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不二大道 作者:文刀手予(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5 18:27: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3 21802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7 11:48
第四百七十一章 “我就是傻”和只差一點

  (一)

  李雲憬的肚子越來越大,胎動讓她覺得很奇妙又慌張。

  漸漸的,她發現了一個規律——只要自己肚子裡的嬰兒動彈一下,蛋殼外面的蛙叫聲就會更加躁動一些。

  透過蛋殼的裂縫,她看到一隻隻青蛙跳到半空中,泛紅的目光射向自己,飢餓的眼神好像要把她一口吞掉。一隻青蛙甚至戰勝了對蛋殼的恐懼,吐出舌頭砸在蛋殼上,下一刻渾身發黑倒在地上。

  她看了看守在蛋殼裂縫前的蠍子身影,心裡一陣踏實。

  ……

  毫無疑問,魏不二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考驗,在他的眼前,巨蛙的水柱比箭雨還要密集。冷不丁的,還會有巨蛙把舌頭混在水柱裡,試圖鑽進裂縫把裡面的李雲憬捲出來。他沒有思考的餘地,靠著本能,把折身術和蠍子靈活的身體結合起來,把圓明劍決的內力灌注於蠍鰲和毒尾上,揮舞著抵擋水柱和蛙舌。

  忽然,一個透明的蛙舌混在水柱裡,衝著他腳底撞過來。

  他揮動大鰲去抵擋,蛙舌的尖頭突然分出數十根肉絲,包粽子一般把他纏起來,閃電一般捲了回去。

  “不!”

  秀秀叫了一聲,渾身軟的像沒有骨頭,跌跌撞撞地衝出去,猛地一躍,向著把魏不二捲走的巨蛙衝了過去。

  “你回來!”歲月喊道:“他不會有事的!”

  說著,她拿起剩餘的碎片,站在蛋殼裂縫前抵擋群蛙的攻擊。

  秀秀在半空中騰躍了幾丈,群蛙卻不管她,只向蛋殼裂縫中吐去舌頭。

  那隻巨蛙大嘴一張,舌頭一卷,就把魏不二吞進了肚子裡。

  秀秀的眼睛都急紅了,朝著巨蛙撲過去,巨蛙身上明芒一閃,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才知這竟是一隻變異巨蛙,泣道:“你去哪裡了?把我也吞了罷!”

  話音方落,方才那處光線一陣扭曲,明芒一閃,巨蛙再次顯出身形。緊跟著,一翻白眼兒,往後仰去,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它肚皮朝上,一陣哆嗦,忽然破開一個口子,一道黑血噴灑而出。再一瞧,一個蠍子從巨蛙肚皮破口一竄而出,將正往下落的秀秀一把抱住,罵道:“你是傻子嗎?”

  秀秀只覺得自己渾身發顫,難以抑制,一時間幾乎要喜極而泣。半晌強抑住,只說道:“我就是傻,你今日才知道麼?”

  不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緊緊抱住她,急忙返回蛋殼裂縫。

  秀秀被他擁在懷裡,雖是蠍子冰涼之身,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心道:值了,值了!

  這時,歲月大鰲上夾著的兩片蛋殼也在亂戰中被擊落地上,不二的蛋殼也早就遺落。

  只見滿天滿地的蛙臉蛙眼蛙舌蛙腿蛙胳膊,瞧得人頭暈眼花、手腳冰涼。不二叫秀秀和歲月藏在裂縫之後,自己把大鰲揮得生風,與蛙舌擊得叮叮噹噹作響。

  秀秀和歲月只覺得視野一片昏暗,氣悶得要死,巨蛙呱呱聲橡厲鬼索命的叫聲,蛋殼好像隨時就要破裂。蛋殼之中都是這般的光景,也不知魏不二一個人在蛋殼之外,面對數不清的巨蛙是怎樣的場面。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萬年也不過如此。

  巢穴之外,忽然傳來一聲響徹天地的鶴鳴。

  一絲光亮爬進蛋殼裡面,給蛋殼裂縫鑲了層淡淡的白邊兒。

  歲月和秀秀往外瞧去,原本黑壓壓的一片巨蛙像逃荒似得往巢穴外跳去。

  黎明的光亮從巢穴門口一點點漫溢而來……

  (二)

  凌典帶著輪迴小隊一眾人,一起來到蛋殼旁邊。

  “沒有裂縫,這並不能說明什麼罷?”張庚瞧了瞧巢穴門口,蛙群的大部隊已經開始撤退,“我總覺得,我們再不撤退,真的要倒大黴了。“

  凌典道:“這裡幾乎所有的蠍子蛋我們都看過了一遍,只有這個蛋殼沒有破裂,你們不覺得奇怪麼?”

  “你的意思是……”

  “我們做一個假定,”凌典說:“這個副本的設定是——某一個特定條件或者事件觸發,巢穴的光幕就會打開,巢穴裡所有的蛋殼都要裂縫。但是偏偏有一個蛋殼沒有裂縫,那麼這個唯一沒有裂縫的蛋殼一定就是主神給我們的提示。”

  “凌典說的有道理,”趙哲道:“我們都知道,副本裡面大多數特殊情況,都會別有用意。”

  “現在還想什麼主神的提示……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不妨就打開試試……”趙哲道,“很快完事。”

  “這破殼這麼硬,外面又有毒液,一時半會兒怎麼打得開……”

  張庚話還沒說完,鄭扎從巢穴外壁上捲過來一塊兒石頭,往蛋殼上猛地一砸。

  只聽一聲脆響,蛋殼裂開了。

  幾個人連忙圍了過去,只見蛋殼裡空空蕩蕩。

  “我說什麼,白打了罷,”張庚道:“我們趕緊走吧。”

  凌典道:“什麼都沒有才奇怪。”

  趙哲把感應器又拿了出來,點開按鈕——指示燈竟然亮了。

  “他們真的在這裡!”

  言薇叫道。

  (三)

  就在指示燈點亮的一瞬間,感應器噴出一團白色粉霧。

  兩個虛影兒從白霧中鑽了出來,沾了一身白,正要從張庚腳邊溜走。

  “快抓!”

  凌典不知道是誰在喊,但他吐出了長長的舌頭。鄭扎、張庚、言薇、趙哲都把舌頭吐了出來,幾個人的舌頭撞在了一起,攪成一團。

  兩個虛影趁機從舌頭間的縫隙裡滑過去。

  一個虛影兒身上開始冒起白煙兒,這股子白煙把無憂暖雨裹住,像利劍一樣往遠處竄去了。

  “是魏長風,”言薇叫道,“他在灼燒魂體!”

  另一個虛影兒衝到很遠的地方之後,身上也冒起了白煙兒,逃得就更快了。

  “快攔住他們!”趙哲道:“我們口水裡有涵養魂體的成分,用舌頭把魂體捲起來就可以了。”

  凌典早就跳了出去,他的舌頭伸的老長,很快要把遠處的魂體捲住。

  這個時候,從蛋殼陰影的角落裡衝出一個渾身長滿了樹皮的蠍子,它的大鰲甩動兩根細長的籐條,像閃電一樣的抽動,一瞬間就把無憂暖雨和魏長風的魂體捲了回去。接著,他又甩動另一根籐條,掛在不遠處一個蛋殼的裂縫口,猛地一收,便帶著兩個魂體向那邊蕩去。

  “別讓他們跑了!”

  凌典說著,舌頭已經吐出去。鄭扎和其他幾個人也朝著蠍子背上吐出幾道水柱。張庚嘴裡射出一個金屬尖刺,紮在了蠍子的背心上。

  蠍子中了招,借力一下子滾進了蛋殼裡面。

  “去瞧瞧!”鄭扎說道。

  “可是,這些大蛤蟆快要走光了。”張庚看了看蠍巢洞口,“我們要不先走?”

  凌典道:“說什麼蠢話?”

  說著,便帶著眾人到了蛋殼旁邊。

  透過蛋殼的裂縫,可以看見一個樹族人站在蛋殼中央,向他們瞧過來,兩個魂體就藏在樹族人身後。

  蛋殼的外皮是絕不能沾到的,他們只好把舌頭小心翼翼伸進蛋殼裡面。

  就在舌頭眼看要碰上樹族人的時候,張庚忽然叫道:“小心!”

  樹族人把渾身的籐條都甩了出來,每個籐條上都捲著一個蛋殼,撞向眾人的舌頭。

  他們急忙把舌頭往回收,又從嘴裡吐出水柱,想把蛋殼沖走。但籐條來的太過突然,有些來不及了。

  張庚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的舌頭一轉向,把幾個人的舌頭都捲了起來。緊接著,水柱衝了過去,把籐條紛紛沖走。

  凌典收回舌頭,往裂縫裡一瞧——樹族人揮舞著數十根籐條,衝著自己冷笑。

  鄭扎看了看巢穴洞口越來越來的光,“天要亮了。”

  “就差一點!”

  凌典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事不能強求。時間拖延到現在,除了輪迴小隊之外,最後一隻巨蛙不久前也鑽出了巢穴。只留下一地的巨蛙和蠍子守衛的屍體。一些小蠍子從蛋殼裂縫中冒出頭虎視眈眈。

  趙哲道:“必須走了,我心慌的厲害。”

  凌典也有類似的感覺,好像再不撤離就要全軍覆沒。

  “那個樹人流血了,紅色的血!剛才張庚扔的尖刺紮住他了!”言薇叫道:“他不是樹人!”

  “不要管那麼多了!撤退,”鄭扎大喊道,“我們撤退!”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7 11:49
【第四百七十二章】樹人的報恩

  (一)

  凌典跟著眾人,一起鑽出巢穴。天色更亮,東方天際線上躺著魚肚白,昭示著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必須趕在太陽升起前返回巨蛙的巢穴。

  凌典往前跳著,回頭發現張庚落在了最後——這不大對勁兒,張庚一向是緊跟在鄭吒後面的。

  “你沒事罷?”他問道。

  “被樹人的蛋殼蹭了一下舌頭,”張庚說道:“已經服瞭解毒藥了。”

  凌典很快明白過來——中毒之後,如果活動太過劇烈,體液加速流動,也會加快毒藥的流動。他不禁有些內疚——張庚是為了保護眾人才中毒的。

  “你爬到我的背上。”凌典說道。

  “不要,我一個大男人——”

  張庚話沒說完,凌典就用舌頭一卷,把它拽到了自己的背上。

  “我靠,”張庚說:“你要替我保密。”

  “都這個時候了,要什麼面子?”

