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30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0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章 拐帶太學生

    太學之中,張越與劉進被請到了明堂之內,安坐於上首。

    董越笑意盈盈的將幾個年輕人帶到了張越面前。

    「太學生貢禹……」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有些拘謹的出列,在張越面前俯首敬拜,眼中閃爍著無數星星,就像後世的追星族看見了自己的愛豆一般:「敬拜長孫殿下、張侍中……」

    對於貢禹來說,今天在博望苑的見聞,簡直是讓他熱血沸騰,至今依然感覺壯懷激烈。

    談笑間,左傳灰飛煙滅。

    這就是真正的文人偶像啊!

    年輕的貢禹,現在幾乎已經徹底被張越所折服了。

    在貢禹眼裡,張越就是他的榜樣,未來要成為的對象。

    張越聽了,卻是眼皮子一跳:貢禹?久仰大名啊!

    話說,當初還用過此子的書簡來喂瑾瑜木呢!結出的玉果,還挺大的!

    更關鍵的是,回溯了史書的張越知道,貢禹在未來將官職三公,成為宣帝朝的名臣!

    「太學生王吉……」一個年紀比貢禹大個兩三歲,看上去風度翩翩,卓爾不凡的太學生走上前來,恭身拜道:「敬拜長孫殿下、張侍中……」

    張越聞言,心花怒放。

    王吉?

    這是買一贈一嗎?

    歷史上,貢禹與王吉可是一對好基友,兩人攜手,留下了成語王陽在位,貢禹彈冠。

    不過,他更出名的還是身為昌邑王劉賀的大臣,在劉賀被廢后還能活下來。

    簡直是奇蹟!

    而他能活下來,與他的為人正直有著極大關係。

    史書上,貢禹與王吉,都是著名的廉吏。

    一身清廉,辦事能力也有。

    尤其是王吉,是典型的從基層爬上去的幹吏。

    他歷任縣丞、縣尉、縣令、郡尉、諸侯王中尉,又轉任博士官,執掌太學。

    雖然說話辦事什麼的,迂腐了些。

    但能力是有的。

    而且,現在王吉和貢禹都年輕,三觀是可以塑造的嘛。

    「太學生曾勝……」

    「太學生楊可……」

    「敬拜長孫殿下、張侍中……」

    又有兩個年輕學生出列,走到張越和劉進身前長身而拜著。

    只是,這兩個人就沒能留名青史了。

    大約不是中道夭折就是捲入了什麼事情裡灰灰了。

    畢竟,從現在到未來二三十年間,漢室將動盪不安。

    各個集團紛紛廝殺,倒下的人,數之不盡。

    四人齊齊抬頭,並排看著張越與劉進,滿懷激動的拜道:「願請為張侍中左右幕僚之臣,拾遺補缺……」

    張越聽了,高興不已。

    這四人中有兩個留名青史的大人物,這含金量,簡直是碉堡了!

    而現在,他們卻願意來給自己當幕僚,光是這份成就感,就已經是爆棚了!

    他看了看劉進,問道:「殿下以為如何?」

    劉進看著這四個年輕人,當然不無不可。

    漢家太學生,任意一個捻出來,都是頂級人才。

    整個長安城,不知道有多少公卿,做夢都想要一個太學生去輔佐!

    「一切由張侍中決定……」劉進笑道:「孤沒有意見!」

    聽著劉進的話,董越臉上都快笑開花了。

    長孫與張侍中如此親密!

    這意味著,公羊學派的未來,一片光明啊!

    「張某何其幸也,能得四位賢達相助,願與諸君共勉之!」張越立刻起身拜道。

    劉進也隨之起身,朝四人禮拜:「孤素德薄,四位俊才不以孤德薄,大義來助,孤謹謝之!」

    這也是漢室的傳統。

    臣拜君,則君拜臣。

    連天子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在公羊學派興盛的今日,天子雖然身為天下之主,萬乘之尊。

    但三公九卿的任命,統帥大軍的大將,乃至於地方兩千石都要鄭重的拜之,委託以軍國之事!

    這不僅僅是對大臣的尊重,也是對皇權本身的尊重,更是對天下的尊重!

    你可以試想一下,一個連兩千石都不尊重的皇帝,會尊重平民百姓嗎?會將天下人的禍福放在心裡嗎?

    儘管當今,在事實上,其實已經不是很尊重文官了。

    動不動就喜歡殺全家。

    但表面的形式與傳統,還是要尊重的。

    貢禹等四人見了,立刻就長身而拜:「臣等敢不為殿下效死?必盡心竭力,輔佐張侍中,為殿下守牧新豐!」

    張越與劉進連忙又拜。

    四人也再拜。

    於是,就完成了禮儀,從此刻開始,這四個太學生就算打上了劉進和張越的標籤了。

    上下關係一確立,四人就自動起身,走到張越和劉進兩側,像臣子一樣低頭垂目,恭身靜立。

    張越看著他們的樣子,心裡面得意不已。

    只是……

    新豐縣是一個大縣,有五鄉四十餘亭,還有一個縣城,戶口過萬,而且五方錯雜,勢力盤根錯節。

    只靠這四個太學生,是難以掌握的。

    哪怕再算上已經征辟的趙過、胡建、陳萬年等人,也依舊是捉襟見肘。

    況且,四個太學生,頂級的精英文官,就放在身邊當幕僚太浪費了。

    張越想了想,就問道:「諸君皆天下之才,在毅身邊當一個幕僚,太屈才了……」

    「若諸君不棄,可願去地方鄉亭,為薔夫、游徼乃至亭裡之長?做一任親民官?」張越看著四人問道。

    在張越看來,沒有地方基層經歷,沒有具體處理百姓事務,面對面的與百姓交流的經驗的官員。

    基本上很難做出什麼正確的抉擇。

    道理很簡單,你連國家的基層現狀都不知道,就想著做出決策?

    那不是拿老百姓和天下當遊戲嗎?

    四人聽了,都是一楞,連董越都有些不明所以。

    太學生,何等金貴!

    去鄉亭當薔夫、游徼,甚至亭長裡正?

    這不是牛刀殺雞嗎?

    但張越卻根本不給這四人拒絕的機會,笑著道:「諸君既然不反對,那就是同意了!」

    他起身拜道:「君等心繫百姓,吾謹代表新豐縣上下黎庶拜之,願君等日後,恭身下民,察知疾苦,以會己身!」

    「吾輩士人,正該如此!」

    「所謂,我注詩書,詩書注我,知而行之,行而知之,知行合一!」

    董越開始還想勸阻,但聽到後面,卻是一楞。

    「我注詩書,詩書注我!」他把玩著這句話,眼睛裡滿是小星星,只覺得腦子裡彷彿被打開了一扇窗戶。

    一個全新的世界在向他招手。

    「知而行之,行而知之,知行合一……」他又咀嚼這句話,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似乎大概好像,這兩句話,都足可編成兩本經義了?

    與這段話相比,四個太學生去基層亭裡鍛鍊一下,好像也不無不妥啊!

    公羊學派沒有谷梁學派那麼輕賤基層官吏。

    而貢禹等人,也是聽著這句話,感覺有些熱血沸騰。

    年輕人嘛,總是容易被感性所驅動的。

    雖然下基層做游徼什麼的,確實有些掉價。

    但……

    為了天下,為了黎庶,為了胸中的道義和理想,似乎,也可以嘗試嘗試啊。

    張越看到董越和貢禹等人沒有反對,卻是得寸進尺,對董越拱手說道:「董先生,太學之中諸生,平日皆白首詩書,雖然滿腹經綸,但卻缺乏實際理政經驗,往日若受命為君父,以牧萬民,若因缺乏經驗,而致有所差錯,豈非愧對君父?」

    他靠近董越的身側,輕聲拜道:「不如,新豐縣與太學結成一個學習聯盟?」

    「往後太學生將肄業之前,皆來吾新豐,當個半年或者一年的地方親民官?」

    「如此,太學諸生,既胸有經義,也能熟知地方,未來無論是出仕為官,還是著書育人,皆能胸有溝壑,不至於閉門造車……」

    董越聽著,好像似乎有道理啊……

    想了想,他道:「此事,吾考慮考慮,不過,縱然吾應允了,陛下那邊……」

    張越聽了,拍著胸脯道:「陛下那邊,下官去上書,只要董公這裡應允就可以了……」

    董越聽了,卻是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兄,那位曾經威震天下,幾乎被以為是他父親最好的接班人的吾丘壽王。

    吾丘師兄無論是學問、人品還是眼光、見識,天下無雙。

    可惜……

    因為一直在中央為官,缺乏地方經驗,後轉任地方時,竟落入小吏們的陷阱之中,以至被誅。

    他父親因吾丘壽王之死,傷心欲絕,痛不欲生,晚年常常嘆息說:吾喪壽王,若仲尼之喪子路,悲乎!悲乎!

    在過去,董越將此歸咎為胥吏奸滑,刀筆吏狡詐。

    但反過來想想,若當初吾丘師兄能有地方經驗,有基層履歷,就如鬍子門下公孫弘師兄一般,胥吏還能陷害他嗎?

    這樣想著,董越就道:「如此也好,太學諸生也是該去地方看看,經歷一下,孟子曰: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太學生,國家棟樑,負社稷之望也該勞苦勞苦……」

    當然,董越做出這個決定,也有張越的影響在其中。

    特別是那一句『我注詩書,詩書注我』,使他下了這個決心。

    有了董越的話,這事情就這麼定了。

    在太學,他一直說一不二。

    張越聽了,高興的就快跳了起來了!

