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不二大道 作者:文刀手予(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5 18:27: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3 218009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章 修海無涯苦作舟

        不二苦笑一聲,倒是對這個結果不太意外。

        想自己的鎮海獸如此奇葩,照常理來講,根本是不可能有辦法喚醒的,修為也九成九要止步於開門境,眾院主不願接手也自在常理之中。

        「多謝。」

        雖然聽到的不是什麼好消息,但他仍是拱手稱謝:「如此就不打擾了。」

        林鏡月和吳塵既然被安排到掌座峰,便算是有去處了。

        說來說去,自己還是得回雜役合住的院子。

        「魏兄也不必垂頭喪氣。」

        那青袍弟子見他如此客氣,許是為方才的冷落,覺得有些虧欠:「其實,此次議事會苦舟、懷子、靜心三院院主並未親至,我倒是覺得你可以去逐個拜訪,探探三位院主的口風。」

        魏不二再次道了謝,很有自知之明地離去了。

        其實,懷子院的張貴院主,靜心院的元貞院主,他之前早已拜會了,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苦舟院的黃宗裳則因私事外出遊歷,至今尚未返回。苦舟院中再無人可以做主將他收下,自然也不必徒費力氣了。

        心中的鬱悶自不必多說,隻身孤零零地往住處返去。

        偏偏半道遇上了賈海子、婉兒迎面遁來。

        「不二,」賈海子滿臉的微笑,雙手抱拳輕輕地一拱:「我聽旁人說,你竟然打開了內海之門,還被掌門納入了本宗,當真是可喜可賀!」

        自從上次拜師典禮之後,不二見到他總覺得不大舒服。

        至於婉兒,二人先前在合規院不愉快地分別之後,他也有意無意地在迴避。

        本來就是遇見了兩個最不想見到的人,再加上此番被眾院主拒之門外,心情著實鬱悶,便不大願意搭理,只道了聲多謝。

        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卻被賈海子留住了:「不二,入宗之後,便要去各分院修習,不知你選擇了哪一座分院?」

        他滿面誠摯,用力拍了拍不二的肩膀:「從我來講,倒是希望你來我合規院,咱們三個好朋友,相互指點,共同進步!」

        說罷,扭頭去瞧婉兒,兩人頗有默契地點了點頭。

        「去合規院?」不二哪裡肯相信他的話。

        轉過身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卻沒有瞧出一絲嘲諷的意味。

        「讓你失望了。」不二雙手附後,不想顯出半點失落的模樣:「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可惜了,」賈海子嘆了口氣,滿臉失望:「那你究竟要去……」

        當著婉兒的面,不二自然不想提起無人願意接納自己的事情。

        偏偏賈海子揪著此事問個沒完沒了,他只好小心應付道:「先走著看,現在還沒拿定主意。我今日還有要事……」

        「不二,」賈海子見他至始至終都是迴避的樣子,終於直言:「時至今日,你還不肯說實話麼?」

        「言下何意?」魏不二知道,找麻煩的終究來了。

        「你這又是何苦?」賈海子嘆了口氣:「我早先便聽人說,議事會上,各位院主都無意將你接納。」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走上前一步,拉著魏不二的胳膊,滿面的用心良苦:「你還不肯放下身段來求我麼?只要我與師傅遞一句話……」

        當著婉兒說出這樣的話來,賈海子的心思再明顯不過。

        不二心中一片敞亮:「你若真的有心幫我,何必來問我的想法,徑直去找顧乃春,勸他將我收下不就好了?」

        雖看出了賈海子打的主意,但他並不打算撕破臉皮,只是搖了搖頭:「我資質糙劣,不受眾院主待見,何苦還要厚著臉皮,去惹人生厭?」

        「不二,」悅耳的女聲響起,婉兒婷婷站在兩步之外:「現今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聽此話的意思,想必已知道關於不二鎮海獸的事情了。

        她眉頭緊皺,話語之中全是用心良苦:「你大道本就艱難,只有進入分院的聚靈陣中修習,才能看到一線希望。咱們三個本就是一起長大的玩伴,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婉兒多半不大清楚兩人過往的糾葛,故而此話說的誠心實意。這卻叫不二登時有種無從開口的感覺。

        想了半晌,終於回道:「眼下還有三位院主尚未表態,我打算再去試一試,倘仍是不行,再勞煩二位相助。」

        「三位院主,尚未表態?」

        賈海子顯然早就打聽到了內情:「魏不二,你前幾日帶著一個檀木盒子,逐個拜訪諸位院主,卻通通被拒絕的事情早在宗內傳開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說罷,他一步邁上來,一副怒氣勃勃的樣子:「讓我幫幫你的忙,便會要了你的命麼?」

        不二顯然沒有想到賈海子做戲會做的這般逼真,一時間竟有點不知如何應對。

        此刻,連婉兒也覺得他有些小肚雞腸了,一臉失望地瞧著他:「我知道你對賈海子有偏見,覺得你倆一同入宗,待遇卻是天差地別,實在是不公平。」

        她終於邁出一步,靠向不二:「但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點委屈也擔承擔不了,又何談長生大道?」

        說到此處,聲音輕提,頗有昂揚向上的意味:「更何況,修煉資質乃是天賦地設,又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像你我這般資質平庸者,唯有勤修苦練,分秒必爭,才能趕得上天資卓越者須臾所悟。咱們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矯情做作,任憑修道的機緣眼睜睜溜走呢?」

        話至於此,人已經靠了過來,目光咄咄相逼,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不二被她數落得滿臉通紅,下意識退後一步。

        但過了半晌,忽然平靜下來,心中暗道:既然躲不過,索性坦然接受。你若覺得我是矯情做作,我也無話可說。

        便開口回道:「現今的確沒有哪一座分院願意接受我,恐怕日後也不會有。」

        他漸漸想起入宗以來求師不成的諸多坎坷,終於鎮定下來:「顧師叔覺得我資質太差,不適合修行,即便有賈海子說情,恐怕也會令其左右為難。我又何必如此沒有自知之明?」

        他說的句句屬實。

        婉兒反倒不知該如何勸慰,心知不二突破通靈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非讓顧乃春收下他,的確是強人所難。

        嘴唇虛張了幾次,似想說些什麼話,卻被堵在舌尖吐不出來,但是難過之情卻溢於言表了。

        半晌才道:「你能打開內海之門已是千難萬難,還能強求什麼?」

        她說的似乎有些艱難:「只怪你的鎮海獸太過稀有,卻不是你不夠努力了。」

        言至於此,終於放棄了繼續勸說不二的打算。

        賈海子還要說什麼,卻被婉兒附耳說了幾句。兩人衝著不二拱了拱手,一併離去了。

        不二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一時百感難言。

        又恍然覺得婉兒的身影就在眼前,心道:「你只須當我從未打開內海之門,只是一個安於生死的凡人,不就好了?」

        但想到婉兒總歸是在為自己擔心,心中便是烤了暖爐一般的暖和。

        便在此時,遠遠聽到一聲:「魏師弟。」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瞧過去。

        可見一個身材渾圓,樣貌可親的男子正踏雲駕霧,匆匆趕來。

        不二認得,這正是苦舟院的大弟子李寒。

        李寒兩步走在不二身旁,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細細打量一番:「魏師弟吶,你可讓我好找。」

        「李師兄……」不二登時有些發懵。

        「你小子還未選分院罷?」李寒一臉緊張地問道。

        「沒有。」不二搖了搖頭。

        「那就好,雖說師兄我來的有點遲,但卻沒有誤事吶。」李寒一拍掌,哈哈大笑。

        說著,一把將不二攬入懷中,便往苦舟院的方向行去,邊遁便道:「黃院主離宗之前,早就跟我做了交代,說你若是申請入宗了,一定要納入我苦舟院門下。師兄我這陣子修行業重,竟然將院主的話忘了個七七八八,差點將你錯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一章 木晚楓召喚

        苦舟院,一座琉璃瓦頂的三層樓閣之中。

        靜室焚香,木幾燃燭。

        四處牆壁嵌著大大小小、七彩斑斕的寶石,合成數個六邊形的圖案,此刻正忽明忽暗閃著亮光。

        一個密佈著複雜紋路的青色圓盤平置於地板之上,自左而右緩緩轉動。圓盤正中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孔洞,此刻似有淡淡的雲霧輕輕湧入。

        魏不二盤腿坐在靜室之中,雙手相貼,十指交叉,不停地變換著手勢,口中唸唸有詞:「祥雲聚龍口,青靈入內河。巨海納百川,瑤池氣沖台……」

        隨著口訣輕吐,似有淡淡靈氣在他雙手集聚,發出幽微的光芒,凝成一個個細小的漩渦,緩緩流入指尖諸穴。

        約莫三個時辰後,他忽然停住了口訣,雙手倏地分離,將掌間靈氣揮揮散去。

        在聚靈陣修行的效果當真難以言喻。

        雖說本宗的雲霧屬靈脈與不二的五行神魂不算十分契合,只沾了水行一脈,靈氣與識海共振不佳。但饒是如此,也要勝過單用靈龕數倍,也怪不得游離於宗門之外的散修大多都想依附於修士宗門。

        三日前,不二跟著李寒到了苦舟院,就被他領著四處熟悉了院中的情況,逐個瞧了練功房、議事房、聚靈屋、臥房等等,為其安排了使用聚靈陣的時限,配發了儲物袋,與院內數十個修士相薦,大致講了在苦舟院修行需要注意的事項。

