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14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8 11:53
第48章 吉凶

    季寥的劍氣是無形的,但他的氣機卻如有實質,朝四周釋放出莫大的壓力。

    「現在我的修為是無形劍訣第八層,跟那傢伙的實際力量基本上差不多。算了,看在他這些日子幫到我修行的份上,我不用力量欺負他了,就把境界提升到這裡。」季寥暗自心道。

    他創出的無形劍訣,雖是直指元神的修行之法,但還很粗陋,只論戰力而言,第八層已經超過尋常的還丹修士,但實際上仍不算還丹。

    而且他也只是臨時突破一下,事後還會把境界降下去。對他來說,調整修行境界,無非等於是把身上的潛力激發而已。

    常人要激發自己的潛力千難萬難,對於季寥這種多次輪迴,有恐怖修行底蘊的人而言,就如吃飯喝水一般容易。

    不過潛力終歸是潛力,臨時用一用還行,若是日常也如此,就會動搖根本。季寥現在並不在乎自己修行有多快,因為他知道許多時候,觸手可及的力量,從長遠來看,其實很虛浮。

    相貌普通的青年認為季寥終於展現出他隱藏的力量。但他更清楚,這還不是季寥的全部力量。作為天外天的頂級殺手,他最引以為傲的不是自身的實力,而是無比敏銳的感覺。

    這麼多日以來,他一直能感覺到季寥是多麼危險的人物。

    那種危險氣息超過以往他任何一個任務目標。

    他看著平凡,內心卻驕傲且強大。

    所以他沒有退縮,而是選擇挑戰。

    決定挑戰季寥,不代表他會莽撞行事。他花了一段時間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並選擇了時間和地點。

    季寥離開雨城,並非季寥決定的,而是迫於青年釋放的殺氣。

    若是季寥不出城,整個雨城的普通人都會遭殃。

    只是天時地利都如青年所願,但青年仍舊心裡不踏實。因為季寥沒有拒絕這一切,透過這一切,青年能感受到季寥強大無比的自信心。

    那不是狂妄,而是同樣身經百戰磨煉出的自信。

    他調查過季寥,知道這傢伙雖然在青玄輩分高,但沒有多少實戰經驗。

    「這種身經百戰的自信,我絕不會感受錯。看來他是生而知之的天人,如此才能解釋得通。」青年心道。

    天人是一類特殊的修士,這種人是帶著上一世記憶轉世投胎的強大修士,甚至多是仙佛層次的人物轉世。

    這一類人的強大,不能以修行的年歲來判定,手段亦非尋常修士所能想像。

    以往青年雖然聽過這一類人,實際上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足下的陰影拉伸得老長,如黑稠的墨汁,撲殺季寥。

    季寥身子一動,消失了。

    原本看著恐怖詭異的陰影,根本沒展現出威力,直接撲了個空。

    青年看向前方,剛剛那一剎那,季寥已經到了百丈外。

    「這種速度,果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修士能做到的。」青年暗自道。

    他並不清楚季寥那不是速度,而是簡化的天涯咫尺,是瞬間移動。

    季寥有些意猶未足,他覺得要是能將無形劍氣也瞬間移動,那就更好了。如此他的劍氣,只會更加出其不意。

    實際上他並非異想天開,這世間有一名出色的劍修正在做這件事,且有了雛形。

    眨眼之間,青年背後的石竹發生爆炸。

    青年的身影如泡沫破裂,也消失掉。

    季寥閉上了眼睛,他很清楚用肉眼,根本看不到青年的真實所在。

    「在這裡。」季寥一彈指,無形劍氣啵啵啵發出,使虛空裡的月光蕩起漣漪。青年的身形從虛空被逼出來,神態略顯狼狽。

    他一隻腳踩在一根劍尖的石筍上,淡淡道:「你的靈覺敏銳得可怕,彷彿神而明之一般,所以我即便能完全收斂殺氣,也沒法瞞過你。但是這件事我早就清楚了,你以為我會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青年說完話之後,他的影子動了。

