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不二大道 作者:文刀手予(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5 18:27: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3 218011


【作者概要】:文刀手予,男,內蒙古 - 鄂爾多斯,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一個關於主角魏不二和一堆開了各種金手指作弊器配角的故事。
  說正經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唯胸懷天地,腹藏日月,是為不二大道。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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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注意!18年六月份排版問題是論壇問題請發現的先私信我!刪了就不好改了!!五天一更新,等不及的可以私信我詢問幫更。章節有錯誤,麻煩在錯誤章節下扣分提示或者私信都行,我會及時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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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1
第一章 雲隱宗 掃院人

        將要黎明的時候,天色微微見亮。

        山上環繞著薄薄清霧,正是仙人居所的模樣。

        雲隱宗大多數的弟子還安睡於枕榻之上,徜徉於大道可期的夢裡。

        在宗內某一座十分清淨的寬敞院落裡,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雜役門人,正雙手持著竹枝紮成的掃帚,賣力地清掃院子。

        這人身材有些偏瘦,面容算得上清秀,但神色間卻略帶愁容,脖項上掛著一塊用精緻紅繩串起的黑石。

        事實上,二更的時候,他便起床開始掃院。這山上的院落個個佔地數畝以上,院落中樓閣林立,尋常凡人耗費一天的光景,打掃乾淨一座就算了不起了。

        但這人只耗費四個時辰,便已掃罷一座院子。

        瞧他此刻仍是飛快舞動著掃把,喘氣聲依舊均勻,也未流出多少汗水,想來他的體質遠勝於尋常的凡人。

        但從其如此耗費體力清掃院落,也可以推斷,他雖身在修士宗門,但卻沒有學過半點道法仙術。

        否則,只需一個小小的驅塵術,便可完工大吉。

        「嘩!嘩!嘩!」

        綿綿不絕的掃地聲劃破了黎明的寂靜。

        「吱……」

        院落中的側房開了門,從裡面走出一個睡眼朦朧的青年男子。

        他一眼便瞧見正在埋頭掃院的男子,當即無奈道:「魏不二,你到底有完沒完?師尊早就明說了,斷不會收你為徒的。」

        那雜役門人身形稍滯,抓著掃帚的雙手下意識一顫,忍不住暗道:「我近日來的太過頻繁,果然惹人生厭了。」

        心頭立時寫下一個大大的「愁」字。

        掃帚停了半響,忽而抬起頭來,與那青年男子恭恭敬敬打了招呼,道了歉,繼而憨笑道:「您是知道的,我也沒有奢望被仙師允納門下,」

        說到這裡,他稍微頓了頓:「只不過,入宗以來,耳濡目染,才對長生大道升起些許嚮往……」

        說著,拱了拱手,滿眼都是希冀:「我曉得自己資質駑鈍,不敢奢求成為本宗正式弟子,但只求杜仙師授業的時候,能旁聽一二……」

        「魏不二啊魏不二,」那青年男子聽了,不停地搖頭:「雲隱宗立宗多年,你聽過哪一個雜役旁聽院主授業?」

        「我也知道,」不二仍是不肯死心:「還請再幫我與杜仙師美言一二,日後感激不盡……」

        正說著,忽然從另一間側房傳出來打雷般的一聲怒喝:「滾!」

        那青年男子認得出這是本院大師兄的聲音,當即臉色一變,連忙將不二推著出了院外:「往後可別再自討苦吃了。」

        說罷,一轉身,撫袖而去。

        魏不二怔怔瞧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聽說杜仙師收徒的門檻最低,原本還抱了幾分希望。如此看來,也不必指望。」

        回想這三年來坎坷的拜師之路,難免生出幾分唏噓。

        說來,他原本是雲隱宗附近長樂村的村民。

        三年前,長樂村被從某個異界流竄而來的怪物——角魔屠了村子,滿村的百姓死傷殆盡。

        唯有魏不二和同村兩位少年因離村放牧躲過一劫。

        守區長老顧乃春為將功補過,原打算將三個倖存少年收歸門下,傳以道法,稍作彌補。

        哪裡料得顧乃春測出魏不二雖然筋骨和體能遠勝於尋常凡人,但卻全無半點修仙的資質,便熄了收其為徒的心思。轉而拿出百餘兩紋銀,叫他去投奔外地的親戚。

        在魏不二苦苦哀求之下,顧乃春才勉強將他帶到了山上,與宗內管事遞了話,將他收作雜役門人,做些掃院的活計。

        魏不二雖然萬分失望難過,但心中暗存了一份僥倖,想顧乃春雖然不願收徒,但難保雲隱宗其他修士也會如此。

        掃院之餘,便也未曾放棄修道的念頭,挨個兒去求了雲隱宗每一個具備收徒資格的修士。

        結果,便如先前所發生的一幕,大多數的仙師都懶得看他一眼。

        失望之下,不二心中仍是憋著一股勁兒,暗自琢磨:聽人說,修道固要看天賦資質,但大道求勤,唯有勤耕不輟,才能有所成就。我資質許是真的差了些,但論起心志堅定,肯下辛苦,是絕不會輸於旁人的。

        只可惜,毅力、勤奮這些品質,只靠一張嘴說出來,萬萬是無人相信的。

        他想來想去,還需從自己的本職工作——掃院入手,便每日起早貪黑、勤勤懇懇,專門去眾位師叔常去的院子裡清掃。

        時日一久,說不定有哪位師叔被自己感動了,收歸門下,又或者允納自己旁聽授業,也是有些許可能的。

        可惜,轉眼三年過去。

        他的身份,仍然是雲隱宗的掃地門人。

        算算年齡,已是十九歲。

        待到二十歲,若是內海之門仍未打開,大道之念便算徹底斷絕了。

        ————————————————————

        註:內海位於人體下丹田內,為修士體內儲藏法力的地方。

        內海之門,即氣海穴。

        另:關於配角金手指的問題,這本書主角當然是魏不二,帶有金手指的重要配角將以明和暗兩種方式,循序漸進出現在正文之中,明線的金手指配角將從第十二章開始出場;暗藏的金手指配角,諸君可以通過蛛絲馬跡來分析。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二章 佳人遠 舊情別

        「鐺!」

        一聲悠遠的鐘鳴將魏不二從散亂的思緒中喚了回來。

        他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已在不知不覺中行到了另一個院子。

        院子的朱紅大門極是惹眼,門樑上有個牌匾,寫著「合規院」三個字。

        左側門柱有上聯:「宏明所在顯風光」。

        右側門柱是下聯:「細微之處見精神」。

        字正方圓,嚴合法度,顯出院主人十分講究。

        按雲隱宗先祖傳下來的規矩,每一個修為突破地橋境的修士,都有資格分到一處單獨院落,開門立戶,收納徒弟。

        時至今日,雲隱宗內,已設下七處分院。

        另外,宗內還有執法、傳功二位長老因職位身份,不便開門收徒,加起來一共便是九個地橋境修士。

        這座合規院的主人,正是先前帶魏不二來到雲隱宗的顧乃春。

        魏不二忍不住眉頭一皺。

        按宗內分管掃院的管事分配,他專門負責打掃各座分院。

        可這合規院,算是雲隱宗內,他最不願意去的地方。

        但昨日掃院管事忽然來找魏不二,說有人告他偷懶耍滑,五日未曾去清掃合規院。

        故而,他今日三更起床,第一個便去將合規院清掃了乾淨,免得遇上令自己尷尬的那人。

        此刻,他卻又在無意之中行到了合規院門口,不由地吃了一驚。

        正要轉身離開,卻已然遲了,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住了他:「咦?魏不二,多日不見了。」