        又叮囑修行之中若有疑難困惑,大可以找他切磋探討,或者等院主回宗進行授業道場的時候求教。在這之後,便告辭了。

        說起院主,不二抬起頭來,視線正前方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畫像。

        畫中男子身子魁壯,碩大禿頭,面容粗狂,顯得全是豪情難當。

        不二認得出,此人正是幾年前在掌座峰林道上救了自己的大漢。

        卻未想到他竟是苦舟院院主黃宗裳。

        照理說,自己在雲隱宗呆了多年,早就將各院主,還有諸多弟子認了個七七八八,可唯獨這位黃院主這些年來多在宗外行走,故而有些對不上號。

        卻沒想到,這位黃院主與其他幾位院主做派完全不一樣。

        便以那天在掌座峰林道上初次相見而論,他的言談舉止粗獷坦蕩,渾不似修士中人的仙家道骨,反倒有種武林中凡人俠者仗義豪情的氣概。

        至於對待不二,也不似其他院主一般高高在上,不屑一顧。

        反倒是三番兩次地出手相助,著實讓不二心懷感激。

        只可惜,聽那李寒所述,黃宗裳似乎很早之前,便因為某種原因,不再收納徒弟。

        現今苦舟院裡修行的,都是慕名而來的散修,在黃宗裳面前皆以學生相論。李寒本人也只是學生的身份。

        正琢磨著,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魏小弟,時候差不多了,給老頭子留點時間罷!」

        「尤師兄,」不二連忙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房門前,滿臉尷尬地開門:「抱歉抱歉,我修得入神,竟將時間……」

        「不礙,不礙。」門外是個滿頭白髮,皺紋頗多的老者。

        他瞧見不二,拱了拱手,露出了略顯侷促的笑容,眉間的川字紋和眼神中的憂色毫不遮掩地提示旁人,他正處在極度的焦慮煩惱之中:

        「還望魏小兄莫要見怪,老頭子的時間不多了。」

        說著,匆匆忙忙走進聚靈屋內盤腿坐下來,一刻不停地捏起口訣……

        不二不敢叨擾,快步走出屋內,將房門合住。

        方才這位尤師兄,本名叫做尤典,是合規院中的老面孔,年近一百零五歲,倘若十五年之內,無法踏入通靈境,便只剩等死一條路可走了。

        再加上他年輕時神魂受過重傷,折損了壽元,大限之日更要提前不少。故而在修行之時,便是與冥神星君賽跑,片刻都不敢耽誤的。

        像這樣大道即將止步的修士,換做其他分院或別的宗門,多半不會為其分配多少修煉資源,倒是苦舟院一直念及舊情,在聚靈陣的調度上,基本能保證他修煉需求。

        不二站在門外向屋內怔怔瞧著,腦海中還在回思尤典掛滿焦慮的面龐,彷彿看到了自己百年後的模樣。

        「大道艱辛,長生難求,我若不從此刻開始分秒必爭,尤師兄的今天,便是我的明日。」

        他暗自感慨一番,便隻身返回自己的房中。

        比起顧乃春的合規院,苦舟院的擺設佈置便要樸素多了。

        樓閣多是紅磚修砌,屋瓦結構簡單大方,院中也沒有什麼假山花池,多是草坪和青石子路。

        至於修士們獨住的屋子,也都是四面白牆,比宗內雜役的住處好不到哪裡去。

        回到屋中,不二盤腿坐上青石床,拿出靈龕,捏起《納靈經》的口訣,一刻不停地吸納靈氣。

        在聚靈陣中修習的時候,不二便討了個巧,把靈龕置於陣中吸納靈氣,待出來的時候,足可以頂的上在聚靈陣中修行半日的光景。

        他也不曉得如此是否合規,但既然李寒未專門去作叮囑,那暫且便不去多想了。

        正要打開靈龕的蓋子,忽然腰間傳來微微震動。

        他伸手從腰帶中取出一物,正是霹靂子丸不停閃著紅芒。

        上次被執法隊追殺的時候,不二將原先那顆子丸引爆了。但為了聯絡方便,木晚楓不知又從哪裡搞來一顆給了他。

        二人還定下一套暗號,以紅芒閃動的頻率、節奏和次數來傳遞訊息各類訊息。

        按此次紅芒閃動的次數來看,正是木晚楓要約他見面的暗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二章 雜事弟子

        接到暗號不久,不二便趕到雲隱山脈深處的木屋之中。

        一開門,瞧見木晚楓端端站在窗檯一側,把紙窗高高架起,仰目向遠方的天際望去。

        「我該恭喜你了,」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徐徐轉過身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苦舟院的魏師弟。」

        說著,白紗輕舞,素手一伸:「不過,我聽說你並未用上那份厚禮。」

        魏不二雖是不大情願,但仍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檀木盒子遞給了她,暗道一聲小氣。

        「你別怪我摳門,」木晚楓似乎聽到了他的腹誹,微微笑道:「這盒子裡的東西起碼值一百個中階靈石,你若是用不上,我還得賣了去,畢竟我的靈石缺口還很大。」

        「真不曉得你要這麼多靈石做什麼。」不二擺了擺手,以示自己混不在乎:「不過,既然那筆買賣做不成了,日後作何打算?」

        「傀蜮谷大典就要到了,」木晚楓想了想:「我想去谷中試試看,如果能收穫一些蜮靈石,也算不枉此行了。」

        「傀蜮谷大典?」

        魏不二忽然想到在傀蜮谷中獵殺角魔的事情,便開口問道:「在去西北之前,我是否應該去傀蜮谷中試一試?」

        說著,竟隱隱有些興奮:「倘若能在傀蜮谷中遇到傳承畢蜚血脈的角魔,我也不必去西北戰場冒險了。」

        「不可以!」木晚楓的勸阻來的十分果斷,語氣之中似乎帶著些許驚恐。

        話方說完,才覺得自己有些突兀了,聲音見緩,解釋道:「能進入傀蜮谷中的角魔才有多少?哪裡那般容易碰上一個有畢蜚血脈的?」

        「再說了,」她稍微頓了頓,似乎還在思索什麼:「傀蜮谷中收穫的魔角通通都要上交宗盟,你也拿不到手。」

        「不試試怎麼知道碰不上?」對於木晚楓稍有過度的反應,不二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他也不想輕易放棄傀蜮谷大典:

        「至於魔角,倘若我真的可以在谷中拿到,直接將其中的精血取出來不就好了?」

        木晚楓又拿出各種理由勸阻,卻根本無濟於事。

        「好罷,實話告訴你,」眼見不能說服不二,她面上稍稍泛出了掙扎的神色,終於透了半個底:「我通過另外的門道打探到,此次傀蜮谷大典不同往昔,角魔一方似乎另有準備,此戰必定凶險之極,說不定多一半的入谷修士都要葬身其中。」

        說到此處,擔慮之色在面上一晃而過:「你若想活命,萬萬不可摻和到此次大典之中來。」

        她說的鄭重無比,由不得不二不相信:「當真如此危險?那你還進去幹什麼,掙錢不要命了?」

        「我自有保命的絕招,」木晚楓一灘手掌:「不過,只能護住我自己。你若是強進谷中,遇到了性命之危,別怪我見死不救。」

        魏不二細細思量一番,想木晚楓絕不可能憑空起風,便不再做疑,放棄了參加大典的盤算。

        「不知宗盟的長老可知曉此事?」他忽然想起什麼,聲音陡然提高:「若是毫無防備,我人族一眾入谷修士豈不是要吃了大虧?」

        「他們自然曉得,」木晚楓連忙將手指比到唇間,示意不二壓低聲音:「不過,此事宗盟高層暗中早就放出話,萬不許將這個消息走漏,否則當通敵論處。」

        「為什麼?」不二大吃一驚。

        「為什麼,」木晚楓冷笑一聲:「你想一想罷,若將此事傳到各大門派之中,還有誰願意派門下弟子參與此次大典?」

        「難道,宗盟就要眼睜睜看著各派弟子命喪谷中?」不二顯然無法接受此事。

        「那倒不是,」木晚楓想了想:「宗盟多半也在佈置暗手,只不過不可以讓太多人知曉。此事萬萬要記得保密,若是追究在咱們兩個人身上,說不定還要連累宗門的。」

        不二有些遲疑:「難不成,連本宗掌門也要隱瞞麼?」

        「是的,」木晚楓鄭重點頭:「不過你也不必擔心,雖然本宗一向重視傀蜮谷大典,但按照慣例,我們能取得入谷資格的卻沒有幾個。入谷之後,我自會提醒他們。」

        不二定了定神,終於答應了。

        「我現今已養好傷,」木晚楓終於說到了正事:「今日便要正式返還宗門,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還有這半年來的悉心照料。」

        不二笑道:「不必客氣,誰讓我不慎上了你的賊船。」

        木晚楓輕笑而過,忽而又神色一正:「不過,殺死執法隊的事情,還不算過去。」

        她皺了皺眉,美目瞧向不二:「回到宗內,你我還要裝作從未相識,以免旁人憑空猜忌。」

        「醒得了。」

        不二點了點頭。

        其實,木晚楓的意思很明白。假若一個人不慎暴露了,至少另一個人還有機會逃脫。

        別了木晚楓,不二便返還苦舟院。

        一入院門,李寒便找了上來:「魏師弟,不久便是傀蜮谷大典,本宗近日也將舉辦宗內大比,以決出參加傀蜮谷大典的名額,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報名參賽。」

