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166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9:48
第14章 追殺

    「你既然找到這裡,肯定什麼都知道了,何必惺惺作態。」緇衣女子恨恨地說道。

    青火笑道:「那我也不跟你繼續客氣,小妹勾玉新練成,還有許多不熟練之處,請表姐用你的百花仙經指教一二。」

    緇衣女子冷冷一笑,她手指微微一彈,便有種子灑出,生長出帶刺的黑藤花將青火籠罩住。

    季寥並不擔心青火,他對無生道:「除了黑骨鬼王,其他人都是你的。」

    無生抬起手上的劍,不疾不徐道:「好。」

    轉瞬間黑骨鬼王的手下都圍了上來,他們還未朝季寥他們動手,眼中便滿是劍光,無生一劍化出千百劍,把這些傢伙都拖住了。

    黑骨鬼王冷哼一聲,身子竟憑空一閃而逝。他看得出季寥一行人都不是好惹的,自己沒必要在這裡跟他們拚死拚活,何況青火已經開啟了勾玉,若無絕對的把握,他是一點都不想對青火下死手了。他更不惦記自己的手下,反正轉修鬼道後,歲月悠長,有的是時間再培養一批出來。

    季寥淡淡笑道:「鬼王,何必走那麼快。」

    他如穿雲箭,衝天而起,硬生生將洞府上方的石壁鑿開。

    那石壁嘩嘩落下碎石塊,發出類似金鐵交鳴的聲音,可見這洞府石頭的硬度。

    季寥憑肉身衝破洞府,到了天上層雲之中。

    他太虛天眼開啟,哪裡還有黑骨鬼王隱藏的餘地。

    西方數十里外,黑骨鬼王的身影正在雲層裡一閃一現,很快就要去更遠的地方。

    他這速度,可謂是當世無雙了。

    季寥由此,便看出黑骨鬼王沒有實體,身子早已化虛,故而他的速度比同等級的煉氣士要快上很多。

    季寥一笑,隨即現了原身,正是一條人首蛇身的怪物。

    他變出原身後,立時爆發力和敏捷性上了一個台階。

    長空留下一道淺淺的白色氣痕,而季寥真身如神龍一般在雲層穿梭。

    季寥飛到中途,忽地周圍雲層爆開,化為綠色的火海。

    原來黑骨鬼王早就設下埋伏,意圖用他的鬼火讓季寥吃個大虧。

    可是那洶洶鬼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散。

    季寥絲毫都沒有受到影響。

    黑骨鬼王可不知道,當他踏入鬼修這條路開始,便注定了要被季寥克制得死死的。

    迄今為止,死在季寥手上的鬼物不計其數,這次黑骨鬼王也不會例外。

    將那些有滔天威力的鬼火吸收殆盡,季寥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這些鬼火都擁有很強大的元氣,他身體吸收了鬼火,頂得上自己從大自然汲取半月的元氣。

    因此他力量又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黑骨鬼王若是知道真相,肯定會氣死。

    即使現在,他也是心下生出怯意,這個怪物,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顯然是個很硬的茬子。

    季寥又往前飛行數十里,前面的雲層化為一隻數百丈大的巨獸,渾身冒著黑氣,看起來十分可怖。

    這是黑骨鬼王的一門極厲害的巫法,他現在不求巨獸能把季寥怎樣,只求巨獸能將季寥攔阻一二。

    季寥身子爆發雷音,以比巨獸小數十倍的身影,無所畏懼的迎了上去。

    巨大的光芒從巨獸身體爆發出來,頃刻不到,巨獸便千瘡百孔。

    轟轟轟。

    猛烈的綠色毒霧從巨獸破碎的身體散開。

    正在逃亡的黑骨鬼王露出心疼的眼神,這些毒霧都是他多年來一點一滴積攢出來的,裡面還摻了他冒死從冥道帶出的弱水,如今也一併用了。

    他心裡在滴血,卻不得不用,畢竟寶貝丟了,還能再收集,命沒了,就一切都成空。

    毒霧附著在季寥體表,立時讓他皮膚有種灼燒的感覺。

    季寥身上冒出真火,亦未能將毒霧燒掉。

    他倒是不怕毒霧深入血肉中,只覺得這樣有些噁心。季寥身上泛起更加奇妙的雷音出來,蛇身自然而然生出玄黃道氣,整個人看著更加飄然出世。

    那些毒霧一碰到季寥身遭的玄黃道氣,便自然散開。

    這正是帝經中的妙法,喚作萬法不沾。要是練到最高深處,那些玄黃道氣便可以締結出一座玄黃寶塔出來。

    屆時頭上頂著玄黃寶塔,便如龜殼一般,任憑外界如何衝擊,我自巋然不動。

    季寥雖然沒將這法門練到最高深處,但對付黑骨鬼王的毒霧倒也夠用了。

    不過這小小延阻,黑骨鬼王又跑出一段距離。

    他現在不但怕季寥可怕的實力,亦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段隱隱被季寥克制著,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要知道修行人,只要差距不大,一般都很難被殺死,可若是遇到對手恰好是自己的剋星,哪怕是對方修為比自己差一點,都大有可能打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有句話叫「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克之」,說的正是這種情況。

    黑骨鬼王都不禁心裡向六道之主祈禱,可不要讓他這般倒霉才是。

    接下來,他燃燒起本源之氣,速度陡然提升一大截,簡直有瞬息千里的架勢。

    季寥著實吃了一驚,他都沒想到這黑骨鬼王還能快到這種程度。

    黑骨鬼王其實心內滴血不止,他都用了類似血遁的秘術,居然也不能將季寥擺脫。

    這要是等季寥追上來,他哪裡還有活路。

    心頭大罵緇衣女子,害得他趟這渾水。他也後悔之前該跟青火搞好關係,畢竟他跟青火還有點親戚關係,多多少少能混點情面。

    兩人一追一逃,不知不覺,天上星辰如海,白雲在淡淡的月光下流動。

    黑骨鬼王默算距離,這裡離本師院亦不遠了。

    他已經做下打算,絕不和季寥拚命,而是準備投身入本師院中。

    他修煉鬼道,根本師院還是能扯上點關係,主動投靠,再不濟也能混個長老當一當。

    而那個傢伙再凶蠻霸道,也不至於會在本師院大鬧。

    季寥可不知道黑骨鬼王打算,但他已經有些不耐煩,只是要追上不要命逃遁的黑骨鬼王並非那麼容易。

    這也是他不太擅長遁法的緣故,否則縱有十個黑骨鬼王,也早該被他拿下了。

    他心裡一橫,遠隔百里之外,竟揮出拳頭。

    出拳的速度,自然比飛遁的速度快上一大截。

    黑骨鬼王感覺到勁氣襲來,卻不很在意,因為這勁氣到了他身上,已經很輕微了,對他造不成威脅。

    季寥卻彷彿對此絲毫不知,不斷轟出勁氣。

    漸漸黑骨鬼王發現,他和季寥的距離開始慢慢拉近了。

    他身上竟有細微的勁氣,如一層層蜘蛛網纏著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9:48
第15章 湮滅

    山界的妖魔和煉氣士力量之廣大,其實總體而言,要比季寥前世的妖魔和煉氣士優勝許多,可是論妖法、神通的精妙,季寥暫時還未遇到有妖魔或煉氣士的手段能高於帝經和天魔經所記載。

    這種比較就像是海洋和陸地的比較,海洋是更寬闊的地域,無論是資源還是財富都遠勝過陸地,但陸地的生物顯然比海洋的生物懂得更精密的操作,在智慧上勝過一籌,可是論力量,陸地最大的猛獸,也遠不及海洋裡那些龐大怪物的。

    兩者之間,各有優劣,且更像是兩個世界走上了不同的發展之路。

    這種思考,亦唯有經歷豐富的季寥能隱隱有所察覺。

    故而無論黑骨鬼王在山界是何等了得的人物,他也決計想不到世間還有天魔經這等奇妙莫測的功法。

    即使季寥,亦不得不承認,哪怕是他如今力量已經非常可怕,但仍沒有將天魔經的潛力完全發揮出來。

    無論是天魔經或者是帝經都有種水漲船高的韻味,季寥甚至都不清楚,何時才能將兩種功法的極限威力發揮出來。

    即便如此,天魔經的厲害,也讓黑骨鬼王叫苦不已。

    他此前忽略的小小勁氣,終於成為催命的閻羅帖。在天魔氣的附著下,黑骨鬼王不得不遲滯下來。

    他的動作和速度,其實仍是無比地靈活迅捷,可終歸到底比之前有所不如了。

    原本他還能不使季寥迫近,現在卻不得不面臨一個絕望的事實。

    季寥正緩慢而堅定地靠近黑骨鬼王。

    哪怕季寥因為隔著遙遠的距離,不惜代價的釋放天魔氣,來對黑骨鬼王造成延阻,導致自身法力亦在大幅度流失。

    可是黑骨鬼王因為耗費本源之氣逃亡,實力降幅一點不比季寥少,它深切清楚,自己若是被季寥追上,便會陷入無比危險的境地。

    冥冥中的預感,也在證實這一點。

    它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更拚命的燃燒本源,憑著一點模糊的感知,努力向著神秘的本師院靠近。