    這個事情意義重大!

    若能將此事辦成,還成為一個傳統,何愁未來天下缺乏能吏?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0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信公主(1)

    回到建章宮時,夜幕已經降臨。

    張越走在宮闕的走廊上,內心猶如沸騰的岩漿一樣炙熱。

    因為,只要能夠將這幾日的成果全部兌現,那麼,未來的新豐縣,就將成為一個怪物房。

    那裡,將集結一大批未來的三公九卿。

    僅僅是名載青史之上的名臣,就足足有五人之多。

    貢禹、王吉、趙過、胡建、陳萬年!

    五個人裡出了三個御史大夫,一個強項令和一個漢室農家大師!簡直就是恐怖!

    而太學生們的加盟,則使得張越可能直接獲得一個具有極強活力和能力的地方基層官僚系統。

    這樣的開局,簡直就是天胡開局!

    「接下來,就該是去地方上考察了……」張越在心裡想著。

    作為穿越者,張越很清楚,不下基層,不去看遍地方上的村亭,就不可能對治下的百姓有什麼深刻認知。

    一個當官的,連自己治下百姓的脾氣、面臨的問題和地方勢力的糾葛都搞不清楚。

    那就別想做出什麼成績了。

    不過,這是一個苦差事。

    新豐縣,作為關中大縣,轄區面積差不多一兩百平方公里。

    哪怕是乘坐馬車,一個村一個村的看下來,恐怕也需要好幾天時間來考察。

    但張越並不想坐車。

    坐在馬車裡,能看到什麼?

    什麼都看不到!

    最好的辦法,還是要靠雙腳去走。

    最少,也是騎馬而過。

    如此,才能知道地方的道路情況、水文和地理,才能知道,哪些地方可以作為修建渠道,哪些地方要想辦法調配資源進行改善。

    更重要的是,不這麼走一遭,誰會服他?

    新豐縣,可不比其他關中縣治。

    此地是太上皇生前的故居,縣裡百姓也有很多是從高帝的故鄉遷來的。

    這些人是劉家的父老子弟,是真正的自己人!

    甚至有很多人祖上,就是高帝的山東老兄弟!

    雖然時過境遷,所謂的山東老兄弟也早死光了。

    但殘留的影響力卻沒那麼容易消散。

    尤其是劉家歷代天子都會從豐沛選拔子弟,充當宮廷衛士。

    這些人在致仕或者退役後,也通常都選擇去新豐定居。

    於是,在新豐縣,存留著漢室關中最強大的一個軍功貴族群體。

    在關中這個關內不如狗,列侯滿地爬的地方,也算是一個恐怖之所。

    天知道路邊的那個衣衫襤褸的老農祖上是不是高帝的親兵?可能一個不小心,打的熊孩子就是太宗皇帝的侍從後人。

    在這些劉氏的子弟兵、父老眼裡。

    張越這個侍中官,大約也就那麼一回事。

    若不拿出點真才實幹與硬朗的作風來,新豐百姓恐怕鳥都不會鳥他這個嘴上沒毛的黃毛小子。

    所以,想要服眾,想要百姓聽從你的指揮。

    靠法令、政策和宣傳,作用不大。

    唯一的辦法,就是下基層,就是去與百姓面對面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讓他們接受你。

    這樣一邊走,一邊想,猛的沒注意,一個小小的身子,撞到了張越腿上。

    張越一低頭,發現是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小裙子,撞到張越後,臉色有些慌張,也有些惶恐,彷彿有什麼惡人在追她一樣,她立刻爬起來,扯著張越的褲腿,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張越,卻是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爬起來,藏到張越身後,滿眼祈求、哀憐。

    「你是何人?」張越蹲下身子,問著小姑娘。

    走廊的宮燈的油光,照亮了這個小姑娘的臉頰,雖然有些灰塵粘在臉頰上,但小臉粉雕玉琢,白淨無暇,一雙眼睛更是格外的雪亮。

    她非常惶恐的緊緊的抓著張越的褲腿,對著張越拚命的搖頭,似乎很害怕。

    張越見了,也很奇怪。

    這建章宮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地方。

    按道理來說,能生活在這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有著來歷。

    特別是像這麼小的小姑娘。

    「您是哪位夫人的公主?」張越試探著問道。

    當今天子雖然兒子只得六個,但公主卻有著數十。

    幾位年紀大的公主,現在甚至都當奶奶了。

    但年紀小的,也有幾位類似小姑娘這樣的年紀的。

    聽到公主兩個字,她更害怕了,緊張的小手都在抖,但卻沒有放棄抓緊張越褲腿的小手。

    張越嘆了口氣,湊近一些,安撫道:「別怕,別怕……」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個小姑娘的手臂上,滿是青紫色,顯然這是被人打成這樣的。

    張越有些不能理解了。

    這麼小的一個小女孩,還是能在這建章宮裡走動的,誰會這麼折磨她?誰又敢去折磨一個疑似公主?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腳步聲。

    十餘盞宮燈被人提著,急匆匆的走來。

    小姑娘見了,害怕的身體都在發抖。

    「那個小賤、人躲到那裡去了?」一個怒氣衝衝的婦人尖叫著:「給本宮搜出來!」

    小姑娘聽到這個聲音,嚇得連氣都不敢喘了。

    張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顯然,這個小姑娘是遭遇了家暴。

    大約是被她母親或者其他什麼親人折磨的只能逃命,正好遇上了自己。

    講道理,張越不該摻和進宮廷的事情裡。

    只是……

    若放手的話,這個小姑娘不知道該受到怎樣的折磨?

    自己的良心何安?

    但,插手進來的話……

    劉氏宮廷內部的事情,從來複雜而混亂。

    殘忍之事,層出不窮。

    宮廷之中夭折和溺死的皇子、公主,不計其數。

    只是……

    望著小姑娘絕望而哀傷的雙眼,張越忽然想起了在家裡的柔娘。

    若柔娘遭此厄運,我當如何?

    沉吟半響,張越抱起小姑娘,飛快的閃入一條小巷子中,然後大步向前。

    小丫頭死死的將小腦袋埋進張越的胸膛裡,閉著眼睛,身體瑟瑟發抖。

    直到那些提著宮燈的人遠去,那婦人的聲音再也聽不到,才敢睜開眼睛,看著抱著自己一路前行的這個大哥哥。

    「謝謝……」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從她嘴裡吐出來,聲音婉轉清脆,好似黃鸝鳥。

    張越聽了,心中一暖,拍拍她的小腦袋,道:「不客氣!」

    一路將她抱回自己的那棟小樓,早就等候在門口的宦官們,見到張越回來,紛紛跪下來拜道:「侍中回來了……方才郭公遣人給侍中送來了石渠閣中的一些堪輿,放在堪輿室中……」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張越懷裡,抱著的那個小姑娘。

    腦袋頓時深深的低了下去。

    「南信主……」有人輕聲驚呼,深深的頓首。

    「南信主?」張越看著自己懷裡的小姑娘,眉毛微微皺起來。

    「是黃婕妤所生的公主……」一個知道內情的宦官湊到張越面前,說道:「太初二年所生,黃婕妤本來很受寵,但懷上公主後,恰好陛下新得鉤弋夫人,故此不再得寵……」

    話說到這裡,張越如何不明白?

    因為生下了公主,而非皇子,更因生下公主而失寵。

    所以遷怒於此。

    宮廷中人的邏輯,總是如此瘋狂和畸形。

    就像先帝之時,臨江哀王的生母粟姬,因為憤恨館陶長公主給先帝拉皮條,於是生生的將館陶主的聯姻之意往外推,終於導致了館陶主倒向王夫人,直接造成粟太子被廢的悲劇。

    更誇張的是,這位粟姬據說曾經在先帝生病時,以為自己將要成為太后,竟脫口而出,痛罵先帝『老狗』。

    可以說是坑兒子沒商量!

    再往前推,呂后在位時,戚夫人甚至被呂后做成人彘,還拿去給惠帝看,將惠帝嚇得精神不正常,很快就駕崩了。

    這漢宮之中,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小姑娘卻是緊緊的抓著張越的衣襟,生怕張越放手,她將腦袋死死的藏在張越胸口,不肯抬頭。

    顯然是恐懼和害怕至極。

    「公主不用害怕……」張越懷抱著她,輕聲撫慰著:「臣會保護好公主的……」

    既然都已經救下來了,張越自然早就知道要面對什麼?

    不過一個失寵的妃嬪,不足為懼。

    更何況,她虐待公主,恐怕也不敢聲張。

    想了想,張越叫來兩個宮女,吩咐道:「去收拾出一間房子出來,給小公主準備沐浴衣物……」

    他又對其他人道:「無論何人問起,都不可透露南信主在本官這裡的消息,膽敢外洩者,那就去居延勞軍吧!」

    眾人聽了,紛紛頓首拜道:「諾!」

    宮裡面的人,趨炎附勢的很,在天子寵臣和一個失寵的妃嬪之間,大家當然知道怎麼選擇。

    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跟著張侍中啊!

