探我，但是我的狼身似乎對他並不感興趣。」

        扎克的眉毛挑起，狼人與吸血鬼對選擇『後裔』都有嚴格的標準，如果一個這樣要死不活的男人想要成為吸血鬼，扎克也不會理。本傑明會帶他回來，唯一的原因就是這個毛茸茸的壯漢同情心氾濫了。

        扎克注意到了一點有趣的地方，他翻開男人已經破爛的外衣，這是一件正裝，在內部口袋中，扎克看到一個標誌，那是一個商標『科齊爾』。

        「嗯？」吸血鬼站起，走到男人頭側，別開男人的頭，翻開他正裝下的襯衣領子，依然是一個『科齊爾』的標誌。

        本傑明已經換裝完畢，棕皮厚邦靴子，迷彩（或者是髒？）的長褲褲管被塞入靴子中，上身一件麻布長袖外套了一件厚夾克，蓋住半張臉的絡腮鬍上依然有些泥土。完全一副高大壯碩工人的打扮，老實說，挺適合他的。

        「你發現了什麼？」本傑明看到扎克正在解那男人的褲子，有些無語的問。

        扎克仰頭，他已經把男人的身體側翻，指著男人內、衣上的標誌：「看到了嗎，這是聯邦西部最著名的設計師『科齊爾』的定製衣物。」

        本傑明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雖然這傢伙現在光著腳，但是不用想，如果他的鞋子還在，恐怕又也是這個科齊爾什麼的定製物。狼人對這方面並不瞭解，看他的裝束就能猜到。

        同樣，看我們的吸血鬼扎克即使是來這樣一個髒亂的樹林，都全副武裝的正式服裝，就可以猜到，吸血鬼對這方面十分瞭解。

        「那麼問題來了。」扎克眼中帶著微笑：「這樣一位穿著兩萬多爾的人，是怎麼落到如此狼狽的下場呢？」

        「我想我們可以直接問。」本傑明聳聳肩。

        扎克不再吝嗇自己的血液，脫下左手的手套，拉開袖子，上顎兩顆尖利的牙齒刺破手腕上的皮膚。扎克右手托起男人的頭，左手手腕處，流淌著鮮血的傷口被按上男人的嘴唇。

第七章 『兄弟』

        依然冒著青煙著的菸捲上，一圈亮紅的燃燒痕跡在吸血鬼抿起的嘴唇間逐漸往末端靠近，灰白的柱型菸灰終於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從燃燒處斷裂，落下。

        之前一直如死人一樣的男人動了。緊閉的眼皮猛然張開，棕色的眼睛中，瞳孔收縮，他的雙手抬起，抓住紮克放在他嘴邊的左臂！他的姿勢已經從被扎克扶著，變成抱住紮克的手腕，彷彿沙漠中的人終於找到了水源，貪婪的吸允著吸血鬼流血的左腕！

        扎克皺皺眉，淺綠色的眼睛看向男人身上的傷口，裂開的皮膚開始癒合，新的皮膚和他原本被泥濘污染的皮膚形成分明的對比。

        「夠了！」扎克偏頭，吐掉菸頭，哼了一聲。右手按住男人的頭推開，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傷口轉眼就癒合恢復。扎克轉動著手腕，看著這個有些貪婪的男人用驚恐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雙手！

        「發，發生什麼了？」男人的手指上留有絲絲的血跡，那是扎克的血。他似乎剛剛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用手背抹向自己嘴唇，殘留的血跡在手背上拉出一條鮮紅！「你，你們給我喝了什麼！」

        男人抬起頭，看到兩個『人』。

        「你，你……」他看向了本傑明，「你，你……」他又看向了扎克。顯然他錯亂了。

        鬼和狼相互看了一眼，扎克重新戴上手套，從大衣口袋中掏出煙，點上一支。白天的吸血鬼是個大菸槍，因為據他自己說，煙能驅散陽光帶來的昏睡感。神奇吧，我也這麼覺得。

        坐在地上的男人猛的跳起，眼神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找武器？

        本傑明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扎克，這個吝嗇的吸血鬼在確認了這個人類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兩『人』的掌握後，連浪費一絲氣力，使用魅惑之瞳的打算都沒有！