  凌典背著張庚,跟在隊伍後面,一路往巨蛙巢穴狂奔,天色越來越亮堂,他的心越跳越快。

  “老子從來沒有這麼害怕天亮。”張庚的聲音明顯變得虛弱起來。

  凌典猜想,這是因為小隊裡常備的解毒藥對蛋殼的毒不管用。如果讓毒液繼續發作下去,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所以,他得一直跟張庚說話,務必讓他堅持到這個副本結束,找到艾達就還是有救的。

  “老子不怕天亮,”凌典說:“因為道可道,非常道。明可明,非常明——老子喜歡天明。”

  “你真冷啊。”張庚哆嗦了一下。

  “我現在就是冷血動物。”

  “別講了,我快冷死了。”

  “冷血動物怎麼會冷死?”

  一聲清亮的鳥鳴響徹天際。

  凌典回頭一望,看見東方的天際線上,紅彤彤的太陽探出了腦袋。

  接二連三的鳥鳴聲響起,在東面的天空,有許許多多黑色的斑點出現了。斑點越變越大,離這邊越來越近。

  “鳥,”張庚說:“這麼大的鳥,我從來沒見過。”

  凌典也看清楚了,這是一群跟丹頂鶴形貌很相似的鳥,但體型卻遠比丹頂鶴大得多,巨大的爪子可以把巨蛙一抓一個,長長的尖嘴足夠給他們來一個透心涼。

  “快跑!”言薇叫道:“凌典你快跑啊。”

  凌典背心發涼,用盡全力往前跳著——前面,巨蛙的巢穴就在不遠處,只要再往前跳個百餘丈就到了。

  張庚說:“你把我放下來,能跑的更快一點。”

  凌典當然不會把他放下來,一旦放下,張庚就死定了。

  天空中巨鶴的速度遠比他們快,不一會兒就追了上來。

  有幾隻落在後面的巨蛙被巨鶴一爪子抓起來,長長的細嘴戳進蛙的肚皮,揪出一大截腸子咽進肚裡。

  一隻巨鶴飛到輪迴小隊的前面,把生路堵死了。

  鄭扎吼道:“你們跟在我身後,跟緊了!”

  他一馬當先沖在了前面。幾隻巨鶴向他俯衝了過去。

  凌典明白了,鄭扎打算犧牲自己,讓他們平安回巢。

  他正想往前衝,張庚忽然湊在他的耳旁,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復活我的,對不對?”

  “你要幹什麼……”

  “再見。”

  張庚雙腳一蹬,高高躍起,沖在了天上。

  凌典的耳旁傳來主神冰冷的聲音:“你的隊友張庚向你餽贈135個基礎任務點。”

  張庚只有136個基礎任務點——他只留了一個用來維繫生命。

  半空中,張庚猛地吸了一口氣,肚子鼓成了巨大的皮球,衝向迎面而來的巨鶴。

  “轟”一聲巨響。

  皮球炸裂,衝擊波捲著血肉向巨鶴炸去。巨鶴們驚叫著,向後飛去。

  凌典發呆地瞧著半空的血霧。

  “不!”

  “張庚!”

  “沖,”鄭扎一聲低喝,“趁著現在!”

  誰都知道,這不是悲傷的時候。

  凌典,還有言薇、趙哲,跟在鄭扎後面,拼盡全力往前衝,終於趕在巨鶴們再度襲來之前,回到了蛙巢裡面——一個深不見底黑洞。

  凌典站在洞口,望著天空中還沒有散盡的血霧。鄭扎、言薇、趙哲也走了過來。幾個人的眼睛裡都有些泛紅。

  鄭扎說:“我們一定要找到世界之石。”

  語氣堅定而有力。

  (二)

  無憂暖雨看著眼前的樹族人,總覺得有些熟悉,“謝謝你,你救了我們。”

  因為魂體無法說話,她只好挨著樹族人的胸口,用魂力震盪傳遞訊息。

  魏長風道:“敢問閣下是……”

  樹族人笑了笑,嵌在樹幹上的臉龐顯得有些生硬。緊接著,他倒在了地上。一灘鮮血在地面漫湧開來。

  兩個魂體連忙呼喚他,卻沒有辦法施救。

  無憂暖雨說:“我們快去找別人來救他。”

  魏長風就要往外面走。

  “不用找人了,”樹人說:“我的生命到頭了。”

  他把胸口的樹皮撥開,裡面露出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一根尖刺從背後穿到前面,鮮血直往外流。透過傷口往裡面看,內臟應該也被戳穿了。在古城裡受到這樣的傷勢,基本上沒有挽救的可能。

  魏長風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們?”

  “你們不記得我了麼?”樹族人說:“我們在傀蜮谷見過,你們兩個救了我。”

  “啊!我想起來了,”無憂暖雨道,“你是雲隱宗的修士,你說你家裡還有妻子在等著,長風用樹人族的秘術救了你!”

  樹族人笑道:“我今天總算可以報恩了。”

  (三)

  無憂暖雨望著樹族人,他渾身佈滿了長著青苔的樹皮,稀疏的籐條從頭頂蔓延下來,好像白髮稀疏的老人。樹皮中間露出一張安詳的面孔,即便死亡很快來臨,他似乎也無所畏懼。

  無憂暖雨想起百餘年前的往事,想起自己與魏長風初見時的情景。更想不到,那時候救下的人族修士,會在今日救下兩個人的性命。

  “你後來見到妻子了麼?”她輕輕問道。

  “等我回去之後,妻子也死了。”

  於是,便只剩一片靜默。無憂暖雨也不知該說什麼,都已經是百餘年前的事情,此時開解也有些太晚了。

  “你們兩個知道麼,”樹人說道:“你們的兒子魏不二也來到古城了。”

  兩個魂體齊齊顫動。無憂暖雨問道:“你,你看見他了?”

  樹人說:“剛才在祭壇的時候,我見他和幾個小姑娘在一塊兒。”

  “你怎麼知道他是我的孩兒?”

  “他叫魏不二罷,”樹人說:“我很久以前就見過他了,他身上有那塊兒石頭,我還把他收作了徒弟。”

  “石頭!”無憂暖雨猛地顫了一下,稍稍冷靜下來,才說:“剛才在祭壇,你跟他說話了?他真的是不二?”

  “我沒敢跟他相認,”樹人說:“我怕我這副樣子……會讓他失望。我教他修行這麼多年,還沒讓他見過我的模樣。”

  魏長風說:“只要是我的兒子,他就不會失望。”

  “我要走了,”樹人說:“我真想再見他一面。”他的臉色漸漸發青,魏長風知道,這是樹族人將死前的徵兆。他雖然還有人的五臟六腑,但被樹族人的秘術施法多年,漸漸也被同化了。

  “他現在在哪裡?”魏長風說:“我去找他。”

  樹人道:“來到這裡後,我就一直在找你們。”

  “他脖子上還帶著那塊兒石頭嗎?”

  “他怕麻煩,”樹人說:“永遠不會再戴出來了。”

  “聰明的孩子,”魏長風說。

  無憂暖雨道:“但也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出去找一找吧。”

  “咱倆離開這麼多年,還能認得出不二麼?”

  “你老糊塗了,自己的兒子還能認不出?”無憂暖雨說著,又對樹族人道:“我們去找不二,把他帶過來見你。”

  說著,就跟魏長風一起往裂縫外去,一出裂縫卻看見到處爬的都是蠍子。才知道所有進城的修士,都變成了蠍子。

  “這怎麼找……”魏長風道。

  “你不是點子最多麼?”

  “唉,變成魂體以後,又被折磨了這麼久,我覺得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不靈光了。”

  “總歸要試試,”無憂暖雨說:“他的時間不多了。”

  忽然,從蛋殼裡面冒出一個虛影,幽幽飄了過來,“我能找到魏不二。”

  “你是誰?”無憂暖雨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靠在了魏長風身上,“怎麼會在這裡?”

  “我一直在這兒,”虛影說:“只不過我會一些秘術,你們看不見我罷了。”

  “你是?”

  “我叫厲無影,魏不二是我的好兄弟。”虛影笑道:“你們忘了麼,咱們做過鄰居的。”

  “鄰居?”

  “在那些異界來客手裡,”虛影道:“我們三個各自待在一個瓶子裡,我還跟你們揮過手呢。”

  說著,他從魂體中探出一縷細條,真的好像胳膊一樣,衝著無憂暖雨揮了揮——就像土豆上生出了嫩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7 11:49
【第四百七十三章】又一個大肚子

  (一)

  太陽漸漸升起,巨蛙全部離開了蠍巢。

  僥倖存活的冒險者們從蛋殼裡走了出來,發現自己變成了赤色蠍子。

  “太嚇人了,”有人說道:“要是到了晚上,這些大蛤蟆再來一次,我們肯定都得死。”

  他說著,就往洞外面爬。爬的飛快,不一會兒就出了巢穴。陽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子,暖烘烘的。他感到一陣踏實,繼續往前爬,爬出了幾十丈。

  巢穴裡,有些人也跟著他爬了出去。

  忽然,一片巨大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身形,金色的光不見了,天氣一瞬間冷了起來。

  他抬起頭看,一隻巨大的飛鶴從天而降,長長的細嘴猛地一扎,把他就叼在了嘴裡。

  “不要吃我,”他喊道:“我有毒,我沒肉——”

  長長的細嘴一開一合,就把他夾成了兩半,咽進了肚子裡。

  剛剛從巢穴裡面鑽出的蠍子嚇得要死,紛紛往回走。

  幾隻巨鶴瞧見了他們,成群地飛了過來,盤旋在巢穴的上空……

  (二)

  鄭扎站在蛙巢裡,對著天空大喊:“艾達,王上!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子民的麼?”

  他沒有想到,自己選擇了艾達陣營,竟然還會被艾達陰一把。有這樣的危險,為什麼不事先提醒?

  “冷靜!”凌典把鄭扎拉住,抬頭說:“王上,請原諒他的衝動。”

  “原諒個屁!”鄭扎道。

  趙哲說:“你是隊長,你必須冷靜。”

  巢穴裡呱聲一片,像惡人的冷笑。

  他們的耳邊響起艾達的聲音:“稍安勿躁,你們還有一次機會。”

  話音方落,一道紅光閃過,凌典腦袋開始發暈,身子輕飄飄的,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

  他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已經飛到了半空中,身旁有一隻隻巨鶴在煽動翅膀。

  “凌典,”一隻巨鶴說道:“是你麼?我是言薇。”

  “我是趙哲。”另一隻巨鶴說。

  凌典明白了,大家都變成了飛鶴——這就是艾達說的第二次機會。

  “隊長呢?”凌典問道。

  “不知道,”趙哲說:“或許在下面。”

  凌典向下面瞧去——廣袤的草原中間,凸起一座小山,小山底下有一個黑漆漆的山洞。

  “這不就是蠍子的巢穴麼?”

