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巴頓奇幻事件錄 作者：扎藥（已完成）

第四章 好運

        詹姆士手中拿著寇森警探給的杯子蛋糕，這是去警局探班的寇森夫人專門為自己的丈夫準備的零食。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無法擺脫金留下的陰影了！

        詹姆士推開升降梯的門，站在自己家門邊，皺著眉頭盯著拉縮門上斷掉的絲線。他的家又被人入侵了！之前被瑞文奇射穿的門上打著鐵皮補丁，有過一次經驗的詹姆士設置了一點小措施，用於警示自己。門鎖完好，但是門框下方與牆簷上相連的絲線被扯斷，這意味著，有人拉開了他家的門。

        右手探入身側，槍已經在握在手中，詹姆士退後幾步，想了想，左手在腰間抽出一支摺疊的軍刀。作為一個新晉的警探，詹姆士已經對開槍後，要填寫的各種報告感到了頭疼，如果可以，詹姆士決定儘量避免開槍。

        警戒心已經升起的詹姆士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退後，走上了樓梯，決定從樓頂的防火樓梯下去。

        李斯特街上依然人來人往，提著紙袋的男女穿著光鮮，在街角擁抱或笑語。購物是增加感情的最佳活動，所以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在狹窄的巷中，一個一手握槍，一手握匕首的男人在正在防火梯上鬼祟的往建築內張望。

        詹姆士的閣樓是兩層通透的複式公寓，從外面看，與下方的精品成衣店融為一體。在設計精良的招牌後方，詹姆士小心的推開了自家二層的窗戶，敏捷的往前翻滾，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臥室！

        詹姆士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一點點往臥室外走去。二層的護欄使用的是鏤空的黃銅，詹姆士壓低身形，在這裡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樓的景物。

        「舉起手！」詹姆士右手疊放在握住匕首的左腕上，他對著下方客廳中站著的人大喊：「按我說的做！否則我開槍了！」

        背對著詹姆士的人伸出乾瘦雙手，有著鮮豔花紋的披肩在緩緩抬起的手臂下打開，平順的束在身後的灰白頭髮緩緩移動，那人轉過了半張臉。

        印安人顯著的高鼻樑與深陷的眼窩，細密的皺紋從那位婦人的眼角延生，埋入兩側的頭髮中。

        「你是誰？！」詹姆士已經從半蹲中站起，保持著射擊姿勢，槍口對準了這個五十多歲的印安婦人：「你現在犯了非法入侵……」

        咻！

        銀色的亮光從詹姆士身側飛射而來！

        標準的攻擊姿勢在這時簡直就是大錯特錯，詹姆士的武器此時都集中在他的手前，左腕上傳來的劇痛首先讓他的匕首從護欄外掉落！銀色的小刀正直直的插在了他的左腕上！

        詹姆士身子一歪，右手中的槍所指的方向瞬間偏移顫動，他還來不及發出一聲痛呼，一樓的婦人身體猛地旋轉，正面面對詹姆士的披風下掛滿了銀色的飛刀！

        婦人的頭髮在空中一劃，詹姆士的瞄準就失去了目標，銀色的光亮從上至下，照著詹姆士的上身直飛而來！

        詹姆士臉色煞白的退後，重心下壓，就要臥倒，但是身側，一個模糊的影子彷彿野獸一樣，從下身撞擊而來！

        噗！叨！叨！

        銀色的小刀深陷入詹姆士身後臥室的牆壁！他自己也被一個人壓在身下！右腕被一隻強硬的手掌握住，重重的往地板上撞去！

        啪！

        詹姆士唯一的武器也在劇烈的疼痛中被擊飛！

        銀光在詹姆士面前閃耀，詹姆士顧不得還插著飛刀的左腕上傳來劇痛，收起左臂，死死架在就要衝撞在自己臉上的匕首！

        這一刻，詹姆士彷彿重回過去！按住自己身體的男人，幾乎無法撼動的力氣，直逼自己要害的匕首！甚至，甚至現在這男人臉，除去那佈滿的皺紋，簡直就和瑞文奇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身下的地板在緩緩震動，有人上了二樓！是那個婦人！

        刷拉！

        腥臭，赤紅的液體無視詹姆士已經充血的眼睛，從上直撲而下！婦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被完全控制的詹姆士，丟掉了被倒空的罐子！

        婦人蹲下，五指伸出，直接按在詹姆士被不知道什麼血液污染的額頭，有些顯老的雙眼閉上：「*&……%……&+%￥#（咒語）。」婦人眼皮張開，凶狠的盯著詹姆士完全詫異加驚懼的雙眼，薄薄的雙唇張開，高亢的聲音響起！

        「靈魂！在我面前顯現！」

        啥？

        時間彷彿靜止了，什麼也沒有發生，片刻後。

        「他是干淨的。」婦人皺著眉頭，對依然壓住詹姆士的強壯老男人說。

        「乾淨的？」男人壓著匕首的手再次用力，將明顯有話要說的詹姆士強硬的壓回去：「但是你感覺到了他使用過巫術的力量。」

        「是的。」婦人收回了按住詹姆士額頭的手，隨手在地板上擦弄，「但是他確實和『午夜』沒有關係。」

        「那現在，怎麼辦？」男人皺著眉，「我們放了他？至少先抹去他的記憶再說。」

        「嗯。」婦人點點頭，「按住他。」

        詹姆士驚慌的試圖扭動身體，但是懸在頭上的匕首並沒有給他什麼能夠發揮的空間！婦人不知道在鼓搗什麼，頭頂的地板上彷彿傳來了瓶罐碰撞的聲音，詹姆士想要看，但是的視線被眼前的匕首死死拉住，不可能分心絲毫！

        他現在有無數疑問，無數恐懼！

        這一次，他不覺得自己能夠再次好運，碰上突然造訪了露易絲了！

        好吧，詹姆士低估了他的運氣。

        門鎖斷裂的聲音響起，嘩啦的鐵門拉動聲打破了此時壓抑的沉默。

        「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扎克一步踏入了詹姆士的家，身後跟著滿臉絡腮鬍的本傑明，兩人看向了二層騎在詹姆士身上的柯登‧疾風，和坐在一旁配置草藥的絲貝拉‧疾風。

        先前被傾倒在詹姆士臉上的猩紅的血液，沿著二層的平台，越過黃銅的鏤空護欄，拉出粘稠的絲線滴落到一層，發出啪嗒的輕響。

        扎克看著詹姆士架在身前的左臂上插著的銀色小刀：「這就是你們疾風夫婦，感謝救下你們兒子靈魂的人的方式嗎？」

        「那是羊血。」本傑明揉揉鼻子，提醒著吸血鬼。

        「我知道。」扎克撇撇嘴，「依然，這樣感謝的方式實在有些奇怪。」

        「你們在說什麼？」絲貝拉放下手中的瓶罐，支撐著雙腿站起，現在完全看不出，在二樓臥室牆壁上釘著的幾把飛刀是這個老婦人擲出的！

        絲貝拉靠著護欄，盯著吸血鬼和狼人，語氣並不友善，「他是使用了瑞恩引魂咒的人？」

        扎克依然站在樓下伸出手，做了個引薦的的姿勢：「詹姆士‧蘭斯。詹姆士，見過疾風夫婦，他們是瑞恩和瑞文奇的父母。」

        看來吸血鬼今天下午的行程並沒有白費，他們找到疾風夫婦了，只是方式有點奇怪而已。

第五章 聯繫

        詹姆士的家有種不符合他年紀的冷硬，比如在一層客廳的沙發，黑與白的搭配和生硬的質感，讓人有種坐在石頭上的錯覺。扎克在扶手上摸過，繃緊的麝皮邊角，一隻小小的皮面露出，上面印著『k.s.』，是現在在聯邦十分出名的設計大師的名字。

        吸血鬼挑挑眉，看著對面的絲貝拉不滿的拿過兩隻軟墊，放在和包了一層皮的石頭沒什麼兩樣的沙發上，這才坐下。

        能夠坐下談話的是疾風家真正的掌權者，而柯登，正和本傑明一起趴在層的地板上，清理著之前弄出的血污……

        「詹姆士‧蘭斯。」絲貝拉半搭著眼皮：「他念出了我寫下的引魂咒。」

        「是的。」扎克微笑著看著這個婦人，而他們口中討論的人——詹姆士，現在正在浴室，清理著滿頭的羊血。當然，他左腕的傷已經在吸血鬼慷慨貢獻的血液下痊癒。

        「瑞恩，現在怎麼樣。」絲貝拉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變化。

        「嗯，有些討人厭。」扎克說了實話。

        雖然依然使用的『瑞恩』這個名字，但是，瑞恩實際上已經和『疾風』沒有關係，他的樣貌都是使用康納的，維繫他在這個世界的聯繫的，也是康納的身體部分（血液和頭髮）。

        絲貝拉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換了話題：「這個詹姆士，是你們的人？」

        「嗯。」扎克擠著眼睛，拖長了聲音，又撇撇嘴，雙手比劃著：「大概，希望，算是。」

        絲貝拉看著扎克的表情，輕哼一聲，顯然這位印安巫師對吸血鬼的社交生活不感興趣。絲貝拉眼神不耐煩的飄向別處：「那麼我要提醒你，他與某件危險的事情靠的太近了。他需要退遠點！」

        「你是說帕帕午夜嗎？」扎克挑起眉。

        絲貝拉的眼神飄回，盯著一臉微笑的吸血鬼：「你已經知道了！」

        扎克聳聳肩。他身體前傾，拉近了與對方距離，雙肘架在膝蓋上，揚起頭：「如你所見，我正在試圖和這位詹姆士‧蘭斯警探做朋友。所以當他打電話來說『嘿，我發現我正在辦的案子有些奇怪』的時候，我就一刻不敢放鬆的行動起來了。」

        扎克的臉上帶著微笑，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所以，你可以想像，當我發現，這件『奇怪』的案子和帕帕午夜有關係後，這種挫敗感實在讓我有些難過！」扎克刻意的皺起眉，擺出一副難過的樣子。

        「那麼，至少，至少！」扎克在絲貝拉身前攤開手掌，一臉無奈：「在我讓自己的希望討好的朋友面前難堪之前，讓我至少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那個傢伙會會出現在巴頓！」