        魏不二拱了拱手:「我方入宗內,修行的門路還沒有摸清,也沒有什麼看家本領,還是不去獻醜了。」

        「如此甚好,」李寒似乎鬆了一口氣:「若是都像魏師弟這般明白事理,我也不用苦惱了。」

        「哦?」魏不二頗有些摸不著頭腦:「師兄此言何意?」

        「還不是因為參加大典名額的事情。」李寒便將此件是由大致與不二說了。

        原來,按照上一次大典的成績,宗盟分配給雲隱宗二十個參賽名額。掌門又根據各分院上次參賽的成績,為各個分院分派了名額。

        具體到苦舟院,這次共得到兩個名額。

        因參與大典的成績,事關各分院修行資源的分配,故而照例要派出本院戰力最強的選手。

        「如此還有什麼難辦的?」不二笑道:「師兄組織院內修士進行一次比試,決出前兩名不就好了?」

        「慣例原本如此,」李寒撓了撓頭:「可尤師兄偏偏不肯吶。」

        不二聽李寒大概說了一番,才明白過來。

        因傀蜮谷大典所設獎勵豐厚,谷中的蜮靈石更是製作神魂連通捲軸的上上選材,故而尤典將此次大典視為其突破通靈境的最後一次機會。

        他也曉得自己戰力多半進不了院中前列,故而一直苦求李寒,將他直接列入參賽名額之中。

        李寒這人本就耳根子軟,在其苦苦哀求之下,實在無法狠心拒絕,這才逐個找到苦舟院的眾人逐個說情,請大夥同意由尤典佔據其中一個名額,另一個由比試決出。

        這也是院主不在的情形下,不得已的選擇。

        「原來如此,」不二聽了,連忙擺手:「我沒意見,尤師兄大道艱險,想必大夥都能體諒的。」

        「如此就多謝了!」李寒見不二如此通情達理,鄭重道謝後便離去了。

        不二望著他的背影遠去,心中若有所思。通過近一時段的接觸,可看出這位李寒師兄秉性忠厚善良,倒是值得結交。

        但是聽木晚楓所言,這次傀蜮谷大典如此危險,到底要不要去勸阻尤典,省的他喪命其中呢?

        細細琢磨一番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一來即便是被選為本宗的參賽選手,還要去榕城與其餘格宗弟子比試,尤典未必能爭取到最後的入谷名額。

        二來正如尤典自己所言,他年紀一百二十歲,這次大典也許是他修道生涯中的最後一次機會,不成功便成仁,還有什麼難抉擇的?

        ……

        合規院內,顧乃春將一眾弟子召喚到議事堂。

        「宏然宗盟已然明確這次大典的獎勵,個人可收穫的法寶和靈丹不用詳說,必定十分優厚。對於宗門的獎勵,更是厚重之極。」

        顧乃春端坐在方椅之上,神情肅穆。

        「這次總體戰績排名前二十的門派,都可以在西南方新開拓的領域內,分到一片自管屬地。」

        「對於壯大本宗實力而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掌門與我等已經議定,若是哪一座分院能為本宗拔得頭籌,除了宗內重獎,還要在下一次分配聚靈陣的時候,一次性給予一個二階陣法,三個一階陣法的設置名額。」

        話音落畢,堂內一片寂靜。眾人顯然有些吃驚了。

        按雲隱宗如今的劃分情況,聚靈陣最多的是碾冰院,設有一個二階陣法,四個一階陣法。

        最少的,便是合規院,原有一個二階陣法,兩個一階陣法。後因俞春鳳和南秋賜這兩個通靈境弟子一死一叛,那僅有的二階陣法也拱手讓了出去。

        現如今,賈海子、古有生等三兩個資深弟子佔據其中一個聚靈陣;剩餘十幾個開門境弟子輪流在另一個聚靈陣中修煉,實在窘迫之極。

        常說顧乃春門下少有出類拔萃的弟子,除了一直沒有修真的好苗子之外,與聚靈陣的捉襟見肘也大有干係。

        假如合規院能夠借助此次大典,獲得聚靈陣的獎勵,不僅眾位弟子都要大大受益,連合規院的興盛也指日可待了。

        眾弟子皆是如此做想,個個興奮不已。

        「徒兒們,」顧乃春見目的已然達到,便不再多費口舌,袖子一揮:「各自努力便好了。」

        「絕不辱命。」眾人異口同聲,舉掌而誓。

        顧乃春點了點頭,卻把目光投向了賈海子。

        ……

        類似的情形在雲隱宗各分院一併上演著。

        除了苦舟院的黃宗裳仍未歸宗,掌門兼正善院院主李青雲,碾冰院主寶慧,懷子院主張貴,酒仙院主杜勝康,靜心院主閔靜,常知院主元貞,這幾位都將門下弟子召集,作了慷慨激昂的動員令,滿宗開門境弟子都摩拳擦掌,幾欲衝鋒陷陣,入谷殺魔立功。

        苦舟院無人做主,李寒只好待黃宗裳做主,將眾人聚在一處,商議此事。

        院內兩個名額,李寒已然說動眾人,將其中一個讓給尤典。

        另外一個,則由院中幾個公認的,修為出眾的開門境弟子,通過比試爭奪。

        最終的勝利者,是一個名叫林安的開門境後期弟子。據說其有特殊天賦,在開門中境,便可調動鎮海獸的些許威能。

        不過,在看完眾人的比試之後,李寒對本院的前途並不看好。

        ……

        一月之後,各分院都確定了本院參加傀蜮谷大典的人選。具體名單在宗內各處張榜公示。

        不二修行之餘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到張榜處觀瞧一番,熟悉的名字只有木晚楓、賈海子、古有生、尤典、林安等人。

        再往下瞧,卻看到一行字,登時驚呆了,張嘴半響,終於念了出來:

        「按照慣例,本次傀蜮谷大典之行,本宗將遴選兩位雜事弟子(合規院弟子婉兒,苦舟院弟子魏不二),負責參賽弟子的日常起居,以及物品採購之類,特此公告,不再另表。」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三章 畢蜚的氣息

        合規院中,婉兒一把推開賈海子的房門,一眼便看到在裡面打坐的男子。

        「你老實告訴我,」她秀眉緊促,顯然是不大高興的樣子:「把我和魏不二放在雜事弟子裡,是不是你搞得鬼?」

        「你不是想參加大典麼?」

        賈海子緩緩睜開眼,聲音不疾不徐:「我先將你帶過去,到了榕城,再想辦法帶你入谷。」

        「那魏不二呢?為什麼帶著他?」婉兒伸手指著門外,苦舟院的方向:「你明明知道,我暫時不想見他。」

        賈海子微微一笑:「你不覺得魏不二自從打開了內海之門,便與以前不大一樣了麼?」

        「什麼不一樣?」婉兒愣住了。

        「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賈海子眉頭一挑:「當然,在長樂村的時候,他便是如此,從不把我放在眼內。」

        說著,輕輕搓了搓手指:「方入宗做雜役的時候,他因是做雜役的緣故,有所收斂,但如今又變回了那副老樣子。」

        婉兒暗自皺了皺眉頭,心中暗道:不二從小與人為善,什麼時候目中無人了?

        但嘴上卻決口不提這個,反而問道:「這些跟他做雜事弟子有什麼關係?」

        「我自有主張,」賈海子笑著站起身來:「讓他做雜事弟子,其實有三個目的。」

        「第一,他最近被苦舟院納入門內,似乎有些乖張了。我帶他去傀蜮谷長長見識,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後好奮發圖強,不要虛度光年。」

        說到此處,瞧了瞧苦舟院的方向:「不怪我念叨,那苦舟院現今連個教徒弟的師傅也沒有,剩下一幫歪瓜裂棗,三教九流的散修,他去那裡能學到什麼?到頭來,還得找我幫忙。」

        「第二,許是你不大清楚,師傅與苦舟院的黃院主乃是本宗第一大死對頭,能讓苦舟院的弟子來伺候咱們,師傅他老人家也很樂意。」

        「第三麼,那雜事弟子說白了便是個跑腿的,我們走走轉轉就過去了,你卻要跑東跑西。我如何能瞧得下去?」

        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所以我專門懇請師傅,將魏不二選做雜事弟子,幫你跑跑腿,做一些日常保障。總歸他曾經做過採購雜事,熟門熟路的,比你一個人沒頭沒腦瞎撞的好。咱們又是從小玩到大的干係,你便是偷個懶,他多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婉兒聽罷了,默聲不語半晌,終於回道:「都是你的道理,我說不過你。」

        接著,岔開了話題:「聽說師傅要帶隊去傀蜮谷,他老人家許久沒有這般積極,此番還真是對你寄予厚望。」

        「師傅對我再造之恩,」賈海子立時鄭重神色:「我雖然駑鈍笨拙,沒有學到他老人家十之一二的本領,但此次大典,也會拼盡全力,為我合規院增光添彩。」

        「行啊,」婉兒看他這幅模樣,倒有些好笑:「你這官腔倒是打的不錯……」

        話說一半,忽然瞧見賈海子正一眨不眨,痴痴望著自己。

        她心中微微一動,自然曉得他的心思。

        當然,她也曉得魏不二仍對自己唸唸不忘。

        對於這兩位追求者,她難免在心中有一番比較,甚至還為此經歷了天人交戰。

        在長樂村的時候,她自然傾向於寬厚善良又不失沉穩的魏不二。

        但是入宗以後,她和不二一個成了修士,一個成了雜役,從此天上地下,再無任何可能。

        誰料近日峰迴路轉,魏不二竟在最後時刻打開了內海之門。

        只可惜,據傳聞講,他體內的鎮海獸極其稀有,根本不可能喚醒的,前途多半要止步於開門境。

        反觀賈海子,雖然性格方面偶爾有些小肚雞腸,不似魏不二那般寬容大度,但論起修行的資質,恐怕雲隱宗內無人能出其右,日後的前程也是光明一片,十有八九要成為本宗未來的掌門。

