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31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3 00:06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章蒐羅人才(2)

    拜別任安,張越與劉進驅車前往長安城城南的章城門。

    此地,與長安城其他十一門都不同。

    因為,章城門背靠著未央宮。

    雖然如今,天子更喜歡居於建章宮,除了大朝和朔望朝外,很少回未央宮,但此地的警備程度依然非常高。

    等閒人是不許接近章城門的。

    在過去,這裡甚至就是南軍的老巢。

    酈寄、李廣等漢家名將都曾屯兵於此,太宗時,太宗皇帝身被甲冑,腰繫寶劍,在軍營內發表演講,準備誓師與匈奴決戰的地點,也在這裡。

    花了大約半個時辰,張越一行就抵達了在章城門外不遠的北軍軍營。

    有著侍中的令符,又拿到了任安的公文,張越一行自然暢通無阻的進入了軍營,見到了負責此地的北軍候司馬李雲。

    李雲是跟隨貳師將軍李廣利南征北戰多年的老將。

    因在伐大宛時,被大宛人射傷了腳,行動有些不便,不能再隨軍出征。

    但李廣利念及舊情,就給他安排了這個看守章城門的差使。

    油水未必有多少,但卻勝在清閒。

    聽說了張越的來意後,這位老將揮揮手,找來一個家臣,吩咐道:「去將守軍正丞胡建叫來!」

    兩刻鐘後,一個年輕的軍法官,就被人帶到了張越面前。

    「下官胡建,見過張侍中……」胡建也是有些懵逼,他搞不清楚,自己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怎麼就入了天子身邊的侍中的眼?

    所以稍微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卻還是興奮!

    誠如當年東方朔喝醉了酒,躺在婦人懷裡的那些胡言亂語:用之則為龍,不用則為蟲。

    這世道,若無人賞識,便是再厲害的人,也只能泯然眾人矣。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當年的名臣朱買臣,若無嚴助舉薦,他恐怕早已經餓死在長安街頭,哪裡還有後來身掛兩千石印綬,榮歸故里,衣錦還鄉,羞死前妻的風光?

    是故,胡建在見到張越的瞬間,就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以便對答時能夠符合對方的期望。

    張越卻是打量著胡建,他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面容剛強,哪怕是在自己的頂頭上司和張越面前,也是滿臉正色,沒有絲毫怯懦。

    史書上的此人,也稱得上有勇有謀了!

    按照漢書記載,此人應該會在一兩年後,就斬殺自己的違反軍法的上司,從而受到當今天子賞識。

    並被任命為渭城縣縣令。

    渭城縣,那可是一個連張越現在也不敢輕易去涉足的地方。

    當地勢力混雜,皇親國戚與豪商巨賈,彼此交錯,數不清的遊俠混跡於市井。

    但在此人手中,卻被治理的井井有條。

    他的治理,與義縱、王溫舒都不同。

    義縱、王溫舒的治理方式是殺人。

    管你犯沒犯法,先抓起審理。

    六木之下,三尺法中,總能找到對方的違法之事——哪怕沒有,也可以屈打成招的嘛。

    萬一打死了……

    那就更好,省的上報的麻煩。

    直接報告上級:犯人某某畏罪自殺……

    而胡建治理渭城縣,凡事都講法律。

    所以,其治渭城,不僅僅百姓信服,就連被他打壓的豪強、貴族也佩服他的為人。

    然而……

    這樣一個優秀官員的下場,卻是悲慘的。

    他被霍光當成了一個棄子,丟給上官桀。

    而霍光則借助胡建之死,引發的整個關中士人、百姓的憤怒,成功的將以上官桀為首的反劉謀逆集團掀翻在地。

    雖然史書上說是什麼『霍光暗中保護胡建,但只是奈何某次霍光生病,被上官桀抓住機會云云』。

    但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這根本是瞎扯!

    霍光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

    他門下走狗和鷹犬多如牛毛,真要想保護胡建,上官桀去哪裡找機會?

    只能說,在大人物的棋盤上,棋子們的命運,根本不由自己掌握。

    好在,現在張越勉勉強強也算可以在棋盤上執子的選手了。

    稍微可以決定和掌握自己的命運。

    若未來運氣好點,給點力,未嘗不能如史書上的那些大人物一樣,以天下為棋盤,蒼生為棋子。

    看著胡建,張越微微拱手道:「胡軍丞,本官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欲徵軍丞以為新豐縣典吏,未知軍丞可願從我共治新豐?」

    胡建被嚇了一跳,不需要考核一下嗎?萬一我是水貨呢?

    心裡面雖然腹誹,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拜道:「蒙明公不棄,建願為效死!」

    如今,已經不比過去了。

    像他這樣的寒門士子的進身之階已經越來越少。

    能碰到一個侍中親自徵辟,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了!

    他那裡還敢扭捏?

    「善!」張越笑道:「胡典吏請隨吾入城,去蘭台換套官服先!」

    天子已經授給了他自由選擇和任命縣中大小官吏的權力。

    換句話說,他哪怕任命一隻豬當官,蘭台那邊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胡建聞言,拜道:「請侍中容在下回家,拜別老父,辭別妻兒!」

    「也好!」張越自無不可的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名刺遞給他:「胡典吏將一切安排妥當後,持此名刺,入長安城,至公車署來尋我即可!」

    正好,利用今天的時間,再去跑一趟治粟內史桑弘羊的官邸。

    一來見一見這位漢家隱藏的九卿,國家的錢袋子,與他碰碰面,二則向他請教一下,去大司農哪裡應該怎麼去查那位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能吏。

    三則……

    張越想要的副手,新豐縣縣丞人選,此時應該就在桑弘羊麾下當一個小吏。

    順手去把此人也給徵辟了。

    這樣一來,基本上,新豐縣的骨架就搭起來了。

    既有法家拂士,也有善於經濟和民生的積年老吏,再加上一個懂農業,善於指導百姓耕作的大能。

    而自己又有著空間之力,可以推出高效高產的作物。

    新豐何愁不大治?

    大治都不是張越的目標,什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這都是前輩們已經玩剩下的把戲,再玩一個出來,也不出奇!

    張越想要的是,將新豐打造成一個基地,一個自己的根據地,一個天下人人羨慕的小康縣。

    一年內,就要讓新丰情況轉好。

    兩年就要奔脫貧,三年就要奔小康。

    要做到如杜甫詩中的開元盛世時,唐代關中百姓那樣的生活。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也獨有做到這個地步,才能引發轟動效應,才能讓天下人自動的學習和跟風新豐模式!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4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一章所謂奸佞

    出了軍營,劉進跟上張越,輕聲問道:「侍中連考核與詢問都不需要嗎?」

    在他的認知之中,哪怕是博望苑招募賓客,也需要考核。

    至於國家任免官吏,更是嚴格無比。

    在理論上,一個四百石的官吏的任免陞遷,需要經過其上司、郡太守府衙門以及州刺史的三重認證。

    若是越級陞遷者,甚至需要上報朝廷,由丞相府或者蘭台審核。

    嚴格的時候,甚至恨不得將對象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

    張越聞言,卻是微笑著道:「殿下有所不知,很多時候,看一個人是否合格,不是看他的學問如何?也不是看他的口才如何?而是看其具體做事的成就如何!」

    「尤其是類似典吏這樣的事務官,文章寫的再好,嘴上說的再漂亮,也不如實幹一次……」

    「這就是為什麼國朝的名臣,如瓚候、平陽侯、北平候等皆用忠厚老成之人,而棄輕浮浮誇之輩的緣故……」

    他從身上摸出一張帛書,遞給劉進:「殿下請看此乃胡建的履歷!」

    劉進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就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胡建在天漢二年入伍後,就擔任了北軍章城門的守軍正丞至今。

    在三年時間裡,他審理和判決了四百餘起軍隊內部的糾紛。

    沒有一起,遭到非議和投訴。

    年年考績,都是課最。

    歲歲考評,都是優等。

    「他為何不得陞遷?」劉進捏著帛書,問道:「甚至連守軍正丞的守字都不能奪?」

    張越聽了,呵呵一笑。

    做事做的好,就能陞官?

    那還要馬屁精幹嘛?

    這胡建沒有背景,也沒有資源,更不會拍馬屁,尤其是喜歡在軍隊裡面幫助那些士兵說話,多次與頂頭上司軍正丞頂撞。

    這種人能陞官才見鬼了!