        當尋找武器失敗後，男人轉身開始跑。扎克站在樹蔭中，吞吐著煙圈，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本傑明無奈的搖搖頭，往前撲去，是的，就是撲。這位狼人如一隻鎖定獵物的野獸，雙腿彎折，身體前傾，兩手在接觸地面的同時，雙腿蹬地！

        鬆軟的土地在狼人身後被撩起，晨光中一個模糊的半人高身影撞向了正在奔跑的男人！

        噗！

        「放卡物！你這割蓋我！（放開我，你這個怪物）」

        本傑明兩隻手臂弓起，比普通人大一號的手掌抓住了男人的兩個手肘，死死按在地上。兩隻小腿跪在男人的大腿上，膝蓋與棕色的皮靴抵在地上，牢牢的將男人的兩條腿固定。

        狼人頭抵住男人的後腦，半張嘴被埋在土中的男人發出含糊不清的咒罵！

        本傑明的喉嚨中有低沉的嗡鳴，他在壓抑自己的狼性。

        用頭抵住對方，是這短暫『獵捕』動作中，唯一的人性化動作。就本能來說，這應該是本傑明咬斷對方頸動脈或者氣管的時刻。

        「你昨晚看到我了！」本傑明沙啞，帶著如野獸一般低沉嗡鳴的聲音響起：「給我一個現在不咬斷你脖子的理由！」

        當然，這只是威脅，畢竟以本傑明現在整齊的兩排牙齒，和人類形態的頜骨，要咬碎任何生物的脖子，都是一件吃力與難看的事情。

        男人的反抗停止，但他的眼睛轉向上方壓住自己的人，一臉瘋狂與憤怒！本傑明抬起頭，卻壓低了身體，威懾性的靠近男人，棕色的眼睛中有冰冷的綠光透出。

        「殺了我！我沒有能力殺你，你現在就殺了我！你這個怪物！」

        狼人的眉毛皺攏，眼睛移向依然站在後面的吸血鬼。扎克的眼睛中也有了一絲疑惑。

        『殺了他？難道這個男人看不出來，是我們救了他嗎？』

        本傑明放鬆了壓制對方的力量，但語氣中依然充滿了野蠻與威懾：「為什麼我要殺了你！」

        扎克壓低了帽簷，終於捨得踏出樹蔭，但他還是抬起了手臂，遮擋著透過樹葉射下的陽光，「好了，本傑明。沒必要在加深他對『我們是怪物』的印象。」

        吸血鬼毫不掩飾對狼人野蠻風格的嘲諷。

        狼人眉頭皺的更深，他此時在反思，為什麼自己身為一位狼人，會和一隻吸血鬼成為朋友。

        注意到了麼，狼人在向我敘述事件經過的時候用了不同的量詞！這讓我本人，一個『普通』的人類，更加好奇這兩隻，會成為朋友的原因！

        「這位先生，我想你誤會了什麼，我們救了你，你應該感謝我們才對。而不是用侮辱性質的詞語來定義你的救命恩人。」

        當扎克走近的時候，本傑明已經放開了被壓住的男人，輕輕一提，在普通人看來，也屬於健壯的男人就被本傑明拉起，全身和半張臉被污泥沾染，看起來十分狼狽。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變的有些疑惑，可以說呆滯。

        扎克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大概二十五歲的樣子，肩膀比普通人寬闊一些，身體上的肌肉線條明顯，手指上有長期使用武器而磨出的繭。就剛才短暫的尋找武器和逃跑的動作來看，思維與反應都比普通人要迅速。扎克做出了判斷，這個男人來自軍隊。

        「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扎克瑞‧格蘭德，你可以叫我扎克。這位是我的弟弟，本傑明‧格蘭德。請問，該怎麼稱呼你呢？」