        不二硬著頭皮轉過身來,只見院中走出兩個青衫男子。

        便拱手行禮道:「見過二位仙師。」

        其中一位樣貌殊為英俊的男子微笑回道:「你又見外了。」

        說著,面上轉為關切的神色:「不二,聽說你去尋杜師叔的門路了,可有什麼收穫?」

        「能有什麼收穫?」魏不二苦笑:「只憑我的資質,連杜師叔一面也未曾得見。」

        那英俊青年嘆了一聲,說了些寬慰他的話,什麼大道萬千,總會有機會的;什麼退一步海闊天空,便是修不成道法,也可以爭一爭本宗的俗世掌管。

        不二隻當耳旁風聽了。

        那英俊青年說罷寬慰的話,忽而嘴角一彎,打趣道:「你今日還要來尋婉兒麼?是否需我與她知會一聲。」

        魏不二神色一黯:「不必了,你也別告訴她我來過。」

        那英俊青年正要說什麼,身旁另一位男子忽然沒了耐心:「賈師弟,你跟一個雜役有什麼好說的?你我今日好不容易排到掌門師叔的授課道場,若是因為遲到誤過,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那英俊青年抱歉地笑了笑,衝著魏不二一拱手轉身離去了。

        魏不二瞧著他的背影遠去,心中好不失落。

        這英俊男子名叫賈海子,與自己同是長樂村慘案的倖存者。

        只不過,他現在已是顧乃春門下的得意高徒了。

        說起來,顧乃春雖是雲隱宗兩大長老之一,修為法力自是高深,本該在宗裡有好大的風光。

        可惜合規院在其帶領之下,卻不大景氣。

        只因他門下弟子不少,卻無一爭氣,不論宗內大比,還是宗外行事,向來拿不出半個可堪的。

        宗裡的師兄弟,宗外的道友,都是明著暗著嬉笑他,叫他好不光彩。

        顧乃春自認教徒弟的本領不差,只怪門下的弟子資質頑劣駑鈍。

        於是,他下了好大功夫,四處尋選修行的好苗子,只是三條腿的蛤蟆好找,叫他中意的弟子難逢,一直未能有所收穫。

        不過,這不堪回首的過往,皆在三年前改變了。

        三年前,他測探了賈海子的修道資質,發現他不僅經脈暢通無阻,下丹田之中的鎮海獸還是大名鼎鼎的無影鞭蛇。

        更另其叫絕的是,他命中神魂也恰是罕見的五步蛇魂,兩相一證,無比契合,大道之途光明一片,算是雲隱宗百年難得一出的天才。

        顧乃春萬沒想到,在這等窮鄉僻壤,竟白撿一般尋著了賈海子,自然大喜過望,當即收作親授徒弟。

        如今三年過去了,賈海子果然進步神速,不負所望。

        入宗一年,便打通了內海之門,邁入開門境。

        又接連兩次在宗內開門境弟子大比之中闖進了三十二強,成了立宗五百年來獨一份,當真出盡了風頭。

        顧乃春逢人便打招呼,三句不出便要談談大比,五句不過就要講講徒弟,話裡話外都是揚眉吐氣的精神。

        不過,只聽說賈海子至今還未正式拜在顧乃春門下,卻不知是什麼緣故。

        ……

        魏不二收回了思緒,瞧了瞧合規院的牌匾,想兩人一同入宗,前途卻是天地之別。

        說不定數十載後,自己化為一縷黃土,賈海子卻大道平坦,長壽千載。

        這些糟心事不說倒也罷了。

        最讓魏不二苦悶的是,與他從小青梅竹馬的那位姑娘,入宗以後竟也與自己越來越疏遠了。

        那姑娘名叫婉兒,三年前與賈海子,一同拜在了顧乃春門下。

        她原本與魏不二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入宗頭兩年,不二還時常去找她說話談心。

        婉兒也曾耐心地開導他,叫他萬不可輕言放棄。

        但如今魏不二年至十九,內海之門仍未打開,連修道的資格也沒有,婉兒終於對他不抱希望了。

        這半年以來,魏不二再去尋她,卻是總以修行業重為由迴避。

        初始,兩人十次相約,還能見個五六次。

        到後來,一次也不肯見了。

        魏不二先前還苦悶不已,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天都是嚼了黃連般的滋味。

        但越臨近大道斷絕的時限,反倒是看開了。

        想自己遲早年邁體衰,幾十年後便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到那時,婉兒多半仍是如花美眷,貌若天仙,至少還有百多年的好活。

        如此想來,兩人遲早還是陰陽兩隔,倒不如現下斷了念想。

        現實很殘酷,婉兒很現實。

        魏不二也只能如此想了。

        ————————————————————————————

        註:宏然界修士等級劃分:

        1.開門境

        2.通靈境

        3.地橋境(或稱為醒獸境)

        4.天人境

        5.悟道境

        6.不詳(或者說主角未聽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三章 此生無憾心不死

        魏不二終究沒有在合規院中見到婉兒。

        於是,趁著天亮往雜役合住的院子返去,半道竟然遇上了本宗掌門李青雲。

        只見他青衫一襲,踏雲駕霧,端的是神仙之態。

        觀其神色,實為徐和,面容多也向善,任誰見了都會升起些許親近之感。

        不二瞧著他慈善的模樣,忽然在心中湧來無數委屈的念頭,莫名升起一股衝動,衝著掌門遁來的方向跪了下來,伏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一大早遇上這般狀況,李青雲亦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瞧那人穿的灰色長袍,他也認出來了:跪在地上的正是宗內的雜役門人。

        只見那雜役一抬頭衝著自己,竟是磕了滿額的鮮血。

        若是換做別派的掌門,又或者別的長老師叔,萬不可能有空搭理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李青雲此人素來和善,見難見苦,都多半會幫一把。且今日除了修行,又再無別的瑣事,便索性停下來,止住了不二破頭流血之舉,又問他所為何事。

        不二原只是滿心委屈的衝動之舉,全未料到竟真的將本宗掌門喚了過來。

        當即不做扭捏,將長樂村屠村以後,自己入宗、掃院、做雜、求師等等諸事道了出來。

        李青雲聽罷,稍作思量,便伸手撫在不二顱頂。

        不二隻覺得一道清涼之氣自頂而下,遊遍周身,滿腹的委屈無奈竟大有輕緩。

        李青雲卻是暗自嘆了一口氣,與他說道:「按理來說,長樂村是雲隱宗守區,本宗對你等多有虧欠,收你入門也是理所應當。」

        「但你周身經脈無一暢通,連內海之中的鎮海獸也瞧不清楚,大道之途根本不必有所期盼的。」

        「況且,你年紀已是十九歲了,可用來打開內海之門的時間只剩一年,這也是斷不可能的事。」

        「當然,叫你做一個掃院的雜役,的確是委屈了。我可以與本宗俗世總管打個招呼,讓你去宗外的店舖閣樓歷練一番,日後說不定成了本宗在各郡城分店的掌櫃,也許會大有前途。」

        不二聽了,心中好不難過,又不知如何跟掌門開口念叨自己的一萬個不甘心,呆了許久,才道:「倘若我曾經試過,果然不行,那也能心甘情願絕了念頭。」

        說著,喉頭一酸:「但不二連一次嘗試的機會都未曾有過,叫我如何甘心?日後到了將死之時,也定要為此抱憾終身的。」

        便又伏在地上,猛力地磕頭,磕得地板上全是血跡。

        李青雲好生相勸,也難開導。又看他實是心誠,思慮良久,終於嘆了口氣:「也罷,我且許你一個機會。」

        又從懷中掏出一張信封模樣的紙張,上面畫著幾道怪異的紋路:

        「長樂村是本宗合規院顧乃春長老的守區,他由此次慘案與你結了因,收你入門、帶你修行也當是他的果。」

        「這信符算是薦書,你且拿著去找顧乃春,便說是我叫你轉給他的。」

        「不過,事先要與你說清楚了。我雖然是本宗掌門,按宗規可以在一定權限內調度本門長老弟子。但顧師弟收不收徒弟,怎麼收徒弟,卻是不歸我管的,你也不必抱太多指望。」

        不二心中大喜過望,想本宗掌門都發話了,自己拜入顧乃春門下算是有了八成的把握。

        當即接了信符,連連磕頭,感恩戴德。

        李青雲只擺了擺手,少作幾句安頓的話,便揮袖而去了。

        不二望著李青雲遠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了宗內弟子和雜役談論的關於雲隱宗和掌門的一些往事。