    能讓他繼續吃皇糧,當個臨時工,已經是他的上司開恩了……

    這種事情,張越見得太多了。

    機關裡面,有的是類似的老實人,一輩子任勞任怨,卻什麼都排在別人後面。

    「殿下當明白一個事情……」張越轉身看著劉進,說道:「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得到回報!」

    「孔子週遊天下,過十餘國,見無數君王,尚且不得用……」

    「何況區區一個胡建?」

    劉進聞言,頓時噎住了。

    他捏著手裡的帛書,深深的嘆了口氣。

    哪怕是以他的見識,也知道,這個胡建是個人才,而且是值得培養和重用的人才。

    但他卻在北軍之中,埋沒數年,只能當個守軍正丞。

    俸祿不過百餘石,卻比最勤勞的農民還要辛苦。

    這天下究竟還有多少個類似胡建的人物呢?

    若他們一直如此,被埋沒於基層。

    國家社稷,朝堂之上的諸公,又該承擔什麼責任?

    甚至……

    他,他父親,他祖父,又該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劉進記得,在蒙學的第一天,他的老師們就告訴自己:欲治天下,首在得人。

    然而,十幾年來,老師們向自己,向國家到底舉薦過什麼賢才沒有?

    他們究竟發掘了什麼類似胡建這樣被冷落和排斥的人物沒有?

    而答案,劉進自己心裡明白。

    是零!

    老師們舉薦和推薦的,皆是他們的親朋,至少是穀梁士子。

    按照老師們的解釋,這叫內舉不避親。

    然而……

    外舉起來,卻是很避仇了!

    深深吸了口氣,劉進看著張越,問道:「那侍中接下來要去何處?」

    在北軍之中,張侍中就慧眼識英才,找到了一個胡建。

    那接下來,他還將找到什麼人才?

    劉進一下子就期待了起來。

    「殿下記得臣曾與殿下說過的代田法嗎?」張越問道。

    「嗯……」劉進點點頭,他曾經命人去關中西部,特別是岐山原一帶尋訪。

    可是,派出去的使者,不是沒有回來,就是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報告說:殿下,根本就沒有什麼代田法。

    若是過去,劉進可能就被他們矇蔽了。

    但這一次他多長了個心眼,派了宦官去跟蹤。

    結果,回來的宦官告訴他——他派出去的使者,出了長安城,直奔茂陵,然後在茂陵花天酒地一番,就回來了……

    換句話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去岐山原。

    「臣大概知道了有一位能吏,善代田之法……」張越笑著道:「現在,臣將往治粟內史衙門,尋求桑內史的幫助……殿下若是有興趣,不妨同去……」

    「桑弘羊?」劉進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在他的記憶裡,他的認知中,他的成長過程中。

    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他——桑弘羊是奸佞,是天字第一號大壞蛋。

    哪怕是大漢姦中行說、衛律、趙信加起來也沒有桑弘羊一半壞。

    因為雖然這三個大漢姦幫著匈奴人與漢家為敵,但他們至少沒有殘害忠良,沒有逼迫善良的百姓去買高價的鹽鐵商品,更沒有指使大臣,當街叫賣,喪盡國家體統!

    總之,桑弘羊是個壞蛋。

    他比蠱惑紂王的費仲還要狡猾,比覆滅秦王朝的趙高李斯還要陰險。

    總之,窮盡一切詞彙也不能描述他的罪惡與狠毒。

    是故,在過去,劉進一直避免與之接觸,甚至牴觸與他接觸。

    不是厭惡,而是畏懼!

    答案很簡單,如此邪惡而狡猾的一個人,萬一接觸了,被他算計了怎麼辦?

    現在,當張越提出要去見桑弘羊時,劉進不可避免的退縮了。

    張越看到他的神色,雖然猜不到為什麼,但總歸明白一些。

    畢竟,這天下士林,毀譽桑弘羊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幾年。

    以至於桑弘羊的形象,都快跟樣板戲裡的漢姦掛鉤了。

    然而,他真有那麼壞嗎?

    不見得吧!

    至少,在張越回溯的史料裡,這桑弘羊可沒有幹過什麼陷害他人,指鹿為馬,乃至於放縱家人門客為非作歹的事情。

    就在去年,這個別人嘴裡的奸佞,卻親手將自己的那個為非作歹,與衛皇后的親侄子一起謀殺他人的侄子,送到了絞架上。

    更重要的是,桑弘羊在鹽鐵會議上的表現。

    根據張越回溯的史料記載,當時這個奸佞已經官拜御史大夫,受命為輔政大臣,與上官桀、霍光、張安世平起平坐,共掌大權。

    但他在鹽鐵會議上,面對來自全國的反對者的詛咒謾罵,卻心平氣和的與他們一一交談、解釋。

    回答他們的疑惑,回應他們提出來的問題。

    整個過程,根本就不像一個封建社會執掌大權的重臣,所謂的奸佞。

    反倒是像後世西方議會政治中,那些回答質疑與質詢的議員先生們。

    而且與議員先生們不同,桑弘羊在鹽鐵會議上,沒有迴避任何質疑,也沒有掩蓋任何問題。

    這樣的人,居然能被黑成奸佞,比趙高李斯還恐怖的壞蛋?

    只能說……

    這個世界啊,嘴巴長在別人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4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二章 桑弘羊(1)

    大司農,秦稱治粟內史,漢因之,先帝后元年更為大農,今上太初元年更為大司農。

    自秦以來國家經濟就由司農與少府共同掌管。

    兩者的職責和權力,也分的很清楚。

    大司農主管天下錢谷,供給國家日常開銷,而少府則握山澤鹽池之稅,服務皇室,主持宮室、陵園工程的修建,順便兼職武器製造。

    而如今的漢大司農衙門,更是一個龐大到讓你窒息的恐怖官僚機構。

    它的能量,也超乎你的想像。

    張越回溯的史料就告訴他。

    就是這個可怕的機構,在支持和支撐著大漢帝國的戰爭機器的運轉。

    尤其是桑弘羊主持大司農後,這個機構就承擔了幾乎大部分的戰爭經費的供給。

    漢書《食貨志》之中就記載: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饋糧,遠者三千里,近者千餘裡,皆仰給大司農。

    還說:漢連出兵三歲……費皆仰大農,大農以均輸鹽鐵之賦助之……

    昭帝時期的丞相張敞曾經上書昭帝說:昔者先帝征四夷,兵行三十餘年,百姓猶不加賦而軍用足。

    雖然沒有直接說,都是桑弘羊的功勞。

    但卻也差不多等於承認桑弘羊和他的大司農系統的功績。

    而當今天子更是天下聞名的散財童子。

    壯年之時,他東封泰山,北巡長城,勒兵十餘萬。

    一路上,到處撒錢。

    不僅僅免除所過郡縣百姓當年的賦稅,還大手大腳的賞賜地方百姓和官吏。

    僅僅是在元封元年,封禪泰山的路上,他就賞賜總計一百萬匹布帛和數萬萬的五銖錢出去。

    而這些開支,統統是大司農掏錢買單。

    那麼問題來了。

    大司農衙門是怎麼在不加田稅情況下,做到滿足國家軍費開支和皇帝到處撒錢的?(漢代的田稅和口賦是分開的,前者歸大司農,後者屬於少府收入,而少府的錢就是皇帝的私房錢要拿去修宮室、帝陵的,基本上有進無出……)

    答案是宰肥羊!