    季寥顯然比黑骨鬼王要從容許多,他內心平靜,一點一滴的計算追上黑骨鬼王還需要多少時間,他還需要釋放多少天魔氣,同時亦感受到自己離某種莫測的地域越來越近。

    那像是闊別已久的家鄉傳來的召喚,卻又無比的陌生,心中為此生出戒懼。

    錯綜複雜的矛盾感,使他意識到隨著追殺黑骨鬼王,他可能陷入不可預知的情狀中。

    季寥心頭冷靜,不斷計算後面勢態發展的可能性。

    最終的結果在他心靈內清晰明了起來。

    季寥一共得悉了五部帝經中的三部,但最適合他的帝經居然是易象宗的帝經,那種對事物發展的推演和預測,跟他如今的血脈無比的鍥合,彷彿他天生應該沉浸在此道。

    一切事物的發展都有其不變的規律在,只要將其把握住,哪怕是輕輕吹口氣,也能在預想的某地中引起一場恐怖的風暴。

    這是易象宗那部帝經給季寥展示的前景。

    這跟天人合一還不一樣,那是通過自身對大自然的清晰判斷,從而對大自然施加影響,絕非一種玄之又玄的感知,而是一種盡在掌握中的悠然自得。

    當然季寥離那種境界,仍是有天塹般的距離,可不妨礙他踏上這條路。

    因為無論多麼遙遠的距離,只要走上正確的道路,終歸是可以抵達目標的。

    還有十個呼吸,

    九個呼吸,

    ……

    一個呼吸。

    黑骨鬼王終於陷入自己最不願面臨的境地,季寥已經跟他並肩而行。

    就差一點啊,他已經感應到本師院近在咫尺了。

    季寥攔阻了黑骨鬼王的去路。

    一掌拍出,遮天蔽日。

    封鎖掉黑骨鬼王所有可以逃避的空間。

    季寥一出手,便不準備給黑骨鬼王任何可以躲閃的機會。

    他要在此時此地徹底擊潰黑骨鬼王。

    這一掌既有帝經的浩大剛猛,亦有天魔經的詭異陰柔,如磅礴大雨,吞沒一切,卻也無孔不入,教人無從閃避。

    陰陽相合,剛柔並濟的美態,在季寥掌力演示下,體現得淋漓盡致。

    黑骨鬼王急急忙忙施展出邪術、秘法以及各種救命的寶物,但在季寥這一掌下,都無濟於事。

    摧枯拉朽的攻伐之力,破解了黑骨鬼王仗以安身立命的詭異神通,虛空中無形有質的波動,將黑骨鬼王的護身法器崩壞。

    就像是泥土做的牆體,遇到了能投擲數百斤乃至於上千斤巨石的投石機。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較量。

    轟轟轟!

    黑骨鬼王終於切身體會到了季寥的掌勁,簡直無從抵禦,無可避免。

    天魔氣陰損的破壞他的身體結構,而剛猛浩大的帝經力量又如無匹的洪流,摧毀黑骨鬼王的身體。

    虛實難測的身體,亦挽救不了黑骨鬼王敗亡的命運。

    黑骨鬼王萬分不甘心,道:「饒了我,我願意做你的奴僕。」

    他眼中流露出不甘,卻極為謙卑地向季寥告饒。

    季寥的掌力立時從磅礴大雨的姿態,化為細細密密的春雨。

    黑骨鬼王感覺到自己的束縛鬆懈了很多。

    他眼神立時凶歷起來,肉身徹底潰散,所有的精氣都投注在一道黑色的氣息裡,宛如急弓勁弩,嗖地一下射進季寥的身體。

    可是他沒注意到,季寥眼中流出一分不屑。

    「小子,現在我的陰神會將你的識海攪得天翻地覆,讓你受到永世不可磨滅的傷害,這就是本王對你的懲罰。」黑骨鬼王成為鬼修之後,精神凝練,簡直超出同級數的煉氣士許多倍,甚至接近了傳說中的元神。

    這是他最大的依仗,憑藉帶著自身記憶的陰神,他可以不斷佔據新鮮肉身,將生命的精彩不斷延續下去。

    可是他的得意未曾持續過一個剎那。

    「啊。」一聲痛苦的慘嚎在季寥的身體中響起。

    這是黑骨鬼王在世間最後一點精神波動。

    季寥緩緩呼吸數次,哪怕是黑骨鬼王這般強大的人物,他的精神被自己吞噬後,也未讓季寥生出任何變化,而是如以往一般,黑骨鬼王的精華不知藏匿在季寥身體何處去了。

    季寥來不及回味更多,他心靈發生異動。

    滋滋滋。

    隨之而來,虛空出現莫名的塌陷。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9:48
第16章 生命本來是一無所有的

    與此同時,山界許許多多地方都被一股莫名的氣息驚動了。

    「淨土。」離季寥不遠處某座空曠卻簡樸的寺廟裡有人道。

    山界東方,有活火山終年噴發,某位強大的存在抬眸看向西方,「失落在六道中的淨土麼?」

    還有更多地方的強大存在,都將注意力投注向山界西方。

    另外無生和青火亦不約而同感受到那股奇異的空間波動,青火因此小小失神,差點被正在跟她激鬥的幽蘭傷到。

    無生卻早已將黑骨鬼王的手下都解決掉,靠著一塊大石頭休息。

    不過現在他的注意力,亦全然放在了西方傳來的奇異波動上。

    這股奇異的波動,來得快,去得也快。

    ……

    季寥在空間塌陷那一刻,便被捲入這處奇異的空間中。他此前計算到會發生一些事,但最終的結果將是好的,因此對於現在面臨的情況,心裡上並無太多不適,而是充滿好奇。

    他一開始被無邊無際的黃色泉水淹沒,裡面有許多生靈的魂魄和執念起伏著,哪怕他是這些鬼物的剋星,亦在黃色泉水中心裡變得極為難過。

    那是無邊的罪孽和苦痛,不斷在刺激他的心神。

    隨波逐流,季寥被衝激到一處沙灘。

    沙灘像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祥和安定,以及瀰漫著難以言喻的破敗感。季寥向前方望去,一座古廟入目可見。

    古廟前種著兩棵桫欏樹,早已沒有葉子,十分枯敗。季寥懷著好奇心,進入古廟探究,裡面有一處願井,但已經乾涸。

    廟宇倒是一塵不染,宛如極樂淨土,處處透著祥和,可景像是敗落的。

    天上沒有日月星辰,廟裡沒有燈火,但古廟裡無處不是光明。

    「這裡或許曾有真正的佛或者菩薩居住過。」注目古廟裡的一切,季寥做下判斷。

    廟裡有鐘,但已經殘破不堪。

    神龕上或許曾有佛像,可現在空空如也。

    至於古廟的名字,亦無從考察,甚至廟裡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有文字存在。

    神龕下方擺著一隻蒲團,顯得尤為突兀。

    因為古廟的一切都很破舊,可是蒲團卻是嶄新的。

    它不但一塵不染,連顏色都那樣鮮黃明亮。

    「坐上去?」季寥泛起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並不強烈,甚至很淡,但很清晰讓季寥察覺到。

    季寥走近蒲團,目光卻落在蒲團前方,神龕下面的地面,有一點點血跡,如同歲月的刻痕,無法抹除。

    季寥將手指觸碰到血跡上面,心中生出不可抑止的傷悲,他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皮膚褶皺,上面還有老年斑,再不復過去的光滑細膩。

    他毫不猶豫的斬掉了自己的手掌,手掌落在地面上,很快變得烏黑,然後碳化,最終化為灰燼。

    強大的生命力,讓他斷掉的手掌重新長出來,可是要恢復到原來的堅韌有力,跟身體其他部位一致,卻需要很多時間。

    季寥基本可以斷定,血跡上的古怪力量跟他以前遇到的衰應該是同一類型,但更猛烈,更純粹,更不可抵禦。

    適才要不是他當機立斷,可能已經徹底老死掉。

    那股力量他只是稍微接觸了一下,便心驚肉跳。可以說,便是面對白骨如來,都沒有給他如此感覺。

    那種傷悲,更是他從未遇到過的。

    很是絕望!

