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16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5
冥主 第24章破繭成空

    一轟!

    季寥不由抬眸,虛空如同琉璃碎裂,出現清晰的裂紋,那是世界屏障破碎的徵兆,顯然有一尊不屬於這方世界的神魔級存在欲要降臨山界。

    一道若隱若現的虛影,將從佈滿裂紋的空間出來。

    季寥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哪怕是轉動念頭都變得有些困難。

    他毫不猶豫的將太古魔龍棍變長,伸向青火。

    已經無需任何言語,青火心領神會抓住太古魔龍棍。若是往常整件事一剎那間便可以完成,但在如此令人窒息的壓力下,過程變得無限漫長。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念頭,都遲滯了千百倍。

    虛空中那股可怕的壓力,卻越來越強。

    無生自然也感觸到那股壓力,他額頭冒出汗水,簌簌落下,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你們先走。」他緩慢堅定地抬手舉劍,直指蒼穹。

    數個呼吸過去,太古魔龍棍不斷收縮,青火終於被拉到了季寥近旁。

    季寥握住青火的手,艱難開口道:「只能賭一賭運氣了。」

    他勉強擠出個笑容,在生死危機面前,自己的運氣向來不太好,希望這次能好一點,否則死的便不是他一個人。

    心念跟淨土聯繫起來,默默請求淨土,讓無生和青火一起隨他進入。

    虛空裡出現兩輪明月,那不是月,而是那尊即將降臨的神魔的眼,它的頭顱碩大,百丈不止,依稀可見是個牛頭,長著紅毛。

    赫然是無生所打獵物的放大版。

    幽沉漠然的兩道目光擊向無生,無生的劍氣發出輕微的雷鳴,這是他此刻能使出的最強劍氣,比諸那尊存在的目光,好似螢火迎上皓月。

    啵!啵!

    淨土終於響應了季寥的請求,季寥拉著無生的衣角,空間裂縫驀然出現,發出一股吸力,將三人吞噬,但那兩道目光仍是破滅了無生的劍氣,擊中了他,甚至餘波蕩漾到了季寥身上。

    幸運的是,空間裂縫很快閉合,季寥他們終於抵達那處古廟淨土的沙灘裡。

    黃色的沙粒將三人掩埋,沙灘外的水流如潮汐一般衝擊三人體表的沙粒。來自眾生的執念和怨恨,使沒有昏過去的季寥十分沉重和悲痛。眾生皆苦的概念,在此刻於他心靈中更加清晰起來。

    另外一邊,那尊欲要降臨的神魔級存在將目光掃射向大地,不停來回,終無所獲,漸漸虛空的裂紋開始修復,世界的力量開始將這尊神魔級存在逼退。

    季寥忍著黃泉水帶來的心靈悲痛,最先從沙灘裡冒出來,他找到暈了過去的青火,法力一送,便讓青火清醒,再找出無生。

    這傢伙的生機好似全然消失,季寥仔細探查後,才發現無生尚有一絲生氣,只是這一絲生氣不足以讓他醒來。

    季寥欲要救治他,可是無論用任何辦法,都沒法壯大無生的生機。

    就連他體內那一絲生氣,也好似若有若無。

    一會兒像是存在,一會兒又好似徹底消失。

    青火用勾玉觀察無生,亦是沒有任何收穫,她勸慰道:「無生的根腳本來就很奇怪,說不準他過不久自己會醒來。」

    季寥緩緩點頭,將無生帶去古廟。

    進入古廟,青火亦是不住好奇,她同樣發現蒲團前的血跡,好奇抹過去。

    季寥伸手攔住她,道:「這血跡不能碰。」

    接著他大概解釋一遍。

    青火恍然大悟,說道:「這麼說我們現在呆的地方是淨土?」

    季寥道:「是。」

    青火道:「我聽說淨土要麼如仙境,要麼似極樂世界般,沒想到真實的淨土,看著會有些蕭瑟淒涼,甚至有一點破敗。」

    季寥瞧向那點血跡道:「或許是因為這裡發生過不好的事。」

    青火亦注目那血跡,說道:「莫非此處曾經發生過大戰,有人傷到了淨土主人。」

    季寥道:「可能發生過戰鬥,但未必是大戰,因為這裡並不亂,除卻那點血跡,你也找不出別的奇怪之處。」

    青火十分聰明,她道:「你的意思是淨土的主人應該是很輕易在此處受了傷?難道不會是他本身就有嚴重傷勢,他只是沒能將傷勢壓制住,故而不得不吐出一點血。」

    季寥嘆息道:「你如果受了傷,是不是呆在自己的老巢更安全。」

    青火道:「因此淨土本身就很安全了,如果沒有外在威脅,淨土的主人不 離開?」

    季寥道:「對於神佛之事,我不算瞭解,因此只能以常理推斷,如果那位受傷,應該呆在淨土養傷才對,如果沒有外在威脅,很難想像那位會離開淨土。而且他一定是匆忙離開,且沒有再回來,否則不可能不清除血跡。」

    此事顯然蘊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淨土的主人離開後去了哪裡,他的敵人又是誰,而淨土的主人是否還活著,都是一個謎。

    季寥不得不思索這件事,因為他顯然是淨土認可的有緣人。

    從他能自如出入淨土開始,便意味著他已經捲進這件事當中。

    涉及神佛,季寥不得不慎重。

    青火沉吟道:「那種存在的事,離我們太遙遠了,還是想想之前差點殺死我們的那尊虛影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們出去還會不會遇到它?」

    季寥道:「我想那樣強大的傢伙,應該不會很輕易降臨,一定會有限制,而且它已經退回去了。」

    這不是空口虛言,因為季寥跟山界的世界意志,仍有某種神秘的聯繫,故而能感應到那個恐怖的傢伙被山界的世界之力逼走。

    只是他們出去後,那傢伙會不會捲土重來,季寥沒法百分百確定,只能從常理推斷,那傢伙不一定能輕易降臨,否則若是容許這種級數的存在肆意降臨山界,將會對山界造成極大破壞,世界意志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青火看向沒有甦醒跡象的無生,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無生雖然有時候會惹她生氣,可是看到無生重傷昏迷,青火仍是心裡難過。何況她依然記得,在那個傢伙要毀滅她們時,無生是何等無畏堅定的揮劍迎了上去。

    麻煩雖然是無生惹下的,但他也是第一時間站出來,要給她們斷後。

    季寥注意力也放在無生身上,突然間發現一絲異樣,無生的臉上竟長出白毛。輕薄如蠶絲,且是剛剛長出來的。

    「破繭成空!」季寥無由地聯想到無字經的精義。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6
冥主 第25章 性命

  青火同時注意到無生的異樣,她道:「這是怎麼回事?」

    季寥沉聲道:「我們不要打攪他,我相信這應該是無生自己在療傷。」

    接下來數日,無生身上的白毛越來越多,最後將整個人包裹成繭,但他的生機卻越來越強大,漸漸能聽到強有力的心跳聲。

    可是季寥用神念查探繭子裡的情狀,卻是一片虛無,空空如也。

    在觀察無生的過程,季寥同時將無字經的真意跟無生的狀況結合起來,竟同時不斷在心靈裡浮現心魔大法的玄妙,使季寥對精神世界的探索逐漸加深。過往季寥修煉三大無上寶典,尤其在今世,修為更是一日千里,但在精神修行方面,仍是有許多不足,哪怕世間絕大部分修煉者都是這樣,尤其是在山界,這種情況尤為突出,在心性磨練上,山界大部分煉氣士,都是要比季寥前世世界要差的。

    道家更是有大聖賢總結過此種現象: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但修祖性不修丹,萬劫陰靈難入聖。

    季寥因為心魔大法和三大無上寶典的緣故,比只修命的絕大部分修煉者強上不少,但對性的修煉仍是沒有足夠深刻的認知,這可能是跟他魂魄本質太過厲害有關,亦跟他在性的修煉上,沒有足夠的前人經驗總結有關。

    心魔大法確實是涉及精神的無上功法,卻不是那麼容易琢磨透徹。對季寥而言,在精神修行上,心魔大法就像是大學教材,無字經算是中學教材,但季寥屬於毫無基礎,接觸到這些功法。他能從中受益,卻沒法將這些受益完全轉化為自身的學問,有許多東西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無生此時的身體現象,也不足以解決季寥的疑惑,可是卻能提供更多的例子給季寥參考,讓他總結出一些涉及精神修行上更基礎的東西。

    只要季寥將基礎彌補,他在精神方面的修行便不會如空中樓閣,只是好看,卻不穩固。

    這將是一個漫長且需要耐心的過程。

    季寥不疾不徐的觀察無生結繭的過程,感受繭子裡那股生機的壯大,到了某個臨界點,繭子終於破開。

    這個過程彷彿水到渠成,並無艱難之處。

    無生從繭子裡起來,伸著懶腰,他好奇看向周圍一切,清澈的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芒,那是不諳世事的天真,亦有道法自然的天趣。