    文景以來,由於執政的黃老學派政治家奉行清靜無為的理念,主張小政府大社會,願意給人民自由決定和自由發揮的空間。

    於是,天下工商業和手工業者迅速的興盛和發展起來。

    訾產累計數萬萬的巨賈,幾乎每一個郡都有那麼幾個。

    豪富的商賈們,如卓王孫、程鄭嬰,傾一地之人力,聚天下之財富,富比王侯。

    也有勢力龐大的高利貸商人,橫行於天下,驅使成千上萬的狗腿子,到處放貸收賬。

    但這些渣渣,卻不肯交稅,想盡辦法,偷稅漏稅。

    文景之時,國家懶得管他們。

    任由他們逍遙快活。

    但,等到了今上即位,發動對匈奴的戰爭後,情況就變了。

    執政者從壓根就不關心百姓在家裡面幹什麼(只要他們不犯法就好了)的黃老學派,變成了商賈的死敵,儒家和法家。

    於是,一道告緡令之下,亡魂無數。

    大量的手工業者和富商豪強,瞬間灰飛煙滅。

    他們的財產、土地、生產資料,統統充公。

    錢糧充入國庫,房屋土地,假與貧民。

    社會矛盾瞬間大大減少,國家收入猛增。

    雖然主持告緡的楊可如今已死,但,在當時負責分配抄沒土地,假民公田的,正是如今的治粟內史桑弘羊。

    至今,桑弘羊統領的大司農衙門,依然在執行著『假民公田』的政策。

    大司農衙門的名冊裡,也保留著數以百萬畝的公田。

    此刻,張越就站在這大司農官邸的門口,抬頭望著眼前的官衙,有些詫異。

    在他想來,這大司農衙門手握天下財帛,掌握國家經濟命脈。

    不說衙門金碧輝煌,至少也得修的漂漂亮亮的吧。

    但結果……

    眼前的這個官邸,卻顯得有些破舊。

    雖然看上去很大,門口衛兵也多,但,衙門的圍牆和大門,恐怕還比不上關中一個普通縣衙的恢弘。

    劉進也是傻了眼。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裡就是大司農衙門?」他問著左右。

    「殿下,此地就是大司農衙門!」左右都答道。

    劉進瞬間就沉下了臉。

    長安九卿官邸,他去過好幾個。

    最奢華的當屬在未央宮之中的少府衙門,那氣勢簡直就是在腦門上寫了一個字:壕。

    哪怕是九卿有司之中,職權和資源最少的大鴻臚衙門,也是朱門紅牆,閣樓水榭連綿。

    大鴻臚甚至給自己和官衙的僚屬們,專門耗資修了一個類似未央宮的凌室一樣的地窖,專門存儲冰塊,以供盛夏消暑之用。

    但,現在他卻發現,掌握了國家財富,被無數人抨擊為『奸佞賊子』『禍亂國家』『罪惡滔天』的大司農衙門,卻儉樸的不像話。

    「桑內史生平最服平津獻候……」有人小聲的道:「所以,自任官以來,例行節儉……臣曾聽聞,桑內史和其家人的衣物,都是桑夫人帶著下僕養蠶抽絲紡織而得的……」

    「那你以前為何不與孤說……」劉進忽然轉身盯著那個人。

    對方聞言,手腳顫慄,拜道:「臣死罪!」

    劉進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無力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個事情不能怪此人,此人只是一個小角色,一個小嘍囉。

    「起來吧……」他揮揮手,然後看向張越,道:「張侍中,我們一起去見一見桑內史吧!」

    「諾!」張越拱手拜道:「願從君命!」

    …………………………………………………………

    大司農官衙之內,桑弘羊正在伏案處理一批公文。

    他是一個典型的工作狂。

    曾經連續整整一年,放棄休沐日,選擇辦公。

    正是這種瘋狂的工作狀態和超強的工作能力,使得他從元狩三年起,無論朝野政局如何變化,國家局勢如何變幻。

    這大司農衙門,就是他的一言堂。

    哪怕是去年,因為他的侄子桑勝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面與衛氏的子弟勾結,作姦犯科,甚至謀殺他人之事暴露後。

    天子雖然免了他的大司農職位,降級為治粟都尉。

    但,卻沒有任命新的大司農。

    換而言之,他雖然貶職,但地位和權力照舊。

    其實就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以至於,世人稱呼他都不稱桑都尉,而是稱為桑內史。

    其官職治粟都尉,更是直接被人稱為『治粟內史』。

    桑弘羊正思考著如何處理面前的這些公文時,忽然他的一個親信家臣輕輕走到他身邊,道:「主公,皇長孫與侍中張子重在官邸門口請見!」

    桑弘羊聞言,先是一楞,然後就跟一個要去相親的少年一般,激動的跳了起來:「快通知官衙各署,與我出迎!」

    皇長孫啊!

    這可是皇長孫!

    桑弘羊做夢都想要見一面,與之交談的對象。

    可惜,一直不能如願。

    如今對方自己送上門來了?

    太好了!

    桑弘羊有一肚子話想與對方說。

    大司農衙門的工作以及鹽鐵系統的事情,他都需要好好的向國家未來的至尊交個底。

    因為……

    大司農和鹽鐵轉賣、平準均輸系統決不能變動。

    一動就要出大問題!

    作為國家的錢袋子,桑弘羊太清楚,如今的漢室究竟有多麼依賴鹽鐵收入和平準均輸的商稅。

    沒有這些收入,光靠田稅。

    漢室連俸祿都可能發不出去!

    可惜的是,太子和皇長孫,一直被谷梁學派包圍。

    他想盡辦法,也不能接觸,更別提找個機會,好好談談心了。

    如今,皇長孫卻親自上門?

    這是天賜良機!

    至於那個什麼侍中?

    或許比較重要……

    但比起皇長孫來,無疑就是路人甲乙丙丁,被桑弘羊直接過濾掉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5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三章 桑弘羊(2)

    桑弘羊急急忙忙,帶著官衙各署的正副手,走出官邸大門,來到在門口的張越一行面前,對著劉進就拜道:「臣治粟都尉桑弘羊,率大司農上下官佐,恭迎殿下……」

    劉進連忙上前,扶起桑弘羊,道:「桑都尉請起,諸卿請起……」

    張越則藉著這個機會,打量起自己眼前的這個歷史名人。

    桑弘羊大約差不多六十餘歲,面色紅潤,臉型微胖,錯非是鬚髮皆已發白,恐怕張越根本想不到他已經六十好幾了。

    作為執掌漢室財政大權,統籌規劃天下經濟格局的大臣。

    數十年來,他一直身居高位。

    這讓他不由自主的培養起了一股子淡淡的威勢。

    但此刻,在劉進面前,他卻特意收斂身上的一切威勢與權威,彷彿一個鄰家老翁一樣和善。

    這讓張越心裡面,有了些底氣。

    「桑弘羊可以爭取!」他在心裡暗暗的想著。

    雖然不知道,天子的想法和意圖究竟是什麼?

    但毋庸置疑的,他的小命與前途,現在已經跟劉進捆綁在一起了。

    換言之,也基本上與太子據的沉浮捆綁在了一起。

    若巫蠱之禍依舊爆發,太子據gg。

    作為其長子,劉進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那裡去。

    撐死了也就是一個臨江哀王的結局。

    而臨江哀王當年的輔佐大臣們,除了竇嬰因為姓竇外,其他人可都是被徹底打落塵埃。

    所以,張越知道,自己必須盡一切可能,為劉進爭取和團結朝中大臣。

    尤其是像桑弘羊這樣的手握重權,舉足輕重的大臣。

    張越也無法想像,漢室離開了桑弘羊的大司農系統後,還怎麼正常運轉。

    這樣想著,張越就適時上前,對著桑弘羊和他身後的數十位大司農官吏拜道:「晚輩末學後進張子重拜見桑公及諸位明公!」

    桑弘羊這才抬頭,看了張越一眼,拱手答禮:「張侍中客氣了……」

    然後,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對張越問道:「吾聽說張侍中有珠算之法,能決數術之算?」

    這是他偶然聽自己的家人談起的事情,說是這位新進的侍中,頗通算術,發明了珠算之法,效率遠勝算籌。

    連許商的兒子許恢,都甘拜下風。

    許商這個人,哪怕桑弘羊也是久仰大名了。

    他的著作《許商算經》,桑弘羊也拜讀過,確實很精妙。

    這張子重能敗許商的兒子,那麼數學之道的造詣應該不錯了。

    這樣想著,桑弘羊就對張越高看了幾眼。

    張越聽了,笑道:「不敢瞞桑都尉,晚輩此來,就特地準備了珠算口訣,以獻都尉一觀,若都尉不棄,願給大司農諸官,以助大司農諸官經略財帛……」

    說著就從懷中取出一份布帛,呈遞給桑弘羊。

    桑弘羊接過來,收入懷裡,笑著道:「張侍中有心了……」

    這些年來,確實有很多晚輩後世,曾經在他面前敬獻自己的文章、策論。

    但年輕人嘛,能寫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十之八九,都只是抄襲他人之說,或者舊瓶裝新酒。

    但,他還是決定抽個時間,好好看一看張越所獻的所謂珠算之法。

    畢竟,這是一種新的算術之法。

    萬一有用呢?

    那就賺大了!