        她心中不由暗道:「魏不二啊魏不二,你要是能有賈海子一半的資質也好啊!」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憐及自身。

        她的鎮海獸是一隻紅頂靈鶴,在此界並不算稀有,但可惜她的神魂卻是單行水屬,只有靠神魂聯通捲軸才有機會聯通鎮海獸。

        可只靠她自己的本事,想要湊齊捲軸的材料實在難之又難。

        如此一來,便免不了要請賈海子幫忙。

        想著想著,她不由地抬起頭來,眼前這張英俊的面龐,漸漸清晰而親切。

        而記憶中魏不二的面龐,卻漸漸模糊而陌生了。

        「你在看什麼?」她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眉頭輕輕一皺,嘴角和眼神裡卻掩不住溫婉笑意。

        「我自然是在看你,」賈海子瞧得更痴了,喃喃嘆道:「好看極了!」

        ……

        魏不二回了苦舟院,便遇上了怒氣衝衝的李寒。

        「真當我苦舟院無人做主了!」

        李寒拉著不二的袖子便往門外去,邊說道:「你莫要著急,我去找掌門評評理,憑什麼我苦舟院的弟子,被他顧乃春隨意使喚?」

        「李師兄,」魏不二連忙拉著他:「我倒是覺得,去傀蜮谷溜躂一圈,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當真如此覺得?」李寒稍一愣:「你莫要擔心……」

        不二怎會不曉得其中的貓膩,但叫李寒為了自己,與堂堂合規院長老作對,他心中萬萬過意不去。

        更何況,便算是真的找到了掌門,又該如何開口?

        於是,他淡淡笑道:「入宗十多年,我少在外走動,尤其未參與過宗盟組織的大典活動,此番正好長長見識,開開眼界。」

        李寒本來義憤填膺,見當事人竟是一副樂在其中、大無所謂的樣子,頓時也沒了脾氣:「你高興就好。不過,行走在外,也不必處處委曲求全,量他們也不敢把你隨意使喚。」

        不二道了聲醒得,又謝過李寒仗義執言。

        李寒又說起將不二納入苦舟院的事情,現因院主不在,沒有辦法將不二的名字正式寫到苦舟院的名冊之中。但使用聚靈陣,領取靈石之類,卻是照常的。

        不二隻說無妨。

        李寒臨別又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放到不二手中,說道:「這是黃院主賜給我防身用的,你此番出門,或許用得上。我素來不大贊同修士祭練法寶、符籙甚麼的,把心思都花在那些個身外之物上,難免耽誤了自家修行。但實在不大放心你,這木符且拿著,遇到危險捏碎它,大抵能救你一命。」

        說完,又細細教給他使用之法。

        不二推卻一番不成,終於收下。二人這才分別了。

        待確定傀蜮谷之行後,不二忽然想起那樹洞之中的老伯,心道這一走不曉得要幾個月的光景,須給那老伯知會一聲,省的他空等一番。

        幾年來,這一老一少,隔三差五相見,時不時切磋。

        不二雖未曾見過其本尊面目,但心中已將他當做一個長輩來看待,感念之情尤甚。

        當下,便遁入深山之中。

        那老伯聽得他所說,倒是覺得此行有益:「叫你去瞧瞧山外的世界也好。但此行難免會用到老夫教你的功法,你千萬要記住,不管誰問起來,你只說這是《柔雲功》下附帶的一套劍決。若是別人問起,為何它不在《柔雲功》的套路里,你便回他,是你自己練的時候,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了這些變化。至於老夫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跟別人提起!」

        魏不二連連點頭答應,那人深信他為人厚道向善,自然不作多餘之言。

        往後幾個月,顧乃春專門對賈海子作了對戰實練,傳授了諸多戰鬥技巧,想來對此次大典充滿信心。

        不二除了按排期去聚靈陣中修煉之外,便到樹洞之中與那老伯的利刃較量,但對於那雲刃訣,卻仍然無法躲過第十招。

        臨到大典將至的時刻,不二終於要跟他告別了。

        「你此番外出遊歷,多半會遇上角魔,」那人早就惦記今日,忽然馭著紅芒捲了一道符籙仍在不二腳下:

        「這道血脈符是汲取了你的一滴精血和內海中畢蜚的一絲氣息,倘若那傳承了畢蜚血脈的角魔靠近你周身半裡之內,這感應符便會告訴你。」

        不二將那符籙收了起來,連聲道謝。

        那老伯心想此番一別,年許見不著面,這小子說不定會遇上什麼危險,便有心在最後時刻助他有所突破。

        如此一想,便在御使雲刃訣的當頭,暗自添了幾分功力。

        不二與那利刃斗的正歡,正全心感受劍勢變換之道。

        忽然覺得整個洞裡,霎時間冰森森的,那利刃紅芒大作,氣勢徒然高漲,整個刃身忽然化作精鐵所鑄實體一般,威赫赫便朝不二攻來!

        這劍勢中殺氣十足,不二直感背後涼的似根冰棍,心內大駭,「這老伯突下狠手,難不成怕我嘴不牢靠,動了殺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四章 行向傀蜮谷

        外面是豔陽高照,樹洞裡卻冷得如冰窖一般。

        嗖嗖嗖的破空聲不斷,若叫修道中人聽來,許會猜此中有高手過招。

        往洞裡瞧,不二此刻正是大汗淋漓直喘著,腳下卻一刻不停,似踩著風一般在洞壁上急停疾走。

        只見他身形雖然快得如風過草,卻仍被那利刃追得險象環生,彷彿下一刻便要被劈成兩半。

        他不住地躲著,心裡震驚之極,暗道:這利刃分明才使到第八招,倒叫我覺得眼看就挨不住了?

        再說那老伯,此刻雖是默不作聲,心中卻比不二還要震驚數倍。須知道,這利刃雖然使得仍是那前幾招,但他有心讓不二吃些苦頭,好磨磨他的銳氣,叫他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於是,利刃的氣勢、力勁叫過往凌厲一倍之多,又參入了他新近悟到的一些變化,管叫不二挨不到第六招。豈知這小子雖然躲得心驚肉跳,險象環生,但到底還撐得住。

        再瞧他每踏出一步,腳下似墊了彈簧一般,倏地能躥出一丈之遠,直叫人驚得口齒難攏。想自己教他的身法雖是厲害,卻沒有這般神奇功效。

        那人細細觀察,竟發現不二的異族血脈,竟隱隱有些許甦醒的跡象。

        想來是這幾年裡時常與自己的利刃拚搏,激發了血脈中的好鬥天性,漸漸展露出那異族強悍肉身的本領。

        否則,換成尋常人族,若是不禁千錘百煉,哪有這般能耐?

        眨眼間利刃已使到第十招,不二且遁且逃,不知不覺竟被它逼至樹洞內一處死角。

        眼瞧著退無可退,躲無處躲,那利刃倏地紅芒一閃,衝著不二的心窩扎去,當真是要命的來勢!

        不二的心即刻跳到了嗓子眼兒,當即將《折身術》運轉到極致,整個人扒著樹壁,雙手一按,雙足一蹬,下半身似弓箭一般彈出,腦袋和上半身緊隨著跟去,在空中倒翻了一個跟頭。

        那利刃沿其身軀而過,擦著鼻尖額頭,削下幾根寒毛來。

        「老伯,」不二嚇得嚥了一口唾沫,邊遛邊沖那人道:「我的嘴最牢靠,你別殺我。」

        那人哈哈大笑:「殺你做甚麼,老夫可捨不得。?」

        那利刃卻是片刻不停,忽地從不二身後竄來,不待他反應,便已化作一條雲蟲,扎入了後心窩。

        立時一道閃電劈身般的疼痛從心窩處向下丹田處傳遞過去。

        不二當即倒在地上,痛的翻來滾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那人又笑道:「我以為你長進不少,原來還是過不去這第十招。」

        心裡卻忍不住讚道:「了不得,了不得!你既已練到這般境地,便是放你去傀蜮谷中歷練一番,我也是大大的放心!」

        又看見不二躺在地上,長久難以起身,面上神情更是痛苦不堪。

        不由地多了幾分擔心,忍不住想到:「我著急給他辟脈通經,這一招使勁兒略微大了,難不成給他劈壞了?」

        正要開口問話,忽瞧見不二雙腿一抬,再一蹬地,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一刻不停直奔樹洞外溜去,遠遠丟下一句:「老伯我跟你沒完!」

        便在眨眼不見了蹤影。

        那人眼瞧自己上了當,不怒反喜,嘿嘿笑道:「這小子經過幾年曆練,非但本領大漲,人竟也變得鬼機靈起來,很好,很好!」

        ……

        正是樹木蔥蘢、綠草如茵的時節。

        夏天的好景總叫人流連忘返。

        戀景的路人,也難免會延誤行程。

        這一帶是大陸東南一方,向來雨水旺盛,澆灌出了茂密綿延的浙閩森林。

        向天邊遠處望去,有十餘個人影由遠及近,漸漸遁向此處。他們身著道服,踏著高大林木的樹尖,如走在平地一般。

        行到了這一處,前面擋了一座巨大山崖,山崖上一道瀑布似玉龍一般,自上而下轟轟然傾入一片清澈透明的大湖之中。湖岸兩面的繁花綠木清晰投影在湖水之中,好像湖面下還有片森林,叫人感嘆美景難收。