        據眾人所述,雲隱宗內原本也有三位天人境的高階修士,擁有兩個百萬人口、方圓千里的凡人附屬國。

        按照宏然界的修煉體系,新入道的修士算是開門境,再往上依次便是通靈境,地橋境,天人境,悟道境。雲隱宗擁有天人境的修士,便算是宏然界中為數不多的大型宗門。

        只不過,一百年前,雲隱宗的兩位天人境修士被宏然界人族中的掌管者——宏然宗盟,征派參與了人族與角魔的裂谷戰役。在某次慘烈的戰鬥中,雙雙陣亡了。

        宗內留守的那名天橋境女修士,因與其中一名戰亡者乃是伴侶關係,悲傷絕望,難以自已。於是,主動請纓參戰,也在某次以少敵多的對戰中,自爆身亡了。

        裂谷戰役之後,雲隱宗由盛轉衰,天人境的高階修士死絕,地橋境修士也只剩下四個,一個凡人附屬國被臨近兩個大型宗門瓜分,只剩下寥寥幾座附屬州郡,徹底淪為宏然界中等宗門中的弱勢存在。

        為求生存,又主動投靠了超級宗盟常元宗,成為其附屬宗門,算得上一蹶不振了。

        李青雲便是在這個時候,接過了掌門的符印,扛起了帶領雲隱宗走向復興、重鑄輝煌的重擔。

        據說,李青雲原本也是雲隱宗裡難得一見的修行資質,大有希望突破地橋境,成為天人境修士的。

        可其擔任掌門一職之後,便一心謀求宗門復興之路,善待凡人,減輕賦稅,廣收門徒,革新體制,獎功懲過,合縱連橫,總算將宗內的地橋境修士由一百年前的四個發展到現今的九個。

        其中,合規院的顧乃春,年僅150歲便修到了地橋境後期,往後還有450多年的壽元,大有可能突破天人境的門檻的。

        由此可見,雲隱宗的復興偉業總算有些眉目了。

        但李青雲卻因忙碌操勞,撂下了修行,從此與長生大道無緣了。

        魏不二暗自思量著,心中實為李青雲感到可惜,心想此番受了掌門如此大恩,若是日後自己能僥倖步入修行大道,定要為本宗復興大業鞠躬盡瘁,萬死不辭的。

        正想著,忽然一股冷風從背後吹入了衣衫,害得他打了個寒噤,終於清醒過來了。

        拋去方才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和雜念,眼下最當緊的,便是一刻不停找到合規院,把掌門的信符帶給顧乃春。

        留給自己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年了。

        便是像賈海子那般罕見的資質,也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打開了內海之門。如自己這般資質糙劣的,恐怕連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未必能爭取到。

        但修行本就是與天爭命,逆天之舉,只有拼盡全力試一試,哪怕失敗了,也可道此生無憾。

        想到這裡,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婉兒清秀的面龐。

        是的,為了胸中這淤積了許久的苦悶,他也要爭上一爭。

        ————————————————————————————

        註:宏然界門派劃分規則

        1.超級宗門:擁有悟道境修士,擁有數個附屬國

        2.大型宗門:擁有天人境修士,擁有一個附屬國

        3.中等宗門:擁有地橋境修士,擁有一個或幾個附屬州

        4.微末門派:擁有通靈境修士,擁有一個或幾個附屬郡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四章 晴天佳日兆前程

        從掌門那裡求得薦書之後,不二便琢磨如何拜見顧乃春,怎麼開口。

        雲隱宗三年雜役生涯的歷練,讓他早就告別了昔日長樂村少年天生的淳樸。

        他心裡十分敞亮,掌門的薦書固然有用,但倘若自己真的兩手空空,不帶任何「禮數」去了,顧乃春恐怕也不會待見自己。

        即便他不願駁了掌門的面子,勉強將自己收入門下,日後多半也不會用心教習。

        如果被他糊弄個一年半載,那自己所有的心血恐怕都要付之東流了,大道之夢也將付之一炬。

        但是,向一個地橋境修士行「禮數」,其中所需花費的代價,豈是他一個雜役門人所能負擔起得?

        他下意識想到找婉兒幫忙。

        卻又立時將這個想法從腦海裡摳了出來,狠狠丟在地上。

        不管宗內的生活如何窘迫,他從未向婉兒訴過半個「苦」字,也從未向她提過任何請求。

        這點殘存的尊嚴,成了他在婉兒面前僅剩的驕傲。

        ……

        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二躺在搖搖欲墜的木床上翻來覆去,幾乎要把頭皮想破了。

        到底該怎麼辦。

        求賈海子幫忙?

        憑他在顧乃春心中的地位和份量,也許根本不需要掌門的薦書,更不需要所謂的「禮數」。

        但若是能走這一條路,他這三年裡隨時可以向賈海子開口。

        「不可以。」

        他喃喃說道。

        賈海子對婉兒的心思,不二心知肚明。

        賈、魏二人雖然沒有明槍實彈,但在心裡,早就把彼此當做了情敵。

        倘若不二真的豁出臉皮去求賈海子幫忙,欠下其天大的人情,那便意味著,他從此以後在賈海子面前永遠無法抬頭了。

        在整夜未眠的苦惱過後,不二的眼睛熬得通紅。

        明明才是十九歲的年紀,竟然白了大半的頭髮。

        他也曉得自己的狀態不大好,便尋到一面鏡子,看著鏡中憔悴的面龐,灰白的頭髮,滿眼的血絲,彷彿年老了十多歲的模樣。

        ……

        合規院佔地百餘畝,是雲隱宗內面積的最大分院。

        院中佈置極為講究。

        顧乃春所居正樓閣坐北朝南,東面是諸位弟子寢樓,西面是專門的練功房。

        四面砌著古樸的青石牆,合磚細縫,一絲不苟。

        院落的佈置也極為考究風水,雖然看不見奢華的材質,但處處落落大方。

        鮮花矮木適土而生,假山清池安之一隅,庭院中少鋪石板,只有一條青石小道彎彎曲曲穿過清香花草,通向正樓。

        此刻,顧乃春正站在合規院中,抬頭看看了天上的雲彩,陽光大把地灑進來,花花草草,紅紅綠綠,心裡面的興奮難以抑制。

        他著實有些等不及了。

        因為再過半年,就該到了舊曆中桃李仙君的誕辰日,同時也是新曆中靈慧仙君的下凡日,皆是拜師收徒的上上吉日。

        兩者能在古歷和新曆中恰逢一天,更是一百年方能遇上一回。

        顧乃春素來在風水吉利上頗多講究,拜師一事又最看重吉時兆頭。

        故而,他特意將賈海子拜師推遲了三年,就為了沾一沾桃李、靈慧兩位仙君的喜氣,辦一個風風光光、暢快之極的拜師大典,為賈海子謀一個飛黃騰達、鵬程萬里的大道前程。

        事實上,這拜師大典,說起來明眼人都明白什麼意思,但卻不是哪一門哪一派,誰都可以辦的。

        首先一點,在典禮上拜師的徒弟必須天姿卓越,日後修道的前程至少是以地橋境為底線,而且大有希望突破天人境的。

        否則,收徒者也不好意思拿出來炫耀的。

        其次,收徒修士的修為至少是地橋境,在修士界頗有人脈,否則沒有人觀禮,反倒成了尷尬。

        故而這拜師大典雖不及進階地橋境之類的慶賀大典,但也殊為隆重。雖不能廣邀同道中人,可出席觀禮者的排場仍然是收徒者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為此,顧乃春已精心籌劃了三年,細細考究了道修拜師的諸多講究,反覆研琢拜師邀客的流程,又派門下弟子四處採購了拜師和邀人送禮的吉物。