    月光下,地面的影子站起來,竟變成跟青年一般無二的人。影子又有了影子,接著影子變成青年,週而復始。

    最終出現了很多青年,容貌一般無二,同樣殺氣完全收斂。

    「現在,你如何知道誰是我。」

    千百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同時響起。

    所有人,一起向季寥攻去。

    一般無二,沒有任何區別。

    青年用的是拳頭,沒有勁氣外漏,神華內斂。

    季寥仍是沒有開眼,他的耳朵動了一下,然後手指一動,迸發一道劍氣。

    一聲悶哼,虛空裡只剩下了一個青年。

    他的右手垂著,有鮮血滴落。

    季寥睜開眼,看向青年,微笑道:「你知道麼,無論你造出多少跟你真身相似的幻影,始終都沒法瞞過我。因為我能聽出來。」

    「聽?」青年道。

    季寥道:「世間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即使是雙生子,身體亦有細微的差別,比如說手指肚上的紋路。因為萬事萬物之間固有不同,所以發出來的聲音會不一樣。」

    青年淡然道:「我能保證,我行動間不會有任何聲音出現。」

    季寥道:「你錯了,既然你存在,便自然會動,便有聲音。即使一顆石頭,也是有聲音。因為石頭就算不動,天地間還有流動的風。也就是說,不會有絕對靜止的事物,一旦動,便有聲音。」

    青年道:「就算有,這種聲音也細微到不可覺察,而且很難判斷,我不信你真能憑藉這些判斷到我的出手。」

    季寥說的話,確實有道理。但若是能在瞬息萬變的交手中,判斷出這一切。那麼這個人就不是人,而是神聖仙佛,還得是很厲害的仙佛。

    青年斷定季寥根本就是在糊弄他,實則用的是另一種手段。

    季寥心道:「這傢伙的頭腦確實很清晰,我這一套理論說出去,可以說是石破天驚的言論了,他居然沒有受到迷惑,看來得另外費一番手腳了。」

    他微笑道:「那我就實話實說,你出手所在的位置都是我算出來的。你不是精通乾卦麼,恰好我精通易經。你看看你現在佔據的位置,再看看我佔據的位置。」

    青年神色一變,他發現季寥不知何時竟稍微變動了一下身處的位置。因此現在他現在相對於季寥,所處的位置是凶位,而季寥是吉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8 11:53
第49章 可以見神

    青年忽地一側頭,有劍氣忽至,切落他一縷髮絲。

    如果他反應慢一點,喉嚨就會被割破。

    季寥的劍氣,彷彿煙海,凌厲、凶狠,最重要的是數量眾多。青年如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不知何時就會傾覆在劍氣中。

    漸漸他身上的衣服出現越來越多的口子,唯一稱得上僥倖的是,他就算受到了上,也只是皮外傷,於他行動無礙。

    但青年知道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敗亡。

    可季寥佔據吉位,如居高臨下,或是如天河之水澆灌下來,奔流而至,青年要想反擊,無比艱難。

    更可怕的是,季寥的劍氣眾多,卻非雜亂無章,而是井然有序,彷彿結構嚴謹的法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同高明的獵人布下陷阱,獵物已然入圍,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收網,便可以將其捕獲。

    青年並不甘心就此認輸,他也不想嘗到失敗的滋味。

    銀白色的月光,並不管人世間的爭鬥,一如既往的遍灑大地。青年身上染上月光,但那些月光落在他身上便變了顏色,確切的說,青年自己身上有了一種新的光芒。

    妖異的血紅色。

    季寥瞳孔微微收縮,青年身上的氣不只是變成了血紅色那般簡單,他的氣機亦變化了。

    像包裹著岩漿的寒冰。

    就是這種奇詭的感覺,岩漿和寒冰絕對是不容的,但青年現在給季寥的感覺就是這樣,岩漿被寒冰包裹。

    水火既不容,若是爆發出來,威力自是難以想像。

    青年不再躲避季寥的劍氣,因為那些劍氣觸及到青年周身妖異的血紅色光芒,便如泥牛入海,渺然無蹤。

    青年身子一動,虛空裡呈現淡淡的血色氣痕。

    在季寥看到氣痕之前,便心裡悚然一驚,他瞬間消失。剛才所在的位置,便被青年佔據。

    季寥在天上,看著下方的血色氣痕,數息才散去,那是純粹的殺氣,只是太過濃郁了,以至於化為實質。

    他看向青年,在妖異的血色光芒包裹下,青年的瞳仁消失了,眼眶裡是純粹的血色。

    季寥感受到對方的心緒,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出現。

    崩。

    一個拳頭出現在季寥面前,這次速度更快,以至於他來不及瞬間移動。

    季寥一掌對上拳頭,內斂的勁力,濃縮在方寸之間,沒有絲毫外洩。

    沒有巨大的爆炸,周圍的元氣平靜至極。

    因為對方將力量運用到了極致,所有的殺傷力都集中在了季寥身上,沒有半點浪費。

    這種極致入微的控制力,簡直匪夷所思。

    兩個人各自分開。

    季寥身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動。

    如果有高明如仙佛般的人物在此,就會發現,相比青年怪物級地對殺傷力的控制,季寥更像是一個怪物。

    因為那一拳一掌交接時,季寥身體每一處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根骨頭,他身上所有一切,共同承擔了青年一拳之力。