    「你……」張越走到一個宦官面前,對他吩咐:「去給我去請郭公過來……」

    若是如今天子在建章宮,張越自然直接過去就可以了。

    但天子不在,他就只能通過郭穰去報告這個事情了。

    「諾!」那宦官恭身拜道。

    這時,懷裡的小公主才敢悄悄的探出頭來,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著抱著自己的這個大哥哥。

    她不知道,這個大哥哥在宮裡面的地位。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自己得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1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二章南信公主(2)

    郭穰很快就聞訊趕來了。

    「南信主呢?」一到小樓,立刻就急匆匆的問了起來。

    身為謁者中令,他自然是知道黃婕妤平日裡怎麼對付小公主的。

    那個瘋女人,在失寵後,就快變成一個潑婦了。

    宮裡面的人都知道,但沒有人敢去捅破這個事情。

    除了忌憚這個黃婕妤發瘋拉著自己同歸於盡外,也有著其他顧忌。

    畢竟,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可能惹上一身騷。

    大家與南信主又不是很熟,也沒有什麼恩情,何必摻和進去?

    但是,當南信主被張侍中帶回來後,性質就變了。

    先前,他可以裝作不知道。

    但現在是『知道了』,南信主再怎麼樣也是天子的親女兒,帝國的正牌公主,是主子!

    主子落難,奴才要是不趕忙來表忠心,若是被天子知道了。

    扒皮都是輕的!

    「剛剛睡著了……」張越帶著郭穰,走到被安置在小樓中一間小房間裡,那個被他搭救下來的可憐小丫頭,蜷縮著小小的身子,躺在塌上的一角,閉著眼睛,小胸脯平緩的起伏著,顯然睡的很香甜。

    「造孽啊……」郭穰看著自己眼前的這位帝姬小小的手臂和腿上那些青紫的淤血,沉聲嘆道。

    但他只是一個宦官,皇帝的家奴而已。

    在這個事情上,根本沒有發言權。

    「請郭公將此事速速告知陛下吧……」張越說道:「公主,陛下親骨血,卻遭此折磨,身為人臣,不得不干預……」

    「請侍中放心,咱家馬上派快騎立刻出發,去稟告陛下此中之事……」郭穰拱手拜道:「只是,南信主這幾日就有勞侍中照顧一二了…… 」

    在天子沒有開口前,南信公主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一個不小心就可能燙傷雙手,甚至丟了性命。

    而且,黃婕妤也不是什麼善茬。

    這個女人發起瘋來,他一個家奴也是徒之奈何。

    「不可……」張越搖搖頭,道:「我打算明日帶公主去找長孫殿下,讓長孫殿下帶去給皇后……」

    如今,天子不在長安,宮裡面地位最高的當然是皇后。

    而且,皇后也確實有權力來管這個事情。

    「也好……」郭穰點點頭,對張越拜道:「那今夜就有勞侍中照顧公主了……」

    南信主為黃婕妤虐待,這個事情引爆以後,這建章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掉腦袋嘍!

    特別是負責建章宮后妃日常管理和供應之事的那個建章宮大長秋李哲,怕是兇多吉少。

    公主,那是帝姬!

    是主子!

    縱然黃婕妤是生母,理論上可以責罰帝姬,但奴才們卻不報告天子,這就是欺君了!

    以天子的脾氣,只要得知,那就必然是雷霆震怒。

    而其他在宮裡面活動的宦官,怕也是要吃掛落。

    說不定,宮裡的勢力就要洗一次牌了。

    所以,郭穰在確認了確實是南信主後,馬上就離開了。

    除了要去安排遣人快速報告天子外,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抓住這個機會,打其他人一個忽然襲擊。

    最好趁機再幹掉幾個競爭對手。

    郭穰走後,張越就命令宦官,緊閉大門,以防意外。

    然後,再回到房中,看著熟睡的小公主,心裡面卻是想起了在家的柔娘和嫂嫂。

    也不知道嫂嫂與柔娘在家裡一切可還好?

    但田李昆仲和袁承這個便宜徒弟,應該會將她們照顧好。

    想著嫂嫂與柔娘,張越的嘴角就浮現出一絲絲的柔情,心裡面更是溫暖不已。

    等再過兩日,此間事了,是該回去看看嫂嫂與柔娘。

    「嚶嚶嚶……」一聲輕吟將張越拉回現實,卻見剛剛還在熟睡的小公主,悄悄的睜開眼睛,瞪著圓圓的小眼睛,仔細看著坐在她榻前的張越。

    小手卻是悄悄的抓住了張越的衣袖。

    「公主醒了……」張越連忙笑著問道:「可要吃點東西?」

    「嗯!」小公主拚命的點頭,肚子更是咕咕咕的叫著,漂亮的小臉蛋一下子就紅得像個小蘋果。

    「臣去給公主拿些點心來……」張越說著就要起身,卻被那隻小手死死的拉住。

    顯然,她非常沒有安全感。

    張越自然知道這是創傷後應激綜合症,通常多發於受到持續嚴重暴力傷害的孩子身上。

    若是處置不好,等這個孩子長大了,他(她)就會將自己受到的痛苦,十倍百倍的施加到其他人身上。

    「公主不用怕……有臣在,沒有人能傷害公主……」張越笑著坐下來,撫摸著她青色的發絲,保證著說道:「臣已經派人去通知陛下了,相信陛下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接公主……」

    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公主,若天子見了,一定會喜歡。

    而一個受寵的公主,從此將無人敢侵犯。

    小公主聽著,先是點點頭,然後又猛的搖頭,輕聲說道:「奴奴不要父皇懲罰母妃……是奴奴不好,惹得母妃不高興……」

    「公主的小名是奴奴?」張越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奴,這是一個歧視性極強的,一般只屬於下人和奴婢的稱呼。

    那個黃婕妤真是瘋了!

    居然敢給帝姬取這樣的小名!

    她難道以為,劉家的皇帝不敢殺女人嗎?

    開什麼玩笑啊!

    當今這位,那可是當年曾經對群臣說過:假如哥能成仙,那女人甚麼的統統可以拋棄……

    小公主點頭,壓低著聲音,特別自卑的說道:「母妃說,都是奴奴不好,所以父皇才不來母妃那裡了……」

    「不是這樣子的……」張越握著她的小手,道:「公主如此可愛、乖巧,陛下見了一定會很喜歡公主的……」

    「真的嗎?」小公主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臣保證!」張越拍著胸脯,說道。

    「嗯……」小公主終於露出笑容:「奴奴相信你……」

    對她來說,眼前的這個自稱『臣』的大哥哥,是她懂事以來見過的對她最好的人了。

    尤其是大哥哥抱著自己的時候,他的胸膛很溫暖很溫暖。

    「來人……」張越朝門外說道。

    「侍中請吩咐……」

    「去給小公主準備些點心……」

    「諾!」

    很快就有著宮女,端來了香甜的粟米餅和肉餅。

    小公主見了,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抬頭看著張越,似乎是很害怕張越從她面前消失。

    吃了東西,又喝了點水,小公主感覺有些困了,就躺在塌上,沉沉睡下來。

    但小手卻依然不忘拉著張越的袖子。

    張越嘗試了幾次,無法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分開,也就只能由她了。

    反正,自己精力特別充沛。

    在得到了瑾瑜木的香氣滋潤後,張越現在每天甚至只需要睡兩三個時辰就可以保持一整天的精神。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1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三章雷霆雨露

    甘泉宮,本秦雲陽宮。

    始建於秦始皇二十七年,最初只在甘泉山上有宮闕,為皇室避暑勝地。

    每年盛夏,天子法駕就移居於此。

    今上即位後,增廣宮室,甘泉宮也被增加。

    宮闕範圍從三里,增加到十三里,在太初元年,又增加到十九里,形成一個完整的漢宮宮闕群。

    自然,甘泉宮也不再僅限於甘泉山了。

    其範圍擴張到了附近的雲陽縣。

    此時,正是正午。

    但甘泉山上的氣溫,卻如春天般涼爽。

    尤其是山上還有著溫泉。

    在這樣的季節,泡在溫度恰好的溫泉裡,看著山下連綿起伏的宮闕群,確實是足以令人心曠神怡。

    所以,自登基以來,除非發生了重要大事,或者離開了關中,出巡天下,不然當今天子一定會來甘泉宮避暑。

    只是,他現在的心情,不那麼好。

    「確定是江充參與了嗎?」他泡在溫泉之中,但語氣卻如冰山一般死寂。

    「回稟陛下,臣提審了公孫柔、黃冉、王大等犯人,又命屬下緝捕了南陵縣縣令薄容、傳召了縣尉楊望之,基本已經確定,直指繡衣使者參與其中……」執金吾王莽,就像一座倒伏的鐵塔一樣,匍匐在天子的面前,以額貼地,原原本本的回報著自己的偵查所得。

    對於帝國的執金吾來說,沒有他們查不清楚的案子。

    也沒有他們不敢查的人。

    當初,蒼鷹郅都為先帝中尉,就揮舞起屠刀,讓數十名勳貴,其中包括三個姓竇的人頭落地!

    咸宣為中尉,連諸侯王都敢監視!