    大司農衙門,每年有一半以上的人力物力,是花費在計算和整理數據上面的。

    南至交趾,北到朔方、輪台,西至滇僰。

    帝國遼闊的疆土,每時每刻都需要進行物資的調配,資源的分配。

    天下郡國,數十上百萬的無地貧民,亟需等待大司農的授田。

    數萬乃至於數十萬的刑徒、贅婿,需要從各地押送至輪台、酒泉以及九原戍邊屯墾。

    如此複雜而繁瑣的事務上,哪怕只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數學進步,也足以節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作為賈誼賈長沙和北平候張蒼的腦殘粉,桑弘羊在十三歲那年,就已經深信一個真理——這個世界上沒有數學無法解決的事情。

    假如有,那一定是數學水平不過關。

    在桑弘羊的引領下,張越與劉進,走進大司農官邸內。

    一進大門,張越立刻就觀察到了,整個大司農衙門內,人來人往,異常的繁忙。

    而這些官吏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戴著皂巾而非進賢冠。

    這說明,他們不是儒生。

    「據說大司農衙門上下官吏,主要任用商賈子弟、匠人之後為吏,其次則是從地方選拔能吏……」張越在心裡想著:「難怪儒生們要對桑弘羊喊打喊殺了……」

    大約在儒生們眼中,桑弘羊就是天字第一號異端了。

    但漢家的大司農衙門,早在桑弘羊之前,就已經是商賈為政了。

    開啟了鹽鐵官營政策的孔僅,就是大商人。

    跟著桑弘羊一路前行,來到了大司農官邸的正廳。

    「長孫殿下請上座……」桑弘羊首先恭敬的將劉進請到主座,然後又對張越道:「侍中請……」將之請到側坐。

    然後自己才坐到劉進的下首,揮揮手,吩咐道:「諸官都坐吧……」

    嘩啦啦,數十名大司農的各級官吏,這才紛紛按次序坐下來。

    「殿下今日屈尊降貴,來臣的官邸,未知有何吩咐?」桑弘羊輕聲問道:「若有差遣,臣自當效死!」

    劉進聽了看,看向張越,道:「孤此來,乃是與張侍中一起來向桑都尉求幾個人才……」

    「皇祖父將命孤食邑新豐,與張侍中共治之,願都尉割愛幾個俊才,以為輔佐!」

    桑弘羊聽完,臉上都笑開花了。

    皇長孫要食邑新豐?

    嗯,這事情他有所耳聞。

    長孫親自上門,來向他求才,這卻是沒有料到的事情!

    但這是好事!

    他立刻起身拜道:「殿下能看得上臣的下屬,這是他們的福氣!」

    「臣願向殿下舉薦一人!」

    「大司農均輸丞桑鈞,其人年雖三十,然自幼熟讀五經,明於數術之道,於臣麾下用事十年,諸事皆通,歲歲考評皆為最……」

    他說的都是事實。

    但只有一個事情沒有說——這桑鈞是他的兒子……

    但不要緊,內舉不避親,對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5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四章趙過!

    聽完桑弘羊的話,劉進卻沉默了起來。

    在他看來,這屬於公器私用。

    年輕的大漢皇長孫,正義感十足,正想著該如何拒絕時,張越已經搶先說道:「桑都尉為殿下舉才,真是公忠體國,正好新豐縣尚缺一個計吏,若均輸令丞不嫌棄,可以屈尊之……」

    劉進抬頭,看著張越,出於對張越的信任和尊重,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張侍中所言正合孤意……」

    桑弘羊聽了,臉上都笑出花來了。

    桑鈞是他諸子之中,最成器的一個,也是最有希望在未來繼承他的衣缽,繼續執掌大司農的人。

    但……

    桑弘羊同樣很明白,漢室為官,很多時候,不是講能力,靠政績的。

    那隻是一個參考方案。

    與皇室關係,特別是當政者的關係的遠近親疏,在很多時候直接決定了九卿人選。

    尤其是大司農,執掌天下財權,敏感至極。

    任何人當了天子,都只會在這個位置上放自己的親信。

    而其他人再有才幹,也只能靠邊站。

    道理很簡單——皇帝不可能讓握著錢袋子的人不聽話。

    所以,他一直想將桑鈞塞到當朝太子據的身邊去,哪怕是當個打醬油的賓客。

    然而,太子據卻一直排斥和牴觸他。

    這讓他很尷尬。

    現在,終於是大願得償。

    雖然,桑鈞去的只是皇長孫身邊。

    但,總有一天,皇長孫會變成皇太子。

    最關鍵的是——太子據未來即使登基,恐怕也坐不了幾年天下。

    太子今年都已經將近四十歲了。

    漢家歷代天子,除當今與高帝外,誰活過五十了?

    桑弘羊高興了,自然什麼事情都好說。

    他立刻拜道:「未知殿下,看中了大司農衙門之中何人?」

    劉進聽了,看向張越,道:「張侍中請說吧……」

    桑弘羊聞言,終於對張越重視起來。

    從接觸長孫到現在,長孫幾乎是事事都聽這個年輕侍中的。

    甚至方才,都是這個侍中說話,長孫才認可了自己的推薦。

    換而言之……

    「這又是一個晁錯嗎?」桑弘羊在心裡琢磨著。

    當初,先帝時的重臣晁錯,就是從先帝潛邸之時,就一直侍奉左右,拾遺補缺,君臣關係極為親密,甚至一度言聽計從。

    要不是晁錯削藩太急,逼反了吳楚七國,他必定是能拜相的!

    想到這裡,桑弘羊對於眼前那個年輕人的態度,就完全改觀了。

    這必定是一個未來的潛力新星啊!

    應該予以投資!

    想到這裡,桑弘羊就轉身,對張越道:「侍中可有人選了?」

    張越聞言,笑道:「下官久聞大司農衙門藏龍臥虎,人才濟濟,願請明公取關中農監各官名錄一觀……」

    桑弘羊聞言,在心裡面為張越的決定點了個贊。

    漢室是一個農業為主的國家,農業的興衰,決定了地方本身的興衰。

    「去取農監的名冊來……」桑弘羊轉身,對一個官吏吩咐道。

    「諾!」對方領命而去,不多時,就帶著幾個官吏,挑著幾個大箱子進來。

    「關中諸農長、護粟校尉、保粟都尉及地方力田名冊皆在此!」桑弘羊笑著對張越道:「侍中儘管挑選!」

    張越聽了,笑道:「多謝桑公!」

    大漢帝國,是一個無比重視農業的社會。

    從高帝開始,地方上就廣設了各種『農長』,幾乎每一個亭裡都有一個。

    這些人都是當地最會種田的種田能手。

    由他們負責指導百姓耕作,傳播技術,並督促百姓按照時令進行生產生活。

    到了太宗時,對於地方上的種田能手們,國家更是無比重視。

    察舉制度之中,就有著『力田』的選項。

    只要你會種田,而且能多打糧食。

    那麼就能有官做。

    這個官就是農稷官。

    是故,漢室擁有規模龐大的農稷官。

    這些農稷官的地位雖然很低,絕大多數,都屬於鬥食,也就是臨時工。

    但只要做得好,陞遷起來,速度還是很快的。

    即使不得陞遷,有著官方身份在身,也可以享有很多優待。

    譬如減免徭役、田稅,免除一定的口賦。

    張越眼前的這幾大箱子的竹簡,就是起碼兩三千的農稷官。

    若是旁人,想要從數量如此之多的人裡去挑選人才,恐怕得花上三五年時間,才能選到合適的人選。

    桑弘羊都已經做好了,幫張越去掉一些錯誤答案的準備。

    但……

    他還沒得及開口,張越就已經走到那些箱子前,對左右問道:「敢問岐山原的農稷官名冊是哪些?」

    從史書記載,目標人物在早年一直活躍在關中西部的岐山原一帶。

    兩個官吏聞言,看了看桑弘羊,得到後者的同意後,立刻從箱子裡翻出幾卷竹簡,遞給張越,拜道:「此乃岐山原諸農稷官名冊……」

    張越接過來,道了聲謝,將打開竹簡,快速的閱覽起來。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鬱夷縣護粟都尉趙過……」他放下竹簡,對桑弘羊拜道:「還望都尉將此人割愛,並派員前往岐山原,將之帶來長安!」

    桑弘羊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

    趙過?