        這些瑣事說來簡單,但每一項都有繁多講究,尤其是邀人觀禮的帖子,根據對方的身份、修為、門派不同以及與顧的交情深淺,怎麼言表,字句斟酌,派誰邀請,都有許多門道。

        隨著拜師大典的臨近,各類大事小事雜事交匯在一起,愈加麻煩了。

        所幸顧乃春門下的大弟子古有生,雖資質修為平平,但為人八面玲瓏,處事妥帖仔細,由其擔當此次拜師大典的總管,真的叫顧乃春少操.了大把的心。

        故而,顧乃春這會兒才有這閒工夫,站在院子裡神遊馳騁,遙想半年之後的風光……

        便在此時,一名青衣弟子從院外走了進來,稟告有人求見。

        顧乃春許了。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灰袍、頭髮灰白、雜役模樣的青年,滿臉鄭重,匆匆走進門來。

        顧乃春瞅他面容頗為眼熟,稍在腦海中回思一番,終於記起,這是三年前長樂村屠村慘案中的另一位倖存少年。

        這少年被自己帶入本宗之後,便叫古有生打發去做了雜役,此後再未曾見過。

        而他的名字叫什麼,顧乃春早就不記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五章 人生難 幾回搏

        顧乃春風輕雲淡地站在院子中央。

        眼瞧那灰袍雜役一臉忐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道了仙師安好萬福悟道之類的吉祥話。

        顧乃春點了點頭,問他何事。

        魏不二便捧出一個雕花的檀木方盒,遞在他手中。

        顧乃春打開方盒,瞧見裡面是一根精緻的熏竹毛筆,筆桿鑲著金絲,筆尖有淡淡的靈氣四下溢開。

        他一眼便認出,這筆的筆毫取自甘蒙一帶特有靈獸——鑽沙鼠狼的三寸尾毛。

        此獸尾毛製成的筆毫向來勁挺有力,彈性極佳。

        獸毛自帶的靈氣,可聚在筆尖可保十年不散。

        用以行書,每一筆都靈氣充盈,圓渾流暢。

        顧乃春心中算了算,這毛筆雖不算靈器,但價值也不下十個低階靈石。眼前這灰袍雜役恐怕傾家蕩產,也未必能買得起。

        再加上自己修煉之餘,的確喜好書法。

        想了想,禮物雖不貴重,但也算投己所好,花了心思。

        故而,又猜這雜役多半是想在宗內請個肥差什麼的。

        趕著顧乃春今日心情大好,又覺得這小子算是對自己極為尊敬,便打算應了他的請求。

        不過,這些瑣碎的事情,叫古有生去辦好了。正好臨近拜師大典,院中人手有些緊缺,鮮花紅綢等物還購置一批。

        便收下方盒,微笑道:「你倒是有心。」

        說著,喚來一個青衣弟子,叫他帶著魏不二去尋古有生,並作了些許囑咐。

        不二眼瞧顧乃春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稱慢,又將掌門薦書遞到他手上。

        顧乃春拆開一看,面色立時沉了下來。

        默不作聲半響,才道:「說說吧,你是哪般想法。」

        魏不二見他神色捉摸不定,心中實為忐忑不安,又想自己的大道之夢只在其一念之間,更是渾身緊張得微顫。

        但此刻箭在弦上,萬沒有落荒而逃的餘地,索性鼓起勇氣道:「顧仙師,我想修習道法!」

        見顧乃春一言不發,平淡地望著自己,他額頭上不禁出了一層細汗:

        「我今年已經十九歲,再過一年,內海之門若是還無法打開,此生便算與大道無緣了。」

        「我也明白,自己資質太差,入不了您的法眼。」

        「所以,我絕不奢求您將我收作正式的徒弟。只求在我還未徹底斷絕希望的一年裡,您能教我修習道法。」

        「倘若這一年毫無所獲,我絕不再來打擾您的清靜。倘若我能僥倖打開內海之門,還請您收我為徒。」

        顧乃春聽罷了,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雜役的資質,他倒是記得清楚。可以說,打開內海之門的機會連萬分之一都沒有。

        為了這麼點微不足道的希望,耗費了如此大的心思,傾家蕩產,甚至連掌門也驚動了。

        這實在太可笑了。

        想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人心不足蛇吞象吶。想你一介凡人,有緣在仙家聖地做了雜役,日後好生努力,也有享不盡的富貴。」

        「但你偏偏心有不甘,毫無自知之明,反倒惹人生厭。」

        「須知道,你本就是野草般的資質,便是吃了仙丹,也長不成參天大樹。倒不如老老實實做你的野草,靜享一世平安,也算死得其所。」

        「我說的話,你可明白了?」

        說罷了,再瞧魏不二。

        只見他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已然淚流滿面。

        額頭上原本就結了血痂,這一會兒又磕得爛掉,鮮血涔涔流了下來。

        「求仙師賜我一個機會!」

        顧乃春立時明白李青雲為什麼會替這雜役寫來一封薦書了。

        不由地在心中冷笑:掌門師兄素來心軟,難免叫別有用心的投機者鑽了空子。你當我會吃你這一套麼?

        念及於此,便道了一聲「好!」

        嘴角掛起一絲冷笑:「看在掌門的面子上,我便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能做到一件事,我立刻收你為徒,絕不反悔。」

        不二心頭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但仍是硬著頭皮道:「還請仙師指點。」

        「我也不願為難你。」顧乃春伸手指著院外:「你本是宗內掃院的雜役,想來最擅長的事情便是掃院。」

        「我給你兩日期限,兩日之內,你若是能將本宗七座分院,連同三殿五閣,還有山路林道,打掃的乾乾淨淨,我便答應你的要求。」

        不二聽了,簡直欲哭無淚。

        按往常工時來算,打掃七座分院,便至少要兩日的光景。

        三殿五閣只比分院佔地還要大些,絕不是三五日便可以搞的定的。

        更何況,怎麼才算乾乾淨淨?

        即使真的打掃乾淨了,只需有人在查驗的時候稍作手腳,便算是前功盡棄了。

        如此說來,顧乃春根本沒有半點給自己機會的想法。

        不二覺得,自己胸口的一顆心漸漸沉到了谷底。

        過了半響,卻忽然抬起頭來:「好!我答應!」

        心中想的正是,人生能有幾回搏?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得博這一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六章 步蹣跚 路漫漫

        一刻也不可耽擱了。

        魏不二拿著一面造型頗為奇特的鏡子,有氣無力地從合規院走了出來。

        他看著手中的鏡子,心中琢磨:如今與顧乃春說好了,有這往昔鏡記錄掃院的情形,那便有了實證。

        唯一要擔心的是,如何在兩天之內完成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這兩日,睡覺休息是想都別想了。

        昨日剛清掃的合規院和懷子院多半還乾淨著,便不用再做重複工。

        白天先想辦法把寶練峰上剩餘的一座分院打掃乾淨。天黑了,再將身練峰和掌座峰上的四座分院清理了。

        到了午夜之後,便是我一日之中,力氣最大、速度最快、最為精神的時候,可將議事殿和傳功殿這兩個最耗工時的地方打掃乾淨。

        當然,這就免不了動用娘親教我的秘術了。

        雖然她曾數次囑咐我,萬不可讓外人知道這秘術,但我已再無退路可走了。

        ……

        帶上了掃院的傢伙,不二即刻開工,卯足了勁頭,一直幹到深夜,只清理了三座分院,比原先的計畫慢了一些。

        人卻累得滿頭大汗,腳步漂浮。

        眼瞅子時將至,曉得再不可拖且,撂下剩餘的一座分院,尋到一個偏僻角落,從懷裡掏出一塊黑黝黝的石頭,放在掌心之中,盯了半晌。

        心中暗道:娘親說過,這秘術只能使用五次。否則便有性命之虞,我先前為救婉兒,已使了一次,今日算是第二次。往後可要愈加慎重了。

        想著,神色便有些凝重,雙手微顫,捧著石頭,猛地往頭頂百會穴處按去。

        兩相一處,下一刻便有一道似山羊長角般的模糊虛影在頭頂一閃而逝,一陣雷劈火燎般的劇痛自頭頂瞬時傳遍全身,整個人渾身疾顫,倒在了地上。

        稍過不久,這劇痛忽地消失不見,不二隻覺霎時間精神一振,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

        倏地站起身來,拿起掃帚,似驚兔一般飛奔出去了。

        正值午夜,若有人來議事殿探訪,便可瞧見一個疾速奔跑的身影,在殿內飛快地灑水,揮舞掃把……

        將近凌晨的時分,不二終於將議事殿、傳功殿打掃乾淨了。

        那秘術的功效漸漸褪去,整個人疲累至極,走到掌座峰的上山林道,才記起這也是此次清掃的範圍。

        看這林道,由頂而下,蜿蜒曲折,足有數千丈之距。

        平路與石階交替,向來無人收拾,只憑風掃雨清。

        顧乃春派他清掃林道,有兩處考慮,一來上山下山,石階萬千,工時耗大,任他蠻勁兒再多,也難以對付;二來滿山的樹木林葉,大小風一吹,難免將殘葉枯草刮到林道上,總有辦法挑他的毛病。