    季寥能感覺到,無生更加強大了。

    「難道他每經歷一次重傷,都會變得更強。」季寥暗自猜測。

    如果真是這樣,無生簡直是天生為戰鬥而生。

    無生側頭看向外面,說道:「我聞到了黃泉的氣息。」

    他的話語裡帶著蕭索和興奮。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竟糅合在了一起,且沒有絲毫突兀感。

    季寥道:「我們現在處於淨土中,外面便是黃泉,你來過黃泉?」

    無生道:「我記起來了,我曾經在黃泉裡流浪過,還被人打得灰頭土臉。」

    季寥道:「黃泉裡還有修煉者存在?」

    無生沉吟了一會,說道:「黃泉是天地間最重要的河流之一,承載六道眾生由死向生的願力,維持世界運轉。它本身的力量,根本是無法撼動的,同時在這條河流裡,有許多強大的土著誕生,更不時有六道眾生誤入其中,成為黃泉的一部分,這裡是天生的戰場,弱者依附強者,強者掠取更多的地盤。只是黃泉無邊廣大,甚至是割裂斷續的,所以沒有人可以將黃泉完全佔領。而且經過無數年的鬥爭,黃泉分出了大致的秩序,以最強大數位冥聖為統治者,下面依次是冥帝、冥王、冥帥、冥將以及數之不盡的冥兵。」

    季寥倒是聽過魔界有魔帝,不知比起黃泉的冥帝如何。

    不過他現在別說是冥帝,便是冥兵也沒遇見一個。

    季寥倒是不很意外,因為他們身處淨土,且屹立在黃泉中,顯然那些冥兵、冥將之流並不敢來冒犯這裡。

    如今的季寥還不清楚,他身處的淨土,便是冥聖也不會輕易闖入。

    古廟雖小,但在諸天神魔仙佛心中的地位,卻堪比失落的大雷音寺。

    季寥問道:「那打得你灰頭土臉的那個人算是什麼級別?」

    無生道:「他是個新晉的冥將,要是現在遇上他,我應該能有個三成勝算。」

    季寥由此大致能判斷,冥將至少是登仙境的人物,那麼冥帥肯定是破虛甚至以上的存在,至於冥王、冥帝肯定更恐怖。

    如此,季寥暫時熄了探索黃泉的心思。

    只是現在除了魔界之外,他算是又發現一處更廣大的地域,可以在解決完魔界的事後,再來探索黃泉。

    季寥亦逐漸意識到天地宇宙之浩渺廣闊,白骨如來說他此前只是呆在小池塘,著實沒有說錯。

    季寥道:「黃泉的事我們後面再說,現在出去看看我們還會被那位強大的存在追殺麼?」

    淨土的時間跟外面差別不大,季寥帶著青火和無生出去時是正午時分,大地仍是可見瘡痍。

    過了一會,季寥仍未感應到危險降臨,只是當日無生打的獵物,卻消失無蹤。也不知是那位存在將其帶走,還是被別的東西順了去。

    季寥驀然看向西北方,淡淡道:「饕餮兄,你還在啊。」

    顯然季寥對饕餮當日跑路,還是有點生氣的。

    饕餮跑出來,笑嘻嘻道:「聖皇子果然洪福齊天,被窮奇盯上都沒事。」

    季寥道:「那天的傢伙是窮奇?」

    饕餮道:「它應該算是窮奇的老祖宗,從山海界撕裂虛空而去的十大凶神之一,而且最是記仇。不過他降臨一次很不容易,至少也得過個三年五載,才可能再次降臨。」

    季寥聽過窮奇的惡名,這是跟饕餮一般,同是出自傳說的異獸。但它被稱為十大凶神,且從此界撕裂虛空,難怪以饕餮的本事,亦對其頗是畏懼。

    季寥又道:「那天無生打的獵物應該是窮奇的血親吧,它的屍體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饕餮笑嘻嘻道:「我可不敢吃獨食,現在那小窮奇的屍體被我保存得好好的,等會我就生火烤了它。」

    季寥奇怪道:「你不怕吃了它,將來窮奇老祖找你麻煩?」

    饕餮道:「只要聖皇子你們不說,窮奇老頭兒自然不會知道此事。不過這小娃兒殺了小窮奇,跟那老窮奇結下因果,可不是那麼容易善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6
冥主 第26章 洞庭龍宮

    季寥看向無生,暗自腹誹道:「這傢伙要是真的重傷一次便能實力倍增,恐怕重傷十幾二十次後就能把窮奇打得找不到北。」

    當然他也只是瞎琢磨一下,自己並不太信無生真有重傷一次就實力增強的特質,說不定還有別的緣故。

    無生插口道:「那快點烤肉吧,我餓了。」

    青火翻白眼道:「你一點都不擔心被報復麼?」

    無生「哦」了一聲道:「擔心啊,可是我餓了。」

    青火此時才覺得,這傢伙是真沒心沒肺,而且看無生樣子,果然是一點都不擔心被那十大凶神之一的窮奇盯上。

    饕餮同樣奇怪道:「真不知道你這娃兒究竟是無心還是無懼。」

    「這話聽著耳熟,你對我說過的。」無生指著季寥道。

    季寥搜尋腦海記憶,沒發現自己對無生說過這句話,他道:「沒有。」

    無生認真道:「看來你記性也不好。」

    季寥見無生神色,都以為自己真的說過,但他修為抵達今日這地步,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只要肯回憶,總能回憶起來的,他甚至用了天魔經和心魔大法的神通,仍是沒有記起自己說過這話。

    他斷然道:「我絕對沒有說過。」

    無生沒有再說什麼。

    季寥心裡一動,他總覺得無生的話另有玄機在裡面。

    好一會都沒理出頭緒,季寥亦不繼續去想。

    不多時,烤肉的香味傳出來。興許因為小窮奇出身不凡,所以這肉的香味實是誘人。

    哪怕季寥對之前饕餮臨陣脫逃心有芥蒂,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講道理,美食確實可以將任何一對陌生人迅速拉近關係,吃了一頓烤肉,喝了點饕餮珍藏的美酒,季寥終於將之前對饕餮那點不快忘掉。

    饕餮雖然一輩子睡了不少覺,但也去過不少地方,天南地北的人文地理,總能信手拈來,侃侃而談,簡直就像是一本活天書。

    不過季寥問饕餮關於那個勾連他前世世界和山界的地方,饕餮也不知道是哪,它亦沒有聽說過有叫蠻天的地方。

    好在幾經波折,天南雲夢之行,終於開啟。

    有季寥、饕餮、無生和青火,一路上自然是無驚無險。

    憑他們四個組合,即便不是在此界橫行無阻,那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招惹的。

    天南雲夢,廣袤無垠。要是挨個搜索,按照季寥的預計,大約得花個十年時光,即使有饕餮幫忙,也要三年五載。

    季寥倒是不怕花時間,只是嫌繁瑣,何況還有窮奇老祖再度降臨的潛在危險靠近。雖說有淨土這個後路在,但季寥也考慮到對方畢竟是無上凶神,說不定就在這段時間想出什麼破解的辦法。

    而且季寥想快點找到回歸前世世界的辦法,畢竟他對那個世界還有些羈絆,了卻心願後,他才能專心想辦法煉化此方世界的本源意志,徹底消除此次重生帶來的後患。

    另一點讓季寥奇怪的事,自從黑骨鬼王死後,鎮魔鏡便陷入徹底的沉睡當中,無論季寥如何呼喚,這傢伙都沒有醒轉。

    否則季寥還可以從鎮魔鏡那裡瞭解一些前世世界的信息。

    他此前沒有預料到鎮魔鏡會陷入沉睡,錯過了盤問鎮魔鏡的時機,心裡亦暗自可惜。

    饕餮倒是幫季寥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找到洞庭龍宮,借洞庭龍宮的龍神印一用,估計便能輕鬆找到季寥想要找的地方,前提季寥要找的地方真的在天南雲夢境內。

    「龍神印雖然可以幫你迅速達到目的,但聖皇子你既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搶,只能借。」饕餮難得露出認真的神色。

    季寥道:「我不是凶橫霸道的人,自然會好言去借,可瞧你說的話,好像那洞庭龍宮屬於不能招惹的地方。」

    他也去過本師院,雖說本師院藏龍臥虎,但給他的感覺並不十分可怕,想來本師院和洞庭龍宮都是淨土,應當差不了太多才是。

    季寥可不知道,本師院最厲害的幾個老怪物都常年閉關不出,以他現今的修為,根本發現不了那幾個老怪物的氣息,因此才有這錯覺。

    饕餮解釋道:「洞庭龍宮本身十分強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這一代洞庭龍王的親叔叔錢塘君早已有了撕裂虛空的能耐,只是賴在世上不走,迄今為止已然經歷了四次衰劫,許多妖魔都認為他可能成為第一個度過五次衰劫的存在,當今的山界和海界,怕是沒有人是他對手,何況這傢伙脾性剛烈,還很護短,故而哪還有人敢惹洞庭龍宮。」