    這個名字,他連聽也沒有聽說過。

    倒是農監陽新聽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越。

    這趙過是他麾下最能幹的農稷官。

    只是,這人平素極為不懂事,一不知道來長安孝敬孝敬自己,二不懂官場之道。

    所以,陽新故意每年都將他的成績和功勞給壓下去。

    理由也很簡單——年輕人應該多多磨礪磨礪,在基層多多鍛鍊。

    然而,這個張侍中是怎麼知道的有此人?

    就聽自己的上司桑弘羊笑道:「侍中既然有意此人,那吾便立刻讓人去傳召此人入長安好了!」

    區區一個護粟都尉,也就是名頭好聽而已,實則不過是一個兩百石的小官。

    張越卻是大喜,連忙拜道:「多謝桑公!」

    有了趙過,新豐的農業問題,就得到解決了!

    這可是歷史上最出名的農家大師。

    他在歷史上,擔任搜粟都尉時,將代田法和牛耕技術,用十年時間普及到了整個關中,進而推廣到全天下。

    毫不客氣的說,他在中國農業技術發展史上,佔據了一個舉足輕重的地位。

    誇張一點的話,他就是西漢袁隆平!

    所謂的昭宣中興,其實就是建立在趙過的功業上。

    他推廣的代田法和牛耕技術,令天下畝產翻倍,若無此基礎,哪來的什麼昭宣中興?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5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五章 馬屁精

    趙過的能力,不僅僅體現在他的專業技術方面——若張越回溯的史料沒錯的話,現在在關中的一些地方,懂代田法和牛耕技術的人,不止趙過一人。

    但為何是他將這些技術推廣開來?

    這說明了,趙過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官僚,還是一個深諳組織,而且極為擅長組織的人。

    幹過公務員的張越非常清楚。

    哪怕是在後世,以國家信用和公信力推廣技術,若沒有補貼、政府兜底、政策支持、技術扶持。

    恐怕也輕易推廣不開。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在同時,人民的內心也是多疑的。

    貿然推廣一個新技術,而且還是大規模推廣。

    你得讓人民相信才行。

    至於在這個西元前的世界,推廣一個新技術的難度,幾乎是地獄級別的。

    早在三十多年前,董仲舒就已經上書朝廷,請求推廣小麥種植,擴大冬小麥的栽種面積。

    然而,三十多年後的今天。

    在關中,小麥依舊是副業,是粗糧,是只有饑荒歲月才吃的雜糧。

    粟米的栽種面積,依然佔據了整個關中的八成土地。

    由此可見,很多事情,並不是好,就一定能夠被接受,被認可。

    而趙過,卻在擔任搜粟都尉的任期之內,將代田法與牛耕技術,徹底推廣開來。

    足見其能耐!

    這樣一個大牛,到了新豐,有他的幫助,農業技術的推廣和新作物的推廣之事,張越基本就不需要過問了。

    只需要拿出種子,拿出各種新工具,讓其去推廣介紹給百姓就好了。

    找到趙過,張越興奮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現在,他法律方面有胡建,農業方面有趙過,就連搞經濟都有桑弘羊的兒子——大司農的兒子,去新豐做事,大司農的資源,豈不是就可以借用了?

    往後什麼優惠政策、資源的傾斜,自然不用說了。

    但,他還缺一個對基層行政特別瞭解,善於調理和調節地方百姓與豪強地主、貴族之間矛盾的老吏。

    「桑都尉,下官還有一個要求,望都尉應允……」張越笑著拜道。

    「侍中請說……」

    「下官聞說,都尉麾下有能吏曰陳萬年者,願都尉割愛!」張越說完就深深一拜:「此下官最後之請!」

    桑弘羊聽了,微微一楞,陳萬年,這是何方神聖?

    怎麼這張侍中說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是不是疏於管教下面的官吏,以至於這些渣渣膽敢背著自己,私底下搞小動作。

    不然為何,自己治下有人才,自己卻不知道,還要外人來告訴自己?

    但,他的兒子,剛剛已經被舉薦給劉進的桑鈞卻忽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汝笑什麼?」桑弘羊問道。

    「回稟大人……」桑鈞對自己的父親深深一拜,道:「那陳萬年,兒子略有所聞……」

    「此人乃均輸署文吏,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溜鬚拍馬,逢迎上官……」

    「兒子自任均輸令丞以來,他已經送禮三十餘次,親自上門拜訪二十餘次……」

    言下之意,自然是此人人品堪憂。

    劉進聽了,也是疑惑的看向張越。他不明白,張越怎麼選了一個這樣的人?

    張越聽了,卻是笑道:「桑計吏所言,吾也有所耳聞……」

    何止是有所耳聞啊!

    這陳萬年是漢書上最有名的馬屁精之一。

    以至於連班固都忍不住吐槽此人:萬年竟代定國為御史大夫!?

    而他在史書上最有名的故事,莫過於,快要死了,都還不忘記告訴自己的兒子:你以後當官,千萬記得一定要逢迎拍馬啊!老爹我能有今天,全靠了拍馬溜須!

    其人滑稽至此,真是漢家歷代名臣之中的異類!

    然而……

    陳萬年,除了愛拍馬,是一個典型的官迷,特別喜歡逢迎上司之外。

    他還是漢室中葉,對基層事務和基層情況最瞭解的人。

    而且,他本身能力也不俗。

    尤為重要的是——這貨雖然喜歡拍馬,特別想陞遷。

    但他卻居然是個廉吏!!!!

    他為官數十年,基本沒有貪污受賄。

    連班固都不得不承認『萬年廉平、內修行』。

    他拍馬送禮,跑部陞遷的禮物,全都是他的俸祿裡一點點攢下來的。

    所以,張越才要選擇他。

    喜歡拍馬,熱愛當官。

    或許在當世之中,算是一個污點。

    但在穿越者眼裡,這很正常。

    甚至還是一個優點。

    張越最怕的不是下屬想陞官,他最怕的就是那些拿了俸祿,卻不肯做事的渣渣。

    這樣的人,學問再好,人品再高,又有何用?

    「那……侍中為何選之?」連劉進也忍不住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張越恭身答道:「此人雖然是個官迷,但,卻頗通政務,而且為官清廉,臣選此人之意,乃在於想借其對於基層亭裡官吏的瞭解,以及其八面玲瓏的個性,來與新豐各階級交流、溝通!」

    「這叫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且此人的能力還是很好的!」

    張越這麼一說,桑鈞也想了起來。

    這個馬屁精雖然愛拍馬,喜歡送禮、巴結、逢迎。

    但是,每次交代下去的工作,總是能夠滿分完成。

    交代下去的事情,也能辦的妥妥噹噹。

    要不是自己不喜歡他老是跑自己面前,各種拍馬,各種溜須,他早該陞遷了。

    「侍中所言,確是如此……」桑鈞道:「陳萬年於均輸署中數年,未聞其貪污之事,不見其懈怠之時,除了……」

    桑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對桑弘羊謝罪道:「兒子識人不明,幾因一幾之見,而誤一能吏,請父親降罪!」

    桑弘羊聽了,也是搖搖頭,對桑鈞道:「你啊你!為父與你講過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陛下曾明詔天下:蓋有非常之功,必用非常之人!」

    「父親教訓,兒子謹記於心,必不敢或忘!」桑鈞連忙脫帽謝罪。

    但事實上,這對父子心裡面都樂開了花。

    那趙過還不清楚,是否與他們是一條心。

    但這陳萬年,卻是大司農衙門的官吏,還是桑鈞的下屬。

    以後,皇長孫身邊就保證有兩個自己人了!