        魏不二無助地站在山頂之上雙眼迷濛地看著遙無邊際,似幽冥鬼蛇一般的漫漫林道。

        腹中空空如野,隨身帶來的乾糧早已吃盡,又無人招呼吃飯。一時間覺得頭暈眼花,幾乎要站不住腳了。

        再加整日的疲憊勞累,一時不支,倒在林道石階上,並向下滾過數圈,磕碰出數道擦傷,昏過去了。

        這也是他自小體質強於常人,方能支撐許久。

        換作尋常人,早該心衰力竭而死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二忽然覺得舌尖微微濕潤,又有些辣勁兒熏嗓,下意識咳嗽幾聲,終於醒了過來。

        一睜眼,瞧見的是一個碩大腦門,頭頂光禿禿、亮錚錚寸草不生。

        往下看,此人面相甚為粗狂,菜刀樣的眉毛,銅鈴般的眼睛,黝黑黝黑一臉。

        身材更是魁壯,上半身子安在哪處,哪處便堆起一堵擋身大牆。

        一雙腿立在哪裡,哪裡便紮下兩尊擎天大柱。

        腰裡別著與不二身子一般大的酒葫蘆,隨著他洪亮的說話聲忽忽晃著。

        葫蘆中不時響起稀里嘩啦的清脆聲音,顯然是不剩多少好酒了。

        「好他娘一條大漢!」

        不二暗自驚道。回想先前昏倒時的情形,也猜到是他救了自己,連忙拱手道:「多謝救命之恩!」

        說罷,又忽然想起與顧乃春的兩日之約,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連忙站起身,拾起掃把就地掃了起來。

        只沒幾步,又摔倒在路旁,爬不起來了。

        那大漢看著大有意思,忍不住笑道:「他娘的,老子費了牛勁,才將你救醒。你可倒好,走一步便叫我前功盡棄。」

        說著,扶起魏不二,又給他灌了幾口酒,就了些熟肉下肚。

        魏不二吃飽喝足,這才還了精神。

        給他磕了幾個想頭,只道大恩來日再報,便又要拿起掃帚掃地。

        那大漢看他滿腦門血汗橫流,累的將要虛脫,仍不打算休養,當真好不奇怪:「你這混賬小子,掃院這活計什麼時候不能干?」

        不二嘆了口氣:「平日掃院倒也罷了,今天可是一刻也耽擱不得。」

        那大漢便問他所為何事。

        不二心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可跟你耗不起。

        便叫他跟著自己走,一邊掃地,一邊自入宗求師說起,到與顧乃春定下賭約,再到先前累極昏倒,通通道了出來。

        那大漢一字不落聽完,怒火蹭地由腳心竄到顱頂。

        當即破口大罵:「姓顧的老混球,盡幹混賬事。他娘的不想收徒弟,只管明說,何苦折騰一個傻小子?算什麼烏龜兒子王八蛋?」

        魏不二聽了,心中好不委屈,可又怕他說的話傳到顧乃春耳內,連累自己的苦心謀劃,忙勸道:「您可小聲點罷,待我和顧仙師的賭約完結了,再罵他也不遲。」

        說罷,自顧向前走去,晃晃悠悠地揮舞著掃把。

        那大漢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老子收徒弟,向來不看天份看勤奮,這小子雖然不大醒事,但這一股子楞勁兒與我那已故的徒兒忒是個像!」

        銅鈴般的眼睛一睜,怔怔瞧向不遠處那步履蹣跚的身影。

        忽忽晃晃似回到數年前某日,自己的愛徒跪在傳功殿的大堂裡,手持著抹布,一寸一寸地將地板擦得錚亮。

        他至今仍記得,那繡金古燈下,院前院後,清靜爽利,殿堂內外,纖塵不染,讓自己驚掉了下巴。

        仍記得愛徒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記得他的面目神情,一舉一動。

        想著,想著,眼淚竟要掉下來。心中長嘆一口氣:「只可惜我縛於昔日的誓言,眼下還不能收徒。否則,只憑這小子的心性毅力和這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頭,我一定要親自教導……」

        想到這裡,忽地一拍腦袋,豁然開朗:「哈哈,定是被顧老混球晦氣的,我怎麼也變成那般死腦筋了?」

        便幾步走到不二跟前,哈哈大笑:「臭小子,你昏睡了一日,與顧混球的賭約自然輸定了,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做無用功的好。」

        不二大吃一驚,一看日頭,果然比昏倒之前早一些,想來這大漢多半沒有說話。登時面若死灰,身子搖搖欲墜。

        便在此時,又聽那大漢嘿嘿笑道:「不過,你小子想要修道,卻未必沒有機會。」

        不二聽罷,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滿臉的不可思議:「當真?」

        那大漢眉毛一揚:「老子騙你有什麼好處?」

        說著,一把抓起魏不二的手腕,一道溫熱氣息順著太淵穴入了其體內。測了半晌,搖頭皺眉道:「資質可真夠差的。」

        不二神色一黯:「若非如此,我也不用這般苦惱了。」

        那大漢忍不住笑道:「倒也無妨,我識得一位修道中人,平生最見不得什麼資質卓越的天才之類,專喜歡收些資質糙略、又蠢又笨又倔的作徒弟。我看你的樣子,一定大有機會。」

        不二正是滿腹好奇,方要開口相問。

        那大漢又道:「不過,我說的這位道友近日方好外出了,待稍過些時日,我再為你引薦。」

        不二大喜,連忙拜謝。

        那大漢擺了擺手:「也不知你小子能否入得此人的法眼,且別高興的太早了。」

        不二又問何時可以見到這位前輩。

        那大漢想了想,回道:「你莫要著急,時機到了,自然就會見到。」說罷,駕著酒葫蘆遠遠遁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七章 男兒膝下有黃金

        別了那大漢,不二心中自然生出一些期許來。

        卻因並不相識,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與顧乃春的賭約還剩小半天,他當然還想再作最後的努力。

        只可惜,縱是他拼盡了全力,也未能在約時到來之前,將掌座峰的林道清掃乾淨,只得灰頭土臉地返回住處。

        躺在單薄的床板之上,心頭著實有些沉重。

        顧乃春的路子注定走不通了,之前花了大筆靈石買來的熏竹毛筆,也算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想到這裡,他胸口便是一陣壓抑。

        倒不是心疼那筆靈石,而是想起了跟婉兒開口時的情形。

        那實在有些傷人,他至今不敢在腦海中回顧。

        ……

        往後的幾個月,魏不二便在焦慮和期待的交替輪迴中度過了。

        但大漢卻再也沒有出現,彷彿徹底消失了一般。

        眼看二十歲的生日愈加臨近,他心裡面的焦慮就像雨後的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瘋狂生長。