    季寥小心翼翼觀察那一點血跡,心裡琢磨它的成分,以及其藏有的秘密。

    那種力量實在太驚人了,季寥甚至可以想像,哪怕是真正的仙佛,面對這股力量,怕也是無可奈何吧。

    或許廟裡曾經的菩薩或者佛,便是遭遇了這股力量。

    季寥只發現了這一點血跡,並無其他異常。

    如果說有,那就是蒲團。

    有了血跡帶給他的教訓,季寥對於是否坐上蒲團有些猶豫。古廟一切都透著古怪,而且他如果沒猜錯,外面的水便是黃泉,而他身處古廟和沙洲便存在於黃泉中。

    這足以證明古廟和沙洲定然有神秘力量守護,才能在黃泉中安然無恙。

    那應該是佛法的力量,因為古廟的安詳和寧定以及無處不在的光明證實了一點。

    在古廟裡探索了好一會,季寥沒有更多的發現。

    他用帝經預測過,自己將會得到好的結果。

    是否他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試一試蒲團的效果?

    季寥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應該相信自己的預測。

    帶著莫大的勇氣,盤膝坐在蒲團上面。

    季寥嗅到一股清香。

    香味似直接浮現在他心靈中,替季寥解除煩惱,進入更深沉的凝定中。

    他像是體會到了仙佛的心境,無窮的壽命下,帶來的是感情上的淡漠,沒有仇恨,沒有友愛,在漫長的時光下,許多事情都變得微不足道。

    有人辱我罵我謗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因為那些人終歸會成為塵土,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值一哂。

    或是一覺醒來,滄海桑田,但世道還是那麼熟悉,因為生命本就是一場無所謂的重複。

    現在發生的,過去也會發生,過去發生的,將來還是會發生。

    人世正在發生的,都可以在過去未來找到相似的。

    生命本來是一無所有的,可笑的是,愚鈍的眾生看不破這一點,他們以為的精彩,以為的熱血,以為波瀾壯闊的歷史,在歲月長河中,連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季寥的心境在一點一滴變化,他彷彿回到了過去為一株草的日子。

    無憂無慮,沒有愁緒,沒有人世間的多姿多彩,卻也一天天過著自己的日子。

    那種日子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

    似乎他本就該過那樣的日子。

    耳邊響起嘩嘩水聲,他彷彿變回了一株草。身邊的河水日夜不停的流淌,發出重複的聲音。

    這條河他不知起始,也不知終點,但它總是在的,如同自己。

    可能他在人間世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他仍是那株草,沒有經歷輪迴。

    季寥心裡開始泛起念頭,他以前在做夢,而現在夢醒了。

    不,他沒有做夢。

    他體會過別離,體會過不捨,體會過遺憾,那些都是真實的。

    一道眼神浮現在季寥心靈中,最深刻的回憶不在於時時能想起,而在於不會在歲月的沖刷中被遺忘掉。

    季寥輕輕嘆息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9:48
第17章 人生如繭

    手背被冰冷的淚水打濕,季寥恢復清明。

    仍是在古廟,仍是被淡淡柔和的光明包裹著。古廟的安寧祥和並不能給季寥溫暖,一片難以釋懷的清幽在他心頭縈繞。

    他的人生真是一條漫長之路,最後走著走著或許就只剩下了自己。

    淒清、孤苦莫非是他命中既定的結局,季寥泛起愁緒,可他很快止住淚水,露出欣然的微笑,因為他的生命裡還有許多精彩,總有某些人或者某些事讓他沒有白來世間一遭。

    佛家說人生如夢幻泡影,也有人說「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但那些銘心刻骨的東西,豈是一句虛妄可以帶過的。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此行的收穫,便是忘卻的紀念。

    生命的意義在於痕跡,哪怕滄海桑田,哪怕世事變遷,哪怕歷史總是重複上演,可是總歸會有些深刻的東西,是任何事物都沒法取代的。

    那些東西便是唸唸不忘者,它們會在生命某一刻回想起來,告訴自己,你還活著。

    生死的概念在季寥心中更加清晰起來,這才是貫穿眾生生命的真正大道。

    季寥起身,對著蒲團拜了拜。蒲團發出明亮的金黃佛光,照耀季寥,使他身上發出一聲脆響,那是無字經所化印記在他心靈中徹底破碎了。

    化為齏粉,同時融入他的精神識海中。

    一段段玄奧浮現在季寥心頭,無字經的精義如涓涓細流在他心頭淌過。

    「人生如繭,破繭成空,得以見性,是謂空性,空性者,無處不在,細微無色,如空如水,不能眼見,不生不滅,不增不減,遍盡虛空,一切萬物之本……」

    帝經的根本是陰陽,天魔經說的是虛實,而無字經談論的便是空性。

    三者皆是無上之道,最終當是殊途同歸。但它們是無分優劣的,所謂得魚忘笙,得意忘言,達成了目的,所謂的手段,都可以捨棄掉。

    大道的深刻,便如生命裡終不能忘者,它總是在的。

    季寥愈發意識到,三大無上寶典,之所以能水漲船高,隨著他修為加深,仍能使他受用不盡,便是因為三大無上寶典修煉的本來就是他本身。

    自身是道藏,自身是菩提,自身是虛空。

    這些意象都是無止境的。

    他愈發想見到三大無上寶典的源頭,也就是那塊傳聞中的石碑了,或許那真是一塊可以讓人超脫命運的石碑。

    ……

    魔界深處,一塊參天石碑之下,一個紫色的身影盤膝坐在魔池邊上。魔池無邊無際,卻只有她和石碑的倒影,除此之外,便無別的事物能在魔池上留影。

    紫色身影彷彿和石碑融合一體,流露著同樣的氣息。

    締造和毀滅,希望和絕望,都包容在這股氣息當中。

    紫色身影瞧著自己的倒影,悠悠道:「只有你和我明白,命運絕非是注定的。」

    「但你也明白,改變命運,究竟是多麼艱難的事。」倒影平淡道。

    紫色身影微笑道:「我知道,但我們不一樣。」

    倒影道:「我們不一樣。」

    同樣的回答,意思卻是不同的。

    紫色身影悠然道:「我們和別人不一樣,而我們之間也是不一樣的,還有那個人,看來也是不一樣的。」

    倒影道:「我們是海,他不過是一滴水,但一座海並不能消滅一滴水,所以我們不能消滅他。」

    紫色身影道:「但可以同化。」

    倒影淡淡道:「其實比起他,我們不應該更重視另外兩個人麼,一個得了曾經傷到我們的滅情道君的傳承,一個更了不起,居然是應仙道最後的氣運而生,無論如何,一旦她們成了氣候,皆是我們的麻煩。她們將來能造成的威脅,遠比那些苟延殘喘的東西要大。」

    紫色身影道:「那也得能找到她們才行,與其擔憂將來,不如把眼前那些苟延殘喘的東西解決掉。」

    她們說的東西便是魔界裡那些大大小小的淨土,對於修士而言,淨土意味著長生,意味著有真正的仙佛菩薩坐鎮,意味著諸多美好,但對於魔界而言,淨土便是魔界身上的毒瘤,便是罪孽,便是污穢。

    ……

    季寥不但將無字經的精義解析出來,還跟古廟產生了某種不可言喻的聯繫。

    他現在一動念便可出現在此前塌陷的虛空裡,再一動念,便能回到古廟中。古廟與世隔絕,乃是一個天然的避難場所。

    今後他遇到不可測知的危險,除卻搏命外,又多了一個選擇。

    想來,今後不會那麼容易死了。

    雖然他不怕死,但能夠不死,當然是最好的。

    古廟應當是某位菩薩或者佛遺留的淨土,而且在黃泉中,屹立了不知多久,足見那位佛門大能的強大。

    季寥甚至猜想,那位佛門大能很可能已經預見他會進入古廟當中,畢竟他都能對未來有種模模糊糊的感知,想必更強大存在,對未來的預知將會更加的清晰。

    可惜那位佛門大能沒有留下念頭或者道影,否則季寥倒是可以詢問下仙佛之事,他終歸沒有見過真正的仙佛。

    其實也不算沒見過,白骨如來也能算,但那傢伙跟他是敵非友。

    季寥暫時不想再見到那個傢伙,畢竟他還不想再死一遍。

    白骨如來的出現,也讓季寥真正意識到,修行的道路將是何等漫長。

    當然和尚真的是不能隨便念叨的,虛空裡,一位中年僧人便踩著一朵清淨蓮花飄然而至,他頭上還有平台似的慶雲,四周有氣流如珠簾垂落,慶雲上點著一盞金色佛燈,在燈光裡,隱約可見諸佛菩薩投影其中。