        兄弟？男人臉上的疑惑更甚，這個滿臉絡腮鬍、足有一米九的壯碩、可以變成如熊一樣的狼的男人，是那個皮膚白皙、中等身材、用血液讓自己全身傷痕消失的男人的弟弟？

        好吧，這個問題也困擾了我一段時間，直到我瞭解到了他們的秘密。相信我，瞭解真相的過程並不愉快，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我對這個男人有深深的嫉妒，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眼前的這兩個自稱兄弟的傢伙，不是人。

        放錯重點的疑惑轉瞬消失，男人有些錯亂的思維開始重新組合。

        「你，你們救了我。」男人的呼吸開始從之前激動中恢復，他的眼睛在這對『兄弟』身上移動，「是了，是你們救了我，昨夜你也沒有攻擊我，剛才，剛才是你用血治癒了我的傷。你們不是襲擊我的怪物……」

        說到最後，男人的眼中有了新的疑惑，扎克和本傑明也一樣，因為這個男人剛剛說出了一件讓他們在意的事情，在巴頓城中，出現了襲擊人類的怪物。

        露易絲的臉在扎克的腦海中出現了一瞬，只因為她異常的警覺性。

        男人一把推開本傑明拉著他的手，目光變的警惕，他退後幾步，「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似乎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扎克冷淡的說，現在他要考慮的已經不是這個這男人的身份了，而是他們在巴頓市的安全。吸血鬼的眼中開始有紅色蔓延。

        本傑明伸手，攔住了扎克，「等等，我們需要他。我們要找出那個襲擊人類的傢伙。」

        扎克看向本傑明，思考了一下。露易絲今天會過來，回答昨夜他提出的問題，從她異常的警覺性來看，或許會說出和這個男人一樣的事件。而這個明顯經過軍隊訓練的傢伙，顯然是逃過了一次襲擊，應該可以提供切實的線索。扎克認同了本傑明的想法，眼中剛顯現的紅色消散，對依然警惕的看著這邊的男人開口。

        「我們是什麼，你已經看到了一些，相信如果我說，『我們可以隨時奪走你的生命』，你不會有任何反駁。」扎克盯著男人，繼續說：「但是現在，我們和你都十分在意那個在巴頓市襲擊他人的『怪物』，你可有興趣合作？」扎克的微眯的眼中帶著誘、惑，「無名氏先生？」

        男人眼中透出的警惕在動搖，他在思考『合作』的可能。

        從扎克話語中，他感覺到了眼前的兩個『東西』對人類沒有惡意，相反的，他們似乎是在保護巴頓市。

        「好！」男人放下了戒備，伸出了右手：「我們合作！我叫詹（james）……金（jim）！我叫金！金‧格蘭德！是你們的弟弟！」

        扎克握住了金伸來的右手，他並不介意對方自作主張的『成為』了他們格蘭德家族的一員。相反，吸血鬼和狼人的眼睛同時眯起，金‧格蘭德嗎……

        又是一個聰明的人類！

第八章 格蘭德之家

        27號公路上，一輛破舊的小貨車往巴頓市南區的方向行駛。車身的漆皮被泥濘與各種污漬包覆，唯一干淨的是車前窗上，兩塊扇形的區塊。在這區塊下，兩根被膠帶綁住的雨刷彎折的收攏在車蓋前。

        本傑明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捶打著儀表盤右下方的收音機。電頻的噪響讓坐在副駕上扎克皺起眉頭。