    季寥如今對衰劫有些瞭解,因此知道度過四次衰劫將是何等意味。實際上大多數度過一次衰劫的人物,都可以算是人傑天驕,若是機緣夠,便能撕裂虛空。

    到了三次衰劫以上,便會進入更不可測度的層次,這種人物基本上不會現世了,大抵也寂寞得很。

    季寥輕輕頷首,又問道:「你度過幾次衰劫了?」

    饕餮尷尬笑道:「我怕死,用了些小手段,將衰劫躲過。」

    季寥露出一絲訝色,他只知道如本師院這些半淨土有削弱衰劫的效果,卻不知道竟有躲避衰劫的法子。

    饕餮見季寥驚訝,繼續解釋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伸頭縮頭都要挨那一刀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說自己命不久矣。」

    季寥頓時無語,這廝也是不要臉,還能活個幾百年,也能叫命不久矣。

    沒有跟饕餮在細枝末節糾纏,季寥不由思考,既然只能去洞庭龍宮借龍神印,便得好好想個法子。

    不知是季寥運氣好,還是他有機緣。

    向來洞庭龍宮的門檻是十分難進的,季寥都準備借青火的面子,前去拜訪洞庭龍宮。

    哪知道數日間,一個消息傳遍天南雲夢大大小小的地方。

    洞庭龍王準備招婿!

    季寥想到這是個好機會,可以混進洞庭龍宮。

    但青火知道季寥的想法後,顯然很是不開心,動不動就對季寥發脾氣,弄得季寥有些莫名奇妙。

    「無生,我有個好玩的事打算讓你去做?」青火把無生拉到一邊,悄悄對他說道。

    「什麼事?」無生不咸不淡道。

    「你也去參加洞庭龍王的招婿大會,怎麼樣?」青火眼波一轉。

    「不怎麼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6
冥主 第27章 柳生刀齋

    天南雲夢的地形並非千篇一律,森林、湖泊、高山、平原、峽谷、險灘總會讓行走其中的人不期而遇,甚至多數地方的風景是事前預料不到的,等到親臨其境時,又會使人油然感慨大自然的造化殊奇。

    在大大小小的湖泊水域中,處於天南雲夢的洞庭湖如眾星拱月般,搖蕩著萬里清波,這是天南雲夢最大的湖泊,非是天成,而是人造。自第一代洞庭龍王將此湖開闢,之後的龍王不斷擴展,方有如今既壯美,又不失靜姝姿容的洞庭湖。

    當季寥來到洞庭湖時,入目所見不是滄浪空闊的好景,而是一道無有盡頭的法禁。整個洞庭湖便是一道法,生生不息,永無止境。

    整個洞庭湖就是洞庭龍宮,真龍的子孫不可能屈居於小小的宮殿,如汪洋般的洞庭湖才能使他們自如的遨遊棲息。

    青火亦有些說不出話來,良久的沉默後,才道:「我往昔沒來過洞庭湖,現在卻恨不得一直住在這種地方。」

    季寥能體會到青火的心情,修行越高,越能感知洞庭湖真正的韻味,那滌蕩的萬里清波,看似雜亂無章,實則蘊藏著一種不變的規則在裡面,那是難言的大道,以肉眼可見的形象展示在自己眼前,當你從其中得到深刻感悟後,哪裡還會捨得離開。

    洞庭龍宮的龍子龍孫確實只需要生息在洞庭湖裡即可,外界再廣袤無垠,多姿多彩,怎及得生養它們的洞庭湖。

    一道人影,突兀而至不遠處的水岸。

    無形的勁氣迸發,數百根處於人影面前水岸邊的青草齊整的折斷,那是這人身上的刀意導致的。

    來者是個外表粗獷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臉龐綴著青色的鬍渣,眼睛不大,卻神光湛然,一襲磊落的灰布衫,亦掩映不住他內心的凌厲,跟湖波此時的秀美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到來,如同一個江湖浪子,橫衝直撞,闖入大家閨秀的房間。既讓人覺得突兀,又使人覺得他天生該如此莽浪。

    他腰間掛著一口輕薄冷冽的長刀,用跟身上同樣一款的布料纏著,手法粗糙,依稀可見刀光流洩出來,既透出無匹的鋒銳,又有一股靜謐的禪意在其間。

    「這人難道也是來求親的?」青火對季寥傳音道。

    來人的厲害自是一眼可以看出來的,這不是說對方不懂得收斂,不懂得返璞歸真,而是天生便是如此人物,如從高山奔流而下的瀑布,本當那樣壯闊,供人瞻仰。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物,根本不需要掩飾鋒芒,他們閃耀人前,那是理所當然的,若是收斂鋒芒,反而教人遺憾。

    青火有點希望這人是來求親的,如此季寥被招婿的概率就會小一些,但她又不希望季寥被此人比下去。

    「柳生刀齋,遠渡重洋而來,特請天下無雙的錢塘君跟我一戰。」不疾不徐的話音落在洞庭湖波上,立時驚起重重駭浪。

    以洞庭湖波之浩渺,柳生刀齋不過滄海一粟,可此刻,他渺小的身軀,竟給人感覺到不下洞庭湖波的寬廣浩瀚。

    錢塘君已是天下無雙的人物,在不知多少年頭裡,無人向他挑戰,因為任誰都清楚,向錢塘君挑戰,便等於不自量力。

    但無論是誰見到了此刻的柳生刀齋,都不會覺得他是不自量力,反而會生出期待,好似神話中的魔王,終於等來了挑翻他的勇士。

    那不是從柳生刀齋表露的強大氣息上生出的評價,而是源於他身上獨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質,使人相信,無論面對多麼強大的對手,這個男子總有辦法取得勝利。

    「柳生刀齋?」青火聽到這個名字,不由驚訝。

    季寥偏過頭,問道:「你聽說過這人?」

    青火道:「他是東洋海界少有的強者,成名在百年前,人送外號『刀聖』,曾有傳聞,說他獨自一人,殺了十萬妖魔的壯舉。」她頓了頓道:「此事山海閣的人調查過,確實屬實,而且他還有一件確鑿無疑的戰績,足以證明他的實力非常可怕,那是多年前海界一位大妖魔虎蛟王親自出手追殺他,最後卻反被柳生刀齋殺掉。」

    季寥眼中泛起訝色,道:「在他身上真看不到一絲血腥氣。」

    妖魔也是生靈,這人殺了十萬妖魔,仍能保持內心的澄淨,心靈沒有被血腥殺機污染,簡直不可思議。

    洞庭湖波分開,一眾蝦兵蟹將的簇擁下,一位銀甲青年由一道水柱托舉出現,他頭上的兩道完美無瑕的龍角,表明他龍族的身份。

    與生俱來的高貴血脈,讓他的眼眸裡自然流淌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好似天地眾生,除卻龍族之外,都應該矮他一頭。

    「你是成名百年的人物,但要見我叔祖,還不夠格。」銀甲青年負手而立,冷冷盯著柳生刀齋。

    遠處的季寥一行人,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這些天為了親妹妹出閣的事,他不得不擔下迎來送往的責任,有悖於他一貫孤高出塵的性情。

    在人際交往中感到厭倦,心頭正有一股無名的火氣發佈出來,柳生刀齋的到來,正好給了他發現火氣的出口。

    因此不等父王吩咐,銀甲青年便點了一撥手下的蝦兵蟹將,親自來收拾這狂妄的傢伙。

    何況錢塘君在龍族的青年們眼中有凡人眼中神祇一般的地位,柳生刀齋居然敢挑戰錢塘君,無疑更激起銀甲青年的怒火。

    大戰顯然一觸即發,而季寥卻好似出神,渾然不關心柳生刀齋和銀甲青年接下來的惡鬥。

    實際上,季寥的心神正出現在一處空曠的大殿裡,大殿有八根柱子,燃著烈火,各自從柱子上延伸出一條燒的通紅的鎖鏈,將八根柱子中心的一個赤著上身的乾瘦老頭捆住。

    「足下是被錢塘君關押在此的麼?」季寥心神雖然被引到此處,仍是泰然自若地問出心中疑惑。

    他如此問,也是順理成章的。附近便是洞庭湖,老頭能牽引他心神至此,定是不凡的存在,而他又被捆綁著。

    顯然,除卻天下無雙的錢塘君外,洞庭湖附近再無其他人有這般能耐。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6
冥主 第28章諸法歸一