        甚至連掃院的時候,都焦躁不安,弄壞了幾個掃帚。

        到後來,不二漸漸不再對那大漢懷抱希望。也終於漸漸冷靜下來,開始琢磨別的法子。

        他一度極想去找賈海子幫忙,但很快將這念頭熄滅了。

        又嘗試了許多門路,甚至拿出所剩不多的靈石,去宗內藏經閣兌換了一本宏然界廣為流傳的《長生功》。

        每日抱著功法書卷,埋頭苦讀,試圖從中有所領悟,結果當然是毫無所獲。

        想請教宗內的修士,但沒有一個有空搭理他。

        想去向婉兒求教,又覺得兩人情分已盡,再也沒有顏面開口。

        無助的日子便這樣始終停不下腳步。

        這一天夜裡,不二似往常一般失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於忍不住點著燭火,翻開《長生功》,逐字逐句讀了下去:

        「長路伴凱歌,我生有幾時。塵緣入大澤,忘道仙家術……」

        唸到此處,便自言自語:「第一句有個長字,第二句有個生,第三句有個大,第四句有個道,連起來便是長生大道,這功法的關竅會不會在此處?」

        正琢磨著,便聽到一陣低沉的笑聲:「天下的功法若都是如此簡單,只憑拆字便可領悟,我等也不必苦苦求道了。」

        這聲音聽來詭異的很,又是在深更半夜,不二自然嚇了一跳,連忙扭頭四下望去,卻瞧不見半個人影。

        緊接著有人說道:「你一個掃院的雜役,整日去做大道長生的痴夢,可笑,好生可笑吶。」

        「你是誰?」不二連忙問道。

        那人嘿嘿笑道:「我是誰,你別管。我只是聽黃大和尚講,有一個又笨又傻,資質又差的傻小子,想要修習道法,故而特意來此處瞧瞧。」

        魏不二聽了大喜,連忙跪倒在地:「原來是您,叫我等的好苦!」

        膝蓋方要著地,卻憑空感覺到一股向上的浮力,將他託了起來。

        只聽那人冷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人的骨氣聚在膝蓋上,你總是跪來跪去,連骨氣都要磨光了。」

        不二聽罷,心頭猛地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鄭重回道:「仙師一語驚醒夢中人,不二受教了。」

        那人奇道:「你怎麼不為自己辯駁幾句?」

        不二道:「錯便是錯了,我也無顏辯駁。這三年來,為了修習道法,我不知多少次屈膝下跪,早就將骨氣丟光了。」

        那人笑道:「算你沒有蠢到家,還有挽救的餘地。」

        說到此處,語氣一轉:「我聽黃大和尚說,你求道之心極為堅定。我倒是有辦法幫你打開內海之門,卻不知你能否吃得了其中的苦。」

        不二心頭喜極,連忙回道:「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什麼艱難險阻我都不怕。」

        那人冷笑一聲:「你可要記得今日說過的話。」

        說著,稍作沉默,又道:「從今天起半個月內,你每夜子時,到身練峰後山,找一棵百丈高的老松,爬到最頂端的枝幹,倒掛五個時辰。」

        這要求殊為怪異,但不二仍是毫不猶豫答應了。

        那人說完最後一句,便不再答話,想來是遁身離去了。

        不二算了算時辰,距離子時不到半個鐘頭,便一刻也不敢耽誤,一路狂奔去了身練峰。

        往後半個月,按著那人的要求,每日去老松樹頂倒掛,每次都要累得精疲力竭,幾欲昏倒。

        強咬著牙撐過了半個月,那人又趁夜來找不二,叫他每日丑時背著一個百斤大石,繞著寶練峰疾奔一圈,仍是要持續半個月。

        待不二將這半個月撐了過去,他又提出更加奇怪的要求。

        比如,每日寅時,到雲隱山脈砍十棵樹;每日卯時,想辦法用砍倒的樹幹蓋成一個木屋。待蓋好了,又叫他把木屋拆了。拆了,再重新蓋起來。

        這般反覆折騰,實在損耗身體,多虧了不二從小體質強於常人,才勉強撐得下來。

        眼看便過去五個月,距離徹底無緣大道的期限愈加近了。

        不二心裡著實有些著急,但嘴上卻再也不提此事,只按著那人所說的一絲不苟地去做。

        這一日,那人又在夜裡來尋不二,仍是不現身形,只叫他一路跪著去雲隱山脈深處,把那些蓋好的木屋再搬到身練峰上。

        不二聽罷應了,徑直便往門外走。

        「等等!」卻是那人叫住了他,問道:「叫你看來,我叫你做的這些事情,是否能幫你打開內海之門。」

        不二心中一喜,只道總算盼來了這一日,便連忙停下腳步:「仙師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那人笑道:「你不必顧慮,只管照實說。」

        不二恭敬道:「若讓我說實話,仙師叫我做的這些事情,與我平日掃院打雜並沒有什麼本質差別,自然也不能助我打通內海之門。」

        那人奇道:「哦,這麼說來,你早就知道我是在作弄你了?」

        不二不再答話,即是默認了。

        那人默了半晌,又問道:「你可記得我初次見你時說過什麼?」

        不二停下腳步,想了想回道:「仙師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

        那人頗有些意外:「你記性倒是不差。」

        說著,冷笑一聲:「你明明知道,這幾個月裡,我一直在作弄戲耍你,可你為了修煉道法,故意討好我,仍是照做不誤,這與卑躬屈膝有什麼區別?」

        「我原以為你還有些好男兒的悟性,卻還是做雜役奴才的根子,我看你這大道痴夢也不必強求了。」

        說罷,似乎要轉身離去了。

        「仙師且慢!」不二連忙將他叫住:

        「可否容我說幾句。」

        那人只哼了一聲。

        不二便當他同意了,接著說道:「仙師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自然牢記心底,也明白日後絕不可以輕易卑躬屈膝,低頭彎腰。」

        「但這並不意味著永遠不可以低頭彎腰,這卻要酌情而定了。」

        那人聽罷,忽而覺得有趣:「你倒是說說,什麼時候不可以低頭,什麼時候可以低頭。」

        不二道:「便如我這三年在雲隱宗面臨的情形,本宗諸位院主明擺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收我為徒,我便是把膝蓋跪的血肉模糊,也沒有半點用處。如此,自然不可以低頭。」

        「再比如,幾個月前,我與合規院顧仙師打賭,他分明只想羞辱於我,亦沒有半點收徒的意思,這樣的情形也不可以低頭。」

        那人微微頷首,笑道:「有點意思,你接著往下講。」

        不二見他頗為允肯,心中愈加篤定,接著說道:「至於可以低頭的情形,便如此刻,仙師您雖是在戲弄我,但心中卻又收我為徒的念頭,我便是吃再多的苦頭,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心甘情願。」

        那人不禁有些好笑:「你如何曉得,我不是和顧乃春一樣,單單為了戲弄你。」

        不二道:「哪有一位仙師,會為了戲弄一個普普通通的雜役,耗費這麼多精力?便似顧仙師,他與我定下賭約之後,必定早將此事忘了,更不可能再來尋我。」

        「故而,要我想來,您給我出了這麼多難題,多半是要考驗我是否真心誠意,是否有修習道法的毅力。」

        那人聽罷,哈哈大笑,連道三聲好:「大智若愚,能屈能伸,我看你小子一點都不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八章 畢蜚鎮海大道絕

        三日後,在一座不知名的萬丈高峰上,一個幽深山洞的門口。

        不二默默跪倒在地,凜冽的寒風肆意狂舞,叫他冷得瑟瑟發抖。

        在他身旁,是一個身披斗笠、臉上蒙面的高大身影,此刻也一併跪在山洞前。

        不二不時用餘光瞧向一旁的身影。

        他便是先前一直藏在暗處戲耍作弄自己的那人,只是不曉得他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不二親眼瞧見,他方才默念口訣,向洞內送入一紙符籙,不知是作何用處。

        正在暗自思量時,洞裡面忽然傳來一個縹緲悠遠的聲音:

        「我當初只答應幫你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斗笠男子回道:「前輩,我心意已決。」

        話音方落,不二便覺見似有千斤重壓陡然襲來,直叫他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緊接著,又覺見一道冰涼氣息自頭頂直灌而下,不一會兒便到了小腹的位置。在肚臍之下二寸左右盤桓良久,忽地化作一道尖細冰針,在氣海穴附近猛地一扎,立時傳來一陣極其猛烈的刺痛。

        不二幾乎要疼得昏厥過去,跪在寒風之中,如枯木殘葉般搖搖欲墜,半晌才穩住身子。

        待熬過這陣劇痛,再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渾身冒汗,把衣衫浸得濕漉漉。

        「咦?」

        那洞中人的語氣帶著些許驚奇。

        緊接著,那根尖細冰針又忽地散開,化作一道溫潤氣息,緩緩湧遍不二氣海穴的四周。

        不二頓時覺的小腹之內暖意洋洋,渾不懼週遭的嚴寒天氣了。

        但又似乎有什麼人,用洞察萬物的目光在自己體內淡漠地掃視一圈。

        稍許,那溫潤氣息忽地消失不見,緊跟著似有一道極其微弱細小的靈氣自天地之間緩緩流入小腹之中。

        這便是內海之門打開才會出現的跡象。

        不二忙一低頭,瞪大眼睛瞧過,滿面不可思議的神情。

        據他往昔瞭解,打開內海之門通常有兩種辦法,一種是修習一門基礎功法,以吸納運轉靈氣的法門,一舉攻克氣海穴,繼而打開內海之門。

        這法子既有助於修士熟悉修煉之道,又不會對人體經脈經脈造成損傷,但對修煉之人資質要求頗高。

        大多數的修煉者,除了修煉基礎功法,還需輔以一些具有拓海通氣功效的丹藥。這便是以丹開門,算是第二種法子。

        除了以上兩種辦法,還可以由大神通的修士直接用神鬼莫測的道法,幫助修煉者直接打開內海之門。

        但這樣人為的開門之法,卻蘊含著極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讓受法者經脈破裂,成為廢人,甚至當場死亡也不必奇怪。

        故而,不二已然斷定,這洞內之人一定是宏然界中十分了不得的厲害人物。那斗笠男子能請來這樣的人物,幫助自己開闢內海,必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念及於此,他連忙匍到在地,衝著那斗笠男子不住地磕頭:「仙師再造之恩,不二沒齒難忘。」

        那斗笠男子笑道:「站起來吧。」

        不二卻仍然跪在地上,不知為何,明明是滿心歡喜的情緒,淚水卻從眼眶滾落下來。

        「你們兩個,也莫要高興的太早了。」

        洞中那人見此情形,忽然開口說道。

        那斗笠男子聽了,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伸手撫摸不二顱頂,探下一道法力,登時吃了一驚:「兩個鎮海獸?」語氣之中略帶些許興奮。

        須知道,一千個修士之中也未必能有一個體內存在雙鎮海獸的。

        但過了半晌,又滿是猶疑地問道:「前輩,請恕晚輩眼拙,這小子內海中的兩個鎮海獸,我一個也不識得……」

        洞中那人忍不住笑道:「莫說是你,我也只認得其中一個是某個異界的上古奇獸——畢蜚。另一個麼,卻完全尋不到根底。」

        那斗笠男子聽罷,登時失神了。

        半晌,才有些低落地問道:「那豈不是意味著,這小子即便打開了內海之門,也無法喚醒鎮海獸,更無緣通靈之境了?」

        「這小子乃是五行神魂,與畢蜚並無關聯,便只有使用神魂連同捲軸這唯一的辦法喚醒鎮海獸,」洞中那人回道:「但想必你也曉得,似畢蜚這樣的異界上古神獸,此界是絕無神魂連通捲軸的。」

        那斗笠男子聽了,默聲半晌,才回道:「晚輩曉得了。」

        魏不二茫然不知地望著斗笠男子,只見他一動不動佇立在風雪之中,久久未曾說話。

        ……

        三月之後,在雲隱山脈深處,一座簡陋的木屋之內。

        魏不二緊閉雙目,正在盤腿打坐。

        他的雙手掌心相貼,平置於胸前。

        雙掌接合處夾著一塊兒黑色圓盤,此刻隱隱泛著微光,有淡淡的靈氣自圓盤中間的孔洞微微洩出,緩緩流入雙掌勞宮穴。

        那靈氣進入勞宮穴之後,便似走入了羊腸小道,湧動的愈加緩慢,數個時辰之後,終於循著十二正經流入位於下丹田的內海之中。

        以修道之人的內視之法瞧去,這內海中四下飄散著極其微薄的靈氣,正中央端坐著兩個緊閉眼睛、奇形怪狀的異獸。

        其中一個形貌似馬,頭部通白,後拖蠍尾,面目正中只長著一隻眼睛。

        另一隻,人面蛇身,通體黝黑,周身散著極寒之氣。

        照那洞中人所述,這人面蛇身的怪物尚且無法探究根底。

        而那牛頭蛇尾的怪獸便是來自某個異界中的上古奇獸——畢蜚了。

        傳說中,這畢蜚是個大災獸,它踏足大地,大地便會寸草不生;注視大海,大海便會乾涸一片;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會發生大災大難,故而異界之人皆對其畏懼之甚。

        魏不二得知此事之後,不禁愕然無語。

        按照此界修行法則,修士到達通靈境之後,便有機會獲得體內鎮海獸的某樣神通。

        這畢蜚顯然是一個大災星,倘若自己有朝一日步入通靈境,不知將從其身上獲得何種神通。

        假若獲得的是什麼災星高照、霉運亨通之類的神通,自己見到誰,誰就倒霉;去哪裡,哪裡便有災禍,那恐怕真的要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不過,他此刻擔心這些,著實有些杞人憂天了。

        根據那斗笠男子的敘述,不二雖然已打開內海之門,步入了開門境。

        但要想更進一步,突破通靈之境,卻需要用自己識海中的神魂與內海之中的鎮海獸相互感應、取得聯繫,繼而感悟鎮海獸所代表的長生大道。

        據其所述,感應鎮海獸的辦法只有兩種。

        第一種,修士的神魂本身便具有體內鎮海獸的些許血脈。如此,憑藉血脈之力,喚醒鎮海獸的意識便可。

        這便是血脈相通之法,也是感應鎮海獸的最佳辦法。以血脈之力作感應,所獲的鎮海獸神通威能要更大一些,突破修為境界的瓶頸也更加容易一些。

        比如賈海子。

        他的鎮海獸是宏然界中大名鼎鼎的妖獸——無影鞭蛇,而他的神魂恰好是五步蛇魂,具有無影鞭蛇千分之一的稀薄血脈。

        如此巧合之下,大道之路可謂暢通無阻,至少可以確保修到地橋境無憂的。

        但是世上有萬千世界,異獸的種類無窮無盡,神魂與鎮海獸的血脈恰好相通的幾率微乎其微。

        故而,人族修士便想到了第二種辦法,便是捕殺與鎮海獸血脈相近的異獸來製作《神魂連通捲軸》,通過激活捲軸來感應鎮海獸。

        這辦法取得的效果雖遠遠不如前一種,但勝在門檻較低,多數修士都可以嘗試。

        可是,對於一些神通廣大的異獸,尤其是一些傳說極其稀有上古奇獸而言,這條路便很難走通了。

        比如魏不二。

        他的雙鎮海獸之一畢蜚,在另一個異界中也只聽聞過三個存在。而且此獸繁衍能力極其低下,很難與其他異交.配。

        故而,極少有異獸能身具畢蜚的血脈,也就更不可能製出畢蜚的《神魂連通捲軸》了。

        至於不二體內的另一個鎮海獸,連那洞中人如此高深莫測的修為和廣博的見識,都不曉得究竟是為何種異獸,那更無法與之感應了。

        於是,對於不二來講,這兩個辦法皆使不通。

        也就意味著,他的修道生涯,九成九要止步於開門之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2
第九章 合規院 雜役忙