    這是空前的勝利!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5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六章執金吾

    陰森的牢獄之中,幾盞油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猙獰的皋陶神像,一動不動的矗立在壁爐之中。

    一聲聲慘嚎聲,在這寂靜的監獄之中迴蕩。

    有犯人聽著,不寒而慄,條件反射一般的蜷縮到監牢的乾草堆裡。

    但大多數人,卻都是麻木的躺著,聽著他人的哀嚎聲。

    「執金吾巡獄!有冤申訴,有罪悔過!」一個提著油燈的官吏,有氣無力的走在監牢長長的甬道中,例行公事的宣告著。

    但囚犯們聽了,卻是更加恐懼。

    甚至有人將自己的腦袋深深的埋在了乾草堆之中,不敢探頭。

    執金吾三個字,就像魔鬼的名諱一般,讓他們瑟瑟發抖,兩股戰戰。

    自有漢以來,執金吾及其前身中尉卿,就是文武百官,豪強貴族的夢魘。

    假如被廷尉抓了,還可以有辯護的機會,有申訴的可能。

    哪怕罪證確鑿,也可以依照地位、爵位和官職,享有一定優待。

    但被執金吾抓了……

    所有人,無論是王候貴族,還是販夫走卒。

    在執金吾面前,一律平等。

    平等的享有被拷打,被虐待,被鞭笞,被折磨的待遇。

    而歷任執金吾(中尉),每一個都是兇名遠播,足可止小兒夜啼。

    郅都、寧成、王溫舒、咸宣……

    這些前輩們的名字,哪怕在現在,也足可讓聞者膽顫,見者恐懼。

    每一位執金吾的雙手,都沾滿了貴族、皇室宗親、豪強、大賈的鮮血。

    王莽也不例外。

    此刻,他站在監牢門口,凝視著陰森的監牢之中,那些戰戰兢兢,蜷縮成一團的可憐人。

    內心之中,卻半分憐憫也沒有,絲毫同情也不存在。

    因為,能讓執金吾動手逮捕的,全是渣滓!

    社會的垃圾,秩序的敵人,法律的違逆者。

    他們不是在地方上橫行霸道,仗勢欺人,魚肉百姓,以至於惡名被執金吾所知的窮兇惡極之徒。

    便是絲毫不知何為良心的盜匪、地痞、無賴。

    而更多的,則是那些喊著金鑰匙出生,卻不知自愛,閒的無聊,非要挑釁漢律,拿著平民百姓的痛苦和生命當樂子的貴族子弟。

    對這些人,王莽一直覺得,全部殺光光,就是最好的解決的辦法。

    「欽犯公孫柔、黃冉等人招供了嗎?」王莽扭頭問著身旁的典獄官。

    「回稟令君,此輩皆已招供,此乃供詞!」典獄官笑著取出一份帛書,遞給王莽。

    王莽接過來,拿在手裡,看了看,然後冷哼道:「這算什麼招供?」

    供詞裡講的都是些什麼鬼?

    什麼公孫柔個人指使?

    什麼太僕曾經讓公孫柔去南陵謝罪?

    騙小孩子嗎?

    哪怕是真的,也得是假的!

    因為……

    當今天子不會相信這些供詞!

    在天子眼裡,此番針對南陵秀才張毅的行動,分明就是有一個長期存在,並且組織嚴密,分工有序的陰謀反漢反天子的逆賊集團!

    而他王莽的任務,就是幫助天子,找出這個陰謀反漢,企圖大逆不道,顛覆社稷和國家的集團,並將所有逆賊全部繩之以法。

    哪怕事實上,並沒有這樣一個集團。

    王莽也得製造一個這樣的集團。

    不然,他無法向天子交差!

    現在有人告訴他,只是公孫柔一個紈褲子瞎胡鬧?

    這是在侮辱他?還是侮辱天子!?

    他一腳就將供詞踩在腳下:「此輩冥頑不靈,爾等得嚴加審訊,一定要審出究竟是誰指使、謀劃、策劃他們陰謀誣陷秀才,詆毀君父,破壞國家取材的行徑!」

    典獄官聽了,卻是雙股顫慄,立刻匍匐在地上,頓首拜道:「下官知道了!請令君再給下官三天時間,一定將此事查清楚!查徹底! 」

    王莽冷然的看著這個典獄官,在執金吾衙門中,以刑訊和逼供聞名的獄吏,對他道:「本官勸你,不要打著他們有可能『死灰復燃』的算盤的主意! 」

    「此案,是陛下親自交託給本官的!」

    「本官在陛下面前立了軍令狀!必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徹徹底底!」

    「若是沒有辦到,本官恐怕就得去東市走一遭,但本官赴刑場這前,一定會先將所有辦案不利之人,統統法辦!」

    「明白了嗎?」

    「諾!」典獄官聞言,深深的頓首。

    他很清楚,這位執金吾絕沒有跟他開玩笑!

    這次是玩真的!

    他當即就抬頭,面色猙獰的道:「下官知道了!請執金吾放心,三日內若找不出這些逆賊的陰謀,無須上官問罪,下官便自裁謝罪!」

    「善!」王莽面色轉為柔和,說道:「足下有這個覺悟,本官就放心了!」

    「執金吾,陛下之金吾也,陛下需要吾等為之嗅出逆賊,剷除不法!吾等是天子的盾,是天子的劍,也是天子的鷹犬!」他對著左右道:「爾等需時刻牢記在心!」

    「嗅出逆賊!剷除不法!」眾人立刻齊聲高喊:「誓為陛下鷹犬,社稷走狗!」

    「這便好!」王莽點點頭,道:「至於這些人供詞招認了南陵縣縣令薄容,也曾暗助彼輩的事情……」

    他轉身看向一個官員,對他道:「王都尉,你帶人馬上去南陵,緝捕南陵縣縣令薄容,傳縣尉楊望之等來官署!」

    「再派人去與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溝通,詢問其是否還有其他遺漏人犯沒有逮捕的……若有,全都抓起來,好好審!」

    這就是要賣好了,其潛台詞,無非就是:張侍中您有什麼仇敵沒有?若是有,請告知他的名字,執金吾衙門願意為侍中懲戒一二。

    「諾!」眾官轟然應諾,士氣高漲。

    因為,王莽的態度,揭示了一個重要的事情——此案,天子是要窮治到底的!

    要查到最後的!

    而這,正是整個執金吾衙門上下期盼已久的事情。

    執金吾,已經好多年沒有興起大獄了。

    得是時候讓天下人再次回憶起,那緹騎的恐怖,與執金吾的威名!

    更為重要的是——只有大案,才能快速陞遷。

    至於丞相什麼的……

    以前或許大家會忌憚,但如今有了天子背書,丞相算個p?

    執金吾監牢裡關過的丞相還少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6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七章 宮廷險惡(1)

    張越回宮時,已是傍晚。

    他幾乎是趕在宮門關閉前的剎那,返回的建章宮。

    剛剛過了司馬門,張越就聽到了郭穰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張侍中……張侍中……」

    張越於是駐足下來,道:「郭公,我在這裡……」

    郭穰帶著幾個宦官,一路小跑,走到張越面前,笑道:「侍中在宮裡的住處,咱家已經收拾好了,請侍中隨我去看看,若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也好當面提出來……」

    張越連忙拱手謝道:「有勞郭公了……」

    於是,在郭穰的帶領下,在這建章宮中穿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在一棟靠近玉堂殿的小閣樓前停了下來。

    「就是此處了!」郭穰為張越推開閣樓的房門,將他帶進去,笑著介紹道:「此地舊為尚書令安世公為侍中時隨侍天子的住處,自安世公卸任後,這裡就一直空著,安世公聽說張侍中在宮裡還沒有住處時,就特地交代咱家,將此地騰出來,給侍中歇息……」

    張越聞言,忙道:「請郭公為我多謝張尚書!」

    跟著郭穰走了進去,閣樓內部的環境,頓時就出現在眼前。

    傍晚的餘暉,從遠方斜落在閣樓的小院中,幾株葡萄藤,順著木架,爬滿了院子,充滿了田園詩歌的氣息。

    閣樓的門窗,也很有情調。

    其上雕鏤著飛鳥走獸,還有幾十個風鈴,掛在屋簷下。

    微風輕拂,風鈴隨風搖曳,發出陣陣悅耳的輕吟。

    看得出來,張安世是一個小資。

    郭穰帶著張越走進閣樓中,介紹道:「這個小樓,侍中別看不大,但卻有三層,下層是休息和讀書之所,中層設有劍道室、射室和堪輿室,可以練習箭術、射術並研究兵法,查閱地圖……最上層則是彈琴繪畫之所,還能登高望遠……」

    「此外,閣樓的後院,還有地窖,窖藏了許多美酒,張尚書命咱家轉告侍中,以後有空,說不得要來侍中這裡坐一坐,喝些酒水,吃些肉食,談談兵法與政務……」

    「歡迎之至!」張越笑道。

    到現在,他已經明白了。

    這郭穰恐怕與張安世是一夥的。

    他親自帶自己來這裡,說了這麼多,其實潛台詞就是一句話:啊呀,張侍中要不要咱們合夥開黑?