        「收起你的鬼話！」絲貝拉威脅的盯著『聲情並茂』的吸血鬼，「我不是那種會相信你蹩腳表演的人！」

        扎克收起了所有表情，偏偏頭，靠回沙發，語氣也變的平淡：「你不能責怪我的嘗試。畢竟我曾經真心的邀請了你們去格蘭德之家，但是你們沒有。」

        扎克說的是他在半個月前的夜訪，吸血鬼以為，至少格蘭德收留了瑞恩，這對夫婦會對格蘭德之家的印象有所改觀。但是扎克等了半個月，這對夫婦絲毫沒有來拜訪的意思。

        「我們很忙。」絲貝拉的眉頭緊緊皺起。

        「因為『午夜』嗎？」扎克輕笑一聲：「別告訴我，不是你們召喚了他。」

        「是我們。」絲貝拉的語氣冷下去，眼中帶了一絲悔意：「那是絕望之舉。」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了。」扎克翹起了腿，帶著總結與教訓的姿態：「我們都生活在巴頓市，我們都希望相同的生活。但是我們從不交流，也不相互信任。如果我沒有猜錯，康納的屍體，是因為午夜才回到原位去的，是這樣嗎？」

        「是。」絲貝拉拉緊肩上的披風，用重重的鼻音表示了自己的不屑：「我們交流了又能怎麼樣？格蘭德之家正義的那一個……」絲貝拉眼睛上移，看向了認真擦洗地板的狼人本傑明：「正在被月圓的詛咒侵擾。你會怎麼樣？我們會為了自己一個兒子的靈魂，而讓一個吸血鬼去撕爛另一個兒子的喉嚨嗎？」

        詛咒，是指月圓三天，阿爾法的變身。狼人是印安巫師為了抵抗殖民者而製造出來的，他們自然會認為狼人是代表正義的一方，這並不是對本傑明的人格評判，這只是對吸血鬼**裸的種族偏見。事實上，從瑞恩第一次見到本傑明的時候判斷，就可以知道，這個巫師家庭，對狼人也不完全信任。就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更像一個獵人家庭！

        扎克無視了絲貝拉的歧視，眨眨眼，「所以你就召喚了帕帕。」扎克眼睛上翻，「真是『明智』的決定。」

        啪！

        如果沒有麝皮，這聲響一定清脆異常！

        絲貝拉乾瘦的手按在扶手上，對著吸血鬼咆哮：「我們可以處理這件事！」

        「你們可以？！」扎克嘴角上掛著一絲嘲諷，音調提高，他的身體再次前傾，大幅度的揮動著手臂：「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會在自己的心臟上劃上x自殺？！那我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那為什麼一位兇殺組的警探……」

        扎克轉頭，看到了頭髮依舊濕漉的詹姆士陰著臉往兩人走來，臉上笑意更濃：「很好，詹姆士，告訴我們的疾風夫人，為什麼你一位兇殺組的警探，會調查一件自殺案呢？」

        詹姆士在座位的選擇上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和吸血鬼坐在一起。

        絲貝拉緊皺著眉，微微欠身，向詹姆士為之前的行為表示歉意，或許還有拯救瑞恩靈魂的感謝。但是如果，她知道是『詹姆士』（金），把她另一個兒子送入了監獄，接受法庭裁決，我們都知道老赫爾曼一定會讓死刑成立的！不知道知道這些後的絲貝拉還會不會感謝詹姆士。

        詹姆士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顯然，吸血鬼的到來和疾風夫婦的到來聯繫在了一起，又聯繫上了自己正在進行的案件，他順著吸血鬼的話說。

        「因為我們認為，這不是自殺，而是逼迫自殺。」詹姆士左腕上依然有一絲淡紅的印記，「最近的一位死者，我們都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曾被人劫持過。」詹姆士深呼吸，盯著絲貝拉：「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們！」

        這是詹姆士在意的！顯然，這位警探並沒有從剛才的襲擊中平復過來，他需要知道，坐在自己對面，要和自己對話的人，是不是凶手！

        絲貝拉嘴唇緊閉，這算是默認嗎？

        「蘭斯警探。」扎克用了姓氏加稱謂，通常，這代表了扎克要強調一些事情：「你給我的電話中，用了『奇怪』一詞，所以請不要用你常識中的標籤來限定面前的人或物。」扎克看著詹姆士，「你懂的。」

        詹姆士皺著眉，他感到頭疼，吸血鬼這是什麼意思？！單純的正義與罪惡似乎又要在這位警探的心中模糊了。

        「你說，劫持。」絲貝拉繞過了詹姆士的提問，「你是指哪一次？」

        詹姆士握緊自己的拳頭：「死者一個星期前，在處理公務的時候消失了兩個小時。有同事的證詞……」

        「那不是我們。」絲貝拉並沒有聽完，直接給與了答案，「我們接觸他是在前天。」絲貝拉看了詹姆士一眼：「而我們也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差不多就是今天你經歷東西，除去你被刀刺穿。那不是我們的初衷，是你太警惕。」

        被按住，被羊血潑頭，被按住額頭唸咒？

        「為什麼。」詹姆士陰著臉問。

        「因為我們要確認，你是不是帕帕午夜的死徒。」

        「『帕帕午夜』、『死徒』？」詹姆士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吸血鬼。

        扎克對這種潛意識的偏向某一側求助的行為十分高興，帶著微笑：「你知道的，當人死後，他的靈魂要麼去到其他的世界，要麼遊蕩在這個世界中。當然，最終，他們的**，他們的靈魂，都會消逝。但是有一個人，我們叫他帕帕午夜，他找到那些幸運的、還沒有消逝的靈魂和**，向他們提出契約，為他工作，他就讓他們復生。然後同意帕帕午夜的人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他們得到了生命的第二次機會~」

        又是『第二次的機會』！詹姆士雙手按上了自己的眼睛，這位警探又陷入了某種苦惱的情緒中，額角繃起的青筋顯示了這位警探的掙扎。

        「哼！」絲貝拉輕笑著搖頭，「你在替帕帕午夜粉飾嗎？第二次機會？幸運？可憐和悲慘才對！那些人不過是帕帕午夜的奴隸！他偏執妄想的殉道者！」

        「噓！」扎克對著絲貝拉，一根手指放在嘴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在磨練我們的蘭斯警探，要在磨練中教導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需要自己發現其中的重點！」

        將軍之子放下手，凶狠的瞪著吸血鬼！當扎克說這些話的時候，彷彿自己就不在旁邊似的！

        詹姆士幾乎是用仇視的目光瞪著一臉鼓勵微笑的吸血鬼，「你，說，什，麼！」

        「思考，詹姆士，思考我剛說的話，你會發現其中的重點。」吸血鬼彎著眼角指引著。

        短暫的沉默中，只有詹姆士粗重的呼吸，詹姆士的瞳孔微微收縮，好像想起了什麼：「工作！你說為帕帕午夜工作！什麼樣的工作！」

        扎克臉上的笑容完全綻開，指向絲貝拉：「即使要靠異常血腥的自殺去打破契約，也不願意完成的工作。所以，這一位，並不是你要找的凶手，她只是告訴了那些可憐人，如何『辭職』。」

第六章 明確目標

        疾風夫婦在離開的時候，明確的表示了他們會繼續他們正在進行的『傳播辭職方法』的行動，對此，詹姆士已經無話可說，只能『警告』這兩人，不要被巴頓警局發現。

        扎克提出要送兩人回去的提議被拒絕，狼人與吸血鬼默契的交換了眼神，扎克留在了詹姆士的閣樓，而本傑明就跟隨在疾風夫婦身邊，走上了李斯特街。

        「你付出了什麼。」本傑明走在絲貝拉的旁邊，看起來，這就像是普通逛街的一家人，壯年的兒子和老去的父母，「與帕帕午夜的交易，你付出了什麼？」

        柯登拉過了自己的夫人，瞪著狼人，「這和你沒有關係！」

        絲貝拉乾瘦的手按上自己丈夫的肩膀，「沒關係，他是好的那一個，我可以感覺的到。」

        扎克曾經在我不停的騷擾下，解釋過狼人與巫師間的關係，我想你們也需要知道。

        在非常非常早以前，殖民時代，狼人與巫師是一家人。是的，我說的就是，一！家！人！

        巫師的血統之下，有的孩子繼承了父輩的能力，有的孩子毫無天賦，於是為了從殖民者的入侵中保護家園，巫師向他們的始祖帕帕午夜求助。所以那些沒有成為巫師天賦的孩子接受了吸血鬼『岡格羅』的血液，背負了月圓的詛咒，成為了狼人。

        而我們知道，時代總在變遷。當聯邦成立時，巫師依然是巫師，他們是聯邦的合法居民，但是那些曾經奉獻自己身體與靈魂的人，他們沒有了可以保護的家園，成為了異族。

        於是那些狼人帶著落寞，離開自己家，隱沒於山林，尋找自己的同類，組成新的家庭——狼群，以守護為因而製造出來的『野獸』，最終依然回到了守護家族的初衷。

        此時還不需要有任何難過的感受，因為也有巫師無法割捨曾經的兄弟、家人，加入了狼群，這是一個溫馨的故事。以此為傳承，強大的狼群，會有巫師相伴。

        如我所說，時代總在變遷。

        聯邦的繁盛，是人的繁盛。異族開始邊緣化，『怪物』化。這才是應該難過的時候，因為，為了曾經的家人而隱入山林的巫師會死，但狼群會一直存在，而多數派的人，卻在不斷壯大。

        已經無法考證，是哪一邊濺出了第一滴血。有的狼群開始掠奪巫師，而有的巫師成為了獵人，時代以至此時。

        所以當絲貝拉這一次說本傑明是『好』的，她是認真的，在巴頓市共同生活了十幾年，這位獨身一人的阿爾法並沒有來打擾過疾風一家人。

        「我付出了自己。」絲貝拉沒有看本傑明，而是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當我……」

        本傑明沉默的點點頭，帕帕午夜還不至於逼迫自己的後裔死亡，然後化作死徒。絲貝拉獻上了自己死亡後的『生命』，以此來換取了帕帕午夜的一次幫助。

        「你應該來格蘭德。」本傑明思考了一會兒，說：「愛麗絲可以幫你。」

        愛麗絲是報喪女妖，她可以看到死亡，如果想要逃過死亡，拖延成為帕帕午夜死徒的命運，愛麗絲是唯一的途徑。

        貝拉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那是帕帕午夜，他從不在意這些！他只想看我們在他佈置的規則下『表演』，我不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娛樂他！」

        狼人輕笑著，這是他聽過對帕帕午夜最客觀的評價了。記得吸血鬼對帕帕午夜的評價嗎？會去教堂找打的傢伙。本傑明收起笑容，無奈的嘆息著：「現在，你們在做的，或許也是他想看的。」