    即使這位僧人賣相不凡,可季寥目光投注在僧人身上時,依舊泰然自若。

    「貧僧本因,見過道友。」僧人的聲音如珠落玉碎,清脆動人。

    可以說他要是在人間城池說法,只憑這聲音,比什麼口綻蓮花還有效果,一定能使萬人空巷,造成轟動,令許多人生出向佛之心。

    季寥不疾不徐問道:「本人季寥,不知大師有何見教?」

    本因見季寥從容不迫,亦暗自吃驚。

    他修煉的功法叫做諸天神佛變,一共有十二層,他今年不過六十歲,已經修煉到第九層,放眼本師院的歷史,都算是屈指可數的存在,而且他還是將諸天神佛變修煉到第九層的人中最年輕的一位,假以時日,進入前無古人的第十層,簡直是毋庸置疑的事。

    且諸天神佛變這門功法,非但每精進一層,法力會有幾何數的增長,同時亦會在修煉者的身上體現出神佛獨有的氣質。

    一開始這種氣質尚且不明顯,可越到最後,那種氣質越是濃烈,修煉到第九層,身上的神佛氣質,幾乎可以跟真正的神佛媲美,哪怕是修為高深的煉氣士或者縱橫一方的大妖魔,見到他都會被他的神佛氣質震撼到。

    可季寥見到他,卻並無異常,落在本因眼中,季寥顯得更加高深莫測起來。

    他可不知道,季寥見過白骨如來那等人物都沒有被嚇住,自然不會被他身上的神佛氣質震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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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婆娑三聖

    本因按下詫異,合十道:「半日前在此處附近有淨土開啟,只是貧僧到了後,那淨土的入口已經關閉,後來在遠處觀望到道友數次隱匿不見,大抵猜到道友應是進入了淨土的有緣人,故而上來一敘。」

    季寥暗自吃驚,這山界當真是藏龍臥虎,以他的靈覺,居然事前也沒察覺處本因和尚在窺探他。

    本因瞧季寥神色,瞭然其意,微微一笑道:「本寺功法略得了婆娑三聖之一地藏菩薩『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法意的皮毛,故而收斂氣息時,向來是少有人能察覺的,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道友見諒。」

    季寥當然知道地藏菩薩,這位和佛陀、觀自在並稱為婆娑三聖,乃是佛門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佛經中有言,向使佛陀入滅,彌勒未出之時,當以地藏菩薩為首,其雖未成佛,實則有遠在諸佛之上的地位和法力。

    不過這只是佛經記載,世間真有地藏菩薩與否,那自是無人得知的事。

    當然,季寥也不會刻意去跟本因討論世間是否真有地藏菩薩,他說道:「大師佛法深湛,我只有欽羨,絕無半分不敬之意。」

    他說話時風度翩然,好似貴胄公子,本因見了更是欣喜。

    要知道本師院向來都是跟鬼物、妖魔打交道,避居西方山界邊陲,自是不見季寥這般風神秀徹的人物。

    本因說道:「道友風采過人,貧僧見你,亦是心下喜歡,若是無事,可否跟我至小寺敘會話。」

    他再次發出邀請,比前次更加誠懇。

    季寥心下略作沉吟,他一生修行,跟佛門有脫不開的緣法,因此這和尚釋放善意,他倒也沒那麼想拒絕,他接著問道:「大師邀請,我自是欣喜不盡,不過在此之前,尚有一問,不知大師是否出自本師院?」

    本因含笑道:「原來道友也聽說過本寺。」

    雖說出家人淡泊名利,但為高人所知,當面說出來,本因仍是心下歡喜。

    季寥微笑回道:「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我便隨大師去瞻仰一番本師院,沾沾佛門聖地的福氣。」

    本因見季寥沒有拒絕,欣然領著他進入本師院。

    寺廟廣大,建築倒不多,無非是佛塔、碑林、大殿和禪房,僧眾約莫百餘人,修行功法卻是各自不同,又隱含同根同源的玄妙。

    佛門之中,其他寺廟向來是等級森嚴,但本師院卻十分平等,無論修為高低,皆不重視禮數。

    季寥一路觀察,最終跟本因進入一處掩藏在幽深花木裡的禪房中。

    本因點了一炷香,立時讓人心曠神怡。

    房間內擺設簡樸,唯有東面的牆壁掛著一幅魅影幽河的水墨畫,玄意躍然紙面。

    落款的鈐印是李仙芝三字。

    李仙芝便是山界的畫聖,他遺留世間的畫作極少,季寥沒想到自己短短時間又能見到一幅。

    這水墨畫足以體現畫聖的畫功,已然登峰造極,饒是以季寥的見識,亦找不出任何一處缺憾來。

    本因見季寥注意那幅畫,便笑道:「這畫是畫聖壯年時的手筆,雖及不上他撕裂虛空,得入淨土前所遺留的畫作,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了。」

    季寥不由問道:「大師對淨土也很瞭解麼?」

    本因向季寥說道:「道友尚未回答我此前的疑問,你如貧僧猜測那般,已經進入過淨土?」

    季寥毫無隱瞞道:「確然進去過。」

    本因合十道:「多謝道友告知,貧僧其實對道友進入的淨土絕無覬覦之意,因為淨土本身便是仙佛菩薩開闢的虛空道場,若無緣法,根本沒法進入其中。事實上,道友現在身處的本寺,亦能算半個淨土。」

    季寥確實能感覺到本師院的與眾不同之處,這裡禪意盎然,勝過其他寺廟許多,但他沒想到本師院竟然也能算半個淨土。

    他道:「還請大師繼續為我解惑。」

    本因笑道:「實際上如本寺這般能算半個淨土的還有多處,如距本寺十萬九千里外的五莊觀,以及天南雲夢的洞庭龍宮,或西荒妖族的聖地懸空山,更或者極西之地的天神廟等等,皆能算半個淨土。

    而我們這所謂的半個淨土,跟真實淨土比起來,最大的差距便是我們的淨土是無主之物。乃是根據某道遺留的大道法禁,一代代人披荊斬棘,不斷開闢出來的。

    至於淨土對我等最大的幫助,卻不在修行上,而是抵抗將來要面對的五衰劫。須知我等修行者,無論是人、妖、魔還是別的事物,當壽元抵達千年後,便會遇上衰劫,有些天生異種,面臨的衰劫之力,倒是比我們這些人要輕上許多,但衰劫發作,一次比一次猛烈,迄今為止,無論是山界和海界,絕無一人,能度過第五次衰劫。其實衰劫到底是不是只有五次,自古以來實是無人得知的。不過世間生靈,最多也只能撐到第五次,所以我們干脆將之稱為五衰劫,實則內心也期望第五次之後,便無衰劫了。

    因為一代代前輩的經驗,故而我們總結出,留在山界或者海界便是等死的結論。故而有大智慧的先賢,探尋出撕裂虛空,抵達真正仙佛淨土的辦法,因為在真正的仙佛淨土裡,將不會被衰劫困擾。

    但要撕裂虛空,抵達淨土,修為和緣法自是缺一不可的,而且每個人撕裂虛空的過程都不一樣,其實雖有可借鑑之處,卻並不太多,意義不是很大。

    而且每一個撕裂虛空、抵達淨土的存在,都是一世人傑,絕非人人都有機會成為那般人物,所以像我等身處的半個淨土,便是咱們這些不成器的人希望的寄託,雖然比不上真正的淨土,可是呆在淨土之中,亦能大大削弱衰劫爆發的力量,饒是如此,能經受住第三次衰劫的人物,亦是少之又少。」

    說到最後,本因遺憾之意,溢於言表。他雖然年紀還請,卻也看得到自己的未來,如若未能撕裂虛空,找到能接收自己的淨土,終歸會化為煙塵。

    季寥道:「那我進入的淨土,是否也不能給大師幫助?」

    他想到自己進入的淨土,若是能幫到本因這些人,只怕他現在早已被一群厲害的人物圍著了。

    本因微笑道:「貧僧說過,有主的淨土,並非人人都能進入,還需淨土主人本身的認可,若是能進,自然就能進,若是不能,無論如何也是進入不了的。何況身處山界、海界之中的淨土,亦得撕裂虛空,脫離山界和海界,抵達另外一個世界,才能徹底規避衰劫。」