    對於這個邀請,張越當然不會拒絕。

    郭穰聽了,心中大喜,立刻就道:「侍中的話,咱家定當帶給張尚書……」

    他拍了拍手,幾個宦官宮女從門外走進來,然後跪在張越面前,拜道:「奴婢們見過侍中,往後宮裡面有任何事情,侍中都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而那幾個宮女,則都是眉目含春,羞答答的看著張越,低垂著頭一副任君惜取的樣子。

    郭穰湊到張越耳邊,低聲說道:「這幾個婢女,都是趙國選來的美人兒,侍中若是瞧上哪個,儘管取用,陛下不會怪罪……」

    張越聽了眉毛一跳?

    還有這種騷操作?

    但……

    回溯的史料之中,卻證明了,漢室皇帝的近臣,玩個把宮女,似乎是稀鬆平常,見怪不怪的事情。

    皇帝有時候,甚至會加入其中,與自己的幸臣一起開個無遮大會……

    譬如說,先帝的寵臣,郎中令周仁就常常與先帝玩這種遊戲。

    當今天子年輕的時候,與寵臣韓嫣,更是不止一次的這樣玩耍。

    韓嫣之死,就是因為他在玩宮女時,被王太后逮了個正著,當今想救他,卻無可奈何。

    由是,當今恨透了王太后,以至於太后駕崩後,整個王氏和田氏外戚,統統被遷怒。

    金日磾最著名的故事,就是親手殺了他那個調戲宮女的兒子。

    但,當今天子,卻似乎並不怎麼在乎金日磾的兒子,調戲了宮女。

    反而怪罪金日磾,殺了自己的寵臣……

    只能說,老劉家確實會玩!

    但,張越卻不想沾這種事情。

    他笑著道:「郭公有心了……」

    「只是,我曾聽說,當初,冠軍景恆侯對天子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如今國事艱難,身為人臣,我豈敢貪圖享樂?必當殫精竭慮,為陛下效死而已!」

    這番話說的可就真是大義凜然。

    郭穰聽了,只是笑笑,他拱手道:「侍中忠義,咱家愧不自如也……」

    於是閉口不提那些宮女的事情了。

    在郭穰想來,張越恐怕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反正,他就沒有見過,這歷代侍中,有那個沒有偷腥過!

    「侍中今日先熟悉一下情況,若有什麼需求或者其他想法,可以讓這些奴婢來告訴咱家,咱家會去跟少府那邊說的……」郭穰笑著拱手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咱家就先告辭了……」

    他還得去一趟未央宮,去跟張安世打個照面,告訴他,這事情辦妥了。

    「郭公慢走……」張越將郭穰送到門口,目送著對方遠去,然後就關上門。

    那幾個宦官和宮女,立刻就走上前來,紛紛拜道:「侍中,可有吩咐?」

    「暫時沒有……」張越擺擺手,道:「爾等都各自去忙吧,本官先上樓去看看……」

    郭穰剛剛說了,這閣樓上層,有著劍道室和箭術室,還有著堪輿室。

    想來,應該就是健身房加軍事研究所在。

    劍道室和箭術室,張越現在沒有什麼興趣。

    但那堪輿室,卻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在張越想來,那裡應該保留著張安世曾經看過和研究過的地圖、兵書,甚至說不定還能找到河西之戰、漠北決戰時的漢匈地圖和進軍路線。

    「諾……」宦官們紛紛頓首,但宮女們卻稍稍有些失望。

    這宮裡宮女,只有三個途徑,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第一,當然是被皇帝看上、寵幸,並生下皇子公主。

    然而,隨著當今天子日漸老邁,這個可能性已經無限接近於零了。

    第二就是熬,熬到三十歲,少府那邊自然會釋放那些三十歲以上,未得寵幸的宮女。

    只是,這條道路是最悲慘的。

    民間的女子,十四五歲就嫁人為婦了,到了三十歲說不定都抱上孫子了。

    這個年紀再出宮嫁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給人續絃,給人當後媽……

    第三,也是最容易的路徑,就是爬上一位貴人的床榻。

    可惜,眼前的這個年輕侍中,卻是連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這讓她們真是懊惱不已。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張侍中在嗎?侍中馬通求見……」一個男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6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八章 宮廷險惡(2)

    「馬通?!」張越聽到聲音,眉頭微微一皺。

    這人可不是什麼好鳥!

    史書上的典型反派兼大奸賊!

    想了想,張越還是擠出一副笑臉,走了過去,將門打開,就見一個頭戴貂蟬冠的華服男子與一個身著錦衣的中年貴族站在門口。

    想來,那個戴貂蟬冠的就是自己一直沒有碰面過的同僚,同為侍中的馬通。

    此人身材高大,極為健碩,差不多有八尺高,四肢粗壯,但身材卻極為勻稱,便是放在後世,恐怕也可以稱作小鮮肉、型男了。

    而他身旁那個錦衣貴族,卻是有些怪。

    此人,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纖細,皮膚白皙,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士大夫。

    但,他的臉上,卻沒有多少鬍鬚,臉頰兩側,彷彿抹了些胭脂。

    脂粉氣很重,整個人的氣質也陰柔的很。

    「晚輩張子重見過馬侍中……」張越對馬通微微一拜,然後,看著那個錦衣貴族,問道:「未知尊駕是?」

    「韓說……」對方輕聲答道,聲調輕柔、婉轉。

    讓張越聽得毛骨悚然。

    故上大夫韓嫣的親弟弟,按道候韓說???

    勉強止住內心的恐懼,張越拜道:「原來君候當面!」

    韓說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後,他看著張越,低聲道:「本候聽說張侍中頗得陛下信重,故此特地來看看,果然一表人才……」

    他輕輕的探頭,看了看院子裡的那棟閣樓,嘖嘖稱奇的說道:「看來,果然傳言不虛,連張安世都舍得將這棟小樓割愛了……」

    「不過呢……」韓說看著張越,輕聲笑道:「侍中雖然得寵,但宮中的事情,錯綜複雜,便是最聰明的人也難以琢磨通透,所以,張侍中最好還是多多與馬侍中溝通……」

    「不知道,張侍中以為本候所言如何?」他靜靜的看著張越,等待著答案。

    張越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君候所言,下官記住了……只是……」

    「下官聽說,當初,博士轅固生初見平津獻候公孫弘於朝堂之上,於是乃對平津獻候曰: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學以阿世……」

    「君候覺得,當年平津獻候聽聞此言,心裡面是怎麼想的?」

    「侍中看樣子是很有信心呢……」韓說哈哈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有些恐怖。

    「那本候就祝侍中平步青雲,一帆風順……」

    丟下這句話,他就帶著馬通離開。

    甚至連拱手道別這種事情也懶得做。

    張越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嘴角溢出一絲冷笑:「還真以為你是上大夫了?」

    若此刻,他兄長上大夫韓嫣還活著,張越或許會忌憚這個韓說三分。

    但……

    韓嫣早就連骨頭都爛掉了。

    區區韓說,只不過是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罷了。

    旁人會怕他、讓他。

    張越可不會。

    再說……

    人家根本就沒懷好意。

    看看他剛才的說辭吧!

    什麼多多與馬侍中溝通?不就是讓自己凡事都要聽他命令嗎?

    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騎到勞資頭上拉翔撒尿?

    他何德何能,竟敢讓自己——天子欽封的侍中,當他的提線木偶?

    想的也太美了吧?

    所以,張越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如他所言的那個故事一般,當年,腐儒轅固生倚老賣老,在公孫賀面前裝x。

    結果裝x不成反成狗,臉都被抽腫了!

    張越就是用這個故事,回擊了對方。

    同時,也等同於對韓說一方宣戰了。

    但……

    東風吹,戰鼓擂,who怕who啊?

    就你韓說會拍馬溜須逢迎?

    「但絕不能因此輕視對方……」張越在心裡想著:「我得想個辦法,加深天子對我得寵幸和信賴……」

    畢竟,在張越回溯的史料上,巫蠱之禍中韓說扮演的角色,也是很不一般啦!