  靠近地面的半空中,一隻巨鶴向洞穴俯衝而去。

  “我知道隊長在哪兒了。”凌典說道,“他已經衝向蠍巢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成功!”

  (三)

  魏不二目送巨蛙一個個離開巢穴,不禁鬆了一口氣。

  返回蛋殼裡,便與歲月和秀秀一起,在巢穴尋了些軟乎雜草,鋪了一疊蓆子,把李雲憬安頓下來。因是先前太過驚險,李雲憬睏倦,只在蓆子上稍躺一會兒便睡著了。

  不二剛想歇口氣,一轉身發現歲月和秀秀臉色不善瞧著自己。他如臨大敵,汗毛直立,覺得這場面比剛才面對幾百隻蛤蟆還要危險。

  “雖然這些巨蛙走了,”他嚥了口唾沫,“但是有可能很快就回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早做準備。”

  “你剛才說什麼?”歲月問道。

  “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之前,”秀秀說:“她問的是之前。”

  “雖然它們走了……”

  秀秀道:“關於大帥肚子變大的事情,你是怎麼解釋的。”

  “哦,這個,”不二脊背發涼,說道:“她喝了一種古怪的液體。”

  他終於明白人世間又一大真理——兩個聰明的女人待在一起,並且站在同一個戰壕裡,乃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古怪的液體?”歲月道。

  “從蛋殼上留下來的。”

  “鐘道友,”歲月說道:“我們兩個在蛋殼裡待了這麼久,有沒有看見蛋殼上流下來什麼液體?”

  秀秀道:“瞎編的東西你也信。”

  不二走到方才蛋殼滴下液體的地方,地面上的液體已經攤開成了一大團,古怪的形狀,早就晾乾了。

  “你們倆看,”他指著地上,“液體晾乾了,但痕跡還在。”

  秀秀湊上去聞了聞,“還挺香的。”

  不二道:“我沒有胡說吧。”

  “這就有些奇怪了,”秀秀道:“地面很平滑,那為什麼液體流動的形狀會這麼不規則?”

  歲月道:“是啊,有點像被人壓過的樣子。”

  不二額頭開始冒汗,使勁兒回憶自己昏倒前發生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剛才打得這麼激烈,很多巨蛙的舌頭也伸進洞裡面……”

  歲月道:“大帥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喝它。”

  “她餓了。”

  “那你怎麼沒喝。”

  “我不餓。”

  秀秀笑道:“魏不二,你編謊話的時候能不能編得圓一些。”

  歲月道:“喝了它肚子就能變大?”

  “我也是猜的。”

  歲月問秀秀:“你信不信?”

  “不敢信。”秀秀說:“你看大帥的樣子,分明是有喜了。只喝錯了東西,便會有喜麼?我真的不敢相信。”

  歲月道:“你們人族不是常說,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做了錯事不要緊,但是不敢承認,怎麼能算大丈夫?鐘道友你說是不是。”

  秀秀道:“不敢承認也就罷了。最怕謊話連篇,這種男人怎麼能託付終身呢?”

  歲月點了點頭,“鐘道友此言細思恐極。”

  不二被兩人說的頭皮發麻。餘光瞄了瞄李雲憬,李雲憬卻躺在蓆子上睡得正香。他想全是你嘴饞惹的禍,竟要我來背黑鍋。

  李雲憬的肚子到底是怎麼變大的,不二當然不清楚。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昏倒前一刻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昏倒後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的事情怎麼能承認?可事情沒這麼好糊弄過去。

  他早就不是一個雛兒了,剛才空氣中古怪的氣味是什麼,他不是沒有聞到過。雖然那氣味在方才打鬥的過程中早就揮散掉,但已經發生的事情總會留下痕跡。比如,地上液體散亂的痕跡,還有李雲憬的肚子。這真是離譜之極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肚子會這麼快的變大。更糟糕的是,那時候蛋殼裡只有她和李雲憬,更讓他百口莫辯。

  “這有什麼不敢信的,”他說:“我看過一本【千界遊記】,裡面講,從前法華寺有一位高僧大能,為探尋佛法,曾帶著三個徒弟去異界遊歷。到過一個名叫女兒界的地方,誤喝了落胎泉的水,幾個時辰肚子便大了,差點還生了女兒。”

  他說著,漸漸理清了思路,忽然發現自己先前差點被兩個人帶進溝裡。他接著說道:“你們兩個也不想一想,就這麼一會兒肚子就大了,這事兒正常麼?”

  “書呢?”秀秀道:“拿來我看看。”

  “在降世營的藏經閣裡。”

  出了古城,就要著手離開宏然界。到時候只剩歲月一個人,事情便好說了。

  蛋殼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天知地知,反正他不知道,他只需直面本心。

  “我們說好了,一出去就看,”歲月道:“要不然哪也別想去。”

  不一會兒,忽然聽見有人叫道“隊長!”

  不二一回頭,只見蛋殼裂縫口探進三個腦袋,正是楚月、李苒、劉明湘。

  劉明湘往蛋殼裡一瞧,眼睛立時瞪得老大,“怎麼又一個大了肚子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2 12:48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

  “又一個?”

  不二自認找到了救星,便問道:“還有誰?”

  “春花啊,”劉明湘說:“我剛才路過,看見她和尋過在一個蛋殼裡面。”

  劉明湘跳進蛋殼裡面,用手衝著自己的肚子比劃一下,“她的肚子鼓得老大,不過沒有大帥這麼大。”

  “怎麼變大的?”不二道。

  “我問了尋過,他說,”劉明湘說:“他們兩個一直在一起,也不知怎麼春花的肚子就隆起來了。”

  不二便看歲月,笑道:“我便說你們冤枉我了。尋過是個閹和尚,怎麼會讓春花懷孕的?”

  秀秀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還記得青羊鎮的事情罷,”不二道:“尋過那時犯了大錯,便因此事被大帥施了宮刑。這件事尋過也不忌諱,降世營知道的人不少。”

  說罷,真是鬆了口氣。頭一次覺得劉明湘十足可愛,百看不厭。

  楚月笑道:“這個閹和尚的事情,我倒是也聽說過。但你高興什麼?”

  不二道:“趕巧了,叫他來證明我一身清白,守身如玉。”

  秀秀說:“春花一個姑娘,現今只有尋過一個照顧只怕不方便,我們不妨把她也帶到這裡。”

  不一會兒,李苒、劉明湘、尋過三人就背著春花過來,與李雲憬師祖徒孫兩人並排放在一起,春花也很快睡著了。

  秀秀便與尋過又問了一遍,說的與劉明湘差不離。

  “這麼長時間,就你一個人跟春花在一起?”

  “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師早就破戒了,”楚月笑道:“還敢講什麼出家人?”

  “春花的肚子怎麼回事?”

  “貧僧苦思冥想,也未曾摸著半點。”

  “怎麼會不清楚?”秀秀道:“要是平白無故肚子就會變大,我們幾個為何好端端的。”

  “這……”尋過道:“非要尋個由頭的話,先前在蛋殼裡有一股古怪液體滲出來,春花喝了一口。”

  秀秀轉瞧向魏不二,笑道:“喲,藉口找的都一樣。”

  歲月道:“你說蛋殼裡滲了液體,且讓我們過去瞧瞧。”

  尋過撓了撓頭,說道:“液跡早就干了。”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歲月道,“我想就算幹了,總得有個印子。”

  秀秀道:“我與你同去。”

  說著,便叫劉明湘和李苒引路出了蛋殼。劉明湘落在最後,出殼的時候衝著不二眨了眨眼睛,又沖著尋過眨了眨眼睛。

  不二當即悟了,想有劉明湘做內鬼,可保自己清白無憂。他想不通的是歲月和秀秀怎麼會走到一條戰線上,更想不通古城裡這般凶險,兩個人還有心思調查取證。讓她們去查罷,反正他問心無愧。那群巨蛙雖然離開,但也不能保證到了晚上不會再來,需得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回頭一看,李雲憬的肚子越發大了。照這樣下去,許是不久就該分娩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誰的?真的是因為喝了那古怪液體麼。也許只有李雲憬本人知道答案了。

  “魏不二,”這個時候,他的腦海裡聽見到一個沙啞聲音:“好久不見啊。”

  (二)

  “厲兄?”

  不二四下觀望,卻瞧不見厲無影人在哪裡。

  “別看了,”厲無影說:“我現在只是一縷魂體。你有什麼話要說,在心裡想著,我就能聽見。”

  “厲兄如何尋到我的?”

  厲無影喃了一句咒語,便從不二袖中竄出一縷幽魂,鑽出蛋殼底下不見了蹤影。

  這鬼魂原先是在降世營翠湖山發現的,不二瞧它與自家有緣,放入養鬼袋中,這次也帶進了古城。但打開養鬼袋也需耗費法力,不知它是怎麼鑽出來的。

  厲無影道:“這是我圈養的一隻靈游鬼。前些日子因一場意外被我放出去求生,沒想到進了魏兄口袋,真是巧的很妙。”

  “厲兄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變成一縷魂體?”

  不二還記得,二人上一次分別是在降世營。他從神秘大殿僥倖逃生之後,厲無影曾登門拜訪,一番敘舊後離開,說要找一隻尋情鬼去。

  “此事可以慢慢道來,”厲無影道:“你師父現今重傷,在另一個蛋殼裡,還等著見你呢。”

  “我師父?”

  “便是在雲隱山樹洞裡教你功法那一位。”

  不二聽得此話,便知厲無影所言多半不假了。心想師傅既然來了古城,為何不與自己相認?聽厲無影說師傅傷重,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情況,心裡頭不免有些忐忑。

  便與楚月三人說:“你們在這裡等我,李大帥和春花的安危事關這一次題目勝負,萬不可出了差錯。”

  說罷,出了蛋殼,又化作了赤色蠍子的模樣。厲無影雖不見身形,卻浮在他的背上,一路指著他往另一個蛋殼行去。

  巢穴之外,日頭將將探出一點點,日光漫溢,一道光幕不知什麼時候封住了洞口,日光便灑在光幕上。

  一聲鶴唳從外面傳來,不二聽得哆嗦了一下,連忙加快了速度。

  (三)

  “便是這裡。”

  不二循著厲無影的指引,鑽進一顆蛋殼裡面,轉眼又化作原本的模樣。

  蛋殼裡面躺著一個樹族人,渾身的枝條軟綿綿散在地上,浸泡在一片血跡之中。

  樹族人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微微睜了睜眼睛,眼珠子動了一下,柔和又黯淡的目光攏住不二,“是你嗎?不二。”聲音虛弱極了。

  “師傅?”不二心頭一顫,連忙走過去,跪倒在樹人身側,說道:“師傅!”