    乾瘦的老頭哈哈一笑,幾乎瞇成一條縫的雙眸看向季寥,說道:「我就是錢塘君。」

    季寥悚然一驚,奇道:「尊駕是錢塘君,你怎麼會?」

    「你意外我怎麼會被關在這裡,對吧?」乾瘦老頭緩緩道。

    季寥頷首道:「這確實很讓人意外。」

    乾瘦老頭道:「周圍八根柱子叫做八荒神火柱,這些鎖鏈叫做乾坤鎖,都是人力難以毀去的神物,天底下也只有這級別的神物,才能把我留在此處,而且還是我親手用這兩件東西將自己囚禁。」

    季寥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錢塘君道:「因為我做錯了事,別人懲罰不得我,我唯有自己懲罰自己,如果我能掙開乾坤鎖,毀去八荒神火柱,亦沒必要繼續留在此方世界了,那也是我撕裂虛空之時。」

    季寥說道:「那你引我來此處,又是為何?」

    他相信錢塘君的說辭,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解釋通這位此界頂級的存在為何會被囚禁在此處。如果不是他自己動的手,旁人要困住這麼一位人物,幾乎不可能實現,即便成功,亦得日夜提心吊膽,生怕他跑出來。

    錢塘君道:「我自困在八荒神火柱內,沒法親身出去讓外面那娃兒知難而退,恰好發現你有聖皇血脈,生有元神,便想請你代我出一招。」

    「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季寥沉聲道。

    錢塘君微微一笑,他抓住胸前的一根鎖鏈輕輕往季寥身前送來。季寥此時雖然只是一道心神,但無肉身拘束,無論是速度還是變化,都十分的迅捷。他身兼三大無上寶典加上絕世劍術,瞬息間生出數十道應對那鎖鏈的神通和術法,招招明慧瀟灑,任是當今世上任何一位煉氣士看到後,都會歎為觀止。

    季寥一口氣使出這麼多奇妙的神通和術法,哪怕限於心神,威力不大,但仍是心生得意,近來他一身所學,愈發圓融無礙了。

    可是他沒有得意太久,那鎖鏈輕飄飄送來,一舉將季寥所有神通和術法破去,全然無半點遲滯。

    鎖鏈頓時搭在季寥身上。

    季寥大為駭然,他驚訝的不是鎖鏈的威力,因為上面渾無半分力量,卻是舉世無雙的精巧。

    季寥若是肉身狀態,定然冷汗不止。他發現無論自己用何種神通和術法,那鎖鏈都能如期而至,打在他身上。

    大衍之數五十,而遁去一。錢塘君用鎖鏈使出的這一式,便如遁去的「一」,無跡可尋,根本沒法防備。

    錢塘君微笑道:「大道至繁至簡,你身兼修行法之繁複,還好勝過我年輕時候,如果想要成為頂尖的人物,還需要諸法歸一。這條路十分艱難,但你一定要堅持走下去。剛才我那一式,你只需要依樣畫葫蘆用出來變成,無須領會其中蘊意,因為即便領會了,那也只是我的道,不是你的。」

    季寥道: 「我當然能記下來你剛才用出那一式,那也確實是無可抵擋的一招,但為什麼你要演示給我看,而不是給你洞庭龍宮的後輩子弟?」

    錢塘君道:「因為你有元神才能記下,且施展出那一招,他們不行的。」

    季寥心下一凜,錢塘君的話,意味著他亦擁有元神。

    他來不及思量更多,心神便再度回歸肉身當中,他將注意力再次放在柳生刀齋和銀甲青年身上。

    柳生刀齋將纏繞刀身的布條扯下,露出皎潔明淨的刀身。他將刀舉起,指向銀甲青年,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但你要攔著我,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饕餮亦沒有察覺剛才季寥的走神,對季寥道:「沒想到人族之中又出了一位驚才絕豔之輩,道德經裡面說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個柳生刀齋儼然有了這麼點樣子。」

    同旁邊觀戰的諸人不同,被刀尖指著的銀甲青年隱約感到脖子有些略微的不舒服。

    那裡正是他的逆鱗,亦是柳生刀齋的刀尖所指的地方。

    柳生刀齋絕不是隨意為之,而是真的把握住了自己的弱點。銀甲青年雖然自負,卻一點都不傻,立時意識到這是個多麼強勁的對手。

    柳生刀齋悠然道:「你放心我不會用十成力對付你,因為我真正的實力只有錢塘君才配見識到,接下來我會挑掉你的逆鱗,讓你失去力氣,畢竟那是你們龍族的弱點。」

    他的話實是囂張霸道得很,但偏偏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在動手前,告訴對手自己要往敵人身上什麼地方動手,亦是罕見的很,甚至很傻,可他偏偏如此做了。

    即便青火都能意識到,如果柳生刀齋說到做到,將對銀甲青年造成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心理陰影。

    銀甲青年不敢大意,一聲龍吼自嘴裡發出,好似雷霆霹靂憑空炸響,聲勢驚人。他身子一抖,便是一條上百丈大小的銀龍,在空中繞著柳生刀齋盤旋飛舞。

    無論是蝦兵蟹將,還是季寥他們都離得遠遠的。

    柳生刀齋靜若處子,沒有受到任何干擾。

    天上的銀龍卻心裡生出疙瘩,他還記得柳生刀齋剛才說的話,甚至覺得柳生刀齋的神念正在探查他的逆鱗。

    這種念頭生起,讓他十分不舒服。

    如果是別人說出剛才那樣的話,銀龍絕不會受任何影響,偏偏這人是柳生刀齋,是出了名的厲害。

    銀龍心裡發狠,一擺尾,俯衝直下。

    如九天掛落的瀑布,剛猛無儔。

    柳生刀齋平靜自若,人如清風一送,身形若有若無,居然將銀龍這勢大難擋的一擊避過。

    但他很清楚,這只是銀龍攻勢展開的前奏。

    輕盈的刀身劃破水面,成千上萬到水箭驀然從水面躍出。

    每一道水箭的威力,都難以想像,撞擊銀龍龐大的軀體。

    銀龍暗道一聲不好,厚重的身軀,在水箭面前竟顯得有些單薄。矯健的龍軀,動作出現了凌亂。

    柳生刀齋顯然不會錯過機會,輕盈的刀身劃破虛空,似一道中庭月光灑下來,空靈明淨,充滿自然寧和的禪意。

    一片輕薄的鱗片被挑開,龍血自虛空噴灑,龐大的龍軀砸落湖面,驚起重重浪花,拍打水岸。

    很快龍血染紅水域,顯得觸目驚心。

    柳生刀齋並未收刀,在他十丈之外,無生拔劍向他。

    「請賜教。」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6
冥主 第29章 天河劍氣

    青火不由抓住季寥的胳膊,說道:「我們把無生叫回來吧。」

    她眉眼露出擔憂的神色,銀龍雖然沒死,但也被廢了大半,那可是龍族啊,天地間最強大的物種之一,都黯然敗落在柳生刀齋手上。

    青火縱知道無生劍術高絕,此刻亦沒有絲毫信心。

    季寥看向迎上柳生刀齋無畏無懼的無生,他沒有比此刻更懂得無生這個人,他簡單、純粹,追求的是極致的劍道,在決鬥時,他的生命才會有意義。

    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很高的成就,只要他能繼續活著,但季寥隱隱覺得,即使無生將一切獻祭給劍道,還是缺了一點東西。

    觀人如鏡,可以映照自身,季寥也想從無生身上學到東西。

    可他仍是想不到無生身上到底缺了什麼。

    他對青火的話,以沉默應對,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持刀持劍的兩人。

    柳生刀齋的強大,有奄奄一息的銀龍來證明,無生的強大,在於他敢直面可怕的柳生刀齋。

    柳生刀齋將狹細的長刀一抬,鋒銳之氣颯然而出,未曾有半分收斂,換做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難睜開眼。

    無生細長捲曲的睫毛在柳生刀齋的迫人氣機下微微顫動,但他持劍的手穩定的不像話。

    忽然間,一聲爆裂的雷鳴發出。

    季寥心裡一沉,出手的是柳生刀齋。

    高明的修者,早已能在戰鬥中後發制人,但這不代表先發制人便是錯的。先發、後發的區別在於人,而不在於招式法訣之精妙。

    柳生刀齋一動手,便意味著他源源不絕的攻勢就此展開,如江河呼嘯,日夜奔騰,絕非人力可以斷絕。

    他刀法帶出的雷鳴,並非劍氣雷音,但異曲同工,皆是因為速度太快,體現的結果。

    最可怕的是,季寥能感覺到柳生刀齋的刀絕非一味的快,而是鍥合著玄之又玄的軌跡,給他一種盡在掌握的體會。

    季寥意識到:無生的劍,很難有這麼快。

    刀光將無生吞沒,緊接著一聲悠然鏗鏘的劍吟升起,虛空裡冒出一道罡流,同柳生刀齋的刀光搏殺在一起。

    「劍氣罡流!」

    季寥暗自驚訝,他暗道無生這是一開始就要跟柳生刀齋以命相搏了。劍氣罡流實質上是將體內所有的劍氣具現出來,那代表無生從一開始便無所保留,直接越過試探階段,要決生死,定勝負。