        絲貝拉臉上帶著苦笑，默認了。

        本傑明在李斯特街街尾與疾風夫婦告別，最後送了一句『保重』，轉身往詹姆士的家回去。

        詹姆士家客廳，依然是和石頭沒什麼樣的沙發，扎克面前的水晶茶几上，鋪上了白色的紙張。扎克握著筆，在紙上上畫下了一個簡單的結構圖。

        處在樹形結構最上方的地方寫著『帕帕午夜』，往下被打了問號，在往下，寫了詹姆士知道的全部自殺者名字，以及更多的問號。

        這樣的結構已經十分明顯了。如果把帕帕午夜當做一個企業的老闆，那麼第二層的問號就是中間的管理者，再往下就是底層的下線員工。

        詹姆士盯著最下層，皺著眉問：「為什麼你斷定自殺的都是底層人？」

        「因為他們才是那些會去做事的人。」扎克理所當然的說：「中間人只負責招募，他們知道不管他們殺了誰，他都會復活，成為手下的員工。這是需要自殺排解的壓力嗎？不。」

        「我需要更多的證據！」詹姆士盯著吸血鬼。

        「這就是你的證據。」扎克拿出了一直被塞在口袋的《都市傳說》週刊，翻到了那篇名字異常繞口的文章，指著筆者引用的死者家人好友的話。每一個死者，他們在自殺前都被意想不到的好運砸中。

        詹姆士耐著性子看完，這些都不是秘密。這次自殺案件之所以引起注意，除了詭異的手法外，再就是每個人都在人生正受到眷顧的時候選擇結束生命，這十分反常。

        「這是真的嗎？」詹姆士不自覺的把整篇文章都看完：「這個午夜交易所？這是帕帕午夜開的。」

        「呃－－」扎克撇撇嘴：「當然不是真的！你是巴頓警察，你在巴頓地圖上看過這個地方？」扎克笑了：「但是它（指文章）有一點對了，員工得到了工資，卻沒有完成工作。」

        詹姆士丟開了雜誌，具體是什麼工作，扎克說了，『即使是死，也不想去做的工作』。

        「我們要怎麼做？」詹姆士煩躁的把茶几上的紙張拿起，盯著最上方的『帕帕午夜』。

        「你看的地方錯了。」扎克直接按住詹姆士的手，撕掉了最上方的『帕帕午夜』，在詹姆士面前揮揮，帶著嘲諷的笑容：「這傢伙，想都別想。」扎克又撕掉了最下方的一堆名字和問號，丟在茶几上：「這些，交給疾風夫婦。你不能否認，他們對這些很在行。」

        扎克最後指向中間的那一個大問號：「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詹姆士的眼神依然在留戀在那些被撕下，放在茶几上的問號，他不知道，將來的巴頓市中，還有多少人會用這樣詭異的手法自殺！這樣的未知，讓他苦惱。

        安靜了片刻後，詹姆士收回了目光，盯著依然在手中的大問號：「我們怎麼找到這個，或這些中間人？」

        扎克滿意的點點頭，拍拍詹姆士的肩膀：「你說死者被劫持過，不是疾風夫婦，那你認為會是誰呢？蘭斯警探，更努力點，做好你的工作，我們會找到的。」

        目標已經明確，詹姆士投入了工作中。

第七章 西區墓地

        當扎克和本傑明回到格蘭德之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隨著季節的變遷，日照的時間逐漸拉長，六點的巴頓市正處在陽光與黑暗交纏的昏黃中。

        兩人的晚歸是因為他們在離開詹姆士的閣樓後，繞路去了警方唯一發現的被劫持的自殺者工作附近的地方，想看看有什麼可以發現的線索，但沒什麼結果，只好沐浴著這昏黃回歸格蘭德。

        光暗交纏的曖－昧本應該讓人珍惜，但是格蘭德之家人似乎都不屑這樣的時光。

        老漢克不見蹤影，金正光溜溜的一人站在廚房，享用等待了一個下午的成果。愛麗絲正和露易絲坐在扎克二樓的房間看『庫克的廚房』。

        愛麗絲是『庫克』的絕對粉絲，幾天前，這檔廚藝節目被提前，放到比較冷門的五點，這位單純的女妖還給電視台寫信抗議過：「六點，多數工作的人才剛結束工作，當他們回到家，打開電視的時候只能看到剛出爐的食物，卻不知道烹飪材料和手法，這是錯誤的！」

        當然，女妖的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是第二天的有些微胖的庫克在節目中表達了自己的樂觀：「能在晚餐之前，教主婦們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準備一頓完美晚餐，也是讓人愉快的事情。」

        女妖融化了。

        扎克站在門邊，看著愛麗絲不捨的和電視中的人說再見，並約定明天一定準時再見面時，不由的感覺到一絲愉悅。

        「有幾個電話。」露易絲耐心的等著扎克沉浸了一會兒，「我沒接，留言了。」

        扎克微笑著點點頭，三人離開了房間，愛麗絲要開始準備晚餐了。顯然她為了庫克，推掉了蘿拉在【帕克小學】的慶祝派對。

        扎克回到了辦公室，習慣性的先為自己倒上一杯『酒』，按下了答錄機的播放鍵。

        常規的一些預約、諮詢電話被扎克記在紙上。

        「格蘭德殯葬之家，格蘭德先生。呃，我是『巴頓土地規劃管理局』的威爾斯。」

        答錄機中傳出的聲音有些沉悶，語調中顯示出主人的疲勞。扎克挑挑眉，繼續聽下去。

        「我打這個電話是因為，恩，曾經規劃於格蘭德之家的西區墓地已經被市政府收回，現在處在改建的前期調查階段。」

        扎克抿了一口『酒』，他小看安東尼了，這位市長居然這麼快就動這塊土地了。

        「呃，所以，有些資料我們需要進行核對，期望得到格蘭德先生的配合。恩，是就這樣，不知道格蘭德先生明天有沒有時間。呃……總之，收到留言聯繫我，電話xxxxx。哦對了，請在工作時間聯繫我。謝謝。」

        電話掛斷的聲音。扎克看看現在的時間，愉快的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答錄機繼續轉動。

        「還是我，威爾斯。你沒有回電話，或許你不在或者有其他什麼事。呃，但我就要下班了。」

        扎克嘆息一聲，依然是那個疲憊、無力的男聲。扎克無奈的聽下去。

        「反正你晚上總會回來聽留言的吧。總之，我明天上午會去格蘭德之家，請務必不要離開。就這樣吧，呃，謝謝，再見。」

        扎克無奈的笑笑，他已經聽出了這位政府工作者的無奈和不耐。扎克放下酒杯，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為難這個傢伙，明天老老實實的等待他的到來好了。

        不過在這之前，扎克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安東尼辦公室的私人線路。政府工作者說話從來模糊不清，扎克並不知道對方要調查什麼，問問安東尼應該會有幫助。

        「誰。」安東尼一貫的直接。

        「扎克。」扎克晃蕩著自己的酒杯。

        重重的嘆氣，聽筒那邊安東尼的語氣比任何一個政府工作者都要不耐煩，不過可以理解，已經過了六點，巴頓的市長先生依然在辦公室中勤勞的工作著，這是好事！對吧！對吧？

        「你又有什麼事？」

        聽筒中，一絲女人特有的喘息聲可逃不過吸血鬼的耳朵，扎克彎起眼角，看來美麗的秘書被攻略了呢。

        「我打擾到什麼事情了嗎？或許我應該等一會兒在打來。」扎克語氣中帶著輕笑，他甚至可以想像到安東尼在電話那邊惱羞成怒的樣子！

        啪！電話被掛斷了。

        電話響起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讓我們為巴頓市長——安東尼鼓掌。

        「你有什麼事嗎。」安東尼一掃先前的不耐煩，帶著一絲愉悅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明天會有巴頓土地規劃管理局的人進行關於西區墓地的調查。」扎克雖然說不上在為自己的朋友高興，但是語氣也不自覺的帶了一絲友好的笑意，「我應該注意些什麼嗎？」

        「哦！」安東尼被提醒，想起了什麼：「沒什麼，只是常規調查，你準備好西區那邊的殯葬記錄就好。」

        「這很簡單。」扎克想起今天下午在福特墓區看到的景象，政府工作人員被騷擾，相信墓區曾經的主人——福特之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扎克又有了一絲猶豫：「安東尼，你真的要動那邊的土地嗎？你知道那裡埋葬了許多巴頓市的大人物。」

        「我知道。」安東尼收掉了殘存的輕浮：「所以才會有調查，福特那邊的混亂你應該也知曉了，所以我們希望接下來的幾個墓區的規劃能夠平穩。其中具體的工作這就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了，你配合就是。」巴頓市長顯然公私分的足夠清楚，並沒有因為和扎克的關係而透露更多。

        能夠得到這樣的回應，扎克已經很滿足，安東尼不會讓巴頓市民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而格蘭德也是巴頓的一員。扎克最讚賞安東尼這樣的公正，期望詹姆士也能做到這樣。

        「好的。」扎克在電話這邊點點頭，思索了一會兒，並沒有提詹姆士遇到的小問題，而是一如既往的提醒了安東尼保護好自己，掛了電話。

        格蘭德的夜晚和普通人家並沒什麼不同，有生命的呼吸和心跳在黑暗中平穩的延續。無生命的，如展示廳中的棺木、辦公室的飾品家具、本傑明倉庫中的乾草、躺在露易絲身邊的吸血鬼、飄在屋頂哼著海狸隊隊歌的縛地靈……總之，大家都會找到讓自己休息的方式。

        直到……

        老漢克黎明之前睜開雙眼，推開格蘭德之家的大門，駝著背，迎著清晨的陽光，去收取今天的報紙。愛麗絲被大丹犬搖醒，揉著迷糊的雙眼進入廚房。本傑明赤著上身對著陽光舒展身體，強壯身體上覆蓋的淺淺的毛髮在陽光下鍍上一層金色。扎克緩緩的等待全身的血液復甦，然後為依然熟睡的露易絲蓋好被子，最後順手趕走帶著青少年特有的猥瑣的瑞恩。

        格蘭德之家的一天，就是這麼開始的。

        不到九點，一輛老舊的轎車停在格蘭德之家門口。名叫威爾斯的政府工作者，穿著被反覆洗過後有些褪色的正裝，抱著邊角被磨去皮的棕色公文包，推了推鼻樑上的大框眼鏡，站到了扎克的辦公桌對面。

        「嗯。」看起來不到三十的威爾斯伸出了右手，扎克握住，分開，「謝謝你的時間。」威爾斯說著充滿禮貌的話，但眼神卻冷淡應付，符合扎克對所有政府工作者的印象。他收回的右手在皮包中抽出一張工作證，遞給了扎克：「威爾斯‧皮特。」

        扎克看了一眼工作證，遞還給對方：「很高興見到你，皮特先生。」

        「叫我威爾斯就好。」威爾斯露出了一絲自嘲的微笑，他對格蘭德印象，因為昨天沒有回覆電話而並不怎麼好。但現在看，對方至少是個懂禮貌的傢伙。

        「那你叫我扎克就好。昨天外出，錯過了你的電話，實在不好意思。」扎克微笑著先為昨天道歉。

        「呃，沒事。」威爾斯在包中拿出幾張資料，遞給扎克，這還真是一個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的傢伙：「你今天在就好。這是這次調查的說明，你看一下。」