    「此外,臣還查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稟報……」

    「說!」天子站起身來,披上放在邊上的浴巾。

    為了絕對保密,他已經清除了此地附近百步之內的所有宦官侍女,只留王莽與之獨對。

    「臣偶然間查到了一個事情,北軍軍費,最近數年都有異常……」王莽匍匐在地上,奏道:「自天漢以來,陛下每歲撥付北軍軍費凡三千萬錢已購置軍械,編列騎兵,但臣查知,每歲實際用於購置軍械的錢款不足千萬!」

    天子聽著,眼中殺機四溢。

    他曾飽嘗軍隊被別人控制的苦頭,所以,自元光親政以來,就狠抓軍權。

    除了冠軍景恆侯霍去病,得到他的格外信任,可以執掌大軍,自由提拔和使用軍官外。

    就連長平烈候衛青,任用和提拔軍官,也需要他批准。

    至於軍費,更是重中之重。

    為了顯示他對軍隊的關懷和寵愛,這位陛下甚至連修宮室的錢也可以暫借給軍隊去打仗。

    但現在,居然有人膽敢向軍費伸手。

    而且,還是對北軍的軍費伸手?

    「軍費列編,素來走少府和太僕的帳,連丞相也不能過問!」他沉吟著道:「告訴朕,是哪個衙門出問題了?」

    每年只有一千萬花在北軍換裝上面!!?

    也就是說,過去四年,加起來有八千萬錢的資金被人吞沒了?

    這讓他無比惱火。

    也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有一個陰謀集團,潛伏在水面下,企圖對他,對他看重的臣子,對國家社稷搞鬼!

    不然,這八千萬錢,難道是自己長了腳跑掉了的不成?

    而且,若不是有這樣一個陰謀集團的存在,誰又敢去偷軍隊的錢?

    就不怕被發現了,鬧出兵變?

    所以,在他的腦補中,只有一個解釋——陰謀集團在私底下私蓄甲兵,圖謀不軌!

    這筆錢,說不定就是被陰謀集團挪用了作為培養私兵的費用!

    漢家歷史上,叛亂和潛在的叛亂集團,從來不絕於耳。

    太宗有濟北王之叛,也有淮南厲王之亂。

    先帝有吳楚七國之亂。

    到了他手裡,諸侯王私底下陰謀叛亂,大臣陰謀政變的案子,也發生了好幾起了。

    「回稟陛下,是太僕衙門出的問題……」王莽深深的匍匐在地上,頓首拜道:「敢問陛下,臣是否應該繼續追查下去?」

    要查太僕,那丞相也不得不查。

    要查丞相,沒有天子的授權,王莽是不敢的。

    「查!」劉徹冷然說道:「一查到底!朕給卿授權,必要時刻,可以持節調動北軍,大索長安!」

    說著,一個虎符就從劉徹身上解下來,交給了王莽。

    王莽鄭重的接過虎符,長身拜道:「臣謹受命,夙興夜寐,不敢負陛下重託!」

    「陛下,若臣查實直指繡衣使者果然牽涉陷害張侍中的案子裡,臣當如何?」王莽敬捧著虎符問道。

    「抓!」劉徹斷然說道:「只要有真憑實據,證明江充果然涉案,執金吾可以便宜行事,若有必要可以格殺勿論!」

    江充?

    好吧,或許在兩個月前,這還是一頭不錯的獵犬,一個乖巧的臣子。

    但從來只見新人笑,何曾有人聞得舊人哭。

    皇帝的寵幸,從來不會在某一個人身上停留太久。

    特別是江充還是做砸了事情,搞出了問題,讓他惱火不已的。

    以前看在這條狗還算忠誠、乖巧的份上,他可以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但現在,這條狗居然敢咬主人看重的寶貝?

    那留著也沒有用了!

    不如去死!

    「臣謹受命!」王莽聽著,再次長身而拜。

    對執金吾來說,天子的命令,就是天命,就是天條,就是法則!

    除天子外,其他任何人,都是螻蟻!

    王莽走後不久,一個宦官就急匆匆的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到天子麵前,拜道:「陛下,建章宮謁者中令、侍中領新豐令急奏!」

    「拿過來! 」本來,劉徹是不想看的,但一聽說是自己的小留候的奏疏,馬上就換了一個臉色,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和順起來。

    但,接過來一看,他的臉色刷的一下就漲紅了!

    「賤婢爾敢!」將手裡的奏疏,狠狠的砸在地上,他勃然大怒:「朕養著宮裡面這許多的宦官、內侍、侍從、謁者都是吃乾飯長大的嗎?」

    「南信主被其母虐待。為何沒有人報告朕?居然要張侍中這個入宮不過數日的人來報告!?」

    「嗯?」

    「爾等是不是都覺得,朕老了,要死了?都想著去謀後路了啊!」

    左右戰戰兢兢,像抽筋了一樣,立刻全部匍匐下來,頓首拜道:「臣等死罪!」

    「制詔!」劉徹冷然的揮手下令。

    馬上就有著尚書官捧著布帛筆墨,跪到他面前。

    「婕妤黃氏,目無法度,跋扈殘子,著削婕妤,貶為少使,令大長秋押入永巷禁閉之!」

    「建章宮長秋、左監黃門,皆坐瀆職,致使南信主受苦,皆下獄!」

    「著皇后好生照顧南信主,待南信主傷好,既宮車以送甘泉,朕當親養之!」

    說道這裡,他的語氣忽然一變,開始柔和起來。

    「侍中領新豐令張毅,忠勉得體,有古君子之風,賜禦劍一柄,麟趾金十金以茲嘉勉!」

    尚書郎聽著立刻奮筆疾書。

    而劉徹的心情,則變得有些古怪了。

    本來嘛,他都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個女兒了。

    講老實話,其實要不是他的小留候參與此事,還將之捅到了自己面前。

    其實,他也無所謂。

    對嗎?一個女兒而已。

    他女兒多的要命!

    哪怕是最寵溺的長女,衛長公主,當年也能被他逼著嫁給五利這個大騙子!

    但有了小留候參與後,他就有興趣,見一見這個被小留候搭救的女兒了。

    至於暴怒和牽連下的雷霆,其實是一種震懾,是殺雞駭猴。

    畢竟,南信再怎麼樣也是他的女兒,是帝姬!

    而宮裡面的宦官、宮女、侍者、大臣,在理論上來說,應該是他的臣子。

    應該也必須只能忠於他一人。

    然而,帝姬被虐,竟無一人報告。

    還要他的小留候出手?

    這養的都是些什麼混賬廢物?

    不殺一批,株連一批,他的威權何以凸顯?

    只是……

    南信今年好像才七歲還是八歲來著?

    這個年紀的小公主,他曾經撫養過好幾個。

    都是嬌蠻霸道,蠻不講理,還不知進退的主。

    過了那個新鮮勁後,其實也就那樣。

    這幾十年來,他已經很少再將父愛傾注於公主們身上了。

    他的公主們,也似乎不值得他傾注父愛。

    看看那些女兒吧,那些大漢的帝姬們吧!

    不是潑辣霸蠻,就是面首三千。

    雖然劉氏帝姬素來如此,但,他不喜歡!

    很不喜歡!

    劉徹想像中的女兒,應該是他的兩個姐姐。

    平陽長公主和隆慮公主那樣溫柔體貼,乖巧懂事,會體貼父親,也會撒嬌賣萌的女兒。

    所以,一時間,他竟也有些慌亂了起來。

    幾十年沒有撫養和照顧過女兒了,他都快忘記該如何當一個父親了。

    這可如何是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1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始皇金人!

    長樂宮前,張越牽著小公主,走下馬車。

    此時,這位小公主已經換上了漂亮的襦裙,穿上了嶄新的衣裳,頭髮也被梳成了漂亮的小鬢。

    早就已經在宮門等候的劉進帶著人迎上前來。

    見著小公主,露出一個笑臉:「您就是南信小姨吧……侄兒劉進見過小姨……」

    小公主卻有些怕生,躲到張越身後,只是悄悄的用眼睛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素未謀面的『侄子』。

    從昨夜到現在,這個小公主,除了張越不肯讓任何人接近。

    就連換衣服,也一定要聽到張越的聲音就在門口。

    這讓張越也感覺有些頭疼。

    但他也能理解,畢竟,這位小公主非常缺乏安全感。

    「不要怕,公主,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敢傷害你……」他蹲下身子,對著有些緊張的小公主安撫著。

    聽著張越的安撫,小公主才漸漸的放鬆下來,小聲的低喃著:「奴奴不要離開張侍中……」

    張越聽著微笑起來,摸著她的小臉,說道:「公主放心,臣以後會經常來看公主的……」

    「真的嗎?」小公主眨著眼睛,有些不太能肯定。

    「當然!」張越笑著伸出手:「公主若是不信,咱們可以拉勾……」

    「嗯!」小公主聞言,笑了起來,伸出一支小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劉進在旁邊看著張越與南信公主的互動,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想不到張侍中如此的有童心……」他在心裡想著,也笑著上前,對小公主道:「小姨,皇祖母在永壽殿之中等候,侄兒也囑託了長樂宮上下,您在這裡是安全的!」

    衛皇后自從衛長公主病逝後,就一直鬱鬱寡歡。

    如今能得到這樣漂亮可愛的一個小公主陪伴,相信心情也會好很多。

    但,小公主卻還是有些擔憂。

    她望著張越,小手拉著張越的衣服,問道:「奴奴以後可以來找張侍中嗎?」

    對於她來說,在昨日之前,她的世界是灰暗的。

    直到遇到張越,才迎來一縷陽光,感受到溫暖。

    自然本能的希望可以永遠擁有這縷陽光與溫暖。

    張越笑著保證:「當然可以!只要公主願意,皇后和陛下同意,公主可以隨時來找臣玩……」

    「嗯!」小公主聽完,高興的笑了起來。

    ………………………………………………

    望著小公主在宦官們的簇擁下,緩步進入長樂宮的宮闕內。

    張越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劉進在旁邊也笑了起來。

    他是今天早上被告知了此事的,聞訊立刻就進入長樂宮內,找到了他的祖母稟報。

    皇祖母聞訊,馬上就下了懿旨,命人收繫了婕妤黃氏,同時下令迎南信主於長樂宮,並派人立刻前往甘泉宮稟報此事。

    最初,他做此事其實完全是為了張越。

    但現在,在見了小公主後,他內心也充滿同情。

    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公主,那黃婕妤究竟是何等喪心病狂,居然如此瘋狂的虐待帝姬!