  “臭小子,你還活著啊。”

  “師傅,讓我瞧瞧你的傷。”

  不二說著,把樹人身上散披著的枝條輕輕撥開,看見當胸口一個尖刺扎出來,鮮血把樹皮浸得濕透。

  他心裡頭難受的厲害,把手撫在樹人胸口,送出一道內力,護住對方的心脈,“沒事的,我能治好你。”

  “我的傷,我知道”樹人笑道:“不要白費力氣了。”說著,眼睛又緩緩閉上了。

  “師傅,您別閉眼睛,您說說話罷,”不二道:“之前在廣場上,您怎麼不來找我?”

  “為師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我聽著呢。”不二握住樹人的手,“一直聽著。”

  “從前有一個名叫張衍,原本也是雲隱宗的天人境修士。一百多年前,被宗盟徵召,參加裂谷戰役。”

  “啊,裂谷戰役,”不二道:“我從前在典籍上瞧過的,戰場就在傀蜮谷。”

  “是啊,那個時候,傀蜮谷的空間還不像前些年那般不穩定。”樹人說:“那場仗由常元宗的伏鷹派長老雲和風主導,目的是要摧毀傀蜮谷內的空間通道,斷絕角族支援的渠道。雲和風在傀蜮谷與宏然界結合處佈置了空間陣法,張衍和幾個旁宗的天人境修士藉著陣法進入傀蜮谷。

  他們沒想到,角族人也在傀蜮谷內布下了空間陣法,借此將入谷修士全部捲入了空間亂流之中,唯獨張衍用秘法遁術倖存下來。張衍本想借由常元宗的陣法逃出谷外,沒想到雲和風擔心空間亂流竄入外面的世界,早就把陣法出口關閉了。害得張衍措不及防下被空間亂流波及,斷了半截肢體。”

  不二聽著,想起自己在進入古城之前做得那場夢——在傀蜮谷的山洞裡,爹和娘談論著裂谷戰役,身旁躺著一個斷手斷腳的修士,爹還說要用樹族人的秘術來救他。

  他抓著樹人的手不由地顫了一下——張衍就是師傅!

  這便全說得通了。怪不得數十年前,在雲隱山脈的樹洞中,師傅初次見到他,會問起他爹娘的事情。怪不得他聽到雲隱宗的事情會大感興趣。

  “張衍再度逃出空間亂流之後,重傷難癒,就在傀蜮谷藏了起來,後來又被一對夫婦救了下來。等他傷好之後返回宗門,才發現自己的妻子已去西北參戰。她為了替張衍報仇,孤身冒進,中了角族人的陷阱也遇難了。

  雲隱宗是張衍的傷心地啊……他再也沒有回去。

  後來,他的傷徹底好了,但也沒了人的模樣。只好躲在雲隱宗的深山裡。這麼多年來,支撐張衍人不人鬼不鬼活下來的只有兩件事——第一件,他要報仇。雲和風發動裂谷戰役,把他派入谷中,又斷他後路。他的妻子也是被雲和風安排到前線才會戰死。他害得張衍家破人亡,張衍怎麼能不恨他?”

  樹人說到這裡,默了許久,又說道:“但過了這麼多年後,張衍漸漸想開了。他原先恨他,現在回頭想想,也不恨了,人死一撮土,雲和風遲些早些要下來陪他,他也不能帶著滿肚子仇恨去下面。罷了罷了。

  只是,張衍到底是雲隱宗弟子,從前老掌門對他苦心栽培,他卻沒能把雲隱宗發揚光大,一直為平生之憾。

  今日張衍要去地府報到了,更沒有機會報答宗門的恩情。”

  樹人說道:“不二,你聽懂了罷?”

  不二道:“我聽懂了,您就是張衍。但是您絕不會去地府。”

  張衍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7 09:42
第四百七十五章 再見師傅,再見爹娘

  (一)

  “您這樣講,豈不是折煞了我。”不二說道:“我的本事都是您教的,但您的恩情我連一絲一毫也未曾報答。”

  “我當初收你作徒弟,的確存了讓你幫我報仇的心思。但時隔這麼久,便如方才講的,這事兒我都看淡了,”

  張衍說道:“我知道,雲隱宗對你有諸多虧欠。但也是你踏入修道界的起點,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有始有終,方得圓滿。日後,倘若你能在大道修行上有所成就,還請看在為師的面子上,看在雲隱宗引你入道的緣分上,能幫一把,便幫一幫罷。”

  不二道:“便是您不說,我也會這般做的。”

  “我一直掛念的……第二件……事,”張衍說道:“我想……你也猜到了。”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不二湊在他嘴巴旁才能聽到。

  不二連忙把右手按在他的胸口,不停地往裡面注入內力,但心脈的跳動還是愈加微弱。

  他只覺得自己好像站在冷風凜冽的冰天雪地裡,守護著一苗燃到盡頭的火燭。

  “當初在傀蜮谷……救下我的那一對夫妻,就是你爹和你娘……那時候,我看見你脖子上掛著的黑石頭……再看你的模樣,就猜到……你是恩人的兒子……咳……這,這些年來……我惦記他們兩個的恩情,一直想報恩……今天我終於如願,死而無憾了。”

  “我爹和我娘!”不二抬起頭來四望,眼睛快要從眼眶裡突出來,“他們在哪裡?”

  “我從傀蜮谷回來之後……一心想要報仇……就,”張衍卻道:“……就躲在雲隱山裡苦修大道。那時候我將你收作徒弟,也未嘗不曾存下這個心思……但沒想到,我心裡時時惦記著報仇,卻與我本身所持的平和致遠大道不符……以至……以至於把大道的路子走偏了……修為無有寸進。

  從今往後,我再也教不了你了。但有一句話,你要牢牢記住——大道的路,……很長,把恩怨……是非……還有得失看得淡一些……不要苦苦求道,卻把最親近的人丟了……”

  到最後,聲音只剩下游絲那麼一點兒,在嘴上面一點地方飄著。在一會兒,連游絲兒也沒了。

  皺皺巴巴的臉變成枯黃,渾身樹皮很快干枯起來,頃刻間縮成了一團。

  “師傅!”

  不二把內力往張衍身上灌去,彷彿要把一生的內力都用出來,張衍的身子卻越縮越快。

  少許,聽見嗡的一聲低響,一道赤芒從蛋殼裂縫中擠了進來。

  赤芒罩在張衍的肉軀之上,讓他從枯黃變成赤紅。肉軀越縮越小,縮成了嬰兒般的一團,好像回到生命剛剛開始的時候。

  下一刻,赤芒一閃,張衍消失不見了。

  (二)

  師傅走了。

  到今日,不二第一次見到他的真容,也是最後一次。艾達說,死在古城的人是無法復活的。師傅也一樣。

  師傅給他的恩情那麼多,他卻沒有來得及抱還一絲一毫,恐怕要成為一生的遺憾了。

  他跪在師傅消失的地方,發了不知多久的呆。腦子裡不停地回想自己與師傅相見相識相處的點滴往事,心裡面有莫大的哀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沒能掉下一滴眼淚。他早就不會流淚了。

  人生在世,生死無常。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身已死而心不甘。師傅走得很安詳,很知足,這是最好的結局。

  師傅臨走前跟他講,不要苦苦求道,卻把最親近的人丟了。這句話契合他的處境,讓他想起了歲月,又想起了那個為自己走上痴情大道的姑娘。

  師傅的大仇呢?他的仇家是雲和風,常元宗高高在上的悟道境長老。在神秘大殿裡,他也差點逼得不二耗盡本源。師傅說他把這大仇放下,既然放下了為什麼又要提起?他分明還是惦記著呢,只不過師傅擔心自己也跟他一樣,時時想著復仇,把大道走偏了,反而耽誤一身。

  雲和風的麻煩不二一定要找,但這只能是數百年以後的事情了。但願那個時候,雲和風還活著。

  不二忽然又想到,這一次呢,師傅好端端的,是誰傷了他?厲無影把自己帶過來的,他一定知道真相。

  想著,他又打起精神,衝著師傅肉軀消失的地方磕了三個響頭。

  正要起身,卻覺見頭頂傳來一陣綿綿的觸感,有個女人的聲音在腦海裡輕輕響起:“不二,是你麼,我的孩子!”

  (三)

  這聲音不二太熟悉了,一百年他也不能忘——娘,這是娘來了。

  他心頭劇震,抬頭往上瞧,卻什麼也沒瞧見。

  “娘,”他跌跌撞撞爬了起來,“娘,你在哪裡啊?”

  “我的兒,”娘說:“你不要急,仔細往前面看。”

  他停下腳步,把眼睛睜到最大,終於看見身前浮著兩團虛影。

  虛影很模糊。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虛影中間兩副他永難忘記、最是親切的面孔。在這一瞬間,他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長樂村,回到了另自己魂牽夢繞的家。

  “爹!”“娘!”

  他伸開雙手,往前走了一步,虛影也靠了上來,貼在他的心口。

  腦海裡再次傳來娘的聲音:“我的兒,你長大了!”

  爹說:“隔牆有耳,你在心裡想著就可以了,我們能聽得到。”

  “爹啊!娘!你們這些年都去哪了?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我好想你們!”

  他激動的厲害,手不停的抖,有一肚子的話要講,但都卡在了喉嚨眼兒上。他想抱一抱爹娘,又怕手伸過去把他們弄散了。

  “兒啊,有一件重要的事,娘得抓緊告訴你,免得你為其所累。”

  “爹是人族,娘是角族,”不二說:“孩兒早就知道了。”

  “啊!”不二分明覺見自己的胸口微微一顫,卻是娘說道:“你師傅告訴你的?”

  “師傅沒說,”不二道:“但是孩兒頭頂有個封印,封印裡面生著角,這些年它漸漸在往大長,越長越痛。後來,孩兒遇到高人幫我把封印除去,就漸漸不痛了。”

  “除去了?怎麼會除去了?”娘說:“除去幾年了?”

  “便是兩三年的時間。”

  “那娘交給你的秘術呢?用了幾次?”