    季寥立時明了,說道:「否則那淨土跟我們如今身處的本師院,區別也不是很大?」

    本因點頭道:「不錯,但不是說道友進入的淨土對我等便無幫助,比如道友若是對進入的淨土有深刻的理解,且願意跟我等分享,便能幫我等進一步完善淨土。畢竟我們一代代人雖然披荊斬棘開闢淨土,付出許多心血,可實際上並無一人是真正的仙佛,對於淨土之事,總有些一知半解,有些苦功,用錯地方,實屬尋常。」

    季寥心道這便是因為本師院歷代人傑對於淨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故而再怎麼模仿構造淨土,也難以同真正的淨土相比,故而這也是本因有求於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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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道兵

    季寥道:「我跟大師著實是一見如故,不過交情歸交情,修行人也不恥於言利,若是我能幫到貴寺,不知貴寺將有何酬謝?」

    本因笑道:「即使道友不說,貧僧亦會對你說明的,本寺基業已經歷經萬年,還是頗有些積蓄,尤其是歷年來收集的那些道兵,想必道友無論如何都用得上,只消道友確然能對本寺完善淨土有所幫助,屆時本寺自當取一兩件道兵作為酬謝。」

    「道兵?那又是什麼東西?」季寥好奇問道。

    本因悠然道:「道友竟不知道兵為何物,那貧僧便給道友解釋一下,自來山界和海界不乏有撕裂虛空抵達神佛淨土的人傑,他們邁上這一步之後,便會留下一兩件隨身之物,種類不一,但個個都銘刻有他們的精神印記,得到道兵,不但可以將其如法器一般驅使,還可以參悟他們的修行經驗,甚至冥冥中跟那些存在溝通,獲取他們的力量。道家有一門請神術,跟這個大體是一個路子,道友應當有所瞭解。」

    他見季寥氣息浩然純正,又不是佛門中人,當屬煉氣士一流,煉氣士大多是道家人物,故而本因有此說法。

    季寥道:「原來如此,如果有人能通過道兵,溝通那些前輩,獲得力量,豈不是等於可以一步登天?」

    本因道:「話的確是這樣說,但肉身能容納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而且借取力量的人需要跟道兵背後那位存在一脈相承,才能將借到的力量發揮出來。」

    季寥道:「這樣說道兵還是有些侷限性。」

    本因微笑道:「確然如此,但其本身作為法器來用,威力已然不可小覷,且本寺道兵數量還是有一些,想必道友屆時能選到符合心意的,若是沒有,本寺當會從其他方面補償道友。」

    季寥笑了笑,道:「那就一言為定。」

    接下來季寥跟本因講了些無字經的內容,一開始本因尚且不以為意,認為那些內容,對完善淨土幫助不大,可是聽到後來,平時修行裡遇到的許多難題,竟在季寥隻言片語的中,豁然開朗。

    無字經到底是觸及佛門功法最本質道理的寶典,可以說任何修行佛門功法的僧人,若是得悉無字經的內容,都能大有所悟。

    可以說無字經本身未必具備多大的威力,但其對於修行佛門功法的幫助,簡直堪比醍醐灌頂。

    季寥自然沒有全盤托出無字經的內容,僅是說了小部分,便使本因心馳神搖。

    待得季寥閉口,本因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他身上的氣息變得內斂深沉,有一絲返璞歸真的味道。

    本因對季寥深深一拜道:「貧僧若是能撕裂虛空,皆離不開道友今日的恩德,將來若有差遣,貧僧無有不應。」

    他這話是一點都不為過,對於修行人而言,成道的恩德,甚至能跟救命大恩相提並論,極端一點,可以說是猶有過之。

    否則便不會有聖賢感慨,朝聞道,夕死可也。

    至於季寥說解的內容,本因只當是季寥從淨土所得,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得通。故而本因對於季寥說的內容,沒有半分覬覦之心。畢竟每一處淨土背後都是真正的神佛,他們所賜之物,必有其深意。

    旁人若是對其生出貪婪之心,只會自食惡果。

    至於季寥這位非佛門中人能得佛或者菩薩的緣法,本因也不會多做猜測,畢竟佛本是道,到了仙佛層次,道家和佛門其實分得不是那麼清楚。

    季寥微笑道:「不知我現在能否去選一件道兵了?」

    本因合十道:「道友講解的內容,價值已經超出貧僧預計,貧僧可以做主,使道友任意挑選一件道兵。」

    季寥灑然問道:「大師竟能做這麼大的主?」

    本因說道:「本寺共有五位首座長老,可以處理寺內外的大小事務,貧僧不才,正是其中之一。」

    季寥卻不清楚,本因天縱之才,乃是本師院歷代最年輕的首座,在他上面的四位首座,都已經過了盛年,如今一心求道,早不理紅塵俗務,故而本因實是能將寺內大小事務一言決之。

    只不過本師院對於尊卑之事,不太看重,故而季寥進來時,才沒看到有僧侶對本因十分禮敬。

    這本師院果然夠大,大約出了數十里,本因才帶著季寥進入收藏道兵的閣樓。

    裡面也沒什麼嚴密的防護,大抵山界鮮有人敢闖進本師院偷東西。

    若有人能闖進本師院偷盜,一般的禁制也是攔不住對方的,故而沒必要多此一舉。

    到了閣樓之後,季寥才知道本師院的財大氣粗,裡面少說有四十件所謂的道兵,除此之外,居然還擺著各家各派的奇功秘法,或者一些大妖魔的部分骸骨,隨便從其中取出一件東西,放到外界,都可以換取驚人的修行物資,如今這些物品也只是平平常常擺在閣樓裡而已。

    因為裡面寶物太多,反倒是互相壓制,於外面不太顯露寶物的光華。

    季寥走到一隻霸王槍面前,輕輕握住,頓時一股霸道無匹的法意衝擊他的身體。

    本因在旁邊解釋道:「這柄霸王槍是昔年武聖武不凡的隨身之物,他曾經在南海之濱,一槍橫掃十萬妖兵,撕裂虛空而去,僅留下霸王槍在世間,本寺為得這柄霸王槍,頗是廢了一番周折,因其法意霸道無匹,至今也無人使用過。」

    季寥將霸王槍放下,笑道:「我看它也不適合我。」

    本因輕輕頷首,他沒注意到當季寥將霸王槍放下後,那槍體竟對季寥微微一彎,彷彿在行禮。

    原來那股霸道法意進入季寥身體後,立刻變得十分馴服,好似驍勇善戰的將軍,遇到了皇帝,自然而然臣服。

    正因如此,季寥對霸王槍的興趣便消減了。如此容易臣服他的道兵,顯然不是裡面最好的。

    季寥又走到一柄彎刀面前,刀身如新月,十分流暢,沒有血腥殺意,反倒是流出一派自然寧和的韻味。

    本因道:「這是忍僧劍心大師的戒刀,未曾沾染生靈鮮血,但本身卻無堅不摧,當時劍心大師行走天下,只消拔出此刀,便能平息任何紛爭。」

    季寥聽後,說道:「刀的確是好刀,只是如果給我使用,怕是要使其沾血,未免不美。」

    他又看了數樣兵器,停留在一把紙扇前。

    本因道:「這是憐月公子的無情扇,專門擊打人的魂魄,使有情生靈,化為無情呆物。」

    季寥道:「那我還真用不上它。」

    本因問道:「為何?」

    季寥笑道:「如此手段,我本身便有了。」

    本因略有驚訝,也不多問。

    季寥又看了不少道兵,個個都來歷不凡,光聽本因解說,都讓他大長見識。這山界的傑出人物,著實要比前世的世界多出不少來。

    但季寥仍是沒有挑到一件滿意的道兵,這讓本因也有些尷尬。

    在季寥快失去耐心時,他看到一根黑漆漆的棍子,好似燒火棍一般,他問道:「這棍子有什麼來歷?」

    本因瞧了一眼,說道:「這好像不是道兵,本寺也沒有記載它的來歷,好似它也沒有什麼功效,莫非道友看中了它,你不若另外選一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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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誦經聲