    同時,對於宮廷險惡,他也有了更深認知。

    當然,更重要的是——張侍中連一個素未相識的小女孩也能伸出援手,願意幹冒風險。

    這完全就是古代君子的行為!

    路遇不平,挺身而出,拯亡救溺。

    「殿下……」張越看著劉進,拱手道:「臣代公主多謝殿下援手!」

    「若是孤遇到了南信,也會這樣做的……」劉進擺擺手道:「何況,南信是孤的親小姨,陛下親骨血!應該是孤多謝侍中……方才皇祖母也說了,讓孤代為謝之!」

    「皇后言重了,這是臣的本分!」劉進連忙拜道。

    「對了……」張越忽然問道:「殿下可否帶臣去看看傳說中的始皇金人?」

    自穿越後,張越就聽說了,當年,蕭何從秦阿房宮廢墟之中,發掘出了秦始皇十二金人,並將之安置於長樂宮。

    回溯的史料也證明了這個事實。

    可惜,後來三國時,董卓作亂,這十二尊金人被銷毀,化作鑄錢。

    若這十二金人能留存到後世,恐怕就是最頂級的國寶了。

    「張侍中有興趣?」劉進笑道:「那就與我來吧……」

    跟著劉進,一路前行,穿過長樂宮的宮牆,在前殿前,張越見到了那十二座宛如魔神般的金人。

    「這十二尊金人,身高皆高三丈,足六尺,重三十四萬斤!」劉進介紹著道:「孤每次見之,都甚為震撼!」

    張越更加震撼。

    眼前的金人,輪廓精緻,神情各異,皆面朝北方,做出種種神色。

    其工藝之精,讓張越瞠目結舌。

    想想後世的秦始皇兵馬俑和出土的那些秦代工藝品,張越就又釋然了。

    在秦代,青銅工藝和青銅技術,臻至古典時代的巔峰。

    秦的青銅冶煉技術和鑄造技術,幾乎可以說獨步全球。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秦軍就是靠著全青銅兵器,干翻了用著強大冶鐵技術趙魏齊。

    雖然那與當時,冶鐵技術剛剛萌芽,鐵器質量不高有關。

    但這依舊足夠讓人震撼。

    而眼前的這十二尊金人,更以事實證明了,在秦代青銅技術究竟達到了怎樣的高峰?

    這十二座金人,就像電影裡的變形金剛一般。

    高大、威武,充滿了視覺衝擊感。

    走到金人面前,抬起頭,張越就看到了金人足底的銘文。

    「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改諸侯為郡縣,一法度,同度量!」銘文的字跡,剛勁有力,筆走龍蛇,只是看著文字,大秦帝國睥睨世界的氣勢就已經撲面而來。

    張越更是頭皮發麻,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虎狼之師啊!」張越感嘆道:「果然是名不虛傳!」

    「可惜了……」

    「可惜什麼?」劉進在旁邊問道。

    「可惜這虎狼之師,無論對外,還是對內,都是殘忍冷血!」張越嘆道:「若對外以虎狼之面貌,而對內以王者之風,廣加仁德,則成湯周文之治可期!」

    「嗯?」劉進疑惑著。

    「詩云:撻彼殷武,奮伐荊楚。深入其阻,裒荊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緒。」張越說道:「湯武對內,網開三面,澤及鳥獸!而對四夷不吝以雷霆之威,故詩經贊之!」

    「又贊曰:整我六師,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國!」張越感嘆道:「這就是先王之道啊!」

    「內王外霸,內澤諸夏而外加威於四夷!故天下百姓皆感戴王恩,而四夷震懾於中國兵鋒,戰戰兢兢,誠惶誠恐,萬里來朝!」

    劉進聽了若有所思。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2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戰將趙破奴!

    看完秦始皇金人,恰好有使者來報:故浚稽將軍趙公恭請長孫殿下、張侍中過府一敘。

    劉進聽了,就看向張越。

    張越連忙說道:「老將軍相邀,敢不從命?」

    於是,兩人便跟隨使者,驅車來到了趙破奴在長安的官邸。

    作為霍去病麾下的大將,趙破奴曾功封從驃候。

    從驃從驃,從驃騎將軍是也!

    就差沒有明著宣告天下——趙破奴乃霍去病麾下最信任的大將了!

    雖然後來,因元鼎酌金之事而失候。

    但,趙破奴並未搬離天子所賜的從驃候侯府。

    哪怕後來再度拜為浞野候也是如此。

    他始終是以驃騎將軍門下第一戰將,最忠實的走狗自居。

    而舊從驃候侯府,位於長安城的中軸線上,與武庫相鄰。

    此地,素來戒備森嚴,非等閒人可以出入。

    張越與劉進走下馬車,就發現,趙府門前的道路,都已經被清掃過了。

    空氣裡甚至還能聞到茱萸的氣味。

    而趙府門口,更是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群。

    一個身著甲冑的老將,站在人群之前,見到劉進和張越,立刻帶著人迎上前來,拜道:「老臣趙破奴,率閤府上下,恭迎長孫殿下、張侍中……」

    劉進立刻上前,扶起這位老將軍,笑著道:「孤乃晚輩,當不得將軍與諸君如此大禮!」

    張越也是上前敬拜:「晚輩張子重敬問老將軍安!」

    對於這位大漢的戰將,張越素來心懷崇敬。

    這位老將軍,跟隨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南征北戰。

    他曾血灑皋蘭山,衝鋒在第一列!

    也曾跨越大漠,跟隨霍去病遠征萬里,禪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自霍去病病逝,而衛青抱病,他又一度撐起了漢軍的脊樑。

    十七年前,匈奴人與西域樓蘭、姑師等聯合起來,共同阻斷絲路,截殺漢家商旅和使者。

    天子聞之勃然大怒,命趙破奴掛帥,統帥數萬漢騎出居延。

    趙破奴指揮漢軍,一路西進,長驅直入,先滅姑師,後滅樓蘭。

    尤其是滅樓蘭一役,堪稱經典。

    此役趙破奴率八百漢騎,直入樓蘭王都,梟首樓蘭王。

    這一戰,立刻撕碎了匈奴人千辛萬苦糾結起來的西域反漢聯盟。

    更將漢家兵威,深深刻入西域諸國記憶之中。

    從此,西域三十六國,或許敢與匈奴人眉來眼去。

    但……

    再敢公開為匈奴人殺戮漢使、截斷絲路,乃至於圍殺漢商的一個也沒有了。

    就連烏孫人,也是膽顫心驚,上表來使。

    後世人常說,漢武窮兵黷武。

    然而……

    自己的國民和使者在外被人侮辱、傷害,不興兵復仇,難道要學明清兩代那樣,宣告天下:天朝棄民,背棄祖宗宗廟,出洋謀利,朝廷概不過問?

    那樣的國家,那樣的統治者,何德何能,為天下王,做百姓父母?

    「大約,這也是為何,獨漢能為漢族的緣故吧……」

    中國朝代那麼多,但只有大漢能為諸夏民族的代稱。

    為什麼?得民心!百姓認同!

    而在如今的西域,經歷了趙破奴和李廣利的雙重教化和洗禮後。

    漢家商人,再無生命威脅,穿越諸國,連盜匪也不敢侵害。就生怕因此引來大漢騎兵的報復!

    那些對漢室有所瞭解的王國,甚至戰戰兢兢,漢人漢商在其國內,是超級公民,是特權階級,可以橫著走的。

    因為,他們知道,但凡敢侵害漢人、漢商。

    那麼,信奉者大復仇主義的漢人朝廷和軍隊,馬上就會以泰山壓頂之勢來報復!

    而漢家邊塞的駐軍,更是只要聞說有漢人受辱、被殺,立刻都會嗷嗷叫著復仇。

    正因如此,張越聽袁常說,在漢家別的商賈最愛偷稅漏稅,獨獨出塞的商旅,會主動上繳商稅。

    這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交的稅,會用在保護自己的軍隊身上。

    趙破奴卻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自己面前的張越,良久他意味深長的對張越道:「侍中,國之干臣啊!」

    對趙破奴來說,張越在長安這些天來的所作所為,他一直在關注。

    最開始,他關注是因為張越幸進,想要走後門。

    但在現在,他卻是因為張越帶來的改變了。

    這個年輕人,與長孫交好,因他之故,長孫變了。

    變得更像當今,而非乃父。

    這讓趙破奴真是老懷大慰!

    他,素來自詡為冠軍景恆侯的門徒,是景恆侯最忠實的走狗!