        扎克接過了資料，大致掃了一眼，除去『為了更好的規劃巴頓市的土地』等官方的言辭，重點就是要獲取格蘭德之家曾經在西區墓地的殯葬記錄。

        扎克點點頭：「我聽說了一些這方面的消息，昨夜已經準備好了。」扎克指向辦公桌一側，整齊的列成一堆的文件，「但是我依然需要法院的搜查令。」扎克微笑看著這個公務員。

        「呃－－」威爾斯在鏡片後的眼睛呆愣的看著眼前的扎克。

        「你應該知道，當殯葬業私有化後，這些資料已經從公共資料變為私有了吧。如果你想看，我需要法院的搜查令。」扎克看著好像不太明白的威爾斯，解釋了一遍。

        「當然，你也可以直接在墓地中統計每個人的姓名，這樣也就不需要這些了。」扎克『好意』的提醒著這個剛對格蘭德升起一絲好感的傢伙。

        短暫的沉默後，威爾斯垮著臉收起了他剛遞出的資料，沒有說再見的走出了扎克的辦公室，片刻後，老舊轎車發動機的聲音響起，遠離格蘭德之家。

        九點剛過，扎克桌前的電話響起，扎克接起，是安東尼的聲音。看來這位市長先生終於收到扎克昨夜給他的留言了。

        「你，確，定？！」

        「我非常確定，我向漢克確認了當時的事情。」扎克平淡的說。

        「他在哪裡？！」安東尼的聲音帶著詭異的情緒，興奮、憤怒、恐懼。

        「北園，東向第四列、第二排，無名氏。」

        是的，扎克並不是想刁難那位名叫威爾斯的普通公務員，而是認為有必要告知安東尼他發現的事情，決定權並不在扎克手中，他要尊重安東尼的想法，因此，西區墓園的規劃進度必須被拖延。

        或許大家會疑惑，老漢克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對一幫非人的接受度如此之高。這裡就是答案了，因為老漢克親手埋葬過一個，雖然在墓碑上為他刻上了『無名氏』，但在資料備份上，出於尊重的為他保留了真實的姓名。

        他是誰？吸血鬼隱秘聯盟最後的『托瑞多』，扎克的第一個『孩子』，讓巴頓市市長安東尼獲得聯邦授予的紫心勛章的人——安東尼的哥哥伊恩‧安東尼。（紫心授予在聯邦戰爭中傷殘的人，如果授予者犧牲，家人接受。）

第八章 棺木中的吸血鬼

        老漢克很少長時間的呆在格蘭德的辦公室中，但是今天，扎克辦公桌邊堆放的資料被放在右側的工作台上，平時擺放的咖啡和水果被撤下，堆滿了文件，老漢克正在整理曾經的殯葬記錄。

        不知道是不是又看到了他曾經和老格蘭德一起經營格蘭德之家的點滴，老漢克沉浸在一種奇異的情緒中。

        殯葬記錄一直是聯邦的公共資源，但是很少有人來查閱，如果真想知道某人的墓地，去查某一時段的《巴頓日報》的訃告更有效率。但是這一次的調查顯然與『要找到某人的葬身之處』不同，這是針對整塊墓地的全部信息。

        身份、地點、時間、葬禮程序、參與人員、花費、包括訂單、準備、備註，殯葬之家記錄的內容比一般人想像的要多。扎克並不在意這些東西被調查，他在意的是曾經無人問津的地方被人看到。比如今天他告訴安東尼的墓地。

        墓區的北園，因為風俗的緣故，這裡通常埋葬著罪人和沒人在意的可憐人。刻著無名氏的墓碑很多，掩藏在一堆低矮的墓碑中毫不顯眼，但是在殯葬之家的記錄上，『安東尼』的姓氏就十分突出了。

        而讓扎克無奈的是，在昨天晚上，將土地規劃局要調查曾經的殯葬記錄的消息告訴漢克時，漢克支支吾吾的表示，他應該重新整理一遍。因為本應該是無名氏的墓碑，在備註中，有許多都被寫上了名字。

        有許多名字，扎克還有印象，通緝犯、逃兵、甚至波奇‧昆因的父母……

        不止是扎克，連我也十分好奇，在他們沒有來到格蘭德之家時，老漢克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是他個怪老頭，我和他屬性不合，套不出什麼話來，對不起大家。

        扎克與老漢克一起整理著資料，主要是關於北方墓園的，那些不需要被政府工作人員知道的信息被單獨拿出，燒掉，扎克只保留了『伊恩‧安東尼』的文件，留給市長安東尼自己處置。

        一個白天就這麼過去，扎克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後背，將剩下的工作交給了始作俑者漢克，叫上了本傑明，離開了格蘭德之家，在本傑明貨車箱中，放了幾把鐵鍬。

        貨車沒有在夜色下開上27號公路，而是在格蘭德之家往西，開往巴頓南區的西邊界。在西邊界北上，跨過從紐頓市而來的派斯英河，進入紐頓市東郊，然後直接斜上入巴頓市的西區南側。

        巴頓西區的人要麼富貴如昆因、巴頓，要麼就是為富貴人工作的管家、保姆等。富貴的人集中在查爾斯河南方，只佔西區人口的百分之十的人卻佔了西區一半的土地。在他們外圍，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地方被為他們工作的人佔據，再往外，就到了格蘭德西區的墓區。

        本傑明在停下車，這裡和他們印象中沒有什麼區別，相比福特已經和施工現場沒有兩樣的墓區，這裡還保留了一個墓區應該有的肅穆。

        扎克下了車，對遠處一輛隱在夜色中的黑色禮車點點頭，車中的昆因夫人也微微點頭回禮，禮車離開了墓區。

        當然，扎克在白天通知了昆因夫人，西區墓地的改建已是必然，原來早就和上一代格蘭德之家有合作關係的昆因夫人，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來看自己的兒子了。

        周圍再沒有人來往，兩人拿出了貨車後的鐵鍬，往北園走去。

        黑色的正裝外套被隨意的丟在別人的墓碑上，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坐在東向第四列、第二排的墓地前，墓碑上刻著『無名氏，？－xxx'。

        「他知道我想到巴頓來。」安東尼明顯聽到了扎克和本傑明的靠近，有些無神的開口：「所以他先來這裡等待，可是沒有等到戰爭結束。」

        安東尼的全名——安‧安東尼，因為名字太像姓氏的簡稱，加上他的身份是市長，顯然簡稱並不能體現對這身份的尊敬，所以都會以姓氏稱呼他。

        扎克拍拍安東尼的肩膀，十分破壞氣氛的遞給他一把鐵鍬：「挖。」

        安東尼盯著手中的鍬，無神的搖搖頭：「我還沒準備好。」

        「太可惜了。」扎克已經將鐵鍬插入了墓碑後的泥土，「巴頓市已經準備好要把他挖出來了。所以還是由我們動手比較好，你說呢？」

        一旦這裡的建設開始，罪人所埋葬的北園墓地，一定是第一個動工的。所以扎克說的並不錯。安東尼還沒準備好面對他的哥哥，可是巴頓市已經迫不及待了……

        安東尼突然激動起來！他丟掉鐵鍬，「你把他挖出來，要幹什麼？！插一根木樁在他心臟上嗎？！十三年前，你下不了手，現在你就可以？！」

        扎克看了安東尼一眼，翻起的泥土被拋在了一邊：「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你才是那個把他逼走的人，而我。」扎克眼中有一絲複雜的情感，「我反而有些興奮能夠再看到他。」

        安東尼不說話了，本傑明觀察著情況，確認了兩個當事人的對決中，扎克完勝。這才上前，揮動鐵鍬。怎麼說呢？狼人還是很好奇，這個能夠連接起吸血鬼扎克和人類安東尼友情的傢伙的。

        金屬與泥土的摩擦在夜色下不斷，無名氏墓碑後的土地緩緩下降，方形的缺口成型。勢已不可阻擋，安東尼惡狠狠的撿起鐵鍬，加入了挖掘的工作中。

        鏘！本傑明的鐵鍬撞上了什麼東西。

        三人丟開鐵鍬，在已經將他們的身體完全掩過的土坑中，翻撥開鬆散的泥土，腐舊的棺木在柔和的月光下顯現。

        喀！扎克不等安東尼做好心理準備，掀開了棺木蓋。

        斑駁鎖鏈綁縛著棺木中的『乾屍』，干塌、骨節暴突的手指被交叉放在束縛在胸前，蜷曲發黃的長指甲幾乎要刺破他幹皺的皮膚。枯黃的頭髮如乾草一樣散亂在『乾屍』頭部周圍，沒有脫落，沒有腐化，而是在十幾年的時間中不停生長，雜亂的交纏在一起。左胸，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鋼錐釘在心臟的位置。

        扎克側著頭，下意識的露出疼痛的表情，摸摸自己的左胸。以後應該對老漢克更友善些，眼前簡直是教科書式的吸血鬼封印技術。

        是的，請別小看老漢克。

        扎克摸摸自己的下巴，和明顯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狼人本傑明對視了一眼，下了命令：「先抬出去。」

        安東尼鬆了口氣，至少，扎克沒有決定現在就讓自己的哥哥醒來。但他沒有注意到月色下的本傑明後頸處豎起的汗毛，阿爾法的本能告訴本傑明，在他們一心挖掘在這墓地中埋藏的吸血鬼時，有『客人』來了。

第九章 行尸

        安東尼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這個『犧牲』了十三年的哥哥，但是當扎克和吸血鬼一人頭、一人腳，隨意的把『乾屍』丟進貨車後箱時，咔嚓的骨骼斷裂脆響依然讓安東尼的心臟揪起來！