    青年是化零為整,所有力量凝聚在一起。

    而季寥是化整為零,將所受到的力量完全分散。

    青年無比高明的殺人技,遇上了季寥不可思議的卸力技巧。

    季寥目光幽幽,沒有任何欣然自得,彷彿皎皎孤月。換做一個月之前,他絕對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漸漸領悟太上劍經的過程,讓他對自己的肉身和魂魄的理解加深了,他對自己所有一切,都瞭如指掌,而且能自如控制。

    太上忘情,可以見神。

    忘情是清除塵念,因為所謂的神,一直都存在,但會被塵念包裹,如浮雲蔽月,不可分明見之。

    而「神」便是掌控自身一切的神明。

    天地有神,掌控周天運行,風雨雷電,一切自然規律。

    人自身也是一個小天地,見自身之神,方知何本何化,方有不可思議之能。

    虛空裡再度出現血痕。

    季寥提前一步而動,他身外的氣亦有了變化,跟月光一般顏色,只是更濃郁。

    兩道光痕,一是妖異血色,一是月光白。

    在虛空裡碰撞。

    再度碰撞。

    比彗星更快,轉瞬即逝。

    妖異的血痕似深海裡的水,寧靜幽沉,但潛藏的力量是地心的岩漿,蘊藏恐怖至極的力量。

    可是這種力量,卻被化解在虛空中。

    虛空裡蕩漾起狂飆,憑空誕生。

    四周山川的草木,紛紛搖曳。

    青年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可以截斷高山,但是分散起來,也不過是狂風而已。

    狂風能吹動草木,卻沒法撼動山川,更不可能摧毀季寥。

    而且季寥身上的那本太上劍經,在季寥和青年每一次交擊後,便如冰雪般融化掉一部分。

    現在已然只剩下一張薄紙的厚度了。

    …

    …

    不知名,到處都是嶙峋怪石的高山。葉七正被兩個怪人拿著一根木枝攻擊,即便是兩根木枝,但蘊含的力量卻叫人難以置信。

    因為木枝若是不小心攻擊到山壁上,立時便會打出一條很深的裂縫。

    堅硬的山壁,在木枝面前,也彷彿豆腐一般。

    因此葉七根本不敢讓木枝挨到自己。

    他饒是已然還丹入道,此刻也在閃躲下,大汗淋漓。那是控制不住自身精氣流逝的表現。

    忽然間兩個怪人收手,往巴州方向看去。

    兩個怪人正是身土和不二,他們都是世間頂尖的存在,已然煉成元神。

    身土道:「老傢伙感覺到了麼。」

    不二道:「沒想到自從葉天流之後,又有人修成無上法。」

    葉七喘著氣道:「兩位前輩說的是什麼意思?」

    身土道:「所謂無上法,就是如你們青玄的太虛神策那種道法,那是勘破了天地本質,侵日月之玄機,為鬼神不容的法,亦是觸及至道的法。這種法,修行者要麼多災多難,橫死荒野,要麼便得被困在長生門外,最終老死。總之會遭天妒,不得好死。」

    不二冷笑道:「若是能練成,斬破虛妄,煉成元神,那便是縱橫世間的無敵人物。而且最終成就之大,在古往今來的仙佛中,怕也是在第一流之中。」

    「我看看,這人是什麼來頭。」身土掐指一算,忽然間噴出一口血,他神氣萎靡,卻咬牙切齒道:「洞玄子,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氣死我了。」

    不二驚疑道:「什麼情況。」
Babcorn 發表於 2018-1-8 11:53
第50章 如此好劍,湛湛清霜

    「那人修煉的是那玩意。」身土道。

    不二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沒有太上道宗的太上感應篇,那玩意是絕不可能修煉成功的。」