        這些人原本急著趕路,既瞧見如此美景,卻也忍不住停下腳步來。

        其中一個嬌俏女子,忍不住向領頭的人求道:「師尊,我們在這裡稍作歇息吧。連日腳程不停,大夥都有些疲憊了。」

        說話的正是婉兒。這一行人,自然是雲隱宗出征傀蜮谷的隊伍了。

        顧乃春聽了婉兒的話,略微皺了眉頭,心道:離開谷只剩三天不到,卻還有八百里的行程,若不抓緊,只怕有些誤事。

        顧乃春的遲疑卻被木晚楓瞧了出來,猜到他心裡想什麼,便勸道:「師叔,晚楓覺得也不妨歇歇。雖然尚有些行程,但咱們加把勁兒遁去,也只是半日的光景。也好趁著這裡的風景,等一等落在後面的魏師弟。」

        顧乃春這才想起魏不二,心說也是,便點頭同意了。

        原來,自宗內啟程後,眾人的行李物品等便歸不二打理。帳篷床鋪之類倒也好說,直接放入儲物袋便可。

        令人頭痛的是數袋產自梧州的靈米,據顧乃春講,決不能放入儲物袋中,否則會消磨靈氣,將原本精潤法力的功效喪失了。

        賈海子便給顧乃春出了主意,叫不二把這數十盒靈米合成一個包裹背在身上。

        顧乃春果然答應了,把不二叫過來,便說雖然出了宗門,但修行卻不能有絲毫鬆懈。尤其似不二這般資質糙劣的,更要倍加努力。

        又說長途跋涉,最適合練習耐力和身法,負重前行乃是最佳之選,叫他不許使用御物術。

        不二心裡似個明鏡一般,曉得他受了賈海子鼓動,有意強加刁難。

        但也沒法兒推脫,只怕惹惱了他,反倒不妙。何況,只是搬運一些行李,大不了身體受累一些。

        念及於此,他索性應承下來。

        同行眾人,另一位帶隊的王姓師叔混不管事,古有生是顧乃春的大弟子,婉兒早就知曉內情,木晚楓有意避嫌,尤典等其餘眾人也懾於顧乃春的威勢,也不好多說。

        一行人走在湖邊休息,有的捲起褲腿趟進去嬉水,有的坐在湖岸賞風,有的去了瀑布下面,一派悠然自得的情景。

        木晚楓卻一個人溜去林道漫步,兀自想著什麼。

        約莫過去一炷香的時辰,只見遠處的叢林忽忽而動。不久,魏不二從樹林中鑽了出來,身上背著小山一樣的包裹。

        木晚楓遠遠瞧見他,登時吃了一驚。原以為還要小半日光景才等的到他,哪知來得這般快。

        人卻遁上前去,將他招呼過來:「沒想到你背了這麼多行李,跑起來仍是這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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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百花叢中一枝秀

        「你們倒是瀟灑痛快,」不二遠遠瞧見木晚楓,曉得追上了隊伍,便笑著回道:「我扛著這數百斤靈米,好不難過。」

        他在宗內一向拘謹小心,但見了木晚楓卻總能卸下心防,說說笑笑。

        「誰讓你自己要逞強?」木晚楓一邊伸手幫他拎包裹,一邊皺著眉頭抱怨:「當初只說自背不動不就好了?」

        「說得好聽,」不二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幫手:「我身後又沒有院主做主,還不得老老實實聽話。」

        「說你憨直,你還別不樂意,」木晚楓盤腿做到了地上,微微笑道:「跟著隊伍的時候倒也罷了,你後來離得老遠,幹嘛不用御物術?」

        「此事稍動腦筋,誰想不到?」魏不二將包裹放到地上,喘了口氣:「顧乃春恐怕早就防著我呢。」

        他站在地上彎了彎腰,伸展了胳膊:「再說了,我這一路負重前行,果然對修行有些好處。」

        說著,輕身一躍,便在枝頭伸縮開合,閃展俯仰,似猿猴一般使了一套折身術,只覺得好不輕快:「尤其是這門折身術,感覺駕馭起來,又有所精進。」

        「橫豎都是你的道理,」木晚楓哼了一聲,又升起些許好奇:「不過我就納悶了,顧師叔堂堂合規院的院主,何必與你為難?」

        魏不二苦笑道:「我一個小小的開門境弟子,哪裡會放在他的眼中?」便將自己與賈海子、婉兒的恩怨糾葛大抵道了出來。

        末了又道:「要我猜想,我這一路遭罪,多半與賈海子分不開干係。」

        木晚楓眉頭一皺:「鼠肚雞腸的狗東西,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他如此作弄你,」說著,素手在脖子中間一劃:「要不,咱們兩個把他……」

        「我的姑奶奶,」不二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你可消停點罷!」

        只憑木晚楓敢做禁物交易的膽子,這句話絕對不是鬧著玩兒的。

        不二連忙做起了思想工作:「我們兩個又沒有生死之仇,只不過是意氣之爭,何必如此下此毒手?」

        木晚楓嗤嗤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卻忽然想起他冒死救了自己性命的情景,再看不二臉上的笑容,雖是過去良久,又在宗門裡歷練一番,但他笑容之淳樸,眼神之清澈,似乎絲毫未改。

        反觀自己,這些年來,初心早已不在,人似大河之中一片落葉,浮浮沉沉終不由自己。

        眼看要憑一部《雲隱經》來翻身,南秋賜卻咬死了不松口。

        好不容易尋到了一條賺取靈石的好路子,如今卻被堵死了,還險些因此丟了性命。

        便難免泛起了幽幽的惆悵:「你啊,還是太心善。」

        說著,似乎想起什麼,揶揄笑道:「原來,婉兒是與你青梅竹馬的姑娘。我倒是從未聽你說過。」

        「不過,」邊說邊扭頭向眾人休憩的地方瞧去:「我可瞧不出她待你有什麼不同。」

        不二自然不想提起此事,擺了擺手,打岔問起眾人在何處,說只怕耽擱久了引起旁人注意。

        木晚楓對他的表現似乎有些吃驚,猜想他既然閉口不提,大概是對婉兒殊為在意,便也不再追纏,帶著他一併向那大湖行去。

        到了大湖邊,不二剛擱下包裹,便被使喚去給大夥開灶做飯。

        不二隻好鑽進湖裡,抓到幾條青魚,又在林子裡逮了幾隻野兔山雞,搭起爐灶,配上野菜山果,放到鍋裡燉起來。

        至於產自梧州的靈米,則需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廚具烹飪,用宗內帶來的靈泉滌洗,工序頗為反覆。

        好在入宗之前,他獨身一人過活多年,練出了不差的廚藝,倒是駕輕就熟。

        又過一些時辰,天將傍晚。不二正要招呼眾人吃飯,卻忽然瞧見林子上空遁來一行人,穿著清一色的黃衫,帶著遮陽的斗笠。

        這一行人瞧見湖邊炊煙渺渺,又有不少修道中人歇息,便也停下行程,向這邊遁來。

        賈海子則同婉兒從瀑布那處嬉戲歸來,二人身上各自濺得水淋淋,有說有笑往回走。

        正說著,瞧見那些黃衣人在不遠處落了地,領頭的是兩個通靈境的中年女子,氣質頗佳。往後看,是清一色的開門境年輕女子,各個嬌俏襲人。

        他不由得瞧得眼睛直了。再往後瞧,更是驚為天人,卻是看見了列在隊伍最末的一名黃衫女子。

        只見她分明穿著與眾人一樣的衣衫,帶著一樣的斗笠。但容顏之嬌豔,眉目之靈氣,身形之婀娜,遠遠勝出旁人。

        此時,天色雖已漸暗,但這位姑娘走在哪裡,哪裡便似有一片異樣的光亮照著;看向何處,何處便似點燃了璀璨的煙火。

        賈海子見她與身旁的女伴說話,嘴角微微翹著,好似在喃喃呼喚自己,恨不得與那女伴換個身子。

        想了想,忙不迭走過去,便聽見一眾人嬉嬉笑笑的聲音。

        奇了,他分明不曾聽過她說話,卻一下子從一眾人的嘈雜聲音裡,辨析出她的聲音。仔細聽來,像晨鳥清鳴,似夜鶯吟唱,讓人覺得悅耳至極,一時間呆住了。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輕輕觸碰,低頭一瞧,卻是婉兒。見她笑盈盈望著自己,賈海子不由地臉一紅,正色道:「這些人來歷不明,我且上去問一問。」

        說著,整個人湊了上去,恭敬地行過禮,先自報了家門,才問及對方來歷。

        那領頭的女子聽了,笑呵呵道:「原來是雲隱宗的師侄。」便說自己一行是月林宗,她本人姓方,另一位領隊姓朱。又問了賈海子貴宗領隊是誰,共有幾人,行了幾日,諸如此類。

        賈海子一邊恭敬地喚了聲方師叔,朱師叔,逐一回了問話;一邊低頭暗想,怪不得如此,早聽聞月林宗美女如雲,個個如仙女一般,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知方才那女子叫甚名誰,暗自琢磨如何與她接上話。

        想問問方師叔,又不知如何開口。

        正在為難之時,顧乃春信步走來了,朝這二人略一拱手,笑道:「二位道友,許久不見了。」原來正是舊識。

        雲隱宗與月林宗雖然一個只是中等門派,另一個卻位列宏然界中九個大型門派之一,但同屬超級宗門常元宗一系,素來交好。兩宗修士相見,也不至於太過尊卑有別。

        顧乃春年輕時與這二位並肩作戰,互幫互助,倒是頗有些交情。

        三人續了舊,又寒暄一番。顧乃春才將本宗弟子招呼過來,互相作了介紹。賈海子這才曉得那女子名叫鐘秀秀,正是那位方師叔的高徒,也是月林宗近年來宗內開門境弟子大比第一名。