        「輕！輕點！」安東尼瞪著隨意把乾枯的伊恩的腿塞入的扎克喊道。

        吸血鬼撇了他一眼，扣上了後車廂，一手按在了安東尼的後脖子上。巴頓市長先生輕哼一聲，失去了意識。

        扎克摟住安東尼的身體，本傑明打開後座的門，扎克這次就輕柔多了，畢竟安東尼沒有自癒的能力，扎克把他端正的擺入後座。

        兩人活動著身體四肢，看著夜空正中的彎月，做著簡單的熱身。

        某人的出場總是充滿戲劇化，而現在他們有身處墓地，這樣的舞台意味著一定會有『奇怪』的東西為某個名字與現在的時刻十分呼應的傢伙暖場。

        窸窸窣窣的輕響在墓地中響起，暗沉的土地緩緩的翻起，白色墓碑在夜色下泛著銀色的光輝，磕磣的刮擦聲中，一隻半腐的手掌突破了地面的泥土，搭在了冰冷的墓碑上。

        扎克一腳將探出的手臂踩斷，乾枯樹枝折斷的脆響為接下來的事情拉開了序幕。

        在恐怖電影中，總會有這樣的景象。墳墓中的屍體撥開了泥土，重返人間，他們張牙舞爪的侵入街道，佔領平凡人的家庭，用血腥和暴力鼓噪坐在銀幕前吃著爆米花的觀眾尖叫……

        但現實，狼人為了不讓自己的衣服沾上腐臭，脫了個乾淨，黑棕色的絨毛覆蓋全身，寬厚的巴掌一左一後，已經不知道在土地中腐化了多長時間的『亡者』就和破布袋一樣，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灰白的拋物線。

        而吸血鬼就更優雅的多，白色的襯衣袖管被精心的挽在手肘處，露在月光下的皮膚反射淡淡的光暈，兩根食指如指揮家一樣，輕輕的點在『走動的亡者』後脖處，稍稍撥動，咔嚓的輕響下，亡者回歸亡者。

        這樣的景象大概持續了十分鐘。

        「你們沒有一點情趣。」乾澀的聲音在墓地中響起。

        行尸們的動作停止，一隻隻殘破的頭顱整齊的轉向毛絨絨的阿爾法，和光溜溜的吸血鬼。『看』和『發出聲音』對這些『生物』來說似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扎克面前的行尸在這句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下巴斷裂，砸入泥土。

        吸血鬼側著頭，看著眼前脖頸已經彎折快180度的行尸，深陷的眼窩中，根本沒有眼球，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扎克善解人意的伸出手指，將眼前的頭顱擺正：「因為這並不有趣，帕帕午夜。」

        「當然不！」

        扎克面前的行尸突兀的動動自己的上顎，沒有下巴，它實在無法在充當帕帕午夜的『傳聲機』。扎克移動腳步，尋找一個至少發聲器官還健在的傢伙，墓地中以各種詭異的姿勢站立的行尸扭動他們僵硬的脖子，隨著扎克的移動轉向。幾個可憐的傢伙因此失去了他們的頭顱。

        「我討厭現在的墓地！」擁有下巴的行尸們開合著他們的下巴，為帕帕午夜準確的傳遞他要表達的言語！

        「**！垂暮！每一個人都破爛不堪！不堪使用！」

        扎克站在了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的『女孩』面前，她手裡捏著一支絨毛泰迪，應該是她身前最愛的玩具。但是現在泰迪和她本人一樣，殘破、**。

        「如果讓我知道，是誰提出了火葬！」『女孩』的肢體還算完整，她能夠重現帕帕午夜的所有情緒與姿態，所以這位小小的行尸高舉著雙手，骯髒干塌的臉上滿是憤怒：「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扎克小心的幫『女孩』將被扯開的紗裙收攏，「不得不說，到時候算上我一個。」

        扎克討厭火葬，這不用多說了。現在我們知道，這位喜歡挑戰聯邦信仰的聖主、喜歡看人在他設定的規則下『表演』、喜愛戲劇化出場的帕帕午夜，似乎也很痛恨『火葬』。為什麼？因為火會燃燒掉**與靈魂唯一的聯繫！看看眼前吧！要是沒有火葬，現在的吸血鬼和狼人應該淹沒在行尸之中！

        「嗯。」『女孩』放下舉起的手，歪著臉，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扎克：「我喜歡你，托瑞多。」

        「很榮幸。」扎克點頭示意，嘴角揚起，但不再說話，先提出問題，就輸了。

        「你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女孩』歪著頭，忠誠的充當帕帕午夜的工具。

        「沒有。」扎克挑眉，「你有嗎？」

        「我討厭你！」『女孩』摔開了手中的泰迪，就和一個真的十歲女孩一樣，除開她正腐爛的身體！

        扎克皺皺眉頭，這樣的對話方式實在有些讓人錯亂，他轉身再次尋找一個新的對話對象，行尸們的頭顱再次偏轉，追隨著吸血鬼的身影。

        「沒關係，我也討厭你。」扎克邊走邊說，「你沒經過我的同意，闖入了我的城市。」扎克停在了一個『裝在』黑色正裝中的男人身前，對著他凹陷的眼窩說。

        「『闖』？」男人的下巴開合，有艱澀的骨骼摩擦聲傳出：「我只是響應了自己信徒的召喚！我愛我的信徒們！」

        你看，即使沒有問，扎克也成功把話題引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你沒聽說嗎？」扎克彎起眼角：「你的信徒們正在自殺，x被刻在在心臟上，你說愛他們，他們似乎很討厭你。」

        「不！」『男人』似乎要揮動手臂，但是空蕩的袖管只是晃動了兩下，不遠處，一隻掛在墓碑上的獨臂抽筋似得成功將自己摔下地面，「他們不是我的信徒！他們……」

        扎克看著因為皺眉動作而撕裂額角皮膚的『男人』，微微搖頭，尋找下一個對話的對象。

        「他們是低劣的投機主義者！」扎克站在了一個婦人身前，完好的四肢『激動』的揮舞著，「我預支了他們薪資，但是他們居然不去工作！我討厭這樣的投機者！他們理應去地獄被撒旦折磨！哈哈哈！」

        「如果你的招募者更聰明，或許就不會這樣了。」扎克微笑著看著婦人，配合的輕笑著。

        「咦，你說的是對的！那個……」行尸們干涉的聲音驟然停止，只有夜風帶著新鮮的腐臭，拂過這片墓地。

        扎克保持笑容的臉有點僵。

        「哈哈哈！你以為我會告訴你他的名字嗎？！」『婦人』仰起頭大笑起來，所有的行尸都仰起頭大笑起來，這個場面不好看，相信我。

        扎克無奈的輕嘆一聲，但馬上又愉快起來：「他？所以只有一個人嗎？我想我還是得到了點東西。並不是完全失敗的嘗試呢。」

        行尸們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的頭顱在喀拉聲中轉向微笑著的吸血鬼！

        「我可以再找一個！」『婦人』揮舞起手臂，但力氣過大，地面上又多了兩隻抽動的手臂。扎克撇撇嘴，往下一個目標走去。

        「不，你不會。」扎克帶著笑意站在一個已經分辨不出性別的傢伙面前，『它』整齊堆成一摞，抽動的塊狀物證明著自己依然有資格被帕帕午夜利用。

        扎克低頭，微笑著俯視著那一摞，「你真正的信徒，絲貝拉‧疾風，似乎不會在給你可以利用漏洞。你想要現身在人群中，自己尋找嗎？」

        行尸們沉默了，片刻後，磕磣的悉悉索索再次響起，但是帕帕午夜的語氣變了，「呵呵，當然不會，為什麼我要在馬薩州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記住，馬薩州是聯邦推行殯葬私有化的地方，火葬與土葬，大家認為殯葬業老闆會如何選擇？

        扎克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所以只是純粹來娛樂一番的嗎？」

        「你對了。」

        扎克需要知道帕帕午夜的情緒，捨棄了『一摞』，走向另一個面部肌肉還算完整的『女人』，「所以我不用擔心，你會給我的城市帶來其他的影響，對麼？」扎克看著面前的『女人』。

        「哈！你說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女人』用她的臉表現出一副驚喜的樣子。

        扎克輕哼一聲，「那我收回這個問題。」

        「不！」『女人』的臉變得急切，「別收回，我回答你！是的是的！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喜歡我現在看到的『表演』！」

        「那我需要問『是什麼樣的表演』嗎？」扎克側頭，裝出一副探尋的樣子。

        「問！請一定要問！」『女人』伸出雙手渴求的看著扎克。

        「那好吧，是什麼樣的表演呢？」扎克滿足了帕帕午夜病態的心理。

        「好問題！」『女人』幾乎在手舞足蹈，「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了！從克里斯‧艾文說起怎麼樣！（巴頓南區的自殺者，第三章）他真是一位好小夥子！三十二歲的處男！你相信嗎？哈哈！他最大的願望是交一個女朋友！多麼美好的願望啊！我簡直無法拒絕啊！……」

        午夜的月色下，扎克聽著周圍的行尸們一點點講述每一個自殺者的故事。他們與帕帕午夜的交易，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直到他們發現自己要為帕帕午夜去完成違背靈魂的工作，在天人交戰中，選擇了死亡。

        扎克的臉逐漸陰沉下來，你們以為是扎克的良知厭煩聽到這樣的故事嗎？不，扎克的陰沉是因為，帕帕午夜講述的每一個故事，都已經記錄在巴頓警局的案底上！而扎克想要知道的東西，那些畫在詹姆士家中紙張上的問號，帕帕午夜就如一隻密封的罐子，不露一絲縫隙！

        這一切，都是他在玩弄吸血鬼。

        「不要劇透。」上百個行尸，或爬，或走的挪動到扎克身前，用凹陷的眼眶對著吸血鬼，「那樣就沒有樂趣了，你說是嗎？托瑞多。」

        扎克將手肘上的袖管放下，對著各種奇形怪狀的身體，像個演員一樣微微行禮：「好好欣賞，午夜。」

        或許之前，扎克還只想讓詹姆士和疾風夫婦他們解決自己的工作，自己只在旁指導就好。但是現在，扎克似乎決定自己進入這場『表演』中了。

第十章 忽略

        彎月西斜，墓地的上行走的亡者如歸巢的海蟹，土地窸窸窣窣翻滾覆回，再沒有被翻開過的痕跡，一切發生的事物在銀色的月光下被抹去。

        本傑明只穿回了一條寬鬆的短褲，米白的短衫被他用來拭擦掉身體上沾染的黃白痕跡，最後揉成一團，丟棄。狼人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看帕帕午夜牽著格蘭德『長子』的鼻子走，是件愉快的事。

        「你在幸災樂禍。」扎克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是的。」本傑明帶著笑意承認了……

        始終沒有現身的帕帕午夜在這次的『對話』中，似乎忘記了狼人了存在。但，這是在開玩笑嗎？我的意思是，狼人基本上就是帕帕午夜製造出來，對付吸血鬼的天敵！我是說，如果我養了一隻狗用來看家，卻發現那隻本應該咬碎強盜咽喉的凶狗，卻和強盜愉快的玩耍在一起，我會怎麼想？

        所以，就連我都知道，這裡的兩人忽略了什麼！吸血鬼挖掘自己『後代』的時候遭遇帕帕午夜？巧合？不過既然當事人都沒有發覺，我這個龍套就默默的閉嘴好了，『不要劇透，那樣就沒有樂趣了。』——帕帕午夜。