    身土揪著葉七的衣領問道:「小子,你們青玄道宗這一百年來,都有哪些人進山,告訴我。」

    葉七神色微微一變,凝聲道:「我想我知道前輩想問的人是誰。」

    身土道:「是誰?告訴我。」

    「那是我師叔祖季寥。」葉七頓了頓,又道:「也就是洞玄子師祖的師弟。」

    不二連忙掐指,隨即鐵青著臉道:「算不出來歷,但太上道宗絕沒有人叫季寥,而且拜入太上道宗的人,也不可能進入青玄。」

    「太上感應篇不會給太上道宗以外的人修煉。」身土道。

    不二沉聲道:「除非他沒有修行過太上感應篇,但他還是把那玩意修煉成了。」

    身土道:「你認為可能麼,即使有太上感應篇,修煉那玩意也很可能失去自我,化為虛無。」

    不二嘆息一聲,說道:「算了,木已成舟,你我沒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身土道:「你我一千年來苦盼,便是為了這把殺劍,現在可好,殺劍碎片是到手了,那又如何。洞玄子你個老王八,老鱉,天底下最陰險惡毒的老不死。」

    不二道:「算了。」

    身土恨恨道:「老子要去青玄討個說法,你狠狠操練這小子。」

    他身化劍光,天幕降下來一道清光,攔阻身土。

    結果劍光一動,將清光絞碎。

    緊接著便進入雲層裡,飛行絕跡。

    不二看了看身土消失的方向,又瞧向葉七,說道:「身土這傢伙還是想不開,要知道只要洞玄子在世上一日,便受一日天刑,他雖在人間,卻如處煉獄。所以根本不用去青玄討什麼說法,老天早已在收拾他。」

    葉七神色凝重,問道:「前輩此話何意?」

    不二冷笑一聲道:「你還是好好關心你自己比較好,你接下來的修行,也不比在煉獄受刑好上多少。」

    葉七驀地一聲悶哼,身子重重摔進山壁裡。

    …

    …

    虛空裡,兩道光痕交匯,砰然一聲。

    季寥身上的太上劍經徹底消失,了無痕跡。

    有汩汩水響,季寥感覺到自己的氣機不可遏制的在增長,而且是如平地拔起一座山峰那樣。

    「不對,是我跟天地山川徹底相融了。」季寥很快反應過來。

    虛空裡,妖異的血痕再度攻伐季寥。

    季寥看向血痕,集中精神力,便直接化為實質的劍芒。

    劍芒接觸到血痕,爆發出璀璨光華,緊接著血痕如流星,往大地墜落。

    季寥施展出精神之劍後,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徹底昏迷過去。但他只能如此,因為他深刻意識到太上劍經既是一種機遇,更將他置身險境。在這種緊要關頭,季寥只能不吝惜精神力,速戰速決,好全力應對接下來的變故。

    接下來天書將自己積攢的龐大精神力,灌入季寥心靈中。它覺察到了季寥身上的變故,因此第一時間支援季寥。

    季寥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清醒過來。他現在完全能感覺到,自己如同一滴水,正匯入無盡汪洋中。

    汪洋正是這個天地,準確的說是冥冥中的大道。

    這不是簡單的天人合一,而是合道。

    練成太上劍經的結果,居然是以身合道。即使季寥再如何天資橫溢,都料想不到太上劍經居然是合道的功法。

    以身合道,便等於成為冥冥中大道的一部分,這已經不是仙佛級的成就,而是無上的成就。

    因為大道無處不在,貫穿所有諸天。

    世間一切之物,都要遵循大道。

    大道是陰陽,是五行,是太初混沌,亦是生死輪迴。

    但是季寥現在以身合道,便如同挾泰山以超北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而且他最應有的結果是被大山碾成粉末。

    天書的精神力,面對大道的同化,只是杯水車薪。

    季寥簡直感覺到莫大的諷刺,他沒被山海界的意志同化,結果現在卻要被大道同化了。

    往好的說,今後他就是大道的一部分,為無上的偉岸存在。

    但實際上,他會真正失去自我。

    季寥能深刻感受到,隨著天書傳進來的精神力飛速消逝,自身的存在感也在飛速消散。

    「大道無處不在,追因溯果。你以身合道,將會殃及本體。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我帶你回到咱們原本的時空,希望因為咱們所在時代的特殊性,能切斷你以身合道的進程。」天書冷靜分析道。