        鬆開了緊合的雙手,不二緩緩睜開眼睛。

        看看手中的青色圓盤,只見其上密佈著複雜的紋路,顯得頗為神秘。

        運轉法力向內測探,可感受其中頗為濃郁的靈氣。

        這圓盤名叫靈龕,便是那斗笠男子賜給不二用以吸納靈氣、提升修為的靈器。

        在不二打通內海之門後,那斗笠男子便將不二帶到先前在雲隱山脈深處蓋好的木屋中,傳授修行之道。

        先是從常識教起,甚麼是靈氣、法力、內海,甚麼是法決、功決,甚麼是十二正經、奇經八脈,甚麼是上、中、下三丹田,甚麼是神魂、鎮海獸,等等。

        原來,宏然大陸上,數門派怕有千記,論功法更無盡數,算傳承也有神、佛、道、儒、鬼、獸、魔等數十家。

        但不論是哪一家,哪一樣,若要修行,都離不開呼吸吐納,辟脈通經,充擴內海,積蓄法力,強壯神魂,喚醒鎮海獸,才有諸多威能。

        修士們飛天遁地、焚山倒海,靠的便是法力。

        可法力卻非由人體內生,而是修士藉著位於胸部羶中穴的氣府,呼吸吐納,進而將天地間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及雷、風等諸多異靈氣採納入體。

        再憑著各類法決,打通人體內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引導靈氣循著經脈進入位於臍下三寸處的內海中。

        靈氣經內海浸潤,方成了法力,再積蓄於內海中。待到用時,法力由內海循著經脈而出,為各般功決所用。

        隨著修行深入,內海愈是寬廣,法力積蓄愈多,修為便愈是深厚。

        於是,經脈便尤為關要,經脈越是通暢,採納天地靈氣越是容易,循引法力越是得心應手,修行之路越是通暢。

        眾人說魏不二資質差,便差在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滯納阻塞。

        至於神魂和鎮海獸,卻是人族體內與生俱來的。

        鎮海獸位於下丹田內,只有修士用法力探測才可以察覺。

        每一個鎮海獸都對應著世間存在的一種異獸,每一種異獸又代表著一種長生大道。像賈海子的無影鞭蛇,便代表著隱匿大道,追求無聲無息,無法探查之道。

        修士每次突破修為境界時,都需要對自身鎮海獸所代表大道的深層領悟,故修士與鎮海獸的默契程度,對修士修行至關重要。

        神魂則是人族存在自我意識的根本,也是人族感察萬物的依託,神魂一去,人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了。

        ……

        不二一眨不眨看著手中的靈龕,他自然曉得此物著實珍貴。

        按那斗笠男子所述,由於雲隱宗先祖佈置聚靈陣的緣故,本宗只有位於掌座峰、身練峰、寶練峰的七座分院以及掌門所居的正和殿才可吸納天地靈氣。

        以不二的資質,被七座分院院主收為門下是斷不可能了。正和殿也不用奢望,更不可能奢侈地用靈石吸納靈氣。

        故而,這可以源源不斷提供微薄靈氣的靈龕,便暫時承載了不二修行大道的唯一希望。

        那斗笠男子將靈龕交與不二,又傳授了《納靈經》《柔雲功》等基礎修道之法後,便告辭離去,說是四處遊歷,順帶看看能否尋到能幫助不二感應鎮海獸的辦法。

        在他臨走之前,不二請求拜其為師,卻被那人斷然拒絕了,甚至連拒絕的理由也未曾講明。

        關於這斗笠男子,不二著實有些好奇。

        為了幫助不二打開內海之門,他付出了極大代價,卻又從未說過為何這樣鼎力相助,這實在讓人好奇極了。

        此事單憑他胡思亂想一定是想不明白的,多半還要尋到那日救下自己的光頭大漢,與其問明情況。

        不二搖了搖頭,將靈龕收回懷中。

        對他而言,從今往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到能夠聯通畢蜚的方法。否則,他不過只有一百五十年的活頭了。雖然那位斗笠前輩也答應幫自己尋覓,但終歸還是要靠自己的。

        「雲自足下起,送爾到八方。」

        他口中默念,腳下便緩緩聚起一團稀薄的雲霧,將整個人輕輕浮到離地三尺之處,往山下緩緩遁行而去。

        一邊思慮,一邊遁行,不知不覺中就到宗門所在,便連忙散去了腳底的雲彩,改作步行而去。

        雖然已打開內海之門,成了一名微不足道的低階修士,但不二暫時還沒有打算暴露此事,也未放棄掃院雜役的身份。

        一來可以借此身份,待在雲隱宗內,不必擔心角魔之禍。

        二來日後若是有機會申請入宗修行,宗內念及掃院的苦勞,也更容易通過的。

        故而,這幾個月,他總是在凌晨時分清掃院落,白天和晚上便悄悄溜到雲隱山脈深處的木屋之中潛心苦練,修得不甚辛苦。

        好在打坐冥想有助於恢復精力,要不然他當真吃不消了。

        抬頭四望,到處黑沉沉的。

        只有東方極遠處的天邊,可隱約窺見一絲微亮,大概到了五更的時辰。

        今日該輪到打掃合規院了,但他貪於修煉,來得晚了些。

        若去得再遲一些,撞見了婉兒或者賈海子,那就不大妙了。

        念及於此,他連忙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到了合規院。

        假意拿起掃帚,輕輕揮動起來,發出均勻的掃地聲。

        接著,又默念一句「輕塵隨風去」,在地面上施了一道驅塵術。

        只見一道三尺為徑的旋風平地而起,一路捲著灰塵沙土而過。

        半個時辰之後,院中便乾淨了許多。

        這驅塵術算是極為簡單的法術,《長生功》的書捲上便有記載。

        其實,對於修士來講,清掃院落算得上極為簡單的事情了,根本不需要僱傭雜役專門從事。

        但云隱宗身為一個中等宗門,擁有十個附屬州,數十萬人口的凡人從眾。

        即便只為了符合宗門的地位,也需僱傭一些雜役,從事一些修士不屑於做的活計。

        掃院罷了,不二便往合規院外行去。

        走了數十丈地,卻遠遠看見一個清秀身影駕雲飄帶,從另一方輕遁而來。

        不二連忙站住身子,怔怔瞧了過去。

        那女子行至近處,衝著不二淡淡點頭,微微一笑,便轉身進了合規院。

        不二瞧著她娉娉婷婷的曼妙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這女子便是婉兒。

        在打開內海之門後,不二曾幾次來過合規院,想要將這喜訊告訴她。

        但經歷幾次婉拒之後,也只好放棄了這打算。

        想到自己還欠著她不少靈石,又覺得暫時也無顏與其面對。

        待日後賺取足夠的靈石,再去相見也該不晚。

        ……

        返回雜役合住的院中,不二一刻不停躺在了床上。

        連日來不闔眼地修行,讓他著實有些疲倦,打算趁著今日小憩一會兒。

        但剛合上眼,便聽到一陣倉促的敲門聲。

        未等他應答,敲門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正是宗內分管掃院雜役的管事。

        「魏不二,準備幹活罷!」

        聽那管事說了幾句,不二終於明白過來。

        原來,再過二日便是顧乃春的收徒大典,合規院的人手不夠用了,便使喚宗內各行雜役臨時幫個忙。

        去見證賈海子接受眾星捧月,從此前程無量的場面,魏不二自然沒有這個心情。

        但那管事卻好似受了什麼人的叮囑,軟硬兼施,一定要將自己帶過去的模樣。

        不二眼見沒得商量,只好硬著頭皮又回到合規院,主要做些搬運食材、佈置房飾之類的活計。

        在合規院中幹活,自然小心翼翼,時時刻刻東張西望,生怕碰到賈海子和婉兒,便似個提心吊膽的耗子一般。

        但最令自己擔心的事情始終沒有發生,想必婉兒是有意躲著自己,賈海子多半在忙著拜師禮的諸多事宜。

        如此兩日,煎熬一般的過去,便到了賈海子拜師大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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