  季寥接著問道:「那為什麼貴寺還將它放在此處?」

  本因想了想,說道:「其中緣故,貧僧亦不清楚。」

  季寥一笑,道:「我就選它了。」

  本因道:「我瞧它平平無奇,道友為何選中它。」

  季寥沉吟道:「我覺得它很不尋常,至於有什麼不尋常之處,我還得試探一下。」

  說話間,季寥將這根黑漆漆的棍子伸手握住。

  他開始將體內的法力注入棍子中,試探棍子的根底。

  因為季寥得窺無字經之妙,身兼帝經和天魔經,加上他這一世肉身的特殊,體內法力早已混芒一片,不辨屬性,但心意流轉間,道佛魔三家性質的法力亦能信手轉化。

  他綿綿泊泊的法力進入棍子中,好似石沉大海,毫無蹤跡。

  季寥不得不感慨這棍子構造之堅實,絕對超乎他此前想像。

  不知不覺便加大了法力的輸送力度,同時季寥心念一動,將法力性質轉化為天魔氣。他這招亦有講究,因為天魔氣千變萬化,比帝經和無字經更擅長駕馭事物,故而他將法力轉化為天魔氣性質時,更容易摸清棍子的底細。

  隨著季寥法力輸入黑漆漆的棍子中,那棍子竟肉眼可見的膨脹起來,變得粗大。

  棍子散發出凶惡至極的黑煞之氣,浮浮沉沉,彷彿滔滔黑水,裡面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黑色惡龍。

  本因瞧見,不由一驚。

  本師院歷來剷除過的凶惡邪物不在少數,可是棍子的凶煞惡氣仍是他平生僅見。

  季寥自然比本因體會更深刻,此時此刻,那棍子裡竟有一道無匹的意念衝破他的手,進入他體內。

  這股意念彷彿無邊無際的汪洋,恣意狂放,隱約間竟給季寥一種當初見到白骨如來的感覺,而且更加深刻。

  那股意念帶著無邊黑氣,佔據季寥肉身的經脈。

  季寥血脈深處,同時爆發出一股力量,純正沛然,如同宇宙星空,茫茫無際,將那些黑氣狠狠鎮壓。

  可是當季寥的血脈力量出現時,那股意念更加暴躁,生出無邊的仇恨,竟不計一切代價,在季寥體內衝撞起來。

  季寥內視肉身,觸及那道意念,看清它的真身,乃是一條黑龍,其凶神惡煞的模樣,簡直難以形容,便是黑骨鬼王到了這個黑龍面前,也只是一個乖巧的嬰兒。

  黑龍也察覺到了季寥的窺視,他竟衝破季寥血脈力量的攔阻,要直達季寥的靈台之中。

  季寥的靈台紫府,有許多星辰,都是他身上絕學所化的精神印記。

  其中最熾烈的三顆星辰,分別代表天魔經、帝經和無字經,三顆星辰率先迎了上去,抵住黑龍。

  黑龍猛地擺尾,撞擊星辰,將三顆星辰撞得四分五裂。

  季寥簡直快生出無力之感,他亦是預料不到,棍子裡藏有的意志,竟是如此恐怖。

  黑龍闖過三大寶典所化精神印記的屏障,進入季寥靈台更深處。

  此刻本因這位本師院歷代少有的奇才,卻只能在一旁守候,他根本沒法靠近季寥周身一尺。

  一股絕強的氣,將季寥周身一尺的空間籠罩住,旁人根本沒法靠近。

  而且季寥還顯現出了人首蛇身的本相。

  本因見了他本相後,不但不覺得季寥是妖魔異類,反而覺得季寥好似一位無上皇者,降臨塵世,天地萬物皆是他的子民。

  這種感覺一生,以他的見識立時認出季寥應當是傳說中的聖皇后裔。

  他一直以為聖皇后裔不過是傳說而已,哪知道竟會實實在在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過他現在來不及思考聖皇后裔的出現,將是有何等意義,首先得保證季寥不能出問題。

  他看得出季寥此刻正遭遇困境,困境的根源便是那根黑漆漆的棍子。

  那棍子現今已經粗大到需要一人合抱,長度接近一丈,顯然這不是棍子脹大的極限。而且本因更憂慮的是棍子爆發出的凶惡煞神之氣,竟不斷衝擊四周。

  本師院有淨土的特質,安寧祥和,但也壓制不住棍子的邪氣。

  本因只好催動諸天神佛變,身上化出神佛氣息,往棍子壓過去。他試圖將棍子鎮壓住,同時減輕季寥的壓力。

  但是他的佛法一接觸到棍子,立時口吐鮮血不止。

  棍子的本質高出他太多,他現在的作為,跟蚍蜉撼樹,簡直沒有多大的區別。

  本因心頭生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莫大勇氣,依舊執著無畏施展諸天神佛變,他知道如果任由這棍子爆發下去,不但季寥,連同真個本師院都要毀於一旦。

  鮮血狂噴不止,本因的眼神亦越發黯淡。

  另外,那股黑龍意志衝擊到季寥靈台深處時,一道太極憑空浮現,陰陽流轉,生生不息,無終無始,渾渾渺渺,不可測度。

  這道太極一出現,黑龍的囂張霸道就到此為止。

  太極緊緊將黑龍貼住,一股偉岸的意志憑空降臨。

  季寥心靈生出震撼,黑龍的意志已經恐怖難言,可是在此時降臨的意志面前,便彷彿小孩見到了大人,有了質的差別。

  季寥已經有資格追逐大道,但那股意志儼然是大道化身。

  陰陽太極之道,若這股降臨的偉岸意志的玩物。

  但季寥對這股意志除卻震撼外,亦是生出難以言喻的親近感。

  他可以斷定意志跟自己有密切的牽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道德經的文字,開始響徹在季寥念頭裡。

  很快聲音黯然落下,黑龍意志亦被這股經文聲徹底摧毀。

  季寥想要看清楚那股偉岸意志,卻模模糊糊。

  咚咚咚!

  經聲佛號出現,拂平季寥心頭起伏,回歸本初之時的寧定。季寥緩緩睜開眼,黑漆漆的棍子大約有一人高,可以從容手握被他杵在地面。

  棍子殘存的黑龍意志,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季寥握住棍子,只感到裡面充沛著一股澎湃難擋的力量,好似他一用力,一座山,也能用棍子砸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10-26 19: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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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太古魔龍棍

    四面八方不斷有僧侶靠近,季寥看了本因一眼,他受到了嚴重的傷勢。只是季寥手中棍子那股龐大難言的力量磅礴欲發,將要破棍而出。他實是顧不了太多,亦沒必要在本師院將那股力量爆發出來。

    否則很可能將這歷經萬年風雨的古剎,弄得滿目瘡痍。

    季寥心念一動,施展出清風徐來的身法,眨眼的功夫就出了本師院,他一路飛行,不知掠過多少重山水,終於在某座山頭,忍不住握住棍子朝山頭打下去。

    那棍子立時粗大變長起來,好似天柱,帶著轟隆隆的巨響,敲中山頭。

    這山有千仞之高,鬱鬱蒼蒼,平白無故挨了季寥擎天一棍,本該地裂山崩,哪知道山體只是晃了晃,折斷了一批蔥翠樹木,便無別的狀況出現。

    季寥暗自鬆了口氣,他一棍敲擊山體,也是本能為之,沒有打崩山峰,毀掉一處造化玄奇,使他免去一番慚愧。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季寥對適才那一棍的力量自是有所估量,即便不能造成山崩地裂,至少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山表只被破壞了點皮毛。

    「這山怕是有些神異。」季寥施展太虛天眼注目過去。

    「誰在打擾我睡覺。」有甕聲甕氣的聲音出現。

    季寥辨別聲音來源,正是出自山體,同時他以太虛天眼觀察山體,竟發現山體上自有一層朦朧綠光覆蓋,叫季寥沒法深入探究。

    那山繼續發出聲音道:「咦,我這一覺也不知睡去多久,身上都長樹了。」

    「身上?」季寥心裡一突,暗道這聲音的主人莫非就是眼前的山峰。

    他頓時有些尷尬,適才敲了人家一悶棍,也不知這傢伙會不會追究。他縱橫天下,但也是講理的!