    季寥幾乎意動,但他突然想到,洞玄子真的會害他麼。

    清平子知道他是青玄之人,便直接將凌霄託付給他。凌霄和他分別時也說過,青玄很好,洞玄子很相信他。

    他們對他都有無比的信任,而自己能做到麼。

    季寥一生之中,有過親友,有過亦敵亦友的知己,有過肝膽相照的朋友。但他沒有真正完全信任過任何一個人,因為他覺得只有自己可以依靠。而且人總是會變化的,此時一心一意,可是將來呢,誰能不變。

    即使此刻愛他愛到骨子裡的顧葳蕤復生,季寥也不敢說自己能將所有一切託付給她。

    就算是他覺得虧欠良多的女兒季笙在此,他也做不到不問其餘地完完全全信任她。

    何況青玄跟他本來就更疏遠,他和洞玄子更沒有見過幾次面。

    理智上來說,他聽從天書的建議,才有機會及時止損。

    可是他甘心麼。

    季寥絕不甘心。他能接受失敗,卻決不能讓自己如喪家犬一般逃走。他死過多次,但他也很清楚,自己還有來世。

    這是依仗,也是束縛。

    季寥道:「天書,我如果不走,是不是真的會殃及到本體。」

    「大道追因溯果,你如果被同化,山海界的你,也會遭受一樣的結果。」天書道。

    季寥道:「你說如果回到山海界,會因為時代的特殊性有一線生機,對吧。」

    「對,但是不能完全保證。」天書回道。

    季寥微微笑道:「我知道了。」

    他接著又道:「我確實不能做到對誰百分百信任,我始終都相信自己,所以這一次,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洞玄子不會害我,太上劍經,就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

    天書本無情緒,此時卻驀然間震動不已。

    因為季寥徹底切斷跟它的聯繫,也不再從它這裡接受精神力了。

    季寥居然要坦然面對以身合道的進程。

    他賭上了一切。

    同時季寥睜開眼,神情平靜從容。

    生死存滅,無論結果如何,他總歸是沒有遺憾的。他遵循的是自己內心的選擇,沒有逃避,而是坦然面對。

    大道之力,無聲無息,侵襲季寥的神魂,泯滅他的存在。

    季寥覺得自己的念頭,在一一湮滅。

    不久後,他就會失去思考的能力。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終於季寥再也感覺不到意識的存在,但他沒有痛苦。

    因為他已經沒法再生起任何念頭。

    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季寥徹底無念無想,卻也無憂無慮。

    虛空裡再度汩汩水響,不知何時,季寥再度有了意識。

    他覺得自己無比輕鬆,意識彷彿沐浴在溫暖的母體裡面,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水火相攙各有緣,全憑土母配如然。

    三家同會無爭競,水在清江月在天。」

    虛空裡有悠悠道歌響起,一朵祥雲在月色下出現,祥雲之上,有一鶴髮童顏的老道。

    道歌便是老道唱出的。

    季寥眼眸睜開,看向老道。對方正是洞玄子。

    洞玄子含笑道:「師弟雖然入道,卻還未得成正果,切勿懈怠。」

    季寥微微拱手道:「多謝師兄。」

    洞玄子灑然道:「謝我做什麼,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在生死之間,坦然從容,這是誰都沒法教給你的。」

    季寥道:「可是若無師兄給我太上劍經,我便不會有剛才的經歷。」

    洞玄子微笑道:「這不是恩情,而是你跟青玄的因果。昔日因,今日果。」

    季寥道:「雖然我想知道昔日因是為何?但師兄想必不會給我答案吧。」

    洞玄子道:「不是我不給答案,而是師弟若能明白,便會明白。」

    季寥悠然道:「無論如何,我此時此刻是感激師兄的。凌霄還有一次死劫,我會盡力幫她。」

    洞玄子淡然一笑,手裡多出一物,卻是一把如湛湛清霜的劍。

    此劍一出現,半邊天都彷彿罩上了寒霜。

    季寥看見,心知此劍無雙無對,可惜主人卻不是他。

    如此好劍,怕是無生見了,都會意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8 11:53
第51章 煙火人間

    「這把劍我交給你,至於什麼時候將劍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裡,我想你很清楚。」洞玄子說道。