        「不要在敲它了。你只會讓它變的更糟糕！」

        「有點耐心，扎克。」本傑明的耐心就是繼續用他寬厚的手掌拍打收音機，終於，一絲音樂在雜亂的噪聲中顯現，「你看！它只是需要點時間。」

        本傑明轉動旋鈕，音樂逐漸清晰，狼人的腦袋隨著節奏點動，搭在在方向盤上的手換了一隻，另一隻手臂搭在放下的車窗簷，「哦，扎克！我喜歡這首歌！」

        『……這是驚悚之夜，沒人能救你於猛獸之口！你看，這就是驚悚之夜，要為活下去而拚搏，在這個殺氣森森的驚悚之夜……」（mj－－thriller）

        「停下！本傑明，停下！不要在唱了！我討厭這首歌……」

        「什麼？你說了什麼我聽不到？『噢！噢！在月光下……這驚悚之夜……』」

        「……」

        金‧格蘭德坐在後座，微眯的眼睛快速在前面兩人之間掃動。他手裡拿著一張名片，【格蘭德殯葬之家】。這就是這兩個『生物』混跡於人群中的面具嗎，金習慣性的將名片放入上衣內側的口袋，卻發現口袋早就被撕爛，全身上下，只有那個代表了衣服價值的『科齊爾』商標依然完好。

        公路兩側的樹林已經消失，開始有稀拉的建築出現，這代表他們正式進入了巴頓市的南區，準確的說，南郊。

        「五分鐘，金，只需要五分鐘，我們就不用再聽這個野獸的嚎叫了。」扎克歪過頭，看向後座似乎在想事情的金：「金，告訴我，你不是一個搖滾的人！」

        金看向扎克淺綠的眼睛，調整了一下姿勢：「不，我更喜歡爵士。」

        扎克臉上露出笑意，隨手拍拍本傑明：「看，終於，我們之中有個正常點的人了。」

        這樣平常的對話與場景本應該讓人放鬆，但是金卻緊張起來，『我們』，他們這樣的『生物』到底有多少！

        金有些遲疑的問：「你們……你們是人類嗎？」

        「嗯？」扎克拉長了聲音，偏回頭，「至少我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嗎。」

        金不再追問，轉頭看向兩邊的風景。晨光中，巴頓市剛剛甦醒。

        巴頓市的地圖如同一隻叼著老鼠尾巴的貓頭鷹，三人出來的樹林正是貓頭鷹的尾巴，27號公路或許可以算做貓頭鷹的背脊，連接著巴頓市的南北兩區。對北區人來說，南區的人就是郊外的鄉下人，昨晚，扎克拜訪的市長安東尼，就在北區。老鼠被叼住的尾巴是著名的查爾斯河，往東連接著馬薩海灣，往西一直深入聯邦國腹地。沿著查爾斯河往西就會進入屬於老鼠身體的部分——巴頓市西區，也就是扎克被市政府收回的墓區所在地。（參考波士頓地圖）

        本傑明轉動著方向盤，貨車轉入一條土路，不知道已經有多老的貨車發出吱呀哐當的聲響。

        金並不害怕自己會被帶到無人的地方，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巴頓市的地圖上，確實是有一個叫【格蘭德殯葬之家】的地方，而且也確實是在南區靠近巴頓邊界的地方。

        當他主動為自己加上格蘭德的姓氏的時候，他就向兩人表明了：他需要一個身份。這個真實存在，卻顯然被『不對』的人掌控的殯葬之家，是他最好的選擇。

        貨車緩緩減速，金已經可以看到一棟兩層高建築，與普通的農莊民居一樣，典型的l形構造，l型內側，一個比建築高一些的圓頂建築露出，應該是倉庫或者工作室。路邊稀拉的樹木之間有幾座零散的平房，不過看起來並沒有人居住。土路前方，兩根柱子直立在道路兩邊，頂端一隻橫扁上用花體字寫著：歡迎來到『格蘭德殯葬之家』。下方一行小字：『逝去的至親之人值得擁有最好的！不用懷疑，我們就是最好的！』