  “用過四次了。”

  “那還好,它想長出來還得些時間,以後別用了。”娘鬆了一口氣,說道:“你七歲那年,頭頂上開始生角,天天發頭痛,我和你爹就去東海找人幫你做了封印。原打算等你長大懂事,再把這件事告訴你。沒想到你八歲那年,我們倆去外面辦事……”

  (四)

  八歲那年那天晚上的事情,不二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一直無法理解,究竟是怎樣重要的事情會讓爹和娘拋下自己,一去不返。他沒有想到,爹娘為了把敵人引開,受了這麼多的罪,吃了這麼多的苦。

  後來的很多個夜晚,他都會想起爹和娘,在心裡質問他們為什麼拋下自己。如今他有了答案,又見到了已經化作魂體的爹娘,卻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找到他們,早一點把他們從苦海中解救出來。

  他想發洩,想給爹娘報仇,但想了想這仇又沒法兒報。

  追殺娘的角族人當年也跟著她一起被抓進了鎮魂塔,把爹變成痴情鬼的魔修走火入魔也隕落了。

  人常說,冤有頭債有主,但冤頭債主未必能等到你討債的時候。命運也總是無常的。

  “娘,那石頭我一直隨身帶著,也不知是什麼來頭?為什麼他們都想要得到它?”

  “石頭是我和你爹在傀蜮谷的山洞裡尋到的,你爹覺得它眼熟便留下來了。後來,我發現石頭能吸得罡氣,就給它裹了一層外殼,用咱們角族人的秘術封印起來,給你帶著護身用。”

  “嗨……早知道它這樣害人,”爹說:“我說什麼也不會把它拿回來——它現在在你身上?”

  “就在孩兒的儲物袋中。”

  “害人的東西,快把它丟了!”

  “我現在法力盡失,打不開儲物袋,”不二道:“況且,扔了它也未必有用。那些異界來客既然認準了爹和娘,他們總會找過來的。”

  “對啊,他們肯定會找上門來的,瞧我這腦子多糊塗,”爹說:“自從沒了身體,我就越來越笨了——要不我們把石頭還給他們?”

  “你啊你,真是笨到家了。兒子剛才還說,石頭取不出來。”娘說:“再說,交出石頭他們便會放過咱們麼?我猜不會。”

  不二道:“娘說的對,這石頭絕不能交出去。且不說他們接下來會怎樣做,便衝著他們用煉魂的手段對待爹和娘,衝著他們害了我師傅,我豈能放過他們?”

  除此之外,他不願意交出石頭,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因前幾次的夢境,他覺得這石頭與古城的最大的隱秘有關,或許也將成為他獲得最終優勝的關鍵。

  “報仇的事情你別想了,”娘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那些異界敵人實力高強,身上又有古怪的法器,很快就會找到我和你爹。我們倆早就想好了,待會兒就解散魂體。我們倆散魂之後,你千萬要小心,別把石頭露出來——”

  爹說:“等出了古城之後,你再把那石頭扔了,扔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好不容易見到爹和娘,你們又要離開我麼?”不二說:“這裡是喀則古城,等我贏得優勝,讓你們復活好不好?爹和娘也莫要小瞧了孩兒,這些年來,我在修士界行走,經歷的生死危險太多了。在西北大營,三十幾個悟道老怪物想要孩兒的性命,我還不是好端端的。”

  “你就吹牛吧,”娘說:“怎麼跟你爹一個德行。”

  “要不怎麼他是我兒子,”爹說:“不過,優勝哪裡是這般好得的?這古城處處透著古怪,不知為什麼,我一進這裡,就覺得渾身發冷,恐怖詭異,我和你娘只盼你平平安安出去就好。我們兩個人世間走過幾百年,早就活夠了。”

  “世上的人哪有活夠的?”

  裂縫之外,忽然傳來一聲冷笑,“我活了幾百萬年,還沒有活夠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7 09:42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速之客和艱難選擇

  (一)

  不二沒有想到自己和爹娘用心語交談,竟然也會被旁人能聽到。

  他往蛋殼外面瞧,一個蠍子從裂縫中爬了進來,方進蛋殼便化作了人形。

  “蚩心!”不二說著,邁出一步,把爹娘的虛影擋在身後。進入古城之前,他就隱隱感覺到蚩心在靠近自己。但當蚩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出現,他多少還是有些意外。

  “魏道友好久不見啊。”蚩心說。

  “你拿到身體還敢跑回來,是想送死麼。”

  “真是嚇死人了,”蚩心笑道:“你很厲害,但不知道你爹和你娘厲不厲害。”

  他方說完,殺氣便起,不二身形一閃,掐住了蚩心的脖子,將他按在牆上。另一隻手舉起來,衝著蚩心腦門揮去。

  “等一等,”魏長風說道:“他是來找我的。”

  不二楞了一下:“你們認識?”

  “是啊,”蚩心喘著粗氣說,“非常熟。”

  “你是誰,”魏長風從不二身後飄了出來,“為什麼我看見你,總感覺很熟悉。“

  蚩心臉色通紅,指了指不二的手,“我喘不上氣了。”

  魏長風道:“你放開他吧——他不會害我。”

  “是麼?”

  不二說著,把手撤了回來,蚩心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你知道我的事情?”魏長風道:“我總覺得自己失憶了,但用了很多年,也沒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麼。”

  蚩心嘿嘿笑道:“你是不是經常做夢?夢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到異界流浪。”

  “你也做這些夢?”

  “我經常做,”蚩心道:“而且做得比你要多得多。”

  “為什麼?我們曾經一起經歷過這些事情麼?”

  “當然,在徹底分開之前,我們一起經歷過所有事情。”

  “我們……是朋友?”

  “當然不是,”蚩心嘿嘿笑道:“我們是一個人。”

  (二)

  “不可能!”魏長風渾身一震,彷彿身體又回來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罷。”

  “不要以為我好糊弄,”魏長風道:“我聰明著呢,你休想騙我。”雖然這麼說,但他知道自己的腦袋早就不好使了。如果不是心裡面惦記著老婆和兒子,他早就撐不住煉魂的折磨。尋情鬼,尋情鬼,世界上的尋情鬼有幾個是有記性的?記不住才要尋情啊。

  “很久以前,哎記不清多久了,大概幾百萬年罷,”

  蚩心道:“有一個角族修行天才。他天生修為就很高,學什麼會什麼,別人要學很久的東西,他稍微練一練就會很精通。

  說來奇怪了,那個年頭,不知因為什麼緣故,角族之中修為高強的人越來越少,角族也漸漸開始衰敗。這個天才的出現,讓角族人看到了希望。從王上到臣民,都覺得他會帶領角族人走向復興。

  天才成年之後,愛上了一個異族女人,愛的要死要活,非要娶異族女人為妻不可。

  你是不是覺得有些耳熟呢?哈哈,好像你就是這樣罷。

  你們應該知道——在角族人世代傳承的習俗中,血脈絕不能被玷污,娶異族女人為妻就是死罪。有人把天才和異族女子的事情告訴了王上。王上把天才囚禁起來,把異族女子處死。然後,又告訴天才,異族女子走了,帶著角族人給她的寶物。

  嘿,天才早就猜到愛人被處死了。他很傷心,但是假裝一副被人拋棄的樣子,王上就把他從牢裡面放了出來。

  天才很早以前就知道,在角族的王宮裡,珍藏著一塊兒石頭,角族人把它叫做天地石。天地石世代傳承,先祖們說:如果哪一天,角族人的棲息之地不復存在,就可以拿著天地石到宏然界,宏然界就會變成角族人生存的沃土。

  他還知道天地石背後的故事——這石頭來自祖先的死敵血祭族人,通過天地石可以進入血祭族遺蹟喀則古城,古城裡有一座祭壇,可以讓死人復生。

  於是,他一出監牢,就殺死了告密的族人,又潛入王宮盜走了天地石。

  魏道友是不是覺得他作為角族人,把祖先留給族人保命的寶物偷走了,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呢?”

  不二道:“幹我什麼事。”

  “哈哈,”蚩心笑道:“你倒是個明白人。我覺得吧,那個時候咱們角族人日子過的不錯,這塊兒石頭還是給用得著人先用為好。

  盜走天地石之後,天才就到了宏然界。在這裡,他遇到了強大的敵人。他打不過,就一路逃遁,逃到了宏然界和臨近幾個界面之間的空間夾縫。

  瞧魏道友的樣子,是不是已經猜到了罷?

  沒有錯,他逃到了傀蜮谷。敵人也追到了傀蜮谷。於是,他藉著傀蜮谷與空間不穩的特性,一舉打開了七個通往鄰界的通道。為了不讓敵人窮追不捨、斬草除根,他使用秘法,將自己的修為一分為七,化作七個分身,又將痴情、執著、仇恨心、天賦、求生意志、玩世不恭、渴求平凡這些自己身上最為突出的特性分別打入七道分身裡,逃去了七個界面。

  至於那塊兒天地石——”

  蚩心笑了笑,眼瞧著魏長風,瞧得他心裡直發毛。

  “天才把它藏在了傀蜮谷的洞穴裡。而七個分身各自逃去之後的事情,我就不曉得了。但我知道,我是他【玩世不恭】的化身。而你嘛,”

  他指了指魏長風:“一定也是他的分身之一罷。”

  (三)

  魏長風強自鎮定下來,“你是憑那夢推斷的麼?”

  “我們每一個分身都應該知道——你常常做的那些古怪的夢就是他往昔的記憶。”蚩心說道:“只不過我們輪迴轉世的次數多了,這些記憶就越來越模糊,到後來,就只能在夢裡看見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原先也只能記得幾段朦朧的故事,但進入古城之後,我遇見了幾個人,又在蛋殼裡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很多記憶就漸漸想起了。剛才,我從蛋殼裡爬出來,就覺得這裡有很熟悉、很強烈的氣息在召喚我。見到你之後,我就明白了。”

  聽了蚩心的話,魏長風想起了自己做過的夢。的確有很多關於角界的生活,甚至他還夢到過自己偷偷潛入角族王宮的畫面,夢到過自己逃到傀蜮谷時候的畫面。他越想,越覺得蚩心說的事情極有可能是真的——這樣一來,他許多年一直在探尋的身世之謎終於有瞭解答。

  “那麼接下來呢,”魏長風道:“你告訴我這個故事,想幹什麼?”

  “別緊張,我沒有吞噬你的想法。也不想做回天才,都過了幾百萬年了,我們各自有各自的經歷和執念,都活成了自己,誰還想做回他?”蚩心說:“我也打不過你兒子。我只有兩個目的——第一,我就是想看看,這塊破石頭到底有什麼用。按照我的記憶,它可以讓人死而復生。但我進入古城之後,才發現不用石頭也能復活啊。那個叫石追月的老頭不就復活了麼。第二,我有一個重大發現——”

  魏長風道:“發現自己是瘋子?”