    但,儲君卻與谷梁等主和派走的很近。

    更讓趙破奴不滿的是——儲君劉據竟然信任李禹!

    李禹是誰?

    李敢的兒子!

    當初,景恆侯射殺李敢,因此被迫率軍遠征,在大漠暴卒。

    其後,小冠軍侯也莫名死於泰山腳下。

    與此同時,李禹等李家人,卻開始依附到太子麾下。

    李禹有個妹妹,甚至為太子妃嬪。

    李家的兄弟李陵也曾官拜騎都尉,用為大將。

    這引發了整個霍去病集團的嚴重不滿!

    儲君未來即位,若重用李氏和谷梁之說,那豈非等於打斷武人的脊樑?更有甚者,可能會危及冠軍景恆侯的身後名!

    而所有的霍去病部將都不會答應!

    當初,李陵兵敗浚稽山,未嘗就不是路博德故意為之的。

    趙破奴雖然沒有去問過路博德,但也能猜到一些這位昔年同袍當初的心中想法。

    景恆侯暴卒,而其遺腹子小冠軍侯也莫名暴卒。

    憤怒與懷疑,猜測和質疑,早就充斥於冠軍景恆侯部下大將胸中。

    李氏卻貴幸於儲君!?

    在法律手段無法取證和無法報復的時候。

    將軍們就會採用自己的手段來為景恆侯和小冠軍侯討還公道!

    這亦是春秋大義!

    若天下無道,臣子憤懣和仇恨不得宣洩。

    那麼,仁人志士,英雄豪傑,當站出來挽天傾,用鮮血修正脫離正義軌道的世界。

    本來,趙破奴已經絕望了。

    太子無可救藥的親信谷梁,親近李禹之流。

    國家社稷,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他已經老了,要死了。

    何惜此身?

    但張越的出現和長孫的改變,又讓他重拾希望。

    若長孫能夠挽救回來,那麼國家就有未來,社稷就有希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2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流

    「趙將軍過譽了!」張越長身拜道:「晚輩不過南陵躬耕之士,初入仕途,蒙陛下與長孫殿下不棄,用為侍中,自當殫精竭慮,為陛下效死,為長孫效命!」

    趙破奴聽了,原本渾濁的雙眼,猛然閃亮起來,笑道:「善!善!」他轉身對自己的兒子趙安國道:「安國啊,往後要多與張侍中學習,學習張侍中為國效忠,為社稷效命的精神……」

    趙安國馬上就道:「兒子謹遵大人教誨!」

    張越與劉進聽了,都笑了起來。

    因為,趙破奴這句話一出口,就等於宣告了他自身的立場。

    他,願意支持劉進,也願意加入劉進的小團體之中。

    只是,作為國家大將,儘管他目前並無兵權。

    但多少是要講避諱的。

    前朝廢太子,為什麼要一定會死?

    還不就是周亞夫為了他去跟先帝頂牛了!

    隨即,在趙破奴全父上下的簇擁下,張越與劉進,走進了趙府之內。

    一入趙府,張越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在走廊的欄杆上,在花園的花盆外,在廳房的牆壁上。

    到處都能見到一副副描述著主人武勳和征戰榮譽的壁畫。

    彷彿千軍萬馬,奔騰不息,又若戰鼓轟鳴,萬箭齊發。

    使人置身於肅殺的戰場中,鼻子彷彿都能嗅到來自漠北的味道。

    尤其是在走廊和迴廊的角落中,那一盞盞座燈,全部都是雙膝跪地,手呈燈具的胡人造型。

    「將軍家宅,果然別緻,使晚輩如臨沙場,委實不俗!」張越讚道。

    「張侍中過譽了!」趙破奴聽了哈哈一笑,趙府的格局,是他命人特意設計的。

    為的就是不讓子孫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忘記祖輩的血仇!

    他,本是漢家邊塞的農夫之子。

    匈奴人入侵,燒燬了他的家園,殺死了他的父兄,他在戰亂之中,隨著逃難人群,來到了草原上。

    在匈奴人統治的草原,他備受屈辱和折磨,終於忍無可忍,他與數十名同鄉,趁著一個夜晚,殺死了監視他們的匈奴人,搶走了他們的馬匹和弓箭,從此在草原上當起了馬匪。

    不斷的襲擊和侵擾匈奴部族,解救那些被擄的同胞手足。

    只是,匈奴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並調集騎兵圍剿。

    他與手足同袍,只能藏到深山峻嶺之間,東躲西藏,靠著野獸與野果維生。

    直到那一天,一縷陽光照亮了他的人生。

    那個騎在馬上,意氣風發,英武不凡的年輕將軍,向他伸出了雙手:「壯士,與吾同袍,一起殺盡匈奴人吧!」

    從此,他的人生改變了。

    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破奴!

    想到這裡,他就說道:「老夫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殺盡匈奴人!若不能,在死前也要儘可能的斬殺更多的匈奴人!這樣,日後到了九泉之下,遇到景恆侯,也不至於無臉相見……」

    說著這個話的時候,趙破奴特意觀察了一下,走在他身側的長孫的神色。

    結果發現,長孫只是在聞言之時,微微變色,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這讓他暗暗點頭。

    張越聞言,拜道:「晚輩卻與老將軍不同……」

    「嗯?」趙破奴扭頭看過來,疑問著。

    「晚輩的心願是……胡無人,漢道昌!」

    「好!」趙破奴猛地拍手,讚道:「好一個胡無人,漢道昌!正該如此!」

    一旁的劉進聽著,也是眼中若有光。

    若是將來對匈奴進行大屠殺,他可能會有些心理障礙。

    然而,倘若是驅逐胡人,化夷為夏,他是支持的。

    張侍中不是說了嗎?

    他是漢家的長孫,是劉氏的子孫,是諸夏的皇孫!

    不是匈奴人、烏恆人、烏孫人的長孫。

    他只需要對諸夏子民負責。

    至於夷狄?

    與他無幹!

    說話間,趙府的正廳就到了。

    「長孫殿下,張侍中……」趙破奴帶著家人,靜立兩側:「請!」

    …………………………………………………………

    皇長孫劉進,驅車前往浚稽將軍趙破奴家宅的消息,自然瞞不過有心人。

    此刻,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

    「皇長孫怎麼與趙破奴聯繫上了?」有人手忙腳亂的慌張了起來。

    趙破奴,是冠軍景恆侯的頭號戰將,更是景恆侯部將們都信賴的人。

    冠軍景恆侯雖然英年早逝,但他留下了一個龐大的軍功貴族集團。

    那些當年追隨景恆侯南征北戰,縱橫萬里的部將們。

    如今,已經分散到了整個漢軍系統之中。

    他們中有地位低下的障塞校尉、司馬,也有漢軍中堅的都尉,更有著坐鎮一方,手握大軍的大將!

    即使是在今日,在景恆侯病逝二十五年後的今天。

    霍氏軍功貴族集團,也依然是大漢帝國軍隊之中最大的一個山頭之一。

    就連海西候李廣利的勢力,也遠遠不及!

    只是,霍氏軍事貴族集團,因為沒有領袖,所以一直是一盤散沙。

    但沒有人敢輕視這個集團的力量。

    趙破奴若是倒戈,願意為長孫背書,哪怕不出聲,只是表示親近。

    都可能影響到成千上萬的大漢軍人!

    而在博望苑裡,情況又是另外一個模樣。

    「聽說就是那個小人慫恿和蠱惑長孫親近武夫……」許多人私下議論著,痛心疾首:「吾輩君子必須想個辦法,讓長孫殿下識破此人真面目啊……」

    但左傳在那個小人面前,都被打的一敗塗地,甚至惹惱了家上,而被驅逐。

    自己等君子,又能怎麼辦?

    而另外一個消息的傳播,更讓這些人無法安坐。

    長孫殿下與那個小人,居然在謀劃著繪製大漢天下州郡堪輿,還要編纂地理志,作為給陛下登基臨朝四十七週年的獻禮?

    許多人聽了,都是呼吸急促,難以自抑。

    這個事情,是潑天般的功勞啊!

    只要參與進去,哪怕只是署個名,日後都可以分潤許多好處,甚至說不定可以令龍顏大悅,給授高官顯爵。

    大家辛辛苦苦的來長安,為的不就是光宗耀祖,榮華富貴嗎?

    就連江升,聽了,都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的悸動。

    「不行!」

    「得想個辦法,讓長孫疏離此子,至少也要讓此子讓出主導繪製天下堪輿和編纂地理志的位子!」

    好在,當今天子是在四十六年前的建元元年三月甲子即位。

    如今,還只是五月中旬,距離天子御極四十七週年,還有八九個月的時間,可以徐徐圖之。

    但,對於那個小人的攻仵和揭發,卻必須馬上進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2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文牘

    當天晚上,張越是哼著小曲回到的建章宮。

    一路上,所過之處,所有宦官侍從,都對他投以畏懼、震怖或者崇拜的眼神。

    幾乎人人都已經知道了。

    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入宮之後甚至很少干涉宮裡事物的年輕侍中,已經讓一個婕妤被收系!

    而這比任何事情,都更能顯示這位侍中的威權。

    現在,整個建章宮上下,再無人敢輕視這個年輕的侍中了。

    甚至已經有人將他與張安世、霍光、金日磾等宮廷權貴相提並論。

    而,這個年輕侍中比霍光等人,顯然更有優勢。

    霍光、張安世,只是簡在當今。

    而這個年輕侍中,卻是直接受命輔佐長孫。

    哪怕有朝一日,宮車晏駕,他的富貴與權勢,也將依舊!