        貨車繞入建築後方，停在了倉庫前方。

        「到了，我的『弟弟』。」扎克迫不及待的推開了車門，跳下車後，他的手不停在身上拍打，黑色的大衣背後有明顯的灰跡，可想本傑明的車，表裡如一的髒。

        「本傑明，你的車該洗了！」扎克抱怨著。

        本傑明不介意也不理睬，拉過了金：「你需要衣服，你想要我的，還是他的？」

        金為難了，不管是身高還是著裝風格，他都想要扎克的衣物。但是就身形來看，他厚實的身材更適合穿本傑明的衣服，至少如果他穿上扎克的襯衣，扣子恐怕根本扣不起來。

        是的，金已經看出了扎克的衣物同樣都是定製產物，這種衣服只適合本人穿著。扎克並不瘦弱，相反他很健壯，但是比起金來，他就顯得單薄了許多。

        「你的吧。」金看向本傑明。

        本傑明點點頭，頭微側，做了個跟上的動作，往倉庫走去。

        扎克拍掉了身上污跡，並沒有往倉庫去，而是從後門進入了l型建築，這才是【格蘭德殯葬之家】的主體。

        這裡的一樓有他的辦公室、棺木展示區、會客區。二樓是住房，殯葬之家的員工多住在這裡。當然，還有地下室，妝容區，儲物區……

        從正門進入，最先看到的就是棺木展示區，往內走就會來到會客廳和辦公室。

        扎克剛進入辦公室就看到了一臉焦慮的報喪女妖愛麗絲。大家不用擔心，愛麗絲一直是這副表情，就像一個有焦慮症的精神病患者。如果你能夠看到陌生人死亡時的景象，你也會這樣焦慮。

        「扎，扎克！」愛麗絲在看到扎克時臉上的焦慮放鬆了一絲，她穿著黑色的長裙，從扎克辦公桌前的椅子上站起，拘禁的整理了一下裙子的下襬，柔弱的肩膀有些緊張的縮著：「你，你一晚上沒有回來。安，安東尼市長說，說了什麼？」

        愛麗絲並不漂亮，她的臉輪廓太深，總給人一種雕像的感覺。高高的鼻樑，深陷的眼窩，乾瘦的身體，加上褐色的眼睛中時刻透出的焦慮，她就像一顆乾枯樹苗。

        「昨天有些晚，所以直接去本傑明那裡了。」現在愛麗絲沒有任何裝飾的臉有些緊張的看向扎克，扎克溫柔的將愛麗絲額前的發絲挽向耳後，微笑著說：「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愛麗絲又深又直的眉毛往中間皺起，她知道吸血鬼這是在想辦法安慰她，恐怕現在扎克腦中正拚命的思考，該怎麼把一個糟糕的消息扭曲成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女妖搖搖頭，「扎克先生，謝謝你想安慰我。」

        扎克依然微笑，從口袋中抽出一張被折起的文件，遞給愛麗絲：「這次我可沒有騙你。我們確實失去了西區的墓區，但是，我們南區的墓區已經屬於我們私有，任何人都不能奪走了。任何人哦，這裡會是我們的家。」

        愛麗絲接過文件，還沒展開，臉上的焦慮就已經消失，「真的嗎？任何人都無法奪走！這裡是我們的家！」

        輪廓深並不是缺點，而是璞玉。笑起來的愛麗絲恢復成了一個十六歲少女應該有的明媚與美麗，她激動的撲向扎克的懷裡，雖然吸血鬼無法向她傳遞任何溫度，但是她依然把側臉貼在扎克的胸口，雙手抱住紮克，這一刻，她十分高興。

        同樣抱住愛麗絲，下巴貼著她頭髮的扎克眼中，卻有一絲無奈。

        吸血鬼在想，失去了市政府的資金，該怎麼維持這個家呢？

第九章 早餐

        擁抱之後，愛麗絲恢復了她的常態——焦慮。就像過完萬聖節的孩子，糖果只屬於這一天，暫時的甜蜜不代表明天依然可以穿上公主的長裙。擁有家的報喪女妖，依然是女妖。

        「你們沒有回來的時候，來了一位小姐。」愛麗絲手中握著扎克給她的文件，有些畏縮的將手背在身後，「她說她叫露易絲，是來找扎克先生的。」

        扎克點點頭：「嗯，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愛麗絲低下頭，轉身從辦公室的後門退出，手中的文件已經被迫不及待的打開，她要確認扎克沒有騙她。