    如果換做季寥,絕不會這樣做,他會給自己留下從容進退的餘地。

    「不。」季寥很快心念一閃而過。

    他看到了無生的劍氣化為滔滔天河,那嘩嘩聲引起他久遠的回憶。他作為一株草時,身旁便有一道這般的河流。

    季寥此時尚不清楚,那河流是無邊無際的天河,跟黃泉水一樣,俱是命運河流下最重要的河流之一。

    「天河劍氣!」饕餮吃驚道。

    柳生刀齋並無饕餮這般高明的見識,但他遇上無生劍氣所化天河後,心頭莫名生出警覺。

    那天河滾滾,可不只是劍氣那般簡單。

    驀然間柳生刀齋劃破天河表面,立時體會到其中的劍意正化作無窮妙法,襲殺他而來。

    一劍生萬法?

    柳生刀齋想起故老相傳的一個劍道境界描述。

    顯然這不是一劍生萬法的境界,因為即便是仙佛,都很少有人能修煉到「一劍生萬法」的境界。

    那是一種無上劍訣。

    柳生刀齋立時做出清晰的判斷。

    他平生經歷惡戰之多,絕非常人可以想像,在決鬥中死亡,早已是意料中的事,甚至那是他最好的歸宿。

    否則他不會在久無敵手後,選擇度過東洋大海,來挑戰天下無雙的錢塘君。

    無生的天河劍氣只能激發他的鬥志,而沒法使他露出半分畏懼。

    季寥沒有親歷其中,無法感受天河劍氣的奇妙,但他從劍氣所化的天河裡,仍能感覺到一股亙古長存的道意,那跟帝經天魔經、無字經甚至有些根源一致的感覺。

    天河劍氣的奇妙在於,每一個浪花,每一道水流,甚至每一滴水,都是一道絕妙的術法和神通,這是源於劍氣本身的玄妙,而非劍氣主人修為的實質體現。

    如果是一般人早已被種種奇妙的術法和神通干擾到,難以做出正確的判斷。一旦心智動搖,便會被劍氣主人發現,從而如洪水沖開堤壩,使敵人徹底潰敗。

    柳生刀齋不愧是柳生刀齋,他不但能動於九天之上,亦能守如九地之下,安忍不動。

    天河劍氣如遇到了一塊堅定不可轉移的磐石,河水不得不從磐石身上分開。

    久守必失這句話,落在柳生刀齋身上毫無用處。

    他真正做到了無懈可擊,無隙可乘。

    季寥見到此情此景,立時清楚無生很難扭轉局面了。因為無生的氣勢已然開始回落,強大的天河劍氣,決然難以久持。

    柳生刀齋並非苦苦支撐,而是遊刃有餘。

    等到無生氣勢回落到一定地步,便會面臨柳生刀齋毫不容情的反撲。

    柳生刀齋的刀光彷彿無憂無慮,他靜待時機,如同釣魚的老人。

    時機在某一刻到來,如同魚餌被魚兒咬住。

    這種機會,柳生刀齋從來沒有錯過。

    他是那樣的從容不迫,刀光從劍河中躍起,再落向河面。如同白天鵝落下水面,平穩悠哉的滑行,氣度雍容。

    一切劍河的風浪俱不能阻擋,因為那些風浪總慢了一拍。

    刀光劈面而至,終於落向無生的身軀。

    無生著實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抵擋了,他和柳生刀齋終歸有不可踰越的差距。一根青嫩的樹枝憑空而現,斜斜貼住刀光。

    自然而然生出一股粘力,恰好湧入柳生刀齋刀光最薄弱的地方。

    柳生刀齋如同喉嚨卡了一根魚刺,進退不得,分外難受。

    樹枝順著刀光一動,刺中柳生刀齋的肋骨下方。

    緊接著化為粉碎。

    劍河消失,刀光消失,季寥的半截袖子消失。

    他手裡還有些樹枝的粉末,自己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柳生刀齋怔然良久,最後深深看了季寥一眼,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但我也不是錢塘君的對手。」

    季寥苦笑一聲,表示同意。

    只有親歷其中,才讓他體會到柳生刀齋的刀法境界究竟是何等高明。季寥第一次對力量產生了質疑,因為柳生刀齋並非靠力量粉碎樹枝,而是一種奇妙難言的刀意。

    但柳生刀齋定然是敗給了錢塘君,因為錢塘君傳授那一招的蘊意要勝過柳生刀齋的刀意,才能使樹枝刺中他的身體。

    換做出手的人是錢塘君,此刻柳生刀齋已然不在人世。

    無論是柳生刀齋的可怕,還是錢塘君的茫茫難測,都給季寥展示出一種有別於純粹力量的戰力。

    如果非要形容,大約是四兩撥千斤之類,但其精巧,又絕非這樣簡單。

    那種感覺,實在難以具體描繪。因為季寥很清楚,在力量上自己跟錢塘君和柳生刀齋絕不會有無法企及的距離,甚至柳生刀齋未必在法力積攢上勝過他。

    只是他們擁有某種奇妙的東西,使力量在交手中沒有成為最重要的因素。

    那到底是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7
冥主 第30章殺生劍經

    柳生刀齋很快就走了,他要走,除非錢塘君親至,否則沒人能留得住。

    季寥沒注意這些,他還在思忖心中的疑惑。

    饕餮看出季寥的疑惑,說道:「聖皇子仍在為適才那個柳生刀齋對你出手那一下而困惑?」

    季寥點了點頭,回道:「饕餮兄知道他最後那一招的玄妙麼?」

    饕餮道:「我修行的路子跟他不一樣,怎麼會清楚,但我以為聖皇子沒必要在乎,一棵樹有一棵樹的樣子,一座山有一座山的樣子,一條河有一條河的樣子,聖皇子做好自己就好了。」

    季寥心裡隱約有觸動,他道:「饕餮兄意思是見性,也就是破去虛妄,回歸真我?但我自忖已經懂得這些了。」

    大凡智慧生靈,都會有類似的思考,那就是我是誰,我從何來,將往何去,人生的意義又是什麼,經過幾世輪迴,季寥算是比其他人看得要清楚明白一點。

    饕餮道:「難道聖皇子以為真正的自己便是某個特定的樣子麼?」

    季寥搖頭道:「我知道真正的自己應該是複雜多變的。」

    饕餮笑道:「一棵樹從幼小到成熟變化是驚人,一座山四時的樣子是不同的,一條河隨著時令會有深有淺,這些看似複雜多變,但我們絕不會把一棵樹認作一條河,一條河看做一座山,聖皇子可明白?」

    季寥道:「是的,這是因為它們類別不同。」

    饕餮悠然道:「但河裡有泥沙,有水草;山上有溪流,有樹木;樹木上有微塵和水滴。」

    饕餮的話雖然未說明白,可季寥卻理解了。如果他往細微看,河裡的泥沙堆積可以看做山,水草可以看成樹;反之推論其餘兩種事物,亦有類似的答案。

    明明不同的兩種事物,如果在細微處,卻又有其他事物的特性。

    這就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但到最後仍舊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季寥因此明白了饕餮終於要表達的東西,如果他將自身觀察得更細微,便可以見到更多精妙之處,自然也能從細微處理解柳生刀齋和錢塘君那一式的妙處,因為他本身便具備錢塘君和柳生刀齋身上的特性,因為萬物是相通的。但這還不夠,一條河如果全是水草,那這條河便死了,山裡也不能全是水,樹也不能被泥土淹沒。

    旁人的東西再妙,亦要點到為止,保留自己的樣子。

    否則便要走錯路子,最後害了自己。

    季寥道:「多謝饕餮兄提點。」

    饕餮道:「我即使什麼都不說,聖皇子自己也會明白的,因為有的人是一株草,有的人是一株樹,有的是溪流,有的是寬廣的大河,但聖皇子裡最終卻會是無垠大海,一株樹好改變,大河亦容易改道,可是汪洋大海,卻是很難有大的變化。」

    季寥不是第一次被人稱讚,可饕餮對他的評價也太高了,難道他如今肉身的潛力真有那麼可怕。

    他沒有沾沾自喜,因為上天從來是公平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但即使有失去,那也是將來的事。