  “玩世不恭的人總會被當做瘋子,”蚩心笑道:“我發現,除了我和你,還有別的分身也來到古城了。”

  “在哪兒?”

  “我聞著他們的味道了——那個南秋賜就是他的‘痴情’分身,有一個叫魁木峰的修士是他天賦的化身,還有一個傢伙身上有很強烈的求生氣息,我猜就是他‘求生意志’的化身。只不過,他們身上的氣息已經很淡薄。大概是因為轉世投胎了太多次。我想,他們應該都想不起從前往事了。按理來說,天才是有天道氣運加身的,每一個分身都應該有特殊的際遇機緣,怎麼我看著他們一個個混的都不怎樣啊——”

  蚩心又道:“你覺得自己是什麼分身?仇恨心?還是赤子心?”

  “如果我真的是他的分身,一定是渴求平凡的分身”魏長風只想過普普通通的日子,所以才會帶著暖雨隱居長樂村。

  “這樣一來,”蚩心道:“現在在古城裡,已經湊齊了五個分身——痴情分身南秋賜,天賦分身魁木峰,求生意志的分身,我是玩世不恭的分身,你是渴求平凡的分身。只差執著分身和仇恨分身了,我猜想他們兩個也到古城。只是經歷了太多輪迴,身上的氣息單薄到幾乎消失,才沒有被我感應到。”

  “現在,事情就過於巧合了。”他說道,“為什麼時隔數百萬年之後,我們又回重新聚在了一起?”

  (四)

  蛋殼之外,古有生躲在角落的陰影裡,他頭頂上伸出兩根天線,把蛋殼裡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蚩心講完故事的一瞬間,系統冰冷的機械音響了起:

  “可選擇的支線任務——

    1.你的身世之謎終於解開,你將聯手魏不二和其他分身探尋古城奧秘。

    2.異族戀人(無憂暖雨和魏長風)和混血兒(魏不二)被你發現,殺死魏不二,解散無憂暖雨和魏長風的魂體,或許這是破解詛咒的最快捷徑。

  兩個任務必選其一,任務選定後不可更改,任務完成獎勵隨機確定,任務失敗只扣除1個任務點。”

  古有生衝著空氣,惡狠狠地揮了揮大螯。

  真是好笑,只扣除一個任務點。問題是,他已經沒有任務點可以扣除了。

  到底該選擇哪一個支線任務?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3:38
第四百七十七章 我跟你爹同源而生,以及出身名門的厲無影

  (一)

  聽了蚩心的話,魏不二隱隱間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他問蚩心:“你還記不記得得,天才到了宏然界之後,是在哪裡遇到了敵人?”

  “恰好這一段記憶,”蚩心說:“我沒有夢到。”

  “你記不記得那七色門洞,你進去的是哪一個顏色?”

  “記不清了,好像是藍色。”

  不二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毫無疑問,他丟失了一段至關重要的記憶。而那段記憶,恰恰是魏不二反覆夢到過的——天才進入古城裡面發生的事情。

  在不二的夢境裡,天才進了古城,也找到了祭壇,他手裡拿著天地石,正要復活自己的愛人,卻遇見了恐怖的敵人,之後才逃離古城,逃到了傀蜮谷。

  把蚩心的講述,爹娘的故事,還有輪迴小隊這次行動結合起來,他發現其中有許多相互關聯又可疑的地方。

  第一,在夢境裡,天才站在祭壇前,他頭頂上有一個被陰影籠罩的面孔,這個面孔是誰?會不會就是艾達?天才和陰影面孔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拚命逃跑,甚至不惜把自己拆成七個分身?

  第二,種種跡象都在證明,自己儲物袋裡的石頭就是天地石。按照爹娘和楚月的描述,十有八九也就是輪迴小隊在找尋的世界石。

  在歲月對關於詛咒的描述中,曾說過這麼一句——“血色祭壇是喀則古城的核心,祭壇的鑰匙被和瑪文明帶走,又被叛逆偷竊,如今已渺無行蹤。”那麼,這個天地石,會不會就是祭壇的鑰匙。

  很有可能。和瑪文明就是角族人的祖先。他們流傳下來一句話——如果後人失去了生存的土地,就拿著天地石來到古城,可以通過古城的祭壇掌控宏然界。這不就是在暗指天地石就是祭壇的鑰匙麼?

  如果真是如此,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關於角族人的詛咒原話裡有一句:“角族人的希望將毀滅在一對異族戀人和一個混血兒手中。”

  爹娘給自己的石頭是天地石,是可以拯救角族人、掌控宏然界的鑰匙,這也就意味著他真的有可能毀滅角族人的希望。

  在這一系列推斷中,有一個未解的疑惑——艾達的目的是什麼?在一切謎團之中,她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只是接受祭品,實現旁人的願望麼?

  詛咒的描述中還有一句——喀則古城在沉睡中甦醒,又在甦醒中沉睡。再一次甦醒很快就要到來。支配整個世界的力量就藏在血色祭壇中,等待有緣人的開啟——入場券就是血祭族人的皮膚碎片。

  這樣的描述也和角族人先祖關於天地石的描述相互契合映照。但倘若真是如此,天地石如此珍貴,艾達為什麼不自己來拿天地石?還有,作為上古戰役的失敗者,艾達怎麼有能力只憑藉詛咒,就讓曾經輝煌的和瑪文明一步步走向衰落呢?

  不二心裡隱約有一些推測,只待最終證實。

  第三,輪迴小隊。這些異界來客在尋找世界石,也就是天地石。楚月說他們要做任務,要復活隊友,也不排除他們想掌控整個宏然界。不二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就在剛才,他們化作巨蛙衝進巢穴,來尋找爹娘。為什麼所有人都變成了蠍子,只有他們變成了巨蛙?

  楚月用很隱晦的方式告訴自己,這些人被一個修為極其高深莫測的存在所驅使,不斷地降臨不同的世界執行任務,他們有時候會獨自行動,有時候會選擇陣營來借勢。

  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測,他們加入了艾達的陣營。或者,和艾達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

  第四,也就是蚩心方才提出的疑問——為什麼天才的分身會一個個不約而同來到古城,是巧合,還是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驅使?

  第五,天才可以徒手打開通往異界的通道,修為應該極其高深,為什麼他的這些分身都很孱弱,沒有人繼承他的修為麼?他的修為究竟去哪裡了。

  第六,不二為什麼會和蚩心,和爹一樣,夢到這些關於往昔的夢?是因為他曾經佔據蚩心肉軀、吞噬蚩心神魂的緣故,還是因為他繼承了父親的血脈。又或者,他自己也是蚩心的一道分身,只不過在千百次六道輪迴之後,成為了爹的孩兒。

  如果是,那麼古城裡的分身就有六個了。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更趨向於前者。

  (二)

  一個個疑惑像一顆顆珠子散落在魏不二的眼前,他手裡拿著一根線,一顆一顆把珠子串進來。漸漸地,隱藏在珠子後面的真相愈加清晰。他的目光也愈加犀利。

  “誰在外面?”蚩心忽然說道。

  “是我,”

  一隻蠍子從裂縫中爬了進來,隨後化身成了古有生的模樣。

  “我想,”他苦笑道,“我應該有必要加入你們的談話之中。”

  “你是誰?”魏長生道。

  “我叫古有生,也曾是雲隱宗弟子。”古有生道:“你兒子認識我。”

  “他就是求生意志的化身,”蚩心嘴角抽了抽,笑道:“我得聲明,不是我把他帶過來的。”

  “既然我們同源而生,我能找到這裡也就不奇怪罷?相信我,我沒有惡意,只是和這位道友一樣,”他指了指蚩心,“我想知道真相。我們合作一回,怎麼樣?”

  “被叛徒出賣的滋味,”不二道:“我不想嘗試第二回了。”

  “我有苦衷的——更何況,上一次在傀蜮谷中,是古某人倒了大黴,”古有生道:“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古城這麼危險。我和你爹同源而生,算是一輩兒的,咱們怎麼說也是叔侄關係,是頂到天的情分,互幫互助才能渡過難關嘛。”

  “滾。”不二道。

  “我倒是贊同古道友的意見。”蚩心道:“你們人族不是有句老話麼,一把筷子折不斷。”

  很顯然,這兩個人都想借不二的力,畢竟眼下他應該是古城裡的最強戰力。

  魏長生和無憂暖雨一起瞧向不二——在頭腦遠沒有從前靈光的時候,他們只相信不二。

  不二不怎麼信任古有生,他也不相信蚩心,甚至蚩心說的每一句話也都要在後面打個問號。但這並不妨礙,他暫時和兩個人合作一回。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你對從前有沒有什麼記憶?”不二問古有生。

  “你們說的七門七洞,我好像夢到過。”

  “你記不記得自己當時鑽進哪個洞了?”

  “綠色的門洞,我記得很清楚。”

  “可以合作,”不二道:“但是你們得聽我的。”

  (三)

  古有生和蚩心各自離去之後,蛋殼裡便只剩不二和爹娘。

  他總算勸得兩人放棄了散魂的念頭,又把在蛋殼外等候的厲無影喚了過來。

  “不知厲兄接下來什麼打算,”他說:“不如跟著我一起。我想古城既然可以使人復生,待我得了優勝,也為你祭來一副肉軀如何?”