    這就太恐怖了!

    張越渾然不覺這一切。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今日,趙破奴府邸一行,雖然只是走馬觀花,隨便閒聊。

    然而,其實目的已經達成了。

    趙破奴將參與地圖繪製工作!

    其實,張越更希望,這位老將軍能夠更進一步,幫助繪製霍去病大軍的進軍路線,並編寫一本有關漢軍歷次出征之時詳情的回憶錄。

    這樣的話,那麼未來漢軍年輕將領們,就將得到無數珍貴的資料。

    將避免大量失誤,挽救無數士兵。

    更重要的是,將給後人留下足夠詳細的資料。

    只是,這個事情,現在還急不得。

    未來有的是時間!

    回到自己的小樓,張越就召來兩個宦官,對他們吩咐:「去給吾通知少府卿衙門,請少府卿有司幫忙去石渠閣調閱有關新豐縣的歷年檔案、戶籍和各類其他報告、奏疏,我明天要看到!」

    地圖繪製和地理志編纂的準備工作,基本已經完成了。

    後續的事情,其實也不需要張越插什麼手了。

    他只需要在旁做好顧問,順手摻點私貨。

    其他事情,有張安世、暴勝之、趙破奴參與,完全不需要他出力。

    所以,是時候集中精力,做好赴任新豐縣前的準備工作了。

    根據天子的詔命,他這個新豐縣縣令的任命,將在夏六月丁亥日(十二日)正式生效。

    而舊縣令的離任以及職務交割,檔案、戶籍、財稅交割工作,按照制度將會有一個月的交接期。

    換而言之,他至少也得等到秋七月才能履任。

    剛好趕上秋收工作,並迎立漢室地方基層衙門最重要的戶口統計和稅賦徵收。

    這無疑,將考驗張越的手腕和智慧。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在上任前,除了考察地方基層詳情,也需要瞭解治下的虛實。

    石渠閣存檔的那些資料與文牘就至關重要了!

    「諾!」那兩個宦官聞言,立刻興高采烈的去執行命令了。

    工作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比起昨天簡直提高了一個等級!

    而其他沒有得到任務的宦官,則都或多或少,表現出了失望和遺憾的神情。

    「咦……」張越見了,有些驚訝。

    但,這些宦官們能如此給力,他自然樂在其中,也就沒有去管為何如此了。

    ……………………………………

    第二天一早,就有宦官帶著一大箱子的文牘檔案,送到了張越面前。

    「張侍中,這些都是石渠閣所藏歷年新豐縣檔案和文牘……」這宦官大約三十來歲,很會說話:「聽說是侍中要用,咱家馬上就派人給侍中整理好了……」

    「辛苦明公了!」張越連忙笑著拜道:「未知明公尊姓,所居何職?」

    對於宦官,張越從來不敢輕視,也不會歧視。

    因為他深知,這些人的威力!

    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存在,已然在這建章宮中,樹敵無數。

    旁的不說,就是那韓說、馬通、馬何羅等人,恐怕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打擊和陷害他的機會。

    而另外幾個天子身邊的近臣,恐怕,也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

    這樣一來,張越深知,若想抵禦這些明的暗的的攻仵和抹黑。

    朋友就很重要了!

    團結他人更是無比重要!

    至少,不能讓敵人再無緣無故的增加了。

    這宦官聽了張越的話,高興不已,連忙恭身道:「奴婢如何敢當侍中以明公之稱?」嘴上卻不由自主的道:「奴婢賤、名鄭全,蒙陛下不棄,用為石渠閣僕射,往後侍中若要用石渠閣的任何資料、檔案和文牘,只要不違反宮裡面的制度的,奴婢都可以馬上給侍中弄來!」

    「那往後就要多多麻煩鄭僕射了!」張越聽了,立刻就笑著說道。

    鄭全立刻就點頭說道:「能給張侍中驅使,這是奴婢的福氣,往後,張侍中儘管派人來吩咐奴婢做事!」

    鄭全很清楚的知道一個事實——這位張侍中,就是這建章宮,甚至是整個漢宮裡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只要聖眷一日不衰,他的地位就無可動搖。

    而他若能巴結上這樣一個大人物,那麼往後,就極有可能水漲船高。

    說不定,還能過一把宦者令的癮!

    「對了……」張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問道:「石渠閣的太史令司馬遷,如今可還安在?」

    從歷史記載來看,這位太史公如今恐怕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他的《史記》的大部分的編寫工作。

    「太史公?」鄭全聽了,眉毛微微一抖,講老實話,對於那個老是宅在石渠閣內的太史令衙署裡,成天泡在故紙堆裡的糟老頭子鄭全是沒有什麼太多好感的。

    那個老頭,自己是個沒小勾勾的,卻還鄙視同為宦官的其他人。

    好生沒趣!

    但,既然是張侍中問起,鄭全自然是忘記了心裡的那些不快,拜道:「回稟侍中,這位老大人,最近數年,一直忙於整理案牘,奴婢也不過見了他數次而已……」

    「哦……」張越點點頭,說道:「若有機會見到太史公本人,請代我問好!」

    至於親自去見一見這位太史公?

    張越並不打算這樣做。

    道理很簡單,當今天子不是很喜歡別人去接近司馬遷。

    除了當年司馬遷頂撞了這位陛下,而被下獄的緣故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漢之太史令,掌握了太多宮廷秘聞和機密。

    不會有皇帝希望自己的近臣去與史官接觸頻繁親密。

    「奴婢一定轉達侍中的問好!」鄭全聽完,馬上就拍著胸膛答應了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2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作弊

    送走鄭全,張越便讓人將這一大箱子文牘,送到了堪輿室之中。

    然後吩咐道:「本官要閱讀文牘,你們都退去樓下,不許任何人上樓打擾本官!明白了嗎?」

    「諾!」宦官們雖然不理解,但宮裡面從來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從。

    等他們都退下去,樓梯間的腳步聲越行越遠。

    張越便坐下來,將箱子裡的文牘,一件件拿出來,擺到案几上。

    很快,案几就擺不下了,只能放到地上。

    不多時就磊成了一個數尺大小的文牘小山。

    看著這些文牘,張越撇了撇嘴,倘若是旁人,恐怕光是將這些文牘全部看一次,粗略的瀏覽一次,起碼也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若想從中研究出點什麼東西的話,那至少也需要半個月以上。

    然而……

    在張越面前,這些文牘不值一提。

    他坐在案几前,以幾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的閱覽著所有文牘。

    幾乎是一分鐘看一卷的速度,兩三百分文牘,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被快速瀏覽。

    放下最後一份文牘,張越就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推開門仔細看了看整個閣樓,直到確認沒有任何人影、人聲,他才復又關上門。

    然後在書架的一角僻靜處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閉上眼睛。

    須臾之後,他就出現在空間之中,走到小山腳下。

    此時,七株瑾瑜木已經有兩株自然成長到了可以結果的狀況。

    從測試來看,這些瑾瑜木的結果cd應該是一個月左右。

    這倒也符合張越先前的推測。

    既然是如此,張越自然知道,cd轉好了就得趕緊用。

    不然就是浪費!

    他從已經準備好的竹簡之中,選了兩卷,拿著它們,走到一株已經成熟的瑾瑜木前,將之放到它的身下。

    半個時辰後,張越重新回到了堪輿室之中。

    此刻,他的腦海之中,所有有關新豐縣的簡牘內容,都像被儲存在硬盤之中的信息一般,只要想知道,心神一動就立刻浮現。

    「這作弊方法還挺爽的……」張越笑著低聲說道。

    以瑾瑜木的回溯功能,他完全可以在未來,將所有他想牢記的東西,全部復刻於心。

    真正的變成那種,過目不忘,記憶超群的超人。

    就像方才那般,三百零八分文檔、奏疏和報告,現在已經爛熟於心。

    只是,漢室的文檔檔案和報告,所陳列的數據和事實,有些凌亂。

    張越想了想,便在堪輿室之中,找來一張三尺長的帛布,然後,提起筆在帛布上做了一個表格。

    按照他所回溯的文檔和報告裡提及的年代、日期的數據,分別進行整理。

    自高帝十年改驪邑為新豐縣,直到今天。

    歷代新豐縣的上計文牘、大臣們的報告、采風御史們的奏疏、歷代內史對新豐縣的調查和人口土地普查,全部列於表格上。

    這個事情做起來很是瑣碎,好在,張越經過空間回溯後的記憶,足以使他能如計算機一樣,隨時檢索和提取相關數據。

    縱然如此,他也一直忙到第二日凌晨時分,方才將這個表格填寫完畢。

    望著布帛上的表格,張越放下筆,開懷的笑起來:「這才對嘛!」

    而此時,呈現在他眼前的表格,是一個自高帝至今,新豐縣人口、土地、人民訾產登記的詳細報告。

    高帝、太宗和先帝和當今太初之前的數據比較少,只有一個詳細的概述。

    這也是劉氏制度。

    檔案超過一定年限,就會銷毀,只留一個彙總文檔。

    但這些數據,也告訴了張越,新豐縣在太初元年前的基本變遷。

    自太初後,數據就變得詳細起來。

    每歲上計吏報告的戶口、賦稅、百姓訾產情況、牲畜保有量,都非常詳細。

    這要感謝張蒼,當年正是這位漢家名相,當年創造了上計制度,並以數學形勢規定必須上報歷年詳細數據。

    只是……

    看著表格,張越的心情有些沉重。

    從表格可見,過去百年,新豐縣的人口增加了十倍,達到了在冊始傅人丁五萬餘人。

    戶口增加了六倍,從高帝時不過兩千戶,及至今日在冊戶數一萬兩千一百餘戶。

    但,土地面積,卻只增加三倍。

    從高帝時的兩萬多畝,增加到如今的不過七萬畝。

    其中,還有很多是山陵梯田和沙灘荒地。

    真正的水澆地面積,不足一半。

    換而言之,新豐縣的人口與土地,已經不成正比。

    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的社會模式正在崩潰。

    自耕農家庭,正在飛速破產,中產階級的數量,以可見速度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營養不良,衣衫襤褸的貧民、佃戶和奴婢。