    季寥並不會為此憂心,他仍是感謝饕餮,無論如何,堅持做自己,總是對的。他學會了錢塘君那精妙無雙的一式,甚至可以憑此傷到柳生刀齋那樣的對手,但開發自身潛力,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他不是第二個錢塘君,第二個柳生刀齋,只是獨一無二的季寥。

    季寥於是提出另外一個問題,他道:「饕餮兄能勝過柳生刀齋麼?」

    饕餮悠然道:「他可以在我手上走脫。」

    季寥頓時明白,饕餮是比柳生刀齋要強的,但也僅此而已。要是換做錢塘君,柳生刀齋現在恐怕沒辦法從錢塘君手上活下來,有錢塘君傳授季寥的那一式可以證明。

    可是將來的話,柳生刀齋未必不能成為錢塘君那樣的強者。

    柳生刀齋是幸運的,如果錢塘君沒有將自己囚禁,恐怕不會任由柳生刀齋或者離開。

    因為無敵的強者是寂寞的,但這種寂寞,本就是他們親手造成。

    扼殺對手,扼殺天才,扼殺奇蹟,通往世界之巔的路,一直都是血淋淋的。

    季寥從某種意義上有些佩服柳生刀齋,這傢伙一定能明白這一點,他敢來,著實需要勇氣,也確實置生死於度外。

    相比之下,季寥很難做這種事。因為如果變強會有就此泯滅的危險,季寥很難去選擇變強,他過去一直以來都是敢於挑戰強者的,但冥冥中他也有感覺,自己仍能死而復生,而且多次的重生,切實證明了這一點。

    他的無所畏懼,建立在有所恃上,那不是真正的大勇。

    無生走過來,季寥和他四目相對。

    季寥心裡暗道:這小子跟柳生刀齋亦是一路人啊。

    無生一樣具備常人難以想像的勇氣,敢於在生死界限中,追逐真正的道。

    無生道:「我又想起一門劍訣了。」

    季寥問道:「是你剛才施展的天河劍氣?」

    無生搖頭道:「不,它叫做殺生劍經。」隨即他認真地對季寥道:「練成這門劍經需要很多很厲害的對手,所以以後遇到強大的敵人,請交給我。」

    季寥不由莞爾,說道:「雖然你的要求很奇怪,但我答應你。」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希望在我遇到危險時,你能救我,像今天這樣。」無生鄭重說道。

    季寥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怕死。」

    無生罕見的露出遲疑之色,欲言又止。

    季寥接著問道:「你想說什麼?」

    無生道:「我不怕死。」

    季寥笑了笑,說道:「我會救你的。」他沒有繼續追問,一個不怕死的人請求旁人在他危難時救他,一定是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無生也有他自己的秘密啊。

    如果他願意,他會說。

    這一會的功夫,洞庭湖波里浮現出一隻碩大的神龜,將銀龍馱著,同時游向季寥他們。

    「尊敬的客人,龍王陛下派我請你們到龍宮去,請上來吧。」神龜開口道。

    饕餮第一個上去,拍了拍神龜的腦袋,說道:「你個老傢伙,見到我都不問候了?」

    神龜遲疑一下,隨後恍然道:「饕餮公子也在這啊,我記性不太好,還請見諒。」

    既然神龜跟饕餮都是舊識,季寥他們更無遲疑,上了神龜的背。

    旁邊銀龍雖然奄奄一息,還是對無生開口道:「小兄弟,你為小龍仗義出手,小龍必有厚報。」

    無生本不是為了銀龍才和柳生刀齋動手,但他此時沒解釋,說道:「那你能不能將龍神印借我朋友用一下?」

    青火頓時覺得無生可愛極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7
冥主 第31章 偷王

    銀龍一頓,然後虛弱地笑道:「當然可以。」

    青火放下心來,季寥這下總不會去參加招婿大會了。她可是越來越覺得,季寥無比適合做她將來的「王后」。

    一眾蝦兵蟹將簇擁著神龜,沉入湖底。一層輕薄的氣罩自神龜身上發出,將周圍的湖水隔開。

    潛入不知多深的湖水,一座水晶宮赫然在望,古老和華貴,正是這座宮殿最大的特質。

    從神龜背上下來,早有人前來引路。至於銀龍,卻隨著神龜到了別處去,應當是去療傷了。銀龍對無生很是客氣,告訴無生,等他傷勢好轉,便來招待他。

    季寥他們一行人,隨著一名侍女步入水晶宮中。侍女應是得了銀龍的吩咐,對季寥他們分外客氣。

    從外面看水晶宮,其佔地不過數頃而已,到裡面後,方知別有洞天,空間廣大得很。裡面沒有水,種滿奇花異草,上方的屋穹鑲嵌有能自動散發光輝的珠子,按周天星辰排列,而隨著某種奇妙的規律運轉。

    光輝灑然而下,使得水晶宮愈發通明。

    這裡面是沒有水的,空氣亦無腥味,十分清香。他們在路上,見了不少煉氣士,皆是卓爾不凡。除此之外,還有化身人形的大妖魔,皆不是那種惡形惡狀的,多是溫潤君子類型,想來龍王招婿,定是喜歡斯文有禮的,所以那些大妖魔才故意變作這般模樣。

    如此,亦可見龍王之女受到很大的熱捧。

    不知轉了多少條路,最後穿過一處花園,進入花廳當中。

    那侍女道:「幾位,我去吩咐人給你們上茶水點心,敖湯殿下他很快就會來招待你們。」

    敖湯便是銀龍的名字。

    說罷,侍女對季寥他們盈盈一禮,隨即裊裊去了。

    饕餮毫不客氣挑了一張椅子蹲下去。

    季寥坐在它旁邊,側頭看向它的娃娃臉,問道:「你以前來過洞庭龍宮?」

    饕餮道:「我跟他們有點親戚關係,只是很少走動而已。那老龜上代龍王時便在了,曾見過我一面。」

    季寥聽它解釋,才清楚為何神龜叫它饕餮公子。季寥更沒繼續追問,他很容易能猜到,兩者相識時,怕都是千多年前的事。因為神龜認得饕餮,而銀龍卻不認得。

    過不多時,沒有等來侍女送的茶點,外面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像是龍宮的侍女在捉拿什麼人。

    不一會,便有龍宮的侍女到了花廳門口,欲要進來搜查。

    恰好那侍女端著茶點回來,對著侍衛的頭領說了幾句,隨即那侍衛頭領便離開。

    侍女端著茶點進來,替季寥他們擺上茶水點心。

    等侍女到季寥面前時,季寥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侍女道:「神偷王昨日下了帖子,要在今日偷走敖瑩公主頭上的玉簪,龍王陛下便派了許多人守護公主,結果還是讓神偷王得手了。現在龍宮的禁制已經開啟,神偷王定沒法偷偷出去,龍王陛下正派人四處搜拿神偷王,適才他們想來搜查諸位貴客,但我知道你們不是神偷王,且是敖湯陛下的貴客,便向他們解釋,這才沒有讓他們進來打擾到諸位。」

    青火接著侍女的話,對季寥道:「神偷王是千年來最出名的神偷,自出道以來,從未失過手。但他偷東西,都是別人出價讓他偷,不是為了自己。」

    說完後,青火看向侍女,說道:「看來你們公主的玉簪,應該是有來歷的。」

    侍女道:「姑娘真是大有見識,咱們公主的玉簪得自玉山。」

    青火驚疑道:「西王母所賜?」

    侍女含笑道:「敖瑩宮主曾在西王母座下聽道。」

    饕餮偷偷對季寥傳音道:「西王母雖是此界頂尖的存在,但脾氣向來古怪,難以教人親近,她肯賜玉簪給那個敖瑩,怕是對她很是喜歡,而且以她的身份地位,送出去的東西,定然價值極大,要不咱們來個黑吃黑。」

    季寥聽到饕餮最後一句,不由哭笑不得,早知道這傢伙性子有點貪婪,沒想到連自己親戚的東西都打主意。

    季寥暗自回道:「我們是來借龍神印的,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饕餮懶洋洋打個哈欠,一下子變得興致缺缺。