        昏睡的安東尼被扎克弄醒，夜以不長，這位市長還需要為了巴頓市而工作。扎克拿出了曾經格蘭德之家關於『伊恩‧安東尼』的殯葬記錄，打發了這位對貨車後箱中的乾屍有無數話要說的市長。

        趕在黎明之前，市長回到了他應該在的地方，本傑明的貨車回到了格蘭德之家。新的一天，拋棄了昨夜的一切，重新開始了。

        伊恩‧安東尼被放入了地下室，扎克並不準備現在就喚醒他。愛麗絲已經被大丹犬弄醒，迷糊的準備著早餐，本傑明也去補眠了。

        格蘭德的辦公室中，微微的晨光已經透過窗戶灑在老漢克弓起的後背上，工作台上放著一盞檯燈，老漢克昨夜不知道工作到多晚，趴在工作台上還在熟睡，臉上帶著回憶式的微笑，這些文件都是他在格蘭德之家的過去。

        扎克拍拍老漢克，送他回二樓的房間休息，然後回到辦公室，將這些老漢克的『過去』丟入鐵桶，燒掉。

        如果猜的不錯，今天那位威爾斯就會帶著搜查令再次到來，為了『報復』格蘭德之家的刁難，他一定不會提前通知……

        扎克將資料重新堆放到辦公桌的一側，放棄了去休息，補充了一些『食物』，趁著陽光還沒有那麼刺眼，沿著格蘭德之家前的道路往東側走去。老漢克替扎克整理了資料，那扎克也替老漢克去取今天的報紙好了，這是簡單的工作交換。

        清晨的小路上，立在土石路兩側的木桿之上，橫在半空中的格蘭德之家的招牌反射著初陽，招牌上的字體還是十年前流行的樣式，繁複、華麗，有些斑駁的墨色又透露出一絲肅穆。扎克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打開路邊的郵箱，還是空的，他決定等等。

        清脆的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扎克走出樹蔭，看著遠處後座上馱負著綠色麻布包裹的少年踩著自行車靠近。

        清晨依然有些寒意，少年手上戴著厚重的手套，將車停在扎克面前，看了扎克一眼，有些手忙腳亂的取下手套，從背後的背包中取出一份訂閱清單，查找著『格蘭德』。

        「巴頓日報。」扎克好心的提醒著：「明天會有《都市傳說》。」

        「哦。」少年呆呆的應一聲，但還是在清單上找到了格蘭德，才轉身抽出一份報紙。

        扎克看著他笨拙的翻下車，踢翻了後座的包裹，左右為難的漲紅了臉，然後還是選擇先打開路邊的郵箱，又核對了一遍，才把報紙塞進去。扎克笑著在少年面前直接把報紙拿出，夾在腋下，幫少年收拾散落的報紙：「你是新人？」

        「嗯，是的先生。」少年有些緊張。

        「原來的郵遞員呢，恩－－」扎克想了一會兒，老漢克好像提起過名字，「馬修，對吧，他調走了嗎？」

        「哦，他半個月前辭職了。」少年放鬆了些，介紹了自己：「我是尼克。」

        「呵呵，我是扎克‧格蘭德。」扎克微笑著介紹了自己，但是他有些驚訝馬修的辭職，這是一份十分穩定的工作，對教育程度普遍較低的巴頓南區少年們，放棄掉這樣的工作並不明智。這樣的注意轉移，導致扎克忽略了時間點，「馬修怎麼辭職了？」

        尼克的眼睛變的緊張起來，猶豫了一會兒，但扎克看起來是個十分友好的傢伙，散落的報紙整理起來還要花費點時間，所以他還是回答了這個有些八卦的問題：「聽說，我只是聽說，他送東西的時候，弄壞了很多郵件，被開除了。」

        扎克挑挑眉，有些惋惜，原來辭職只是委婉的說法，「可能只是意外吧。」

        「他是這麼說的。」尼克回答，兩隻手抬在身前，手指彎曲，做了個引號的動作，翻了個白眼，「『襲擊』，他說他被什麼東西襲擊了。」

        扎克好奇的問，「襲擊？」或許下一個問題，就能……

        「誰知道呢，只是不想賠償的藉口吧。」尼克無所謂的說著，然後臉上一陣通紅，因為貼著地面上的報紙都被泥土沾染，這也算是損壞郵件的一種了。尼克不知所措的叫喊著：「不不不！」

        扎克同情的看著這個尼克，安慰著：「不用擔心，這點小問題，人們不會在意的。」

        要扎克貢獻出自己幹淨的報紙嗎？怎麼可能，扎克不是聖人。

        就差那麼一點！請無視我這個龍套的自語。

        看著尼克喪氣的離開，扎克舒展了一下身體，往格蘭德之家回去。

        轎車發動機的嗡鳴靠近，扎克慢條斯理的回頭，和車輛中的人對視一眼。詹姆士‧蘭斯陰著一張臉，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朝站在門廊前的扎克揚揚下巴，按響了喇叭，算是打了招呼。扎克回點點頭，等待詹姆士熄了火，抱著一堆資料下了車，兩人一起進入格蘭德之家。

第十一章 『我們』

        因為辦公室要讓給隨時會來的威爾斯，詹姆士被帶到了本傑明的倉庫，剛睡著的狼人被吸血鬼搖醒，圍了張毯子，歪坐在自己的床上。散落的文件，將大塊頭的狼人擠在角落，半醒的雙眼中透露出一絲迷茫的委屈，看著打擾了他休息的詹姆士。

        狼人並不如吸血鬼那樣，靠一杯『酒』就能隨意轉換自己的作息。困了的人即使吃了食物，依然困，狼人也是這樣。

        「先從你們南區的這個自殺者說起，克里斯‧艾文……」詹姆士頂著兩個黑眼圈，這是他兩天一夜得出的成果。這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和寇森真正的工作範圍，所以，他也只能使用自己的時間調查。

        「三十二歲，之前一直獨居，最近突然多了未婚妻……」

        詹姆士被扎克打斷了。昨夜，吸血鬼已經從幾百個行尸『傳話機』的口中聽到了全部自殺者的私密故事，不需要詹姆士再繼續在這上面浪費時間。扎克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重點。」

        「嗯，重點在這裡！」詹姆士臉上的疲態消失，工作起來的他有一種專注的興奮，他指著資料上被圈出來的標記，「他在建築業工作，這是最近他正在進行的項目，在巴頓的南北區交界處，就是【福特殯葬之家】原來那裡的墓區！」

        詹姆士將資料遞給扎克，遞給本傑明的時候，看著狼人恍惚的眼神，硬塞在他手中：「然後，看這裡，」警探指向另外的標記，「這是他們項目使用的建材！」

        「尤里建材？」扎克看了一眼，「然後呢？」

        「然後這個！」詹姆士迅速抽出另一張被畫上了標記的資料。扎克已經認出了資料上的名字，是另一位自殺者，帕帕午夜用升職騙取了這個傢伙的契約。

        但這與詹姆士的調查沒什麼關係，扎克知道每一個自殺者通過破壞規則的手段所獲取的利益，這是他們的『故事』，但不是詹姆士調查的重點，詹姆士要找出這些人的聯繫，然後定位那個為帕帕午夜招募這些投機者的人。

        資料上被標記的地方寫著他的職位，是尤里建材的出貨商。扎克將兩份資料並在一起，似乎看到了一條埋藏在眾多線路中的聯繫。

        「然後還有這個！」詹姆士再次抽出一份資料，扎克看向名字，這才詹姆士真正工作應該調查的對象，那個在自己家廚房自殺的人，也就是他被同事證實，曾在工作時間被劫持的傢伙：「他在馬薩港航運工作！看看他最近接手的貨物！」

        「建材。」扎克接過詹姆士遞來的資料，在一堆調用商的名單中發現了被用記號筆標出的『尤里建材』。扎克點點頭，線索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這三人不住在一起，也不一起工作，甚至相互根本不認識，但是因為一個工程項目，竄連在了一起，或許只是巧合，但是自殺者一共有八位，詹姆士的成果展示還沒有結束。

        「還有這些！」詹姆士又抽出幾份資料，在床上擺開，指著已經標註好的地方：「看，這個人並沒有直接參與項目，但是他住在施工地附近的派斯英區。這個人是馬薩港的倉庫管理，我查了他工作地點，與尤里建材相隔不過兩個甬道。這個人是巴頓建材審核局的……」

        詹姆士依然沒有結束，拿出一張有些皺褶的紙，上面寫這一些名字。

        「我找過疾風夫婦了，這是他們給出名單。」詹姆士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含糊，可以預想，這上面有幾個名字，即將被列到《巴頓日報》上的自殺者名單中。

        詹姆士再次拿出一些明顯不像之前那麼正式的文件，顯然不在是警方的案底存證資料，而是他自己的調查結果。他將文件有標註的地方與床上的文件重合。就像在一條主幹之下，枝蔓開始鋪展。當所有自殺者的社會屬性散開，確實無法看出其中的聯繫，但是一旦有了詹姆士的這條主線，一切分部顯得那麼均勻。

        或許巴頓市是幸運的，如果連接三點的人還活著，那麼主線就無法連接，這一切就還都是隨機的散沙。

        扎克滿意的看著這些資料，詹姆士卻皺起了眉頭。這些自殺事件實際上靠的是疾風夫婦的推動，而疾風夫婦的行動靠的是絲貝拉‧疾風對使用了巫術的人的第六感……

        而這個第六感，從疾風夫婦兩人跑到詹姆士家襲擊他的事件中，就可以看出，竟然意外的可靠。但是！但是將所有自殺的人擺在一起，就可以看到，疾風夫婦是在隨機撒網，然後在撒出的網中尋找撞上的點，再從點往四周蔓延。以警方正在調查的自殺者周邊，居然找上了和事件沒有一點關係的詹姆士，這只能證明他們的行動完全是在靠運氣，並沒有實質的線索。

        雖然有了詹姆士的劃出的主幹，疾風夫婦的行動有了更明確的目標，但是從一開始自殺發生的時間點上，也已經無法判斷出這條主幹是從三個點中哪一部分延生出來的了！

        扎克拍拍扎克的肩膀，「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不，還不夠！」詹姆士雙拳緊握：「寇森一直在調查『劫持』發生的地點，到現在沒有什麼頭緒。我做的這些對警方的工作並沒有任何幫助！我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繼續！如果時間再拖長一點，只能重新歸為自殺，然後結案，警方已經沒有繼續調查的理由了！」

        詹姆士說的是實話，巴頓警局願意在發現一位自殺者生前被劫持過後，以這一絲絲線索立案，花費警力展開調查，已經很難得。但是如果長時間沒有成果，也只能終止，回歸於自殺的結論。這樣的現實顯然讓這位將軍之子有些急躁。