        扎克將身上多餘的配件脫下，掛好，才慢悠悠的的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露易絲的臉色有些蒼白，而且似乎從昨夜過後，她就沒有再次上妝，眼神也有些渙散。

        「露易絲！」扎克叫到，坐在會客室沙發上的露易絲一驚，看向扎克，渙散的眼神收攏。

        「你！是你！不要殺我！」

        露易絲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似乎太陽從海平線出現的時候，她就在旅店中醒來，坐上了前往南區的第一班巴士，來到了一張名片上印下的地址。她只覺得自己要過來回答一個問題，但是現在，再次看到那張臉，昨夜的記憶重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扎克無奈的拉扯著嘴角，「為什麼今天，我總聽到這句話？我長的很像殺人犯嗎？」

        相信我，扎克並不是在自嘲，他是在認真的發出疑問，三百或者四百年的生命歷程，扎克早就忘記自己真正的相貌了！

        聰明的露易絲和金一樣，在經過昨夜的逃跑失敗後，現在的她開始反思。是啊，這個男人並不會殺她。回想起來，今天醒來的時候，她甚至是穿著睡衣的。

        扎克看到露易絲眼中的轉變，招招手，「你可以進來說話。我們做的是正當生意，而我們的談話，需要隱秘。」

        露易絲放下了防備，關於這個『單身女性』，除了聰明之外，勇敢也是她的重要的品質，至少昨夜扎克經過的街道上，引用吸血鬼在報紙上看到的報導：『十二位失蹤的女性中，今日找到了第三具屍體的殘餘（旁邊附有一張會讓所有人失去胃口的照片），截止到截稿之時，巴頓警方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在這樣的時間地點下，露易絲依然如寇森所說『在路邊顯擺著自己的搖錢樹』。這代表了勇氣，又或者，她真的真的十分缺錢。

        露易絲看了看除了自己，空無一人會客室，對扎克所說的『正當生意』不予置評，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向辦公室，這是貧血的症狀。

        扎克依然如紳士一樣，等待露易絲進入，在她身後關上門，然後走到辦公桌對面的椅子邊，將椅子拉開，向露易絲做了個請的動作。露易絲神情複雜的看著扎克，「謝謝。」

        「我想維持你對我的好印象。」扎克等露易絲坐下，走向一側的長桌，那裡放著咖啡壺和一大盤做好的三明治。愛麗絲在辦公室等待時間裡，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扎克取過一隻盤子，夾過一份三明治，與冒著熱氣的咖啡一起遞給露易絲：「你看起來需要一杯咖啡。」

        露易絲顯然也想起了自己沒有上妝，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臉頰，意識到扎克依然端著食物後，低著頭接過了盤子與咖啡。但如果可以，她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了黑眼圈，只有精神萎靡的時候，才會被人提醒『需要一杯咖啡』！如果有，她希望馬上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補妝！女人的思維真奇特。

        扎克坐到辦公桌後，看著露易絲有些不自在的樣子，微笑著說：「看來我說錯話了。你現在很好，除了有些蒼白外，並不需要化妝。」

        前一句是扎克在閱人無數後的掌握的『讀心』能力，後一句話是就只是他玩心起了，想要戲弄一下這個女人。

        露易絲皺著眉，看了桌對面的扎克一眼，放鬆了精神，開始享用免費的早餐。

        扎克很耐心，在露易絲進食的時候拿過厚厚的文件閱讀起來。這是原先屬於【格蘭德殯葬之家】西區墓區的資料，人事、資金、客戶登記等。一個星期前，扎克接到了墓區被收回的通知，之後的幾天中他被迫在西、南兩地之間奔波，安排必要的事務。

        市政府並沒有做的太絕情，下發了豐厚的補償資金，扎克保留了一小部分，多數都被當做了遣散費。要知道，吸血鬼的事業其實只是個偽裝，真正完成殯葬事務的其實都是西區的人，那些真正的人類員工。