    那山又道:「你剛剛是不是打了我一下。」

    聲音如雷,炸響在季寥耳側。

    這也就是季寥,換做別人,估計就被這聲音駭得從半空掉落。

    季寥倒也光棍,說道:「此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那山道:「你再打我一下。」

    季寥以為這傢伙是故意這樣說,顯然是動了真火。

    他道:「之前確實是有些誤會,還請朋友見諒。」

    那山道:「叫你打,你就打,哪來那麼多廢話。」

    季寥聽他不像是說反話,心下奇怪,他問道:「朋友真要我來打你?」

    那山道:「莫非你沒力氣,但我也沒食物招待你,睡了不知多久,原來吃的東西早被消化了,現在我也餓得很。」

    季寥輕咳一聲道:「我出手有些重,怕傷到你。」

    那山催促道:「就是要你使力,你打還是不打?」

    季寥想著這人的要求也真是奇怪,他暗自尋思,莫非這人是被困在禁制裡,要借自己的力量脫困而出。

    他用太虛天眼觀測許久,也只看到山體被一層朦朧綠光掩映,辨不清裡面的虛實。

    那山見季寥遲疑,居然猛地起身。

    季寥清清楚楚看到山體下撐起四蹄,顯然這山是個體型龐大的獸類。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體型龐大的怪物,而且也判斷出對方確實沒被困住,否則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起身,還沒有其他異樣出現。

    那山道:「你磨蹭什麼?」

    季寥道:「既然朋友如此要求,我就不客氣了。」

    他想了想,反正對方強烈要求,自己不答應說不準還惡了這不知底細的怪物,而且正好新得了手上的神兵,可以試試威力。

    此前那一棍純屬發洩,根本沒讓季寥能將棍子的力量進行準確的判定。

    只是季寥經歷過的大戰小戰不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主動要求挨打。

    這體驗卻也新鮮。

    心裡直犯嘀咕,季寥手可不軟。

    不比前次是迫不得已發洩棍子內那股磅礴巨力,這次季寥有心為之,將棍子高高舉起,立時體內的法力滾滾流入其中,棍子不斷變粗變大,化為一根參天巨棒。同時巨棒也反饋力量,鑽進季寥體內。

    季寥順其自然,就現出原身,正是尊人首蛇身的怪物,渾身上下流淌著皇者的威嚴。

    那一棍奮力揮向那山體,簡直威猛無儔。

    頓時風聲大作,天日也被巨棒遮住,地面黯淡起來。

    轟轟轟!

    巨棒接觸到山體,立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山體表面的泥石裂開,樹木刮毛一樣從山表滑落。

    「舒坦。」那山大笑道。

    緊接著季寥看見山體裂開一條口,裡面有虎牙狀的尖刺。

    登時有氣流從口子噴出來,帶著洶洶的綠色焰火,衝殺季寥。

    同時虛空裡,還響起噴嚏聲。

    季寥頓時心想,這不會是它在打噴嚏吧,而綠色焰火和氣流便是它的唾液和口氣。

    來不及犯噁心,季寥彷彿天生懂得如何操縱巨棒,一記橫掃,幾乎澄清玉宇,頓時將那氣流和綠色焰火掃蕩一空。

    他現出原身,更能體會到如今他的身體是何等恐怖,說句力拔山兮氣蓋世,簡直毫不誇張,反而還不足以形容,肉身裡澎湃的法力,簡直汪洋一般,使他有橫掃一切敵人的信心。

    只是變出原身後,他心境也多出一絲暴虐,沒原來那般平靜。

    兩棍打出,更是心頭生出惡性來。

    那棍子不停,帶著摧毀一切的氣息,朝那山劈面而下。

    那山大笑如悶雷,聲音滾滾滌蕩虛空,「好一個太古魔龍棍,正好替我鬆鬆筋骨。」

    季寥雖然被激發凶意,到底沒失去理智,心道:「它居然認得棍子的來歷。」

    太古魔龍,一聽就十分凶蠻霸道。

    正因如此,這名字可不符合他向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氣質。

    季寥心生別念,想著要不要改名字。

    這也顯示出他現出原身後,性情亦有了細微的變化,原來他一旦進入戰鬥,很容易忘我,不生別念,此時卻不一樣。

    但季寥顯然跟過去相比,更強了。一棍在手,季寥自然而然能生出許多變化,隨意一棍,便是無上殺招,且最符合實際。

    彷彿他變成了天生的鬥戰聖者,一招一式都成了最優解,無須再經過大腦思考。

    季寥說不清這是肉身的本能,還是棍子帶來的變化。

    那山顯然神通廣大,自山體裂開的口子噴出許多氣刀、氣劍,劃出精妙絕倫的軌跡,同季寥激鬥在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7 14:37
第22章 饕餮

    這一斗便過去一天一夜,季寥算是使出渾身解數,越戰越勇,但那山始終巋然不動,任憑季寥使出何等神通,總能從容有餘的化解。

    期間那山還故意挨了季寥不少棍子,每一次季寥使出全力,將棍子落下,那能令地裂山崩的力量,若海綿般給那山汲取殆盡。

    幸好此處也不知是何處荒山野嶺,否則要是在人類城池或者一些部落的領地動手,也不知要弄出多大的風波來。

    又是黃昏日落時候,兩道人影破空而至。

    他們離季寥和那山交手的位置大約有十里,已然覺得有些前行艱難。

    兩人正是無生和青火。

    原來青火一擊敗緇衣女子,便利用勾玉的神通,探索到季寥身處位置,跟無生追趕過來,正好遇到季寥跟那山大戰。

    青火使動勾玉,看清季寥和那山交手究竟,忙道:「季寥兄,饕餮兄,都是自己人,別打了。」

    此時季寥完全沉浸在戰鬥中,對青火說的話,充耳不聞。

    他變作人首蛇身後,簡直氣力悠長,如不竭江河,而且手持太古魔龍棍,攻勢之猛,亦是世間罕有。

    也就是那山實是厲害得很,換做別的妖魔鬼怪,只怕季寥一棍子便能將其打得魂飛魄散。

    那山卻不似季寥完全被戰鬥本能驅使,依舊神思清明,它大笑道:「自己人?小青兒,這小子是你的如意郎君麼,不錯,不錯。」

    青火面色一紅,說道:「他是我朋友呢,你們快點罷手,否則我可生氣了。」

    那山笑道:「好好好,聽你的。」

    只見那山渾身一顫,猛地縮小,變作一個羊身人首虎齒的怪物,它變小之後,更是靈活無比,猛地嘴一張開,便咬住季寥手中棍子。

    太古魔龍棍幾乎無堅不摧,卻居然奈何不了它的嘴。

    一股沒法擺脫的粘合之力,硬生生將太古魔龍棍陷住。怪物頭一甩,棍子一動,握緊太古魔龍棍的季寥立時身子一偏,胸口挨了一蹄。

    這一蹄力量雄渾,浩蕩無邊,弄得季寥一下子氣悶。因此他也從戰鬥本能中脫離出來。

    天魔氣流變全身,順勢將怪物的力量化解,季寥又用了帝經的妙法,卸去那股粘合之力,將太古魔龍棍抽出來。

    只是卻沒有繼續打下去,而是憑虛馭空,跟怪物對峙著。

    那怪物也不繼續進攻,此刻不過一丈高,形貌怪異,氣息幽沉。

    一會的功夫,青火和無生就過來。

    青火道:「季寥兄,你怎麼跟饕餮兄打起來了。」

    季寥聞言一動,道:「你們認識?它叫饕餮?」隨後他又道:「不是我要打,而是它讓我打的。」

    青火狐疑的看向她口中的饕餮。

    饕餮笑道:「睡了好些年,腿腳都麻了,讓他替我鬆鬆筋骨。你小情人挺厲害的,配得上你。」

    青火倒也沒質問饕餮怎麼適才還是如意郎君,現在就變成小情人了,她道:「我上次見你已經是一甲子前了吧,你不會在那之後便一直睡著?」

    饕餮道:「差不多吧。」

    「你可真能睡。」青火撇撇嘴道。

    饕餮指著季寥道:「要不是你小情人吵醒我,我還能睡個幾十年。」

    季寥已經變回人身,那太古魔龍棍能隨他心意變化大小,如今已經變為一個圈子,套在他右手手腕上,他拱手道:「一時無奈,才打擾了朋友。」

    青火其實你也暗自驚訝,要說她雖然和饕餮平輩論交,卻知道它是太古荒獸的後裔,壽元悠長,生下來便是山界一等一的強者,過去這些年雖然沒怎麼修煉,可是憑藉天賦,其力量之強,早已難以估量,便是山界裡一些不世出的老怪物,對上饕餮都休想佔到便宜。

    季寥居然能跟饕餮打得有來有回,簡直出乎青火預料。

    她想自己開啟勾玉,地位無比崇高,將來也確實只有季寥這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可之前她們還是以兄弟相稱,如今要變作男女之情,倒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季寥當然不清楚青火心裡的想法,他對青火最多只有朋友兄弟間的情誼,哪會猜到青火已經有了兩人雙宿雙飛的念頭。