        扎克看著詹姆士，想了想，將要故意刺激詹姆士的話換了個說法，變成提示：「你是對的，現在需要跳出警探的思維，用屬於『我們』的思維來找線索。」

        「什麼？」詹姆士看著扎克，探尋的問。他眼中沒有曾經會出現的排斥，扎克很滿意。

        「死徒，詹姆士。」扎克繼續給予提示，「你忘記帕帕午夜手下的員工，包括中間的招募人，都死過一次這件事。」

        詹姆士在片刻的思索後，眼睛一亮：「你想把愛麗絲借給我？」

        扎克愣了一下，他絕對沒有想過要把愛麗絲『借』給誰！

        詹姆士似乎被他矯枉過正了！

        「你想讓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陪你去抓凶手嗎？」扎克加重語氣，反問了回去。

        詹姆士的提問十分實際，但是這也再一次顯示出了他對格蘭德之家成員的成見。在他心目中，愛麗絲有可以看到死亡的力量，可以以此來分辨死徒，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但是，什麼樣的警探會願意將一位十六歲的女孩兒當做工具，讓她陷入危險的處境中？！

        詹姆士雙手按在了臉上，用力的揉搓著自己已經十分疲勞的雙眼，他又陷入混亂中。

        扎克不準備安慰動了歪念的詹姆士，也不想一點點再引導他，冷淡的給出了答案：「你應該調查第一個死後復生的人是誰，你是警探，這不用我教。他就是你要找的中間招募人。現在，離開格蘭德之家。」

        在愛麗絲的名字出現時，就完全清醒的本傑明將床上散開的資料收攏，遞給一臉萎靡的詹姆士。

        詹姆士接過資料，眉頭緊皺：「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是兩人已經不願意聽他講話，扎克揮揮手，讓他離開。

        「至少，至少她可以幫我們警方看看那些自殺的人，如果警方能夠找到第一次死亡的地點，劫持發生的地方，那一定會發現更多線索！至少讓我們的調查可以繼續下去！」詹姆士做了最後的努力。

        扎克皺皺眉，思索著，這也是他可以允許的底線。扎克看著詹姆士誠懇的臉，最終點點頭，算是妥協了一步，「那你應該去親自去向她請求。」

        「嗯。」詹姆士自知已經說錯了話，不再做更多的要求，抱著一堆資料往樓梯走去。

        「你不應該答應他。」本傑明側著身體，看著扎克，淡淡的說了一句。

        「沒關係。」扎克搖搖頭，臉上帶了一絲輕笑，「帕帕午夜對死徒使用的是最嚴格的生死契約，疾風夫婦能夠『勸服』他們自殺，也沒能套出什麼信息，愛麗絲也看不出什麼。只是讓詹姆士死心而已。」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本傑明翻轉身體，寬大的床一陣搖晃，「你給了詹姆士一個錯誤的印象。他能夠借助我們，去尋求簡單的道路。」

        借助容易理解，但是什麼是『簡單的道路』？

        如果當吸血鬼提出用魅惑之瞳，幫助安東尼征服他美麗的女秘書時，安東尼沒有拒絕，這就是簡單的路。

        「如果他願意付錢，當我沒說。」面朝裡的本傑明說完了最後一句話，閉上了眼睛。

        扎克愣了一下，拍拍本傑明寬厚的肩膀，露出一絲微笑。他已經明白了狼人的意思，這本不是格蘭德之家的事情，他們的參與原本只是提供幫助，現在或許因為帕帕午夜的挑釁，讓扎克有了加入的想法，但依然，格蘭德沒有義務幫助詹姆士。

        可以因為友誼合作，如格蘭德與安東尼。可以因為利益交易，如格蘭德與昆因、巴頓、赫爾曼。

        格蘭德與詹姆士‧蘭斯的關係還沒有多麼堅固，『我們』不是他的工具，必須要讓這位人類警探明白這一點。

第十二章 公務員

        扎克與愛麗絲從格蘭德的磨坊那邊回來的時候，格蘭德之家的前院中已經停靠了一輛有些陳舊的轎車。這是那位公務員威爾斯的車，扎克拍拍依然有些緊張的愛麗絲，自己走入了辦公室。

        愛麗絲不好意思拒絕詹姆士的請求，但決定權依然在吸血鬼的手中，他只允許愛麗絲在他的監護下去『看』存放在磨坊中的克里斯。完全把愛麗絲交到詹姆士的手中，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詹姆士失望了，愛麗絲並沒有看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卻還原了自殺的場景。當詹姆士看到愛麗絲撲在扎克懷中，顫抖著一點點敘述一個陌生人自殺的全過程時，他的思維再次受到了衝擊，這是愧疚。扎克又給他上了一課。

        辦公室中的威爾斯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露易絲給他到出最後一杯咖啡，看到兩人歸來，鬆了一口氣。

        威爾斯依然是不浪費時間的直接遞上了法院的搜查令，扎克掃過一眼，安東尼顯然打過了招呼，土地規劃管理局只有查閱的權利，不能帶出和複製。算是繼承了曾經是公共資料的義務，也保護了私有財產應有的權力。

        但這也意味著，這位倒霉的公務員就要耗在這裡了。

        扎克微笑著放下搜查令，示意威爾斯可以開始了，但他沒有做到太絕：「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查找的範圍，我可以幫助你減輕一些工作量。」

        威爾斯陰著臉，搬過一摞摞資料放在工作台上，冷冷的說，「近十年下葬的全部。」

        扎克點點頭將資料盒點出幾份，因為有了一個非常差的開始，扎克不指望這為公務員會給自己好臉色，但他依然不希望這傢伙長時間的賴在這裡：「你可以更具體些，園區，族群等。」

        扎克已經說的很明顯了。墓區的改建，已經完全腐化的屍體根本沒什麼好重視的，無非就是巴頓規劃出一塊地，建立紀念堂，轉移墓碑。而那些近期下葬的人就要麻煩的多，轉移墓地，更換下葬方式，或者直接給與賠償，這才是巴頓市要做的。

        而又由於巴頓西區的特殊環境，在處理這一切時，兩極將得到不同的待遇。那些處在巴頓頂層的人顯然更受到重視，而在殯葬記錄上記錄的東西將當做巴頓市給出賠償時的參考。

        威爾斯看了扎克一眼，說了個數字。扎克領會，那是葬禮規格所花費的金錢，這是個十分現實的分界點，往上，是安東尼不想得罪的人，往下，是這些人的僕人。資料盒再次被分出一些。

        隨著威爾斯的工作展開，辦公室中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扎克按照對方的要求，將資料分門別類，最靠近威爾斯的是那些最近有富貴的人，越往後就是時間越長，身家越低的人。

        威爾斯全新的工作筆記本被一頁頁寫滿、翻過，時常還拿出相機拍照備份。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做這些？」在氣氛緩和後，扎克開始試圖調劑一下枯燥的工作。

        威爾斯白了扎克一眼，「我們很忙。」

        「哦。」扎克點點頭：「多數人應該都在福特那邊吧。」扎克做了個合理的猜測，畢竟巴頓最大的殯葬之家就是福特，派斯英區附近的墓區只是其中之一。

        威爾斯出現了一瞬間的猶豫，「嗯，那裡亂成一團了。」

        扎克想到了他曾在福特的墓區看到的景象，恐怕福特的總部，要更混亂。扎克明白的笑笑，似乎應該用這個機會，和這位公務員修補關係：「巴頓還年輕，許多事都在摸索中前進。福特暴露出來的問題也是我們學習的經驗，所以……」

        「不用解釋。」威爾斯撇撇嘴，看了扎克一眼：「我知道你只是不想以後有麻煩。是我太急躁，沒有等你們的電話。」

        是個通情達理的公務員呢，扎克滿意的笑笑，有了搜查令，以後如果有人找上格蘭德，扎克就可以委屈的用巴頓法院來做擋箭牌了。

        得到了理解，扎克開始用八卦打開威爾斯的心防：「福特那邊現在怎麼樣了？我們格蘭德上個月還接收了他們捐助的石料，現在看著他們這樣，心情總會有些複雜。」

        在威爾斯心中，扎克已經完全淪為躲在背後的得志小人。格蘭德之家因為擁有巴頓僅存的墓地，著實火了一把，現在西區的那些有錢人，估計同意火葬的人沒有幾個，最後還是會將墓地轉移到格蘭德這邊來。扎克的收入又多一筆，還是由市政府出錢！

        不過既然摸清了扎克的心理，能夠和這位格蘭德的主人融洽，對他的工作也有幫助，不如就順了他的心思：「很不好，許多人在示威要起訴福特殯葬之家。」

        扎克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應該不會立案吧，畢竟墓區已經和福特沒有關係了。」

        「當然不會，公私已經分開，要告也是告市政府。」威爾斯翻了個白眼，臉色暗沉下去，顯然巴頓土地規劃局，就是市民洩憤的機關之一。

        這更嚴重了，扎克挑挑眉：「據我所知，現在唯一動工的也就只有福特在派斯英的墓區，賠償措施也已經公佈，處理起來應該不會太困難。」

        「是啊。」威爾斯冷哼一聲，「對市政府來說，處理不太困難。但是那些人的投訴呢！那些東西是會進入我們的檔案永久保存的！」

        威爾斯似乎被打開了開關，開始滔滔不絕的抱怨的福特那邊的事情，不只被投訴，這位公務員還在墓地被激動的市民揍過……

        扎克靜靜的聽著，眼神中已經多了一絲其他的東西。扎克覺得幸運，在詹姆士分析出的主幹中，現在自己的辦公室中，就坐著一位曾在那裡工作過的不得志衰貨。疾風夫婦靠巫術的第六感，詹姆士靠警探的分析，吸血鬼，吸血鬼靠魅惑之瞳。

        「威爾斯。」扎克用名字吸引了公務員的注意力，當他從文件中抬頭時，他就被那兩點紅芒牢牢吸引，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你在派斯英的墓區工作過，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個叫克里斯的人嗎？」

        「克里斯？那個剛訂婚就自殺的傢伙？」

        「你們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你是怎麼知道他的呢？」

        如果威爾斯回答的是報紙上的新聞，那麼扎克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必要了，但是——

        「聊天的時候知道的，聽說他是個三十幾歲的處男，很急切的要找個女朋友。」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希望找一個女朋友嗎？」顯然，這個『願望』傳到了帕帕午夜的招募人耳中。

        「是啊，在墓地那邊都傳開了。」

        「那你呢？威爾斯，你有沒有什麼願望，被其他人傳開了呢？」

        「這還用說嗎？」威爾斯瞪著眼前的紅芒，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和我的同事們都想換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