    侍女又道:「還請諸位貴客暫時不要走動,否則讓人誤會了就不好,我現在還得去敖湯殿下那裡覆命,你們稍待一下,過一會我將和殿下一併到來。」

    侍女走後,外面蒐羅神偷王的聲音亦漸漸平息。

    那神偷王畢竟是偷兒的祖宗,潛入龍宮裡,一時間哪有那麼容易被發現。

    季寥雖然身兼多門妙法,有搜尋人的手段,但不適合在此使用,否則引起洞庭龍宮誤會,殊為不美。

    但季寥仍是有點奇怪,那神偷王莫非知道錢塘君自困之事,否則怎麼敢來闖洞庭龍宮偷東西。

    而且青火說過,神偷王偷盜,向來是受人所托。

    看來其中必定另有關節。

    可他事不關己,當然不會想得太過深入,只是把疑點暫且記著,若是不小心捲入其中,倒也有備無患。

    饕餮食量大,吃了自己的點心還不夠,還舔著臉把季寥他們的點心一併要了,唯獨無生沒給他,因為這傢伙也是個吃貨。

    沒等太久,銀龍敖湯就跟適才的侍女一併前來。

    他化為人身,面色蒼白,但行動無礙。想來是傷了元氣,卻並不致命。

    敖湯拱手道:「讓諸位久等了。」

    他們又客套一番。

    敖湯終於道:「龍神印的事情,需得我父王同意,現在正好舍妹的招婿大會正在進行,我父王在替她選婿,諸位要是有興趣,便跟我一起前去看看,如何?」

    他性情高傲,但恩怨分明,故而對季寥他們十分有禮。

    若是龍宮其餘人見到敖湯這幅樣子,怕是會大為吃驚。季寥他們對敖湯過去不瞭解,但也感慨他的盛情。

    青火雖然有點擔心去那個招婿大會後,那個敖瑩會不會看上季寥,終究沒反對。

    有敖湯帶路,自是通行無阻。

    最後,一處法台儼然在望,上面正有一團黃光和一團青光糾纏在一起,卻是兩名煉氣士在鬥法。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7
冥主 第32章 前生今世

    無生看見有人鬥法,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敖湯露出微笑道:「舍妹性子活潑好動,因此父王希望她的夫婿能管得住她,故而召開了鬥劍法會,進入能連勝十場的人,才能成為我妹妹的夫婿候選。」

    連勝十場,看似是個不難的要求,實則敢來洞庭龍宮求親的人,絕無一個泛泛之輩,要在其中脫穎而出,連勝十場,不但得有本事,還得有運氣。

    事實上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連勝十場的,有人站在台上,就絕無一人願意上去挑戰,那自是不戰而勝,不需要經過苦鬥,便可以進入龍女夫婿的候選中,這比連勝十場還要風光。

    這樣的人現今有五個,龍王特意給他們各自搭建了個蘆篷。季寥移目過去,每個蘆篷都寶光湛湛,內裡不知虛實。

    敖湯見季寥注目蘆篷,含笑道:「我會稟報父王,替諸位設下一個新的蘆篷,要是你們不著急,其實看看鬥法,亦是別有一番趣味。」

    這鬥劍法會,雖然不是生死之斗,但上台的人,依舊是卯足了勁。其實不單是為了進入龍女夫婿候選那樣簡單,因為洞庭龍宮財大氣粗,連勝十場,還有不菲的獎勵,令人心動。

    「季寥,我想上去試試。」無生說道。

    季寥道:「這些人雖然有點斤兩,可你要擊敗他們並不難,你上去玩,能有什麼樂趣。」

    「三哥,這些都是你的朋友麼,他的口氣好大啊。」一位明麗少女颯然而至,到了敖湯近旁,先是環顧眾人,最後指著季寥道。

    季寥看向她,不由一怔。

    敖湯笑道:「他們都是我朋友,這位是無生,他是我的恩人,台上的傢伙,確實都不是他的對手。」

    在他看來,無生能跟柳生刀齋一斗,哪裡是台上台下那些傢伙能比的。

    他又一一介紹季寥他們,至於少女,不問而知,正是龍宮的宮主,在敖湯介紹下,眾人也知道了,她正是此番招婿的敖瑩。

    青火暗自打量敖瑩,出於女人的天性,沒給敖瑩什麼臉色看。因為她發現季寥很是關注敖瑩,有種自己預訂東西要被搶走的感覺。

    她可不是憑空猜測,畢竟季寥向來淡定,即使風華絕代的麗人,亦很少能牽動他的心,但敖瑩一出現,季寥顯然不很平靜。

    「你老是偷看我幹什麼?」敖瑩很是不客氣道。

    季寥灑然一笑道:「公主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敖瑩噗嗤笑道:「我聽說人間男子搭訕女子都喜歡這樣說,本公主雖然美麗,但你想接近我,能不能換個新鮮的套路。」

    季寥笑而不語,要是說得多了,真會被以為是搭訕。

    其實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真遇到相貌相似之人,不足為奇,但季寥仍是懷疑,這不是巧合。

    至於敖瑩的長相,正是跟陳小寒一般無二。季寥重生蘭若寺時,這位故交,早已作古,但他意料不到,竟會在此處,遇到跟陳小寒相貌一般無二的人。

    敖瑩的性情不似陳小寒清冷,但骨子裡的神韻,依稀跟陳小寒如出一轍。因此季寥更懷疑敖瑩便是陳小寒的轉世。

    以他親身經歷,自是知輪迴絕非無稽之談,但如果證實龍女敖瑩確然是陳小寒的轉世,將會給季寥極大的激勵,這樣就代表著他仍可以從輪迴中尋到顧葳蕤。

    在淨土古廟蒲團入定時經歷的環境,已然表明顧葳蕤在他心裡留下了何等的痕跡,無論是出於心意圓滿,還是私人感情,他都希望能再次跟顧葳蕤重逢。

    如何證實龍女便是陳小寒,季寥亦有打算,他準備問問饕餮或者去一趟天書城,看他們是否有喚醒人前世記憶的辦法。

    龍女見季寥不回話,以為他是尷尬,便不再追著季寥不放,而是注意起無生來,道:「你真有我三哥說的那樣厲害。」

    無生道:「大約比你三哥說的,還要厲害一點。」

    龍女嫣然道:「你可真有意思,那你上去把那些傢伙都打倒吧,要是打贏了,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此時恰好台上那裹在黃光裡的煉氣士落敗,不等其他人上去,無生化為一道劍光,落在台上。

    那黃光散開,露出個黃面道人,看著不過三十許人,手裡托著一柄雪白拂塵。

    「貧道赤影,請指教。」黃面道人不疾不徐,報出名號。

    「無生。」

    黃面道人見無生劍光,便知此人不是易於的角色,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金箔,上面有沙土。

    他往前一潑,頓時塵沙彌天。

    這本是他後面才準備用的殺手鐧,但他見無生不好對付,心下警惕,因此來個出其不意,一照面就使出自己精煉的黃沙。

    敖瑩見狀,說道:「三哥,這人好不要臉,一來就使出這麼陰損的招數,無生小弟弟會不會吃虧。」

    敖湯笑道:「你還盼著他贏?」

    敖瑩嘻嘻道:「顯然那個黃面道人更討厭啊,無生小弟弟贏了,我禮物送得心甘情願。」

    季寥暗自觀察敖瑩一顰一笑,著實跟陳小寒大相庭徑,不由有些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陳小寒的轉世之身了。

    饕餮對一旁的青火道:「同樣是公主,感覺這位比你大方多了。」

    青火道:「你少說兩句,會死?」

    饕餮笑吟吟道:「會。」

    青火瞪了他一眼,對著龍女敖瑩道:「敖瑩妹妹,聽說你曾在西王母座下聽道。」

    敖瑩道:「是的,有事麼?」

    青火指著饕餮道:「我這位朋友……」

    饕餮頓時道:「青火你高抬貴手,我送你一件寶貝。」

    青火得意道:「沒事了。」

    敖瑩一連狐疑看著兩人,她可不知道饕餮曾經在西王母於瑤池沐浴時偷看過,還把此事拿出來跟青火吹噓,若是這件事傳到西王母耳中,饕餮不用想安度晚年了,很大可能被西王母追殺到天涯海角。

    她們說話間,敖湯拍掌道:「無生勝了。」

    只這麼一會功夫,無生便一劍刺中黃面道人肩頭。

    季寥卻無比驚疑,適才無生出劍時,他居然都看不到劍在何處,彷彿化歸為無形。

    他很清楚,那絕不是無生出劍太快的原因,因為適才無生那一劍,非但無形,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一點形跡都不漏。

    彷彿憑空出現,刺中黃面道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20:37
第33章 山無主,海有靈

    鬥法的高台北面正是龍王高居的寶座,寶座之下,兩廂依次列著五處蘆篷。其中右首第一處蘆篷裡有位溫潤如玉的華服公子合上手中的紙扇,他左右俱是美麗動人的侍女。

    他問身邊的一位粉衣侍女道:「小紅,你可認出他用的是什麼劍術?」

    小紅不假思索道:「他那劍法的根源應是無形劍訣,但顯然經過了改良,精妙處更深過無形劍訣一籌。」

    華服公子道:「無形劍訣有何來歷?」

    小紅道:「魔界有一處淨土,喚作殺生觀,便有無形劍訣的根源法意。」

    「那小子跟殺生觀有關係?」華服公子好奇道。

    小紅道:「小婢不知。」

    華服公子張開紙扇,輕輕一搖,微笑道:「不論他是什麼來歷,敖瑩公主我是娶定了。」

    他眸子是海藍色的,沒有瞳仁,有種奇異的魅力,此刻目光寸步不離無生。

    一炷香時光未到,無生十戰十捷,他施展的無形劍亦由淺入深,愈發精妙,彷彿他不是在鬥法,而是在練劍。

    事實本就如此,季寥故而明白了無生請戰的因由。

    因為敖湯的緣故,加上無生的驚人劍術,龍王命人在左邊擺下第三個蘆篷。另外敖湯和敖瑩亦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那是龍王的身旁。兩人一左一右,金童玉女,更讓人稱羨龍王的好福氣。