    社會財富在向著一小撮人集中。

    從統計的訾產情況來看,新豐縣超過七成的土地和八成的財富、牲畜,被不過三成的人口所壟斷。

    雖然還談不上富者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

    但,豪富者揮金如土,喪葬過度,而貧窮者衣不裹體,食不飽腹的情況已經普遍出現了。

    若不加以改變,再過二三十年,恐怕整個新豐縣,就會只剩下聊聊幾十戶地主能擁有土地和財富。

    其他人,統統將成為他們的奴婢、佃農。

    「必須要想辦法改變,想辦法擴大耕地面積,增加水澆地的規模……」張越在心裡想著。

    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他這個縣令上任後,手裡面還能握有一批數量不菲的可以用來調節社會矛盾的公田。

    這些公田的數量,大約在七千畝左右。

    是元鼎年間,告緡政策的產物。

    握有這些公田,張越就還有能力,對社會財富與不公形象進行一定程度的再分配。

    但還不夠!

    因為,從表格上,張越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新豐縣戶口從太初元年到現在,居然沒有再增加了!

    反而有些年月,戶口出現了負增長。

    這當然不是人口停止了增長。

    而是大量的百姓,逃亡了。

    他們消失在官府的視界,遠離了國家的控制。

    張越知道,自己上任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要想辦法,讓這些『消失』的戶口『不存在』的人民,重新出現在戶籍之上。

    「看來,得準備去新豐縣考察了……」張越將表格收起來,暗暗想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52
我要做門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郁夷

    郁夷縣,位於岐山原之中。

    詩云:四牡騑騑,周道倭遲。

    在數百年前,宗周定都於鎬京之時,郁夷縣就位於天下諸侯王朝覲鎬京的周道之上。

    那時的郁夷縣,是諸夏的中心。

    百姓生活富足,人民安居樂業。

    然而,如今的郁夷縣,卻是漢家最有名的貧困地區。

    整個舊宗周的王室領土岐山原,亦淪落為天下的邊角地。

    只有亙古就從郁夷縣境內流過的汧水依舊不變的奔流向東。

    此時,正是正午,陽光無情的炙烤著郁夷縣的大地,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下雨了。

    汧水的水位,下降了一大半。

    郁夷縣縣令王沂的心情,就如這汧水的水位一般,跌落到谷底。

    「縣尊,為今之計,獨廣令人民以鑿水井,於汧水大架橘槔,方可有救!」一個四十來歲,身穿粗布麻衣的官吏,焦急的說道:「若再不行動,卑職擔心,今年郁夷恐怕要顆粒無收!」

    「趙兄,我如何不知道應該如此啊!」王沂嘆息著道:「只是,驅使百姓廣鑿水井,又架橘槔,這是犯忌諱的事情啊……」

    「若為長安所知,恐怕這郁夷百姓是得救了,但你我卻得人頭落地!」

    「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全縣一萬餘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來年淪為他人奴婢?」那官吏急了起來:「請縣尊趕快下令,組織百姓鑿井搭設橘槔自救吧!」

    「唉……」王沂搖頭嘆息:「此事,非吾之令可行也!」

    「趙兄又不是不知道,郁夷縣乃家上食邑之所,若無家令之命,我哪來的權力行此大事?」王沂沉痛的道:「而若你我二人,私自行事,若被博望苑的李公知曉,一個機變械飾的罪名砸下來,你我二人,少不得要去東市走一遭!」

    自太初以來,郁夷縣就劃入了太子的食邑之中。

    太子既授命與太子家令、太子太傅和太子諸舍人,共同管理和協調食邑諸縣。

    而這些人,這些太子身邊的近臣,不是谷梁一系的謙謙君子,便是思孟、左傳、魯儒等系的鴻儒名士。

    尤其是出身於郁夷本地的學者李循,更是一柄懸在王沂頭頂的利劍。

    王沂敢打賭,只要他敢聽了眼前這個官吏的建議。

    組織百姓鑿井取水,架設橘槔,進行自救。

    那麼,第二天博望苑裡來的使者就會將他與所有參與此事的官吏全部收押。

    理由很簡單——你們這些胥吏小人,居然膽敢用奇技淫巧之事,做機變械飾,妄圖用巧詐之法,禍亂民心?當真是該死!

    所有鑿的井都會被填平,所有架設的橘槔也全部會被燒燬。

    而他這個縣令與所有參與此事的官吏,輕則仕途無望,重則家破人亡。

    這是有先例的。

    四年前,郁夷對面的雍縣縣令,在乾旱季節,組織百姓自救,連橘槔都沒有架,只是鑿井而已。

    就被逮捕下獄,所鑿的水井,統統填平。

    太子被君子們包圍,只能聽到君子們的讚譽和吹捧,根本就看不到雍縣百姓的哭號與痛苦。

    而君子們,則要的是百姓的破產。

    然後,就是一場盛宴。

    王沂就很清楚,這兩個月的大旱,讓郁夷縣內的豪強,都是蠢蠢欲動,特別是那李氏,已經囤積了大量糧食,就等著今年大旱,顆粒無收,然後吞併小民的土地,將他們變成奴婢。

    而李氏有一個兄弟李循,就是儒家博望苑中太子賓客,師從名士瑕丘江公,深得太子信任,以為左右臂膀。

    他王沂,區區一個八百石的縣令,那裡有能力和膽子,敢去壞李家的好事?

    「那怎麼辦?」布衣官吏深深的絕望起來。

    郁夷本就多山地,民眾普遍沒有多少積蓄。

    一旦今歲絕收,明年,起碼有大半百姓要陷入饑荒,開始逃難。

    不知道多少要餓死,多少婦孺將成為他人的奴婢。

    更可怕的是,一旦如此,郁夷縣明年的戶口,就將減少一大半。

    沒有編戶齊民的百姓,官府的威權就要清零。

    從此郁夷,只知有豪強李氏,而不知有官府。

    「本官也沒有辦法啊……」王沂嘆道:「非是我惜身,若以此賤軀,能換百姓一歲安寧,本官性命何足道哉?奈何豪族勢大,而郁夷又不歸三輔治理,縱然上告,右扶風也不敢處置,只能轉交東宮,而東宮向來為谷梁名士操控,最終回覆的只能是斥責!」

    王沂早在一個月前就緊急報告了右扶風和東宮,哭訴了郁夷縣的災情。

    然而,過了半個月,東宮才批覆了公文,說:天旱,乃官吏不修德,上蒼示警也。郁夷縣上下當勤修德行,誠心沐浴禱告,天必雨!

    這算什麼批覆?

    分明就是在說:天旱不雨,與本官有一毛錢干係嗎?別再來煩我了!

    作為法家官吏,王沂也很絕望。

    碰上這樣的上官,他只能認命。

    郁夷的百姓也只能認命!

    布衣官吏聽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縣尊!下官欲去長安上告,去博望苑哀求,若東宮不允,我就去大司農,去執金吾,去少府卿衙門上告,再不行,下官就去未央宮北闕,敲登聞鼓!」

    「這樣做,值得嗎?」王沂看著對方,問道:「趙兄如此做,是有可能救下這郁夷上萬生民,然而,趙兄卻將獲罪於東宮上下,從此不得進用!」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何況,郁夷百姓亦我父老。過乃卑鄙之軀,若能用過之微渺之軀以換郁夷上下安寧,此身何惜?」布衣官吏長身拜道:「我聞屈子曰: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既食漢祿,何忍百姓陷於水火?」

    「唉!」王沂長嘆:「我不如君,趙君高義,沂慚愧!」

    就在這時,遠方忽有一騎而來。

    「誰是郁夷護粟都尉趙過?」騎在馬上的使者,持著一卷公文問道。

    布衣官吏聞言,走上前去,拜道:「下官就是!」

    「奉治粟都尉桑公之命,君遷任新豐!」那騎士翻身下馬,走到趙過面前,將公文交給他:「這是趙君的遷任文書,還請趙君皆令後即刻前往長安城北闕公車署待命,侍中領新豐令張公將親見爾!」

    趙過接著公文,滿臉痴呆。

    良久,他淚流滿面的望著王沂,哭道:「蒼天有眼,郁夷百姓得救了!」

    他雖然從未聽聞過朝廷有一個侍中領新豐令的張姓貴人。

    然而,既是侍中,那必是天子近臣。

    自己直入長安,哭訴於前,感動這位貴人,貴人上書天子,天子詔命一下,郁夷百姓可以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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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