        賈海子聽了更是喜歡,心道:「這姑娘容貌既如此驚為天人,修行又有罕見天賦,當真是萬里挑一的佳人。」越想越是動心不已。

        待顧乃春薦至賈海子,不免大感驕傲,細細說與方、朱二人:「這個叫賈海子,是顧某不成器的徒弟。入門足有十多年,我好生去管教他。卻不曾想,只新近才突破了開門境後期。」

        方師叔笑道:「師兄倒是謙虛,我早聽旁人提過這孩子天賦優異,卻沒想到只十多年,便有如此修為,放眼整個宏然界,都實屬罕見呢。」那朱師叔也跟著附和幾句。

        顧乃春聽了甚是高興,言語之中卻只作謙讓。

        賈海子倒是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難免有些興奮:方師叔既如此看好我,許會在鐘姑娘面前時常誇讚我,她聽的多了,心裡定會記得我,偶爾記掛我。時日一久……

        便在此時,忽然聽到一聲:「借過,借過,小心燙著。」

        再一瞧,竟是魏不二端著一口黑鍋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再瞧他臉上,也不知煙燻火燎,還是抹了木炭,一道道黑印子掛著,滑稽極了。

        月林宗諸位瞧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時間銀鈴般的笑聲迴蕩在叢林之中,徒添幾分奇妙。

        那位鐘秀秀姑娘瞧著頗有意思,忍不住問道:「不知這位師兄是……」

        賈海眉頭一皺,搶在顧乃春前面道:「他只是隨隊而來的雜事弟子,專來做飯、採購什麼的。修為雖然平平,但好在幹活勤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五章 月下玉龍 清秀風林

        賈海子說完就有些後悔了。

        一來是不該搶在顧乃春前面答話,顯得十分失禮;二來魏不二是什麼身份,自有旁人來說,犯不著自己衝在前面。

        這話明擺著是將不二置於低人一等的位置,叫旁人聽去,難免覺得尷尬。

        月林宗眾人個個捏著一把汗,只怕二人生出口角。

        哪料得不二放下鍋,只是笑了笑:「我資質駑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說著,便自顧往外走,去找盛飯的傢伙

        一場硝煙在即,卻給這少年一句化去。

        月林宗眾人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暗讚不二。

        方師叔也微微點頭,心想這小子脾性對我胃口,也不知叫什麼,是誰的徒兒。便開口去問顧乃春。

        顧乃春笑道:「他叫魏不二,是本宗苦舟院弟子,資質有些糙陋,但用功極勤。別看他現在修為淺薄,說不準在黃院主調教下,日後大器晚成,成為了不得的人物。」

        方師叔心道黃宗裳自是一條好漢,徒弟也倒有些意思。她曉得黃顧二人似乎在雲隱宗內不大對路,便也不再多說。

        這個時候,飯香已溢了四處,有人說道,「四位師叔,餓得肚子呱呱叫啦。」

        眾人便在一片笑聲之中用了晚飯。

        待到入夜已深,顧乃春將眾人安頓好,便喚來不二,吩咐道:「咱們日夜兼程,行了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但愈到最末,愈要謹慎一些。今晚還要你來執夜,萬萬要小心,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查個清楚。」

        不二應過便離去,心裡卻難免大叫苦也,倒不是他吃不得苦,只是這半月來每日都是白天負重前行,晚上不眠執夜,縱是個鐵人,也要消受不起了。

        他有氣無力地走出營地,瞧見月林宗眾人搭的帳篷,在不遠處燈火通明。

        再往遠處,是月下的林木簌簌。

        林木之後,是玉龍瀑布浩蕩地墜入湖中,轟隆隆的水聲卻絲毫不礙這林中的平靜。

        玉龍墜入的湖中,湖水清凌凌的。

        天上湖中各是一輪明月,照下這一帶景緻,彷彿鍍上了一層別樣的銀色。

        他忍不住想到:此處風景大好,若是能與心愛之人攜手躺在此處,一起來看這良辰美景,定是一大美事。

        想著想著,眼皮倒是越來越重,抗不住連日的勞累,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裡,忽然一陣涼風吹過,拂在不二身上,喚起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聽見沙沙的樹葉聲響,當中又似夾著輕飄飄的腳步聲。心裡不由得一驚,忙爬起身來,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竄進不遠處的林子裡。

        不二隻怕來了賊人,一抖機靈,急匆匆爬起身來,跟著追了出去。

        他朝著那人消失的林子追去,一路上穿林過木,似月下矯捷的獵豹。

        那人遁速顯然不及他,只在一炷香的時間便現了蹤影。

        不二大喜之下,又加一把勁兒,每一次雙足踏地,便倏地彈出兩丈,很快離那人只有不到三丈之遠,只見他穿的是夜行緊衣,頭上包了頭巾。便衝著喊道:「且留個步,我有話來問你。」

        那人卻渾不理他,反倒愈加了遁速。

        不二又試幾次,仍是喊他不住,一個猛勁兒追上去,二人之間瞬間只離了一丈之距。

        那人察覺不二就在身後,手中銀芒一閃,便是一道月牙狀的光波向後射出,瞬間要坎在不二腰身上。

        不二忙一蹬腿,在空中翻了跟頭,輕巧地避開了光波。

        那人顯然未料到,發出咦的一聲。但雙手銀芒大作,後招接連不斷揮過來,那月牙光波密密麻麻,似胡泊在月光下倒影出的波光粼粼。

        不二立時怒道:「好你個賊小子。」腳下卻一步不停,將那光波一一躲去。

        再一蹬腿,一舉躍到那人身前,將其攔住。

        抬頭一看,登時愣住了。眼前這人眉清目秀的,正是月林宗的鐘秀秀。

        鐘秀秀見他到底將自己攔了下來,一時間哭笑不得,氣道:「魏師兄,你深更半夜追著一個姑娘,是否有心懷不軌的嫌疑呢?」

        心裡卻大為驚奇:聽那顧師叔和姓賈的師兄講來,這位魏師兄資質奇差,學藝不精。怎麼方才躲起我的月刃來,忒是個閒庭信步。難不成近些年來,雲隱宗弟子個個修得道行高深,我月林宗遠遠及不上了?

        這卻是她不曉得,與樹洞中那老伯的利刃相比,她這月刃雖然厲害,但差得非是一星半點。

        不二哪裡想到她倒打一耙,忙作瞭解釋。

        鐘秀秀聽了,暗自好笑:「瞧你茫然不知的樣子,定是守夜時偷懶睡著了。」人卻笑道:「原來今晚是你執夜,咱們兩個站得同一班崗呢。」

        不二問她所做為何。

        鐘秀秀便復還正色,扭頭向一側瞧去:「我方才瞧見一個人從貴宗營地溜了出來,心下好奇,便追來瞧瞧。」

        不二聽得大驚,暗想自己定是睡著了沒瞧見,忙問那人去了何處。

        鐘秀秀笑道:「我追得正好,便被你攔了下來。」

        不二登時無話可說。忙要起身,順著方才的遁向追去。

        鐘秀秀見他這副著急的模樣,又想起先前看到他滿臉黑炭的樣子,頓覺有些好笑,便攔住他:「這般大的森林,只憑你這樣追去,決計是沒用的。」

        說著,一伸手,從儲物袋中喚出個深藍色的圓盤,只見上面光光的一片,正有個黃色的亮點朝著一處移動。

        鐘秀秀瞧了,便指著東南方道:「咱們往那邊追。」二人又朝著東南方,追出十里地。

        鐘秀秀好奇不二的修為,便正好趁此機會與他一較身法。

        此時,朗月高高掛在天幕,灑下遍地的銀光。月林宗的功法多以月光照射的能量為基石,間有一些需要吸納木靈氣的功法。

        此處又是月光充足,又是林木茂密,一想到本宗功法正好發揮至佳效果,她自然對勝過不二大有信心。

        豈知遁過這一路,瞧見不二每踏出一步,便向前射出三丈之遠,登時沒了脾氣。尋思這雲隱宗如果每個弟子都比他厲害,只怕此番傀蜮谷之行,便沒其餘各宗什麼事了。

        不二卻根本無心與她較量,只是胡亂猜想那人深更半夜溜到本宗的營地做甚麼。

        他只擔心自己照看的東西丟了。又想到顧師叔千叮嚀萬囑咐,叫自己慎之又慎。可沒想到一時大意,竟出了差錯,事後難免被顧師叔責難一番。

        想著,不禁頭要大了,腳步卻愈發地加快。

        方行了十數里地,忽然腳底一軟,一陣突兀的心悸猛然襲來,叫他臉色煞白。

        繼而連忙將分出一縷神識探入內海之中,只見那畢斐果然微微皺著眉頭。

        這般奇異的感覺,不二已是第三次經歷了。

        每一次心悸襲來,接下來便是性命攸關的時刻,致命的危險眼看降臨。

        不二連忙停下腳步,正要喚住鐘秀秀,只道從長計議。

        卻忽然被鐘秀秀拉住了。只見她將手指比到唇間,示意不二莫要做聲。又領著他悄無聲息地潛向一處灌木叢中,隱隱聽到有人說話。

        豎起耳朵去聽,竟是滿口的異族語。

        二人忙探出腦袋望去,登時心下大駭,只見那明朗月光之下,叢林空地之中,威赫赫站著六個頭頂長角,面目憎陋的怪物,正是角魔無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5
第三十六章 灌木叢裡的英雄