  厲無影道:“我早就看透了,這古城的優勝哪裡是個好得的?獻祭來得肉軀又不知要付出什麼代價。我總覺得艾達看似公正,背後不知道在動什麼歪腦筋。我既擺脫了那伙異界怪人,便不想參合此中。魏兄也要多加小心。”

  “厲兄的意思是……”

  “我曾學過一種秘術,又在御鬼宗內煉製了一副傀儡肉軀,”厲無影道:“只需以這種秘術散去魂魄,便立時會復還宗內,重獲肉軀。”

  不二道:“厲兄還是謹慎為好,這古城處處透著古怪,我擔心你的秘術會在此地失靈。”

  “你怕是不知道,”厲無影笑道:“我御鬼宗雖然在此界名聲不響,但亦是橫跨諸千界面的超級大宗。出了宏然界,像什麼常元宗,法華寺,獸人塔,連本宗抖落的毫毛都比不上。而我所精通的秘術乃是得自我御鬼宗在萬鬼界總山的秘術,其中神妙之處非言語所能盡述,你便把心放踏實罷。只不過,我施法之時,魂體脆弱,需勞煩魏兄幫我護法一二才妥。”

  歷無影也不挑地方,當下在蛋殼里布下了還魂的秘術法陣。

  臨行之前,又把靈游鬼喚了出來,與不二道:“我這只小鬼,進古城之前偷吸了魏兄幾口法力,現今還竟然還存在肚裡。雖然法力不多,但除去我啟動法陣所需,應當足夠魏兄從儲物袋裡取出幾樣東西保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3:38
第四百七十八章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一)

  不二看著歷無影,暗自驚嘆靈游鬼厲害。

  厲無影又說:“我這小鬼畢竟修為淺薄,所存法力不多。還請魏兄把好了度,大件的東西是取不出來的。”

  不二笑道:“我怎麼會那樣貪心。”

  厲無影把靈游鬼馭到不二身前,貼在他的小腹上,對著內海吹了一口氣。不二便覺見下半身一哆嗦,一股久違的法力由氣海穴流進體內,冰涼涼的,如甘泉一般。

  “便只有這麼多了,”厲無影道:“法力離開小鬼,很快會消失,還請魏兄抓緊。”

  不二早就想好了要取什麼,便把法力送去儲物袋,從裡面取出了幾樣東西。如此,便對之後的古城考驗便更有信心。

  厲無影道:“我看艾達每次出題,總會把眾人分開。我擔心接下來的題目,魏兄和令尊令堂還會再行分開,不便你來保護。我傳你一個馭魂法門,讓你們彼此氣息相連,就不會有這樣的顧慮。”

  他教的是一門分絲連魂的口訣,算是御鬼宗的基礎法術,並不複雜,不二學會照著一試,神魂果然分出兩縷細絲,當即把爹娘的魂魄纏住,拉進自家的識海之中。

  厲無影又道:“那伙異界惡客身上似乎有搜尋魂體的法器,魏兄將令尊令堂帶在身邊難免被他們尋見。”

  說著,渾身一顫,從身上分出四個拳頭大小的魂體,說道:“這些魂體便交給魏兄保管,定會有迷惑敵人的效果——這般一來,我也就放心了。魏兄從古城出來之後,還請到御鬼宗找我,我一定好生款待。”

  說罷,身形微動,如一片薄雲般飄在法陣之中,旋即運轉秘術,在光影交錯之間,不見了蹤影。

  不二感激他為自己考慮的這般周全,連聲道謝,揮手作別,想自己在宏然界交的朋友不多,厲無影是最講義氣的一位。哪像尋過這醃和尚,當面一刀,背後兩刀,油嘴滑舌,斤斤計較,小氣吧啦,活該被李雲憬閹了。

  (二)

  尋到了爹娘,卻送走了師傅,不二心裡的滋味實在難言。

  厲無影走後,他緬懷師傅的好,又獨自在洞中待了一會兒。

  空曠的蛋殼有些像雲隱山後的樹洞,他就是在那樹洞裡跟老伯相識的。樹洞應還在,老伯卻走了。人世間的事總是無常的,不二早就看透了。

  師傅把自己藏在暗無天日的樹洞裡,舔著傷口,盯著仇恨,餘生就這樣過去了。對自己而言,降世營,西北戰場,乃至宏然界,又何嘗不是一個暗無天日的樹洞。等到身份暴露的時候,天下偌大,一定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他要離開樹洞,永遠離開。

  正要出蛋殼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惦記的事情,便又問爹爹:“一共七門七洞,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當初進了哪一個門洞麼?”

  “白色的,”魏長風道:“白色門洞連著寒冰界。我便是因為總是夢到白色門洞的緣故,後來還專門去過寒冰界。”

  “你去過寒冰界?”不二心頭一跳,“什麼時候。”

  “好像是……”魏長風想了很久,想得魂體都開始擰住了,“我這腦子,真是要不得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無憂暖雨道:“你不是還在那裡交了一位好朋友麼?”

  “啊,是了,”魏長風道:“他叫,叫藍……藍燭。”

  不二瞪大了眼睛,回想起自己在寒冰界的往事——那個被心愛之人毒害的可憐人,臨死之前不就說過一句:“長風吶,長風,老哥先走一步啊!”

  他初遇藍燭的時候,藍燭曾把自己當作結義兄弟,想來是錯將自己當作了爹爹。

  但藍燭還曾說過:他的結拜兄弟名叫長風,也是一個名門正派的修士。至於是哪一個門派的,他便不大清楚了。只知道長風的夫人叫懷壁,相貌極其驚豔脫俗,人又溫柔賢惠。

  娘叫暖雨,而長風的夫人是懷璧,這個便有些對不上了。

  “爹,”不二便問:“你可認識一個叫懷璧的人?”

  無憂暖雨笑道:“那是我跟你爹在外行走時用過的化名,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就全對上了。不二心中苦笑,想爹的結拜之交遠在寒冰界,自己巧不巧的都能遇到,還有一番生死交情。世間三流的說書人都編不出這樣的故事,老天卻編出來了,還讓自己演了一回。您真是人才。

  (三)

  天色已經大亮。

  不二想了想,決定暫時把藍燭過世的消息隱瞞下來。畢竟爹的魂體脆弱,他為人又忠厚義氣,倘若得知此事,哀默心痛,致使魂體更加衰弱反而糟糕。

  他爬出了蛋殼。巢穴之外,鶴鳴聲高亢嘹喨,此起彼伏的。不二聽了,背後冰涼,渾身發軟,只想癱倒地上束手就擒。他想起宏然界異獸之中存在的相生相剋法則,便猜外面的靈鶴一定是血祭族人的天敵。

  他總覺得有些不大對頭,便鼓起勇氣,爬到巢穴門口瞧了瞧,只見數十隻紅頂巨鶴在巢穴上空盤旋,巨大的身體遮住了日光。他方看到巨鶴的影子,便是一陣頭暈目眩。

  退回洞中,他想了想,這些巨鶴盤在洞口,只怕又是艾達的考驗。該來的躲不掉,怕也沒有用。

  便還按方才的計畫,先去找魁木峰。好在古有生來之前曾見過魁木峰,大概與不二指了方向,不二便一路尋過去,順順當當尋見了人。不二把蚩心講的事情,還有自己所作的一些推測給魁木峰講了,又把接下來的計畫告訴了他。

  魁木峰看了不二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一直奇怪,為什麼我的大道修行如此順遂,總是學什麼會什麼,一學就很精通。要是真如魏兄所言,我是角族天才的天賦化身,這倒算是有個由來。說實話,雖然我做過一些古怪的夢,也夢見自己頭頂長角,在角族人的行宮裡修行,但魏兄所言實在驚人,我一時間……”

  “不知魁兄有沒有夢到過自己鑽進那七門七洞的情形?”

  “七門七洞倒是沒有映像,”魁木峰說道:“但我隱約記得我曾夢到過一個怪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團虛影,眼前有一道赤色的光幕,我不知為什麼一頭紮了進去。”

  魁木峰進了赤色的門洞,蚩心進了藍色的門洞,古有生進了綠色的門洞,爹爹進了白色門洞。便還剩紫色、無色、黑色三個門洞。不知道南秋賜去的是哪一個門洞,剩下兩個門洞又是誰去的。

  他仔細回憶曾經做過的夢,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有過什麼鑽門鑽洞的舉動,索性暫時作罷。

  “此事真假還有待論證,”他說道:“但若真的出現我所說的情況,還希望魁兄能夠出手相助。”

  (四)

  辭了魁木峰,不二往巢穴中央行去。

  “兒啊,”

  無憂暖雨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孩兒在古城之中還有幾個朋友,咱與她們匯合去。”

  “哦,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3:38
第四百七十九章 心上人or姑奶奶?

  (一)

  娘的魂體微微有些發熱。不二的頭皮有些發緊。

  “這……”他說,“有男朋友,也有女朋友。”

  “哦,女朋友多還是男朋友多啊?”無憂暖雨又問。

  魏長風道:“你問這麼細幹嘛?”

  “說的好像你不想知道一樣。”

  “我本就不想知道。”

  “那你方才還偷摸摸地問我。”

  “我……什麼叫偷摸摸的,”魏長風憋了半晌,說道:“我那就是隨口說說……”

  不二有些無語。似乎變成魂體之後,爹娘與自己小時候記憶裡的形象也不大一樣了。

  再回原先蛋殼的時候,他想起先前秀秀和歲月去尋過那裡調查取證,也不知有沒有回來。

  剛想進蛋殼,聽見娘說:“她們都在這蛋殼裡面?”

  “嗯。”

  “你先別進去,”無憂暖雨說道:“你扒在蛋殼縫上給我們介紹介紹。”

  不二想自己又不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鬼鬼祟祟的,便說:“娘,進裡面也能說。”

  “別糊弄娘,你進去以後跟這個說說話,跟那個說說話,還能顧得上搭理娘嗎?”無憂暖雨道:“你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老實了?”

  不二哭笑不得,只好先湊到蛋殼裂縫邊,探了兩隻眼睛出來。

  再看蛋殼裡面秀秀和歲月已經回來了。李苒,劉明湘,楚月,易萱,尋過幾人也皆在。往最裡面瞧,李雲憬和欲姑躺在草蓆上,肚子變得更大,想必不久就要生了。

  (二)

  “哎呀,”無憂暖雨道:“這麼多漂亮的姑娘,都叫什麼名字?”

  不二便一一說與她。

  “哦,李姑娘和春姑娘怎麼會懷孕的?”

  “許是吃錯了東西……”不二便把之前的事情簡單幾句講給無憂暖雨聽。只是沒告訴她,李雲憬和自己分在了一個蛋殼裡。

  “瞎說,”無憂暖雨道:“娘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聽說哪個姑娘不靠男人就懷了孕的——這姑娘分明是有了漢子,因怕羞所以藏著呢。”

  “娘,”不二腦門上全是汗,“您可別亂說,小心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都七八百多歲了,還說什麼姑娘,”無憂暖雨道:“娘拎的清楚,就是跟你說說。”

  “兒啊,”她說著,似乎魂體又泛起熱乎來,“這裡面可有我兒中意的姑娘?”

  不二想了想,他和歲月的事遲早要給爹娘提起,遲說不如早說,好讓他們有個準備。總歸娘也是角族人,絕不會在乎歲月的身份。

  便與她道:“這位角族姑娘,名叫歲月,就是孩兒的心上人。”

  “啊呀,”無憂暖雨道:“這姑娘我剛才瞧得就喜歡,長得真是俊,她也喜歡你麼?”