    他連皇太子,國家的儲君也敢下手。

    對付自己這樣的根基未穩,沒有什麼勢力的人,自然不會留情。

    ………………………………

    「君候,下官早就說過了,此人新寵,必是跋扈,來也白來……」馬通在韓說身邊牢騷著:「直接下手,將他趕出建章宮不就得了……如今倒好,他有了防備,恐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哎……」韓說伸手摟住馬通的肩膀,笑道:「馬侍中急什麼……」

    「在來之前,我就已經知道,此子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臣服、聽話……」

    「你知我為何還要來嗎?」韓說輕笑著,笑聲之中帶著層層疊疊的殺機。

    「為何……」

    「當然是做戲給他人看的……」

    「讓這宮裡面的其他人都瞧瞧……這張侍中啊,脾氣犟,收服不了……」

    「這樣大家才會齊心協力,將他趕出建章宮啊……」

    「十四年嘍!整整十四年……」韓說低聲笑著:「自從衛青死了以後,宮廷內外,大傢伙花了多少力氣,出了多少心血,才讓陛下身邊,沒有一個給太子說話的人……」

    「現在忽然冒出一個留候之後,還與皇長孫交好,受命輔佐長孫……」

    「你覺得……其他人心裡面會怎麼想?」

    馬通聽到這裡,終於笑了起來,拜道:「君候高明啊,這一招,殺人不見血,下官自愧不如!」

    十四年前,大將軍長平侯衛青病逝。

    自那以後,太子劉據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和保護傘。

    也使得所有有心人,都得到了詆毀和攻擊太子據的機會。

    若長平侯在,誰敢?

    這位帝國軍神在軍中的威望和在天子心裡的地位,足以使得任何攻擊和詆毀,都不可能奏效。

    他一句話,足抵他人一萬句。

    甚至,他哪怕死了,也依舊庇護著太子。

    若非當初衛青臨終之際,請求天子,一定要保護好太子。

    太子據怎麼可能撐到今天?

    早就在輪番攻擊與誣陷之中,被廢掉了!

    以韓說所知,當今天子至少十幾次動過廢儲的心,但每一次都想起了衛青的叮囑,於是又讓太子得以謝罪。

    文的攻仵和搆陷,已經不奏效了。

    很多人都已經失去耐心了。

    因為,天子已老,再不抓緊就沒有機會了!

    這個時候,這個張子重忽然憑空冒出來,還與長孫關係密切。

    於是,他就將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2:16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零九章 地圖(1)

    張越回到自己的閣樓中,宦官與宮女都已經按照他的命令,各自收拾起了房間。

    張越則負著手,登上閣樓的頂層,然後居高望遠,凝視著這燈火闌珊的宮闕。

    在他眼中,這個輝煌的宮闕燈火之下,黑暗之中,彷彿潛藏了無數怪獸和異類。

    它們張牙舞爪,它們嚎叫著、怒吼著。

    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所有的燈火都捲入其中。

    「這個水,遠比我想像的更深……」張越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韓說、馬通、江充、蘇文……」

    他唸著這些巫蠱之禍裡上跳下躥,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神色凝重萬分:「恐怕都只是些棋子罷了!」

    真正的大人物,隱藏在水面之下。

    遊歷在史書的記載之外。

    反正,張越不覺得,區區韓說、馬通、江充、蘇文等渣滓,就能將堂堂大漢太子扳倒,要知道太子劉據立為儲君三十年,根深蒂固,枝繁葉茂。

    圍繞在他身邊的支持者,多如繁星。

    除了缺乏軍隊支持外,這位儲君幾乎沒有弱點。

    更關鍵的是——張越回溯的史料和所有網頁資料裡,都在說一個事情——因為天子被小人,譬如說宦官們包圍、欺瞞,所以不知道長安城裡的事情。

    但問題是……

    皇帝身邊,不止宦官啊!

    漢室又不是宋明,文臣武將,不得入禁中。

    旁的不說,史書上光明磊落的霍光、張安世、金日磾。

    全部都是日夜守護在天子身邊的。

    尤其是霍光和金日磾。

    一為奉車都尉,一為駙馬都尉。

    這兩人輪番保衛天子,連天子更衣(上廁所)也蹲守在外面,寸步不離。

    那麼問題來了:巫蠱之禍中,大忠臣霍光和忠犬金日磾在幹什麼?

    別人不知道長安城裡的事情,他們也不知道嗎?

    為什麼,從來到尾,皇帝都只知道和聽講了宦官們報告的事情?

    霍光的忠心跑哪裡去了?

    金日磾的忠膽又在哪裡?

    一個顯然的事實是——巫蠱之禍中,沒有人置身在外。

    但有一個問題,張越想不明白。

    霍光是霍去病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也是因霍去病之故,才有今天。

    而霍去病生前,做過的最後的一個最大的決定,就是扶保太子據,親自上書,讓所有滯留長安的皇子全部出京就國,一舉穩定了劉據的儲君大位。

    作為霍去病的弟弟,太子劉據也算是霍光的親戚了。

    哪怕霍光不顧念霍去病的感受,也得考慮一下天下人的看法吧?

    那麼是什麼,讓霍光連自己亡兄力保的太子也棄之不顧?

    又是什麼原因,讓他、金日磾、張安世還有上官桀等人,全部都成了啞巴?

    想著這些問題,張越就握緊了拳頭。

    一個事情,無比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

    他是天子親自點將,去輔佐長孫的。

    他與劉進是一條繩子上的兩個螞蚱。

    劉進出了差錯,他也別想跑!

    所以……

    「大概我得一個人對抗全世界了……」張越在心裡哀嘆著。

    他不得不全力思考,如何破局。

    「我必須為劉進爭取到一股可靠的力量來保護……」

    「槍桿子嗎?」

    巫蠱之禍,太子據之所以敗,就是沒有軍隊的支持。

    他只能依靠賓客和長安百姓自發起來組織的民兵。

    但,這些人如何敵得過大漢正規軍?

    今日的北軍一行,就已經讓張越很清楚一個事實——北軍大營裡任意一個校尉部,拉出來都可以橫掃一切烏合之眾。

    若能將任安,拉進自己和劉進的隊伍裡,那就足以立於不敗之地。

    數萬北軍將士為後盾,張越想不出,自己怎麼輸?

    但關鍵是,任安未必靠得住。

    這是一個著名的騎牆派……

    最終也是死於騎牆。

    所以,任安可以嘗試拉攏,但,不能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況且,即使任安答應了。

    北軍會答應嗎?

    北軍將校,可是只會聽命於天子的。

    只要天子虎符一到,任安也只能束手就擒,引頸待戮。

    況且,張越知道,若巫蠱之禍爆發,他帶著劉進,用軍隊政變。

    那麼……

    貳師將軍李廣利麾下的數萬大漢邊軍,恐怕立刻就會星夜回援。

    到時候,內戰就要爆發,匈奴人會笑死的!

    這個責任,張越不敢擔,也擔不起!

    在排除了暴力後,張越知道,他只有一條路可走——死死抱住天子的大腿。

    只要天子相信自己,相信長孫,相信太子。

    那麼一切陰謀詭計,都將無從遁形。

    哪怕巫蠱之禍真的爆發了。

    哪怕太子出了事,他也至少能保下長孫。

    而只要長孫活著,他就能活。

    只是……

    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拍皇帝一次馬屁簡單,難的是次次都將他伺候爽了,讓他每次都開心。

    這是地獄級的難度!

    好在……

    作為穿越者,尤其是有著空間的穿越者,張越知道,如何拍馬最有效果。

    「再過兩個月……應該就可以造出紙張……」張越在心裡想著。

    這紙只要一出,比任何馬屁都有效果!

    天子也必定龍顏大悅。

    但這還不夠!

    他必須得每月至少讓這位陛下驚喜一次,開心一次,爽一次。

    這位陛下的愛好,攏共就那麼幾個。

    打匈奴、修仙、愛美人、開疆拓土……

    打匈奴這種事情,張越現在是力有未逮,也不可能做到。

    美人嘛……當今天子都快七十歲了。

    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剩下的也就是修仙和開疆拓土了。

    修仙的事情,張越幫不上忙,也不想幫。

    但這開疆拓土……

    張越眼珠子一轉,露出一絲微笑。

    作為穿越者,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當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特別是自己還有著空間之助,可以回溯那些曾經看過的地圖。

    若獻上一副世界地圖,天子會不會龍顏大悅?

    答案是肯定的!

    當然,這畫地圖也是講技術的。

    得符合當前實際,得畫的似模似樣。

    「樓下的堪輿室之中,應該有張安世留下的手稿和地圖……」張越在心裡想著:「我或許可以用這些東西做參考……實在不行,再去石渠閣之中,找一找存檔好了……」

    然後就可以對照回溯的一些地圖集,將大漢帝國及其已知世界的全貌勾勒出來。

    順便,還可以塞點私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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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