    季寥接住劍,隨即身上泛起白霜,他淡淡一笑,身上有道力流轉,片刻不到,白霜盡數消融。

    「太乙峰有惡客造訪,我得回去瞧瞧。」洞玄子道。

    季寥抬眸看向洞玄子,凝聲道:「我還能再見到師兄麼?」

    洞玄子微笑道:「師弟若得成正果,隨時都能見我,若是不能,早晚都是塵土,能不能再見面,並無意義。」

    季寥問道:「何謂正果?」

    洞玄子道:「我也不知,但想來至少得我命由我吧。」

    季寥輕輕頷首,說道:「我會做到的。」

    洞玄子淡笑道:「我走了。」

    他並沒有說太多的話,臨走也是言語寥寥。

    但季寥覺得自己和洞玄子親近了不少,跟青玄也更近了。

    太上劍經徹底消失那一刻,他其實已經將其入門。之所以會有以身合道那一幕,實際上是太上劍經最終極境界的展現。

    那是這門劍經的終點,只是太上劍經本身遺留的道意將其展現出來,使季寥提前感受到這個境界。

    這也是他還丹入道前最後一個考驗,若是季寥畏懼退縮,那麼他的道心就會有瑕疵,便不可能還丹九轉,甚至可能只有七轉,比葉七還差上一點。

    雖然還丹七轉,已然是修行界的天才了,可對於季寥而言,這是遠遠不夠的。

    還好他最後一刻堅定了信念,得以順利入道。

    至於還丹之事,只需要找個地方靜修九日,便可水到渠成。

    甚至他可以在臨陣間突破到還丹境界,屆時引起的天象變化,將使對手無比頭疼。

    季寥內外澄明,沒有再過多思量。

    他瞬間消失,再度出現時,剛好立在一個土坑邊。

    坑裡是那個天外天的頂級殺手,代號風煙,真名陸乾,且是白鹿書院的講師。

    季寥看向他,淡然道:「兩個選擇,要麼從這個世間消失,要麼做這把劍的劍侍。」

    他亮出那把劍,湛湛清霜,幾乎將青年凍結。

    青年沉默,可季寥的眼神銳利地看著他。

    如冰冷的劍鋒,十分無情。

    「你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現在就給我答案,否則我只好不客氣了。」季寥平淡道。

    他的語氣並不凶厲,青年也知道季寥並不是在恐嚇他。

    「我願意侍奉這把劍。」

    他話音一落,一生的驕傲,都碾碎在身遭的塵土裡。

    但他又是幸運的,因為很少有殺手任務失敗了還能活著。

    季寥道:「很好,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今後這把劍在誰手上,你便聽誰的。」

    「知道了。」

    季寥招來一片月光,在虛空凝結成古怪的符號,那是奇詭的文字。

    「這是心魔契約,你將它煉化吧,這個約定,將一直伴隨你,至死方休。」季寥道。

    青年別無選擇,只得將這個所謂的心魔契約煉化。

    煉化時,他只覺身體裡鑽入一股清澈的冷流,融於他神魂中。於是他清楚了,他得如遵循自然規律一樣,遵守這個約定,直到他消亡。

    從前他常常殺人,現在他得守護。

    殺生變為護生。

    青年道:「今後我只是風煙,還有就是,我希望你能給我兩日處理好身後事。」

    他說的身後事,指的是他明面上的身份。

    既然做了劍侍,自然不再自由,他也做不得白鹿書院的講師了。

    他也知道這是很合理的要求。

    季寥道:「可以。世間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你是聰明人。」

    他言下之意便是,風煙若是敢搗鬼,害的只會是自己。

    風煙道:「我若是聰明就不會來殺你了。」

    季寥微微一笑,說道:「看來我得補上一句,你是既聰明又執著的人。你快去辦你自己的事,這也是你最後的自由,好好珍惜。」

    風煙從坑裡起來,拭去塵土,卻找不回昔日的榮耀。

    他從小看起來都很普通,但瞭解他的人都會知道他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可今天,他卑微如塵埃。