        「好吧，祝你好運。」扎克依然看著威爾斯：「現在，把你知道的，知道所有克里斯『願望』的人的名字告訴我。」

        「……」

        扎克拿出了紙筆，開始寫下一個個名字。

        死徒的契約嚴格的按照人的『求取』和『付出』構建，帕帕午夜滿足人求取的願望，然後人完成帕帕午夜給出的工作。有一個人在收集這些『求取』，然後送到帕帕午夜手中。

        著落點與疾風夫婦、詹姆士不同的吸血鬼，目的同樣是帕帕午夜的招募人。

第十三章 吸血鬼的展開

        威爾斯的工作和生活分的異常清楚，中午十二點，準時的給自己下了班，並預告兩點左右會再來。

        這位公務員的效率並不高，可以說低下，他不浪費時間的舉動只是因為他的對其他人的淡漠和不耐煩。扎克計算著他的工作進度，估計他還要在格蘭德之家呆一個星期才能結束調查，扎克無奈了，他也想投訴這個傢伙。

        不過，吸血鬼有了一個更好的想法。疾風和詹姆士都已經走在了前面，格蘭德並不想落後，也開始展開自己的網絡了。

        「威爾斯，你會去福特墓區的工地上抱怨現在的工作。讓我想想，你想做生意，或者開一個酒吧，或者開一個零售店。但是現在你的存款還無法讓你辭職，去買彩票怎麼樣？」

        站在格蘭德的門廊前，眼中被紅色佔據的威爾斯在短暫的迷茫後，有些激動的點點頭。當魅惑之瞳注入的想法和真實的想法重合時，扎克幾乎沒費什麼氣力，就把這個想法植入了對方的腦中。吸血鬼為自己準備了一隻魚餌。

        「當然，為了工作的保密性，你不能透露格蘭德之家的名字。」扎克還是用魅惑之瞳提醒了一句。帕帕午夜對吸血鬼的稱呼是『托瑞多』，扎克並不確定格蘭德之家是否暴露了。

        威爾斯點點頭，帶著魅惑之瞳的意志，去享受他的午休了。

        公務員的舊轎車發動機的轟鳴剛剛遠離，新的轟鳴靠近，卻是從西邊的道路過來。幾乎和巴頓市一個年齡的老車後方，排氣管中發出吭哧的爆鳴，金屬器件摩擦的聲音老遠就聽的到。

        乾硬的車門開啟聲中，蘿拉跳下了車。

        蘿拉近半個月的變化很大，並不是性格上，而是裝束。剛認識這位小姐時，她的耳朵和脖頸上掛著晶亮的飾品，總是穿著高跟的小牛皮靴，緊身的打**，跳色的短裙，李斯特街上的風衣或是夾克，再搭配完全和書包沒有任何共同點的提包。完全就是雜誌中走出來的模特。

        但是現在，從副駕上跳下女生穿著簡單的帆布鞋，淺藍色的牛仔褲，細格子襯衫，頭髮盤在腦後隨意的夾住。這樣的變化開始於她在【帕克小學】做義工，蘿拉邊往這邊跑邊高興的打著招呼：「本傑明~」

        扎克無奈的側頭，狼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站在格蘭德的門口朝那邊揮手微笑。

        扎克用眼神提問『你們約好了？』

        本傑明用眼神回答，『不。』

        蘿拉跑到兩人面前似乎才想起身後的人，轉身拉過一個在五六個小孩兒圍攏中的三十上下的女人，那輛隨時都可能報廢的車，估計就是她的了。

        「愛麗絲呢？我們是來感謝她前天為派對準備的食物的！」蘿拉拉住幾個小孩兒，不讓他們亂跑，自己站在了女人旁邊。

        「後面，在廚房。」本傑明指指身後，眼神提醒著這位女孩兒要做介紹。

        「哦。這是翠沙老師，這是我們的學生！」蘿拉指著本傑明：「這就是愛麗絲的哥哥本傑明！」蘿拉眨著眼睛，顯然有特別的意思，這讓女人有些尷尬。然後蘿拉指向扎克：「這是另一個哥哥。我們去找愛麗絲吧！」

        「扎克‧格蘭德。」扎克在女人歉意的眼神中補充了一句。

        在叫翠沙的女人還沒來得及說『很榮幸見到你們』時，蘿拉已經哄著幾個小孩兒，拉著翠沙衝向了廚房。

        今天是禮拜日，是聖主定下放下工作，休息的時間。但是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這樣的待遇，比如公務員，比如殯葬業者，比如一切需要靠自己雙手維持生活的人……

        扎克打量著翠沙老師的背影，她穿的很正式，頭髮也整理一絲不苟，但並沒有化妝，應該是參加完教堂的禮拜，就被蘿拉拉來了這裡。據蘿拉說，翠沙的丈夫在工作中遇到的意外，差點死亡，然後『奇蹟般的』生還了。

        兩天前，扎克只會認為這是一個好運氣的傢伙，但是現在，這『奇蹟』很有可能只是帕帕午夜。

        派斯英區的【帕克小學】條件很差，因為家長們無力為學校貢獻更多金錢上的幫助，長時間只能依賴市政府的撥款，所以普通小學的課外活動，社團，興趣教育全部被砍掉，只能靠老師和義工的無回報付出來維持。

        比如今天，蘿拉和翠沙顯然已經是這幾個小孩的免費保姆。扎克皺著眉，看看翠沙因為洗過多次而有些褪色的正裝，又看看門前那輛車，和本傑明貨車的髒不同，這是另一個極端的慘不忍睹——舊。這似乎並不像一個和帕帕午夜扯上了關係的家庭。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是很理解帕帕午夜的死徒契約與十字路惡魔靈魂契約有什麼不同。當然，我向吸血鬼問了這個問題，吸血鬼是這麼解釋的，你們感受一下。

        十字路惡魔的需求十分簡單，不管你要求什麼，財富、地位、健康、愛情、仇恨……他們要的只是你的靈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向惡魔出賣了靈魂。也就是說，在簽下契約的時候，不管你是個多麼善良的人，請和天堂說永別。當你死亡時，靈魂將直奔地獄。

        一點也不人性化，對吧。

        相比之下，帕帕午夜的死徒契約就人性化多了。你想要什麼，那就付出在帕帕午夜眼中認為是等價值的勞力吧，為他工作。這就和我們的真實生活沒有什麼區別嘛。

        只是，這份工作的『勞動合同』嚴苛到以生死做標準。

        如何做到這一點的？簡單，帕帕午夜先讓你死一次。然後你的生命，你的**，你的靈魂，靠的是帕帕午夜的巫術維持。你想呼吸新鮮空氣，恩，工作吧，你想靈魂保持意識，恩，工作吧。你想辭職？可以的，『勞動合同』簽在你的心臟上，隨時可以撕掉的。

        所以當人成為帕帕午夜的死徒後，理論上，是可以獲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只要肯完成等價的工作。你得到了一個未婚妻，去讓別人的未婚妻消失吧。你中了彩票，不要猶豫，去把那個原本幸運的傢伙抹去吧。你升職了，人生似乎容易了起來呢，去毀掉另一個人的人生吧……

        帕帕午夜的死徒契約，就像不斷輪迴的四季，無休無止。

        就像所有有智慧的企業家一樣，帕帕午夜在乎並不是他發給你的工資，而是你能完成的工作。所以，帕帕午夜也會先給你豐厚的聘金，表達他的誠意，當然在他的口中，那些接受了聘金卻沒有工作的傢伙們，就成了『投機主義者』。

        可是現在，這位翠沙老師的家庭，似乎並沒有收到帕帕午夜的『聘金』，她的生活依然艱難。

        蘿拉自作主張的挽留了翠沙在格蘭德吃飯，扎克和本傑明並沒有拒絕，因為他們對這位老師的丈夫有點好奇。

        「我們聽說了你丈夫的遭到了意外，他現在還好嗎？」

        餐廳中，扎克坐在正位，平時這裡都是空的，因為吸血鬼並不需要這些食物。但是既然有外人在，扎克還是要忍受這些注定不會給身體帶來任何好處的異物，做做樣子。

        「托德。」

        翠沙老師有些歉意，前天的派對結束後，她就表示了希望能夠感謝食物的製作者。但她更希望找個得體的時間，可是蘿拉卻因為自己想來，強行在午餐的時間把她拉來了，還帶了一堆學生，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叫托德。他最近已經可以靠自己四處走動了，醫生說他恢復的不錯。」說起自己的丈夫，這位女老師眼中有種自豪，這樣的眼神可以在許多戰勝了傷病的人臉上看到。

        扎克之前並不知曉關於她丈夫意外的詳細情況，帶著歉意說：「抱歉，我並不知道詳細的情況，很嚴重嗎？」

        「哦，沒關係，都過去了，一切都在好起來。」翠沙露出一絲微笑，但她看向扎克的眼神中有一絲指責。她看向幾個直接捨棄勺子，用手在盤子裡抓弄的小孩，突然拿出了老師的氣勢，側著頭問這些小孩子：「我剛說的什麼？」

        小孩子鬆開了手裡的食物，舉起雙手，齊聲用稚嫩的聲音，一字一頓的說：「一切都在好起來。」

        翠沙笑著點頭，再次用眼神示意主位上的扎克。

        扎克明白似的點點頭，翠沙是不想在孩子們的面前提悲傷的事情。

        話題很快被帶走。蘿拉說她最近正在進行募捐，開始和愛麗絲商量製作愛心餅乾義賣籌款的事，以她巴頓的姓氏，號召力不容小視。看她閃著光芒的雙眼，似乎【帕克小學】的春天也要來了。

        午餐結束後，翠沙帶著孩子離開，留下了蘿拉和愛麗絲霸佔了本傑明在倉庫的臥室，商議籌款的事項。而扎克已經開始翻過去半個月的酒報紙，想找到關於翠沙丈夫的消息。

        扎克找到了，在兩個星期之前的巴頓日報上，社會版的角落中，有這麼一則消息：

        『港口工人被困郵輪渦輪，超過三天，xx企業拒以工傷賠償。』

        扎克為這位托德默哀了一陣，合上了報紙，應該可以排除這個可憐人的嫌疑了。帕帕午夜或許是個價值觀奇怪的人，但他不會對自己的員工太壞。

        直到下午兩點，威爾斯的車和巴頓的禮車同時到來，威爾斯是來『上班』的，而巴頓的禮車自然是來接蘿拉的，巴頓高中橄欖球聯賽會持續整個春季，海狸隊在失去康納和凱爾後，勉強出線。

        沒錯，蘿拉依然需要那額外的學分……

        威爾斯在吸血鬼的直視中，匯報了一個中午的成果。吸血鬼記下了幾個對威爾斯的抱怨感興趣的人的名字，與之前的名字對比起來，已經有了重合，今夜，吸血鬼又要出去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