    饕餮道:「我也不怪你,還好你弄醒了我,否則我可能直接睡死過去了。」

    青火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饕餮悠悠道:「我雖然壽元悠長,但也是有盡頭的,便是不老死,還有衰劫來收我,我預感到自己沒幾百年可活了,因此準備接下來的日子不睡覺,準備好好享受下老年生活。」

    季寥嘴角一抽,他縱使猜到這饕餮是異種,也難以想像它居然這麼能活。一開始季寥聽它語氣,還以為它命不久矣,哪知道居然還能再活幾百年,也就是說它的老年,說不定比旁人一輩子還長。

    青火卻是深以為然道:「看來你確實時間不多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過?」

    饕餮笑吟吟看著季寥道:「我想跟著你的小情人混一段時間,你不介意吧。」

    季寥被饕餮盯著,莫名有些不自在。

    青火道:「我倒是不介意,就看季寥兄是什麼意思?」

    季寥本想拒絕,卻聽到饕餮傳音道:「聖皇子,我並無惡意,只是想追隨你而已。」

    季寥聽到「聖皇子」這個詞,很是莫名,他不由向饕餮看去。

    饕餮繼續道:「此事我會跟你解釋的,希望你能相信我。」

    季寥轉念一想,這饕餮十分強大,自己就算拒絕,也是趕不走它的,不如順其自然,看看它究竟是什麼意思,自己又怎麼成了聖皇子。

    季寥思忖完畢,便道:「我也不介意。」

    饕餮嘻嘻一笑,隨即身子再度縮小,變得跟小羊羔似的,只是那張人臉,看起來跟嬰兒差不多,且它的嘴跟虎口一般,若是仔細看,還有點驚悚。

    至此季寥他們一行人,再添了一個新成員。

    季寥暗自琢磨,再收一個人,便能湊齊取西經的陣容了。

    他胡思亂想,又覺得自己有了太古魔龍棍,難道擔當的是猴子的角色。

    腦海裡浮現猴子的毛臉雷公嘴,自己還是英俊得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7 14:37
第23章 危險

    鬥了一天一夜,季寥縱然肉身不累,精神上也有些疲乏。何況青火和無生風塵僕僕的趕來,自是不能再上路了。

    乾脆他們就近找了一處荒野,毗鄰河岸紮營。

    星垂平野,月湧大江,縱使季寥多次見過這樣的情景,處於這等夜色中,仍是會沉浸其美麗當中。

    紅塵奔波,往來辛苦,實際上能欣賞這等夜色的人物,自古以來都少之又少。

    饕餮正對著篝火熟練的烤著一隻牛犢。常有人形容會吃的傢伙為老饕,此時此刻饕餮正完美詮釋了這句話,一頭嫩牛犢,被它烤的皮酥肉嫩,油脂滲透出來,香味四溢。

    青火毫不客氣撕裂一塊肉,油脂滴在她手臂上,竟比她皮膚還亮。

    「來,你先吃。」青火將第一口肉果斷給了季寥。

    季寥也不客氣,將熱氣騰騰的牛肉塞進嘴裡,他平常吃東西時,仍然保留著四季山莊那一世的習慣,說不出的優雅。

    青火一直覺得季寥吃東西著實秀氣斯文,可是仔細觀察他吃東西的樣子,又覺得說不出的好看,便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兩眼決計是毫無遐思的,就像看到花,看到朝露。

    「我也要吃。」無生一句話,將青火心頭的美好感覺破壞掉。

    青火斜睨他一眼,說道:「你自己去拿啊。」

    無生指了指饕餮道:「搶不過。」

    那邊饕餮正美滋滋的享受烤牛肉,在他身邊有數道深刻的劍痕,顯然剛才無生試著過去拿牛肉吃,卻被饕餮阻止,因此兩人小小鬥了一下。

    青火看向饕餮道:「你反正吃不飽的,給他吃一點不行麼?」

    饕餮嘻嘻道:「小娃兒,要不你去打一頭獵物回來,我來烤。」

    無生聞了聞烤牛肉的香氣,嚥了口水,點頭道:「你等我。」

    青火見饕餮這樣說,自是沒有意見。

    不過這一耽擱,季寥也罷那塊烤肉吃完了。她才意識到自己沒吃,忙向饕餮那裡看過去,只剩下滿地的骨頭架子。

    饕餮拍了拍小肚皮,說道:「不急不急,等那娃兒回來就有吃的了。」

    它一個翻滾,就到了季寥跟前。

    季寥看著青火道:「我跟它有點話要談。」

    青火一臉狐疑瞧著饕餮和季寥,「哦」了一聲走開。

    季寥隨手布下一道隔音結界,問道:「你之前為什麼叫我聖皇子?」

    饕餮道:「嘿嘿,你一變出那人首蛇身,我就知道你是聖皇子了。至於什麼是聖皇子,自然是因為你有聖皇血脈,算是聖皇的子嗣。」

    季寥奇怪道:「聖皇?」

    饕餮道:「遠古時有大神,人首蛇身,統一山海,為萬物共主,大家都叫他聖皇。」

    季寥還是第一次聖皇這個人,照饕餮的描述,這聖皇定是很厲害。他繼續問道:「你為何不認為我恰巧是人首蛇身,而是直接認為我跟那個聖皇有關係?」

    饕餮道:「因為你很強大,而且太古魔龍棍也不是一般人能降服的,不過我也有點奇怪,太古魔龍跟聖皇是死敵,這棍子怎麼會甘心臣服你?」

    季寥這下總算清楚此前那太古魔龍棍對他的仇恨是從何而來,還好他體內還有更驚人的秘密,否則在本師院的時候,得吃很大的苦頭,這太古魔龍棍估計也沒法將其降服。

    當然季寥也不會將靈台那股偉岸意志的事說給饕餮聽,他一直覺得自己魂魄內的秘密,定是驚人到難以想像的程度。

    如果弄清楚,他應該便能知道他能不斷輪迴的原因了,同時很可能因此攀登至無上的境界,比肩魔帝之類的存在。

    可惜,哪怕是他現在修為如此高了,對於魂魄的探索仍是處於一頭霧水當中。那並非是他現在能觸及的領域,要走到那一步,他還需要修煉很久。

    季寥微笑道:「或許因為我脾氣好,長得俊俏。」

    「嘖嘖,聖皇子你不想說就算了。想當年我偷入瑤池見到一個仙女剛出浴,那長得才叫一個好看……」這饕餮許是生出談興,跟季寥講起它年輕時的風流韻事。

    季寥一開始還能忍受,哪知道這傢伙越發喋喋不休起來。最重要的是饕餮的聲音一點都不好聽,聽著就跟蚊子似的,一直嗡嗡叫個不停。

    季寥微笑著打斷它道:「不如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麼要跟在我身邊吧。」

    反正都是聽這傢伙嘮叨,季寥乾脆讓它說點有用的。

    他對什麼仙子洗澡,身上各種部位的描述,根本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畢竟季寥要想找美如天仙的女人,簡直不要太容易。何況他早已熟悉了慕青的美貌,對美色的免疫力自是很強。

    饕餮道:「我聽小青兒她祖奶奶還是祖奶奶的祖奶奶說過,聖皇子是我命中貴人,能幫我度過生死大劫。」

    季寥暗道,看來它是因為讖言才跟著我的,這個理由著實說得通。反正季寥也沒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饕餮覬覦的,至多能算上太古魔龍棍,看饕餮對太古魔龍棍也不是很感興趣。

    而且有饕餮這深不可測的存在身邊,說不定某天能幫上季寥大忙。

    饕餮似乎能知道季寥想什麼,它笑吟吟道:「讓我幫忙沒問題,不過你今後一定要幫我。」

    它話音一落,忽地往左後方看過去。

    此時無生正拖著一頭滿身長著刺蝟毛的牛形獸類,從天空飛下來。

    饕餮看到後,神色大驚,忙地道:「這小娃兒闖了彌天大禍,我先跑了。」

    無生看到饕餮一溜煙就不見了,怔怔無語,心想這傢伙走了,誰來烤肉。他看了看青火,搖搖頭,又看向季寥,點了點頭。

    拖著那野獸,無生落在季寥面前,他道:「季寥,你來烤肉。」

    季寥見饕餮都跑了,心想估計是跟無生殺了這長著刺蝟毛的牛狀野獸有關,他道:「你把這東西留在這,我們馬上走。」

    無生奇道:「我殺這傢伙廢了很大力氣,不吃了再走,很可惜的。」

    季寥冥冥中感知一股極大的危險正在不斷靠近,心知不是解釋的時候,他立即對青火道:「快過來。」

    那股危險帶給他的感覺太可怕了,他只能試試能不能將無生和青火帶進淨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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