        那群角魔站在林子中間的空地上,環成一個圓圈。他們個個身材高大魁梧,似森然月光下的大樹,在地面之上投下偌大的陰影。

        陰影之中站著一個蒙面人,在角魔高大的身軀襯托下,實似個矮人一般。

        那幾個角魔先是自顧說著,後來又去問那蒙面人。

        那人昂起首來,亦是說著嘰裡呱啦的異族語。

        不二仔細聽去,只覺得他說得雖是異族語,但聲色聽起來頗為熟悉。但一時間渾然想不起究竟在哪裡聽過。

        兩個人相視一望,點了點頭,皆明白此時此地危險之極,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魔手。便一同伏在灌木叢中,大氣不敢一出,似個雕塑一般。

        鐘秀秀心裡咚咚咚敲著大鼓,暗道:此處一共六個青角魔,其中兩個三紋青角魔,四個二紋青角魔,甚至還有兩個極擅肉搏的鋼鱗族角魔,便是有二十個鐘秀秀親至,恐怕也不是對手。

        末了,又不住地尋思:這人定是角魔遣入我族的內奸無疑。只是不曉得他們究竟在圖謀什麼,眼看到了開谷的時候,怕是與此脫不了干係。

        那六魔一人似是有大事商議,說起來沒完沒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亮漸漸升高,漸漸被厚重的雲彩遮住。

        不一會兒,又忽地竄了出來,從灌木叢中的縫隙透了過來,端直照在秀秀手中的圓盤上,那圓盤倏一反光,恰好照在其中一個角魔額頭上,映出一塊明晃晃的光斑。

        鐘秀秀暗道不妙,忙收起圓盤。

        但為時已晚,那光斑已然被其餘幾個角魔看見,立時順著光亮照射來得方向瞧去,只瞧見一大團黑咕隆咚的灌木叢,並無異樣。

        那角魔既沒有瞧出什麼,便扭過頭去繼續商議。

        鐘魏二人方要忪一口氣。站在中間的蒙面人,卻忽然搖了搖頭,指著那處灌木叢說了些什麼。

        月光忽然從角魔身上越過,照在他上半張面孔上,可以清晰地瞧見兩道筆直的眉毛。

        那些角魔聽了他的話,面上便露出大不耐煩的神色,但個個轉過身來,又向這邊望去。

        半響,站出一個向灌木叢走來。

        一步,一步,就快要到了跟前。

        鐘秀秀只覺得胸口一緊,心臟快要被胸腔擠破了。

        不二亦是緊張得難以言喻,心道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總得有個人活著,將此事報與幾位師叔。

        想著,便微微側目,瞧向鐘秀秀,暗道:現今最好的辦法,便是有一個人先衝出去,將這些角魔引開,我一個大丈夫,豈能叫姑娘家去冒險?

        終於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眼看那角魔只差幾步就尋到了灌木叢,不二忽然靠向秀秀,在耳畔悄悄說了句:「你別動!」

        秀秀的耳朵給他嘴裡哈出的氣吹到,霎時間覺得好癢。

        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便被不二一手按住腦袋,一手撫著背,猛地往灌木叢一推,整個紮了進去,吃了一嘴灌木葉子。

        不二則運起《雲刃訣》,飛快甩出一道紅芒利刃,直撲那角魔胸膛而去。

        那角魔仗著肉軀強悍,只是伸出右手來擋。

        哪料得那紅芒利刃忽然一閃不見,下一刻便繞過他手掌出現在胸口。

        那角魔頓覺危險之極,忙一側身,仍是給那利刃在胸前側劃出一道口子,綠色的血涔涔地往外直流。

        不二暗道一聲可惜,卻嘿嘿笑了一聲,沖那角魔道:「畜生,你聽的懂人話麼?跟我來罷!」

        說罷,一蹬腿躍出五丈之遠,頭也不回地向西北方遁去。

        那受傷的角魔怒吼一聲,「梆」一跺腳,震得地皮四濺,緊接著整個身體似野獸一般撲了出去,直奔不二逃去的方向。

        那蒙面人見此,頗有些驚慌失措,嘰哩哇啦說了什麼,又不停地指向東南方,大概示意角魔再派去一些人手。

        其中一個身材最為高大角魔咧著嘴笑了起來,隨後搖搖頭,擺擺手,說了些什麼,大抵是不用的意思。

        那蒙面人只好作罷,卻又不大放心,親自走到那灌木叢旁邊溜了一圈。

        秀秀藏在其中,心臟快跳到了嗓子眼兒裡。幸好月亮此刻又鑽入了密雲之中,又有週遭巨樹的影子嚴嚴實實遮著,往裡瞧去黑洞洞一片。

        那蒙面人瞧了一遍,卻什麼都沒看見,頗有些不大甘心。

        忽然,掏出一柄利劍,向那灌木叢中連著掃去,六道劍氣橫穿而去。

        秀秀藏在其中,察覺其中一道衝著自己胸口砍過來。卻不敢提前去躲,只是待它削入灌木叢中,發出了擦枝削葉的聲響,才藉著聲響略微向右移了半尺,那劍氣坎在她肩膀上,她咬牙忍住一聲不吭。

        鮮血卻濺得週遭滿是,血腥氣漸漸泛上來。

        秀秀微皺眉頭,暗道不妙,若是這蒙面人還不走,只怕要聞到這濃濃的血腥味!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6
第三十八章 壯士西歸 可還否

        好在那蒙面人親自看過之後,終於放心下來,徑直走了回去。

        一人五魔又嘰哩哇啦說了一炷香的時辰,才各自散去。

        秀秀繼續藏了片刻,才從灌木叢中鑽出來,從衣衫上撕下一個布條止住血,才算鬆了一口氣。

        朝著不二遁去的方向望去,不由地想起魏不二方才的所做所為。

        無疑,她也曾在腦海中閃過這般念頭。但為了一個初次相識、並無交情的道友,便衝出去送死,她著實鼓不起勇氣。

        又想起不二說的話,想起他按著自己的腦袋,推進灌木叢中,是何等的滑稽又決絕。

        她不由地在心裡默默祈禱。但又尋思他的遁速雖快、身法雖好,修為卻未必會很高,落在那角魔手裡,只是怕難逃一死。

        若早知道只有一個角魔追去,倒不如自己站出來將他引開,在月下林中,找個樹木茂密之處,仗著行動靈活,便是一對一,也大有機會與那青角魔戰個平手。

        她嘆了一口氣,心道:「鐘秀秀,枉你自認聰明,今夜卻犯下兩大錯誤!

        一個自然是那圓盤反光的事;另一個便是她早該想到,這些角魔如此自大狂妄,倘若看到一個女子隻身逃去,定然只會派一個角魔去追。

        現在如何想,已是無濟於事。當務之急卻是去順著魏不二逃遁的方向追去,盡自己的全力,看看是否有可能將他救下。

        想著,人已然飛至半空遁了出去。

        邊遁邊琢磨,此事幹係重大,還需盡快稟明師傅和雲隱宗兩位師伯,好請他們定奪,報於宏然宗盟,好就此次入谷之征做些防備。

        一會兒,又忍不住猜測魏不二的生死,一時間當真是心亂如麻。

        ……

        偌大的圓月照在當頭,灑下一片亮堂堂的銀色,正是賞風觀景的好時候。

        兩道身影卻急匆匆地穿林過葉,造出稀里嘩啦的巨大動靜,擾得這一帶的寧靜碎成一片。

        不二遁在前頭,汗流了一背。

        那角魔距他只有不到兩丈之遠,憤怒的低吼一個勁兒的鑽進他耳朵裡,震出一陣陣的麻。

        二人一前一後,一追一逃,已持續了一個時辰,奔出不知多少裡地。

        不二用餘光向後掃過,曉得只有一個青角魔跟來,不由得暗叫悔也。

        他原本以為,憑自己挑釁,定將那六個青角魔通通引過來。

        照常理來說,青角魔雖是角魔之中最低一級的存在,但此族天賦異稟,往往一個青角魔須得數個開門境修士才能相抗衡。

        甚至,三紋青角魔還可以越級滅殺通靈境初期修士。

        此處有兩個三紋青角魔,四個二紋青角魔,倘若引致兩宗休息的地方,顧、方二位師叔修為再高,只怕深夜迷糊之中,也要被打個措手不及。

        諸位開門境弟子不慎之下,恐怕會死傷慘重。

        他既是這般想法,便懷著壯士歸西的念頭,朝著宿營相反的方向而去。

        哪曉得,竟只有一個鋼鱗族的二紋青角魔追來。如此一來,倒不如直奔兩位師叔那裡,以眾敵一,將其當場滅殺也是輕而易舉。

        現在既已向西北行去,再換方向只怕連累了遁速,倒讓這角魔追上來。

        再說那鋼鱗族角魔,早已氣得頂冒青煙。他原本尋思,若是尋常人族,叫自己這般窮追不捨,只怕逃不出三十丈之外。

        可這小子非但遁得極快,耐力竟也十分驚人。若是再與他糾纏下去,只怕引來人族的厲害修士,豈不是要糟糕。

        於是,忙加一把勁道,整個身子忽地向前躥出兩丈,眼看不二便近在眼前,忙伸手衝著他的心窩掏去。

        哪料得不二早習慣了這般出其不意的襲擊,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下半身疾奔不誤,上半身向右側稍傾,恰好躲過去了。