  “兩情相悅。”

  “她名叫歲月,姓是什麼。”

  不二道:“複姓無憂。”

  無憂暖雨聽見無憂兩個字,不禁低呼一聲,忽然又沒了聲。

  不二見她這副反應,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他忽然想到,娘也是角族人,說不準從前在角族之中也有什麼仇家。倘使歲月家族正好和娘有仇,那自己豈不是弄巧成拙了?他的手有些發顫了。

  “怎麼不說話了?”魏長風道:“你這人怎麼神神叨叨的,嚇人啊。”

  無憂暖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想起來了。”

  不二頭皮直緊,暗自猜著娘要說什麼。

  他想聽,又不敢聽。怕她不說,又怕她亂說。

  整個人趴在蛋殼外,心跳的像打鼓。

  “歲月這丫頭,”無憂暖雨說道:“很小的時候,我見過,十分聰明伶俐的,沒成想現今長得這麼大了。她與娘同姓啊——雖然她年紀很小,但輩分很大,論起來,你還要叫她姑奶奶呢……”

  (三)

  “娘……”

  不二暗自驚叫一聲,一時間手腳冰涼,入落冰河。

  他從前只曉得娘名叫暖雨,頭一次知道她複姓無憂。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開如此惡毒的玩笑。

  最最下流的說書人也不敢編排這樣的故事,賊老天竟然安排給了自己。世間用心最險惡的奸人也比不過您。您真是人才。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的愛情。他心裡想著。

  只覺得身下蛋殼消失不見,自己已無可依傍,整個人直墜深淵直落谷底,此生情無可救藥無可挽回。

  “不過,”

  無憂暖雨又道:“兒子你莫怕,我和這丫頭雖然勉強算得上親戚,但相隔的很遠了。我祖父又是外姓被收養的,所以血脈傳承上與她也沒有半點幹系的。”

  “娘,”不二趴在蛋殼上,淚流滿面,恍如隔世,說道:

  “您這大喘氣太嚇人了……”

  魏長風也說:“你有話就不能一口氣說完,看把兒子嚇的。”

  “我的兒,歲月丫頭這一脈,一直是無憂家族嫡系,血脈高貴的很呢。她人長得又漂亮,我記得早些年想娶她為妻的角族青年排隊都要好多呢。這丫頭眼光高得很,一個也沒看上。我的兒,你真厲害!”

  不二道:“我厲不厲害,全在您老人家一張嘴上了。”

  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從人間墜入地獄,又從地獄只剩天宮,頓覺人生無比幸福。什麼人世間、大道上的苦難啊,挫折啊,奔波啊,勞碌啊,不過是過眼雲煙。只要你直面本心,堅定信念,誠摯誠懇,就一定能苦盡甘來。而歲月既與自己沒有半點血緣干係,便是最難的一道劫關闖過去了,往後還有什麼可怕的?

  “娘,”他忽然想起一件頂到天的大事,說道:“日後,您見了歲月,千萬不要跟她講,她是我姑奶奶的事情。”

  “親上加親是好事啊,有什麼不能提的?”

  不二道:“我要是舅姑爺爺,這事就能提。她是我姑奶奶,這事打死都不能說。”

  “哦,”無憂暖雨道:“你這孩子瞎講究,娘曉得了。”

  說著,又道“你這些女朋友裡面,好看的姑娘真不少。除了這個歲月,鐘秀秀,張楚月,李苒,還有李雲憬,都很好看。你跟她們關係好不好啊?”

  不二今日幾遭生母賜劫,心態已然難如往常持重,默了半晌,才說道:

  “還……還不差。”

  “那感情好啊,”無憂暖雨道:“她們裡面,還有沒有你的心上人呢?”

  “娘……”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13:38
第四百八十章 想娶幾個就娶幾個

  (一)

  魏不二在蛋殼上凌亂,想娘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瞎說什麼,”

  魏長風道:“好男兒一生只娶一個妻子,怎麼能朝三暮四。”

  “你們人族不是常說,大丈夫何患無妻,”無憂暖雨道:“這麼多漂亮姑娘,我瞧著她們很好啊。”

  說著,與不二道:“你要是喜歡哪個,就把她娶回來。要是都喜歡,就都娶回來。多妻才能多子,多子才能多福嘛。”

  魏長風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意思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志向遠大,心中想的應該是成就事業、成就大道,而不是什麼娶妻成家、納幾房妾。”

  “是啊,我兒子不必為娶妻納妾操心,”無憂暖雨道:“我來操心就好了。”

  不二:“……”

  無憂暖雨又道:“我兒子這麼優秀,多娶幾個再正常不過。”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多娶幾個?”

  “可以啊,”無憂暖雨道:“你想娶幾個就娶幾個。”

  “夫人,”魏長風抖了一下,彷彿被冷冽的寒風拂過,“我就是隨口說說。”

  (二)

  不二聽了兩人的話,腦袋裡一團亂麻。只覺得再吵下去,真的要沒完沒了。正要開口相勸,又聽魏長風說道:“李苒是咱兒子的徒弟,李雲憬是兒子的師傅,娶她們兩個,豈不是亂了綱常。”

  “這是人族的綱常,又不是角族的綱常。兒子頭頂長角,就是角族人。”

  “就算他頭頂有角,也是我種下的種子。”

  “沒有地,光有種子有什麼用?”

  “李雲憬肚子都大了,”魏長風氣得魂體發顫,“你想讓她嫁給兒子?”

  “李雲憬肚子裡的孩子指不定就是不二的呢,”無憂暖雨輕輕蹭了蹭不二的後腦勺,說道:“兒子,你說是不是。”

  魏不二聽得冷汗直流,忙說道:“娘親,我跟李大帥清清白白,正大光明。您這裡說的就是一句話,傳出去可要惹了大禍的。”

  “你這孩子婆婆媽媽的,”無憂暖雨道:“我和你爹當年,也沒談婚論嫁,連談情說愛都沒有,還不是山洞裡面說好就……”

  “哎呀,”魏長風連忙探出一道魂絲拉住她,“你胡說什麼……”

  “爹,娘,”不二眼見兩個人越扯越遠,說道:“我還有要緊事與她們商量,咱們先進去吧。”

  (三)

  不二正要進去,便聽見蛋殼裡面傳來歲月的聲音:

  “魏不二?”

  他一抬頭,看見歲月微笑看著自己,“你怎麼不進來。”

  不二便爬進蛋殼裡,復還人形,見到歲月心頭一暖,笑道:“我在外面就是一蠍子樣兒,你如何認得出來?”

  歲月笑道:“你就是只露出半個指甲蓋兒,我也認得出來。”

  “這姑娘好呀,”無憂暖雨便在識海中與他說道:“她對你這般上心,一定是喜歡你喜歡到了骨頭裡。”

  “她說啥你信啥?”魏長風說:“我就不信她真能憑個指甲蓋兒就能認出咱兒子。”

  不二正覺頭痛,秀秀也走到身邊,與他笑道:“魏師兄,我和歲月去那邊查證,你想不想知道我們查出什麼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二道:“我幹乾淨淨做事,堂堂正正做人,你們儘管說來。”

  他有直面本心,面對種種考驗,自當無所畏懼。

  秀秀笑道:“現今在古城,還有大事要辦。我們兩個想,還是出去再給你講吧。”

  不二看了看秀秀,又看了看歲月,“現今什麼時候了,也虧得你們還有心思查這些沒用的。我有一件大事跟你們商量。”

  便把秀秀、歲月、楚月三人單獨叫出蛋殼,說道:“我要說的事情古怪離奇之極,你們且聽好了,心裡有個數。”

  他沒有透露過多細節,只是把蚩心告訴自己的事情和每個人需要做得準備說了出來。至於他推斷出來的可能的背後真相,隻字未提。他只怕真相一旦說出來,就會被幕後之人聽到,繼而影響到整個古城之行的走向。很多時候,沉默彌足珍貴。他需要保持沉默。

  歲月道:“按照你的說法。這次古城開啟,真的可能會影響到本族的命運?”

  “在沒有實證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測。”

  楚月把不二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我跟你講過罷,在我們的世界中,各個小隊常常會選擇陣營,通過借勢來增加自己的勝算,”她頓了頓,“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做到的,但是我猜,我們的對手很有可能借了艾達的勢。這就很糟糕了,古城是艾達的大本營,他們和艾達站到一起,我們太被動了。”

  “艾達未必有他們想像的那般有用,也肯定不會全隨他們的心意,”不二頓了頓,鄭重說道:“你只需記住,艾達不必考慮,我們現今最大敵人就是你的宿敵。”

  說罷這句話,忽然覺得靈魂深處似乎有一縷淡淡的風吹過,整個識海微微晃了一下。

  (五)

  “啊……疼!”

  “好痛啊!”

  蛋殼之內響起李雲憬和春花此起彼伏的叫喚聲。

  無憂暖雨在他耳邊說道:“這兩個姑娘,怕是要生了。”

  便在此時,巢穴之外,太陽從地平線上整個脫離出來,金燦燦的光灑在大地上,灑在蠍巢的洞口,灑在一個個蠍子蛋上,好像鍍了金。

  “唳!”

  一聲高亢的鶴唳響徹天際。

  鶴唳過後,不二隻覺一陣心悸,頭暈目眩,難以自控。

  “不好了!”外面有人驚叫道:“它們要進來了!”

  不二走到蛋殼裂縫口,瞧見所有蠍子都癱在了地上,一動也難動。

  再往巢穴洞口瞧去,一隻紅頂巨鶴尖叫著,撞碎了洞口的光幕,衝進了蠍巢。緊接著,十幾隻巨鶴張著細長的大嘴,緊隨其後衝了進來。

  它們的叫聲尖銳刺耳,在蠍巢裡不停地迴蕩,蠍子們在鶴唳聲中顫顫巍巍。不二勉強站了起來,眼前的世界在搖晃,如同山崩地裂。

  楚月瞧著領頭衝進來的巨鶴,看見它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古怪儀器。“是輪迴小隊,”她的心直往下墜落,“他們來了!”

  (六)

  凌典衝進了巢穴之中,他脖子上掛著的探測儀“滴滴”響了起來,指示燈一閃一閃發亮。

  “在那裡!”趙哲興奮地叫道:“探測儀指的是那邊。”

  凌典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瞧去,一個男修從蛋殼裂縫中探出腦袋,搖搖晃晃的。

  “我知道他的名字!”言薇大叫道:“是魏……魏不二!我們在西南見過他!”

  魏不二?

  凌典想起來了,在自己的原著中,魏不二並不是一個重要角色,也沒有單獨設定出身背景。除了在傀蜮谷副本中,他為了推動劇情,給魏不二安排了一次機緣之外,再沒有太多的篇幅。不過,在他的映像裡,曾有一個讀者給魏不二寫了一篇番外。番外的故事,他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些。

  “魂體就在他身上,”凌典喝道:“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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