        扎克也做出了努力，希望挽留一部分人來到南區的墓區工作，但是都被這些人拒絕了，「傳統殯葬業在死亡！先生，我們隨你和你的父親為這格蘭德之家工作了一輩子，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當然，他們指的『扎克的父親』是真正的格蘭德先生，這位老人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莫名的有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一鬼一狼一妖），也沒有經歷到現在的火葬潮流衝擊傳統殯葬業，算是圓滿了。

        扎克沒有強求這些人，他自己也知道，格蘭德之家的產業90%是靠西區的墓區，因為那裡離繁華的北區更近，環境也更好。南區對巴頓市的人來說，算是偏遠的郊區，沒人願意把自己至親之人葬在這裡。

        加上這些人感覺到了扎克對火葬的排斥，他們都認為再繼續呆在格蘭德之家沒有什麼前途。

        「你吃過早餐了嗎？」露易絲看向閱讀資料的扎克，問。

        扎克抬起頭，「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說出口時，露易絲就後悔了，因為在她關於昨夜的記憶中，有一些她不明白的地方。而現在，她覺得她馬上就要明白了，她預感，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扎克站起身，走向一側的酒櫃，在靠近牆角的地方，扎克抽出一瓶紅酒，拔去木塞，為自己倒上滿滿一杯。

        露易絲打了個寒顫，現在是初春，但室內並不寒冷，在溫暖的環境中，一絲腥甜正以扎克手中的酒杯為中心擴散。

        扎克抿上一口，鮮紅的舌尖在嘴唇上舔過，「嗯。與昨夜的宵夜相比，差得太多了。」

        露易絲全身僵硬，因為這個時候，她確定了，『宵夜』就是她本人！

        「別這樣看著我。」扎克回到了辦公桌後，那杯鮮紅的液體就放在他的手邊，「這是對你的讚揚。」

        「你，你到底是什麼？」露易絲感覺自己牙齒在不斷碰撞。

        等等，這並不是恐懼，而是……怎麼說呢？想像這樣的場景：你感覺脖子上有什麼東西，你隨手拍去，發現是一隻全身長滿絨毛的蜘蛛，然後你就意識到剛剛脖子上微小的刺癢是它在爬行。瞭解？就是那個感覺！

        露易絲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在約束自己，不去觸碰昨夜感覺被扎克貼住的脖頸，但是她的肩膀出賣了她，鎖骨因為肩部的用力而凸顯，她的脖子也不自覺的微側，一種不可形容的噁心感從脖子蔓延全身。

        「你應該聽過吸血鬼的傳說吧。」扎克在佩服這個女人。和金一樣，在確認對方不會對自身產生生命威脅的之後，注意力立刻放在其它地方。對金來說，或許是被襲擊後找到真兇，對露易絲來說，就是女人本能的身體抗拒反應。

        扎克的雙手在自己胸前劃過，做了個介紹自己的姿勢，「我就是一位吸血鬼。」

        露易絲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緩緩呼出。最初的噁心過去後，露易絲開始接受自己在被吸血鬼『襲擊』時，那奇妙的感覺。

        「好吧，你至少是一隻有紳士風度的吸血鬼。」露易絲睜開眼睛。

        「位。不是一隻，是一位。」扎克糾正著露易絲的語法『錯誤』。

        露易絲沒忍住，嘴角微揚，但馬上收回。

        「該回答你的問題了。」露易絲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為什麼我會想要逃。」

        扎克將桌前的資料合起，推到一邊，暫時制止了露易絲繼續說話，看向了辦公室通向後方的門。

        本傑明推開門，和換好衣服的金一起進入。

        扎克站起，「露易絲，本傑明、金。本傑明、金，露易絲。」

        等本傑明和金在放了食物的桌旁坐好，開始吃女妖愛麗絲準備的早餐時，扎克才重新坐下：「好了，露易絲小姐，你可以說了。」

        吸血鬼的眼睛對露易絲眨眨，接著說：「不過，有些地方可以省略掉哦。」

        露易絲的嘴角再次彎起，讓她不得不咬住下嘴唇。她有些無奈的看著扎克，調整了一下情緒。

        「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