        腳下再一用勁,當即竄出去老遠,又與這角魔拉遠了距離。

        再往前遁,竟逃到一處山谷之中。

        不二來時,恰從這裡路過,曉得其中有一險要之處。

        便在心裡尋思:人族哪裡跑得過角魔,我這樣被他追著,遲早難逃一死,不如藉著此處奇險地勢,殺他個措手不及。

        又琢磨這鋼鱗族角魔雖擅長肉搏,但畢竟只是個二紋青角魔,照理來說,頭頂魔角的血脈之力尚未開發出來,自己未必全無一戰之力。

        既是如此想,便一溜進了山谷,直奔那險要之處。

        那角魔跟著拐了進去,只見谷中一片開闊地勢,不由暗自欣喜。

        卻見那小子忽然拐入一處山坳,忙跟著進去,忽然腳下一空,整個身子直勾勾往下掉。

        低頭一瞧,下面竟是數百丈的深淵,一條大河蜿蜒流去,兩岸樹木繁盛。卻不及細看,一道紅芒利刃已然向胸口削了過來。

        他忙貼住崖壁,接著在手臂上生出一片鱗甲來,再伸出去擋架。

        那利刃瞬間剮在手臂的鱗片上,濺起了一片火星,在黑夜份外刺眼。

        不二大吃一驚,哪料得他徒手便能擋下自己的利刃,急忙跟進後手。

        只見那紅芒閃轉騰挪,時而鉤、掛、點、挑,時而刺、撩、劈、削,當真是變幻莫測。

        那角魔哪裡見過這等變化多端的道法,倉促之間,只用手臂護住胸頸等要害。其餘各處皆喚出了鱗片做抵擋,頃刻間他身上火光四濺,一時間似個煙火廠爆炸一般。

        被一個人族的青年修士打得還不了手,那角魔何時受過這等窩囊。

        待稍作調整,忽地彈壁而出,下一刻已出現不二身前,一拳搗去他胸口。

        不二側身繞過,那拳頭直搗向他身後的崖壁,只聽轟的一聲,火星四射,石塊飛濺。

        待不二退出五六丈去,回頭一瞧,只見一個半丈許的大洞霍然現在眼前。

        他忍不住想道:似岩石這般堅硬,都叫他打的稀碎,我如何能受得住?

        卻容不得他多想,那角魔既搶得主動,自然毫不客氣一招接著一招攻將過來。這一人一魔便似爬牆壁虎一般,在崖壁上橫豎竄跳。

        那角魔勝在肉軀強悍,行動出手迅速,便佔著上風。

        不二則將折身術運轉到極致,仗著身法之利,將那要命的攻擊一一避開,再伺機用利刃回擊。

        但時間一長,那角魔絲毫不見疲態,不二的法力卻愈漸耗竭,拖下去必是死路一條。

        不二難免憂心忡忡,下意識減少了利刃的反擊。

        那角魔少了利刃干擾,卻愈加肆無忌憚起來,攻擊起來更添數倍威勢。

        不二既處於極度危險之中,心神又難於專一,無疑犯了對敵之大忌。

        便在一個不慎之下,那角魔忽地在其背後閃出,一擊拳頭重重擊在他背上,整個人似個彈弓射出的石頭,直直地撞在對面的崖壁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8:36
第三十九章 世間之悲 莫過於此

        只聽「轟」的一聲,那崖壁被撞出一個丈寬的大坑,飛石碎屑揚的漫天。

        不二整個人嵌進大坑裡面,直撞得頭破血流,一口鮮血自肺腑噴出,一時間覺得五臟六腑皆要裂了。

        卻毫無歇緩的機會,那角魔已然揮著拳頭,一拳一拳逼過來。

        不二在大坑裡上下躲閃,勘勘避去一連串重擊。

        那角魔的拳頭卻當真似鋼鑄鐵打的一般,在大坑之內又搗開一個個小坑,似下起了隕石雨一般。

        眼看這大坑被那角魔的拳頭越捶越深,以他碩大的身子竟也被整個埋了進去。

        不二則利用坑內的地勢,始終繞在角魔的身後躲閃。

        那角魔用盡全力,卻始終擊不中他,氣得哇哇直叫。忽然,瞧見不二在腳底露出半身子,頓時找到了怒火發洩之處。

        猛地舉起一拳,重重地向下擊去,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竟然在坑底搗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不二躲閃之際,匆匆向洞口瞄了一眼,只見裡面頗為寬敞。他靈機一動,忙伸手運氣,一舉將洞口邊緣的碎石擊開。竟發現裡面是偌大的洞穴。大喜之下,暗道天不亡我,整個人頭也不回地扎進洞裡。

        那角魔見他進了洞,更是又驚又喜,暗道是這小子自找死路,便緊跟著殺了進去。

        當頭卻碰見不二的利刃虎生生砍了過來,忙低頭躲過去。

        那利刃卻繞了個圈,忽從腳下飛起,直奔襠下要害。他伸手去擋,利刃一轉到了胸前。待他將胸前護住,後背又覺到了涼颼颼地冷風!

        總是不等他有所反應,利刃已然逼近要害,當真是防不可防,退無可退。

        他哪裡知道,不二乃是洞中作戰的一把好手!

        又恰恰在這不大寬敞的洞穴裡,他偌大身軀成了累贅,轉身不便,騰挪無地,處處受制。

        慌張之中,忙要轉身退出洞裡,那紅芒利刃忽地自背後襲來。他仗著背上生出的堅硬鱗片渾然不管,只往前奔去。

        才走了一步,忽然脖子上一道筆直紅線劃開,綠色的鮮血四濺,腦袋竟和身子搬了家!

        原來,不二見那角魔慌慌張張往外逃,立時想到這是唯一的機會,隨手抓起一塊石頭,在上面附了雲刃訣的劍芒,衝著他背後猛地扔去。

        那角魔在先前戰鬥中,已推測出他只有一道利刃,便不管不顧往前奔著。

        卻沒料到,不二早將真正的利刃設在他逃跑必經之處,以極快的速度自他脖頸劃過,終於將這強悍的角魔切成了身首兩份。

        不二見他倒在地上,自個兒也癱了下來,心中暗道:這角魔的戰鬥方式,與我人族修士完全不同。近乎於武林中人的貼身肉搏,但他們鋼筋鐵骨,力大無比,速度又快到難以想像,威力自然驚人。

        又琢磨:我們修道中人,大多靠的是功法寶物,擅於遠戰而疏於肉搏,這角魔正是修士的剋星!也怪不得一個青角魔往往要五六個同階的開門境修士來應對。只怕稍不留神,就給他貼到近處,立時就要開膛破腹了。

        便暗自慶幸,若不是從前跟那老伯在樹洞裡打了無數仗,今日小命便要喪在此處了。這老伯教自己的功法,還有自己精通的折身術,恰恰擅於身貼肉搏,簡直是專為角魔量身定做。

        念及於此,一時間欣喜之極,恨不得立時衝進傀蜮谷中,與那些角魔殺個痛快。

        過了半響,才想到傀蜮谷之戰與自己已然無關,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待休息好一會兒,他才爬起身來,走到那角魔身旁,心道:我總算親手殺了一個角魔,是否也算為長樂村的鄉親們報了仇?

        忽然又想起數年前屠村的骨刃族角魔,一時間握緊了拳頭,復仇的心思格外濃烈。

        猛一揮手,紅芒利刃一閃而過,自角魔頭頂削去,瞬間將那青色的角連同頭皮削了下來。

        他知道那魔角大有用處,便拾起來,放入儲物袋裡。一邊琢磨:若顧師叔問起我,如何殺了這角魔,我怎麼回答?倘若照實說,豈不是要暴露了老伯教給我的功法。不如我先將這魔角藏起來,再說自己趁著黑夜躲到一處隱蔽,騙過那角魔,才僥倖逃得升天。

        他拿定了主意,便要起身出洞。

        天色已到了濛濛亮的時分,一道清晨微薄的光散進洞內,他不經意向洞穴深處瞄了一眼,忽然瞧見地皮上露出一段煞白的顏色,看起來不大尋常。

        他好奇心既起,便走過去瞧一瞧,在那處地皮上刨了半天,竟挖出一具人骨架來。

        不禁思索起來,琢磨這是何人,又如何會死在這封閉的洞穴之中。

        忽然瞧見屍骨下面的黃土中隱隱露出一截布帛,便一併刨出來,原來是一卷帛書。翻開來看,上面寫著頗為晦澀的古文。

        不二仔細看過,大概讀得懂,這帛書上寫著此人生平,原來竟是凡人中的武道高手,名叫石追月。原本是一介書生,屢試不第,棄文從武,倒顯出稀世天賦,一年小有所成,兩年名聲在外,三年獨步一方,五年便成為凡人之中的絕世高手。

        那個時候,修真者極少在凡人面前顯露本領。他只以為天下再無可攀之境,不免有些自傲。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偶遇一個修真女子,被其絕世容顏所吸引,立誓要娶為妻子。

        他自以為武功蓋世,輕易可以折服她。

        豈料那女子與他定下一招之約,只要他能接下自己一招,便委身下嫁。

        結果自然是石追月敗了,自此隱居在此山中,苦苦研琢可以擊敗那女子的武功。

        轉眼四十年過去,他果然天賦縱橫,自創出一套空前絕後的《圓明劍法》。出山之後,憑藉這套劍法,向宏然大陸的修士宣戰。前來挑戰的修士,竟沒有幾個能敵過他。

        事已至此,他自然算做到了當初那一招之約。

        然而,待那女子再來找他,石追月只能仰天長嘆。

        原來,再見之時,他此時已是古稀之年,滿頭白髮,皺紋滿面。她卻仍是當初那般模樣,笑顏桃花,衣衫頭飾,似乎未有一絲一毫變化。

        他心中十分明白,這女子故意穿著打扮同四十年前一模一樣,便是為了告訴自己:即便他修得再高武功,身為凡人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

        那石追月自此退回深山之中,再也沒有回來。

        「世間之悲,莫過於此。」帛書簡介以這一句結尾。

        不二看著看著,竟緩緩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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