    季寥他們入座蘆篷之後,從右首第一個蘆篷處,走出一個粉衣少女,手裡提來一壺酒,壺身碧青,隱約透明,好似有碧煙冉冉,繞在壺身周圍。

    那酒不知是何等滋味,但壺定是珍貴至極。

    「我家少主,見這位公子劍術精妙絕倫,欽佩不已,特地送碧海潮生一壇,請公子和友人享用。」粉衣少女的目光掃過眾人,在季寥身上稍有停頓,嘴上卻不疾不徐說道。

    無生點頭收下,粉衣少女便告辭,回到右首第一個蘆篷。

    「此人如何?」那華服公子問粉衣少女道。

    粉衣少女道:「他是天生的劍道宗師。」

    華服公子目光一凜,看來還真是個勁敵。他知粉衣少女天生慧眼,極擅長觀人察物,說無生是劍道宗師,莫說無生看起來不過是個弱冠少年,哪怕無生是個嬰兒,這評價也不會出錯。

    粉衣少女露出一絲遲疑。

    華服公子看到了,他道:「你還有話要說?」

    粉衣少女道:「那位少年身旁的青年,公子須得留意。」

    華服公子遠遠瞧了季寥一眼,說道:「此人看起來平平無奇,為什麼需要我留意?」

    粉衣少女想起自己用慧眼觀察季寥,那一剎那的恍惚,好似見到無邊蒼茫的高天般,難以言喻。其實這是因為季寥身上有一絲此方世界本源意志的氣息,恰好她生有慧眼,能夠瞧見,才能發現這一點,以至於給她無比的震撼。

    她咬了咬貝齒,接著道:「他給我一種天道化身的感覺。」

    華服公子哂然道:「小紅,你是看錯了吧,他若是天道化身,現在錢塘君肯定和他打起來了,龍宮亦該被夷為平地才是。」

    小紅猶豫一下,說道:「可能是奴婢看錯了。」

    她還想說季寥他們身邊的那個小羊羔狀的怪物。可能是傳說中的饕餮,而且是正處壯年的饕餮。

    只是這說出來,估計公子更不信了。

    小紅自己都不太信,饕餮和天道化身都會出現在洞庭龍宮裡。

    ……

    拔開碧海潮生的瓶塞,頓時有酒香飄出,季寥聞了聞,香味沁入心脾,不自覺便聯想起碧海潮生的美景,心曠神怡。

    「這次倒是沾了無生的光。」飲上一口酒,季寥悠然道。

    無生點點頭,繼續飲酒。

    他向來話少,最近好像話更少了。

    季寥暗自思忖,同時眼角餘光注意那位送來碧海潮生的粉衣少女以及她身旁的華服公子。

    適才粉衣少女看他時,竟給他一種自己被類似太虛天眼手段偷窺的感覺,給人看破自己的虛實。

    那種感覺一閃而逝,倒也讓他對粉衣少女印象深刻。

    他察覺不到粉衣少女身上有法力波動,所以要麼是粉衣少女窺視他的手段是天賦,要麼便是將那手段修行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無論是哪一種,都表明那粉衣少女的不尋常,但她僅僅是那華服公子的一名侍女而已。仔細想來,那華服公子應該是讓粉衣少女來評判下無生,看來他是將無生作為勁敵了。

    但季寥亦不以為意,華服公子給他的感覺,顯然沒到柳生刀齋那層次,更是遠不及錢塘君,以他們一行人的實力,根本不用在乎對方是否有敵意。

    過了大約半日,敖湯偷偷讓侍女傳信給季寥,說要借龍神印的事沒有得到龍王的應許,讓他和無生繼續參加接下來的考驗。

    那就是抓住神偷王,若是成功,便可以向龍王提個要求,屆時季寥他們可以選擇借龍神印一用。至於此事之後,敖湯為彌補歉意,對他們另有重謝。

    同時敖瑩還送了四個蟠桃給無生,算是完成此前對無生的承諾。

    蟠桃是西王母一脈以秘法種植,連普通人都可以服用,能使其長壽,若是煉氣士服用,可以增長法力。

    天底下的靈果,除卻那寥寥可數的不死神藥外,也就五莊觀的人參果能比蟠桃效用更好。

    無生本想送給季寥他們吃,但季寥讓他自己留著。

    蟠桃固然珍貴,對他們卻效果不大。季寥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吞噬天地精華,法力自然增長的速度不比吃靈丹妙藥慢,而青火家大業大,不缺這麼一枚蟠桃,至於饕餮,它居然還嫌棄這蟠桃是最普通的那種蟠桃,不是那種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三千年成熟的上等蟠桃。

    無生雖不計較,但青火亦讓無生堅決別給饕餮吃蟠桃。

    無生自己倒是吃了一個,登時法力有所精進。

    季寥瞧得出這不光是蟠桃的效用,還跟無生修煉的殺生劍經有關,竟能將蟠桃的靈力瞬息轉化。

    他暗自心驚,無生的殺生劍經說不定有直接吞噬旁人精華轉化為自身修為的效果。若真是如此,那簡直是無上魔功了,絕不能讓旁人知曉,否則定會引來山界修行勢力的敵視。

    大約半日後,又有四人十戰十捷。

    龍王便宣佈停止鬥劍法會,果然如敖湯說的那樣,接下來的考驗便是抓住神偷王,若是成功,便可以想龍王提出一個要求。

    只是龍宮浩大,就連龍王自己都沒抓住神偷王,所以其他人要抓住神偷王顯然不容易。

    正因這件事如此艱難,也才會成為龍王對他們的考驗。

    那些沒有成功擠進候選的煉氣士和妖魔也沒有離開,一來是要離開便得接受龍宮的全面檢查,二來他們還想看熱鬧,到底誰能把龍女娶回家。

    說到底,煉氣士和妖魔的日子極長也無聊,難得參加如此盛事,若不是要急著閉關,都想看完熱鬧再走。

    甚至有人開了盤子,賭十位候選誰能抓到神偷王。

    其中那位華服公子,賠率遙遙領先其他人。

    季寥他們也得知了對方的來歷,華服公子叫公子陌,乃是海界至高無上聖地出來的人物。

    自來山海界都流傳著一句話「山無主,海有靈」。

    山無主指的是山界群雄逐鹿,沒有共主。海有靈,指的是靈台山,正是海界至高無上的聖地,海界沒有一個勢力可以和靈台山相提並論。

    公子陌便是出身靈台,裡面高手層出不窮。傳聞靈台山共有一百零八脈仙法,對應靈台一百零八洞。每一洞各有一個洞主,傳聞這些洞主中有度過三次甚至四次衰劫的大人物。

    至於公子陌是哪一座洞府的人,自是不得而知,但光是他出身靈台,就已然高人一等,教人不敢輕易招惹。

    龍王宣佈考驗後,就讓是個候選人各自想辦法。

    龍女沒有被龍王管束,居然跑到了季寥他們一行人這裡來。

    她道:「無生小弟弟你一定要加油,我可不想讓別人抓住神偷王。」

    眾人不由用曖昧的眼神看向她和無生。

    龍女可不沒被他們的目光羞到,理直氣壯道:「我知道你們抓住神偷王后,會提要求借龍神印,才不會要娶我。」

    季寥心知肚明,這肯定是敖湯說的。他好奇道:「你要是不嫁人,龍王陛下難道還會強迫你。」

    龍女道:「有個叫袁不破的相師是我父王的至交,他給我算了一卦,說我要是不能在今年嫁出去,必然會遭遇死劫,所以才有了這檔子事。」

    青火道:「袁不破是山界最有名的術士,號稱知前後,曉陰陽,他既然給你卜了這一卦,應當不會出錯,你又何必反抗。」

    龍女道:「如果有人告訴你,你的命就是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你服不服?反正我是不服的。」

    她眉毛一挑,竟十分凌厲。

    季寥忽地道:「我幫你。」

    龍女笑吟吟道:「瞧你樣子,還真是想幫我,到底為什麼老是偷看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才幫我?」

    季寥道:「我說了,因為你長得像我一位故人。」

    龍女似笑非笑道:「莫非那也是你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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