    他沒有怨恨,因為季寥說得對,世間的路都是自己選的。

    風煙做出了選擇,也能承受失敗的後果。

    但他不會認命。

    在臨走前,風煙回首看向季寥,說道:「如果你沒有這把劍了,我是不是可以再挑戰你。」

    季寥微笑道:「可以,那你屆時只有一個選擇了。」

    風煙點了點頭,說道:「我從來沒有佩服過任何一個人,但你確實很特別。」

    季寥灑然一笑,沒有回話,靜靜看著風煙遠去。

    直到看不見風煙的身影,季寥注目手中劍。

    他道:「劍,我已經替你找到了一位好僕人,可我並不希望將你送到你真正的主人身邊。」

    季寥接著目光幽幽,望向天際。

    彷彿穿梭時空,看到了六年以前。當日殘留在凌霄體內的一絲怨氣,始終根深蒂固著。

    凌霄成長了許多,那一絲怨氣,也成長了許多,而且汲取的是太虛神策的養分啊。天知道那絲怨氣最終能成長為什麼樣子。

    但他幫不了凌霄,怨由心生,能幫凌霄解決這個問題的只有她自己。

    直到西天殘月,季寥才離開,他回到雨城。

    本以為該不告而別,但在人世間,有始有終,才稱得上圓滿。

    季寥敲開租住的那戶人家的門,主人家開門,看見是季寥,驚訝道:「公子你昨夜出去了啊。」

    季寥道:「是的,我將要離去,現在是來向你告別的。」

    主人家聽後,不免怔了怔,然後道:「既然要走,不如吃了早飯再走吧。」

    季寥微笑道:「好。」

    主人家忙問道:「公子想吃什麼?」

    季寥道:「油茶。」

    主人家笑道:「公子雖然跟我們一起用飯多次,但我多少能看出來,公子喜歡吃清淡一點的飲食,沒想到臨走前,你卻要吃油茶這樣看起來很膩的食物。」

    季寥道:「油茶味道甜美,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膩。」

    主人家哈哈一笑,說道:「公子先去內堂坐著,我馬上去叫渾家起來給你做。

    季寥亦未推辭,他不是喜歡客套的人。

    柴火燒得正旺,一位中年婦女將乾淨的麵粉放入鍋內炒到顏色發黃,加入麻仁也炒至焦黃,另加桂花和牛骨髓油,拌搓均勻,然後將搓得均勻的麵茶放在碗內。

    她細心的灑下一層若雪的白砂糖,再向碗內衝入熱氣騰騰的開水,一碗油茶便成了。

    季寥吃了一勺,滋味甜美,並不覺得膩。

    他慢慢吃完,最後向這戶人家一一作別。紅塵煙火,非是靜心修道之地,但可愛可親。

    太上忘情必然也忘不掉這滋味鮮美的人間,否則太上何必要在人間留下三千道德真言。
Babcorn 發表於 2018-1-8 11:54
第52章 一劍光寒

    「沒想到你居然能活著回來。」密室裡,天外天的知世人淡淡說道。

    他依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風煙道:「你好似篤定我是一去不回。」

    知世人道:「你知道我向來好奇心比較重,故而請人算了一卦,卦象顯示,你是有去無回。」

    風煙道:「你請誰算的?」

    知世人道:「既然算錯了,你又何必要知道是誰。」

    風煙道:「他確實沒有算錯,正常而言,我確實有去無回。」

    「但你回來了。」知世人道。

    風煙淡淡道:「因為我失敗了,卻沒有死,為活下來,我應下他提出的條件。現在我回來,只是想請你幫一個忙。」

    知世人道:「什麼忙?」

    「讓陸乾從今就此死去,我知道你能幫我做到這件事。」風煙道。

    知世人道:「好,從今以後陸乾不會再出現在世間了。現在我可以問,你應下了什麼條件?」

    風煙道:「做一把劍的劍奴。」

    知世人不由一驚,說道:「你居然會答應這樣的條件,我以為……」

    「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寧死都不會接受這種屈辱。」風煙道。

    知世人道:「早知道會如此,我無論如何都會阻止你去完成這個任務,那個人確實很特別,因為正常人都不會委託天外天去殺自己。」

    風煙道:「我確實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甚至比死還難受,但讓我就此認命,我是不會甘心的。我想到如果還能活下去,就有再次挑戰他的機會,便寧願接受這份屈辱。」

    知世人道:「你可真是執著。」

    風煙道:「今後我只是風煙,卻跟天外天再無關係。而且天外天也不需要一個任務失敗了的風煙,但我還是得勸你們,最好撤銷這個任務。」

    知世人道:「為什麼,你要知道那把劍,值得天外天派出任何一位殺手。」

    風煙淡然道:「你或許還不知道,他身上還有兩把劍,一把寒鋒絕世的劍,以及一把看不見的劍。這兩把劍,都可以徹底摧毀現在的我,你覺得天外天還能派出幾個我這樣的人。難不成派三老去?」

    知世人沉吟道:「你說的話,我會轉告上頭,至於他們聽不聽,便不是我能左右的。」

    風煙道:「我的話已經說完,現在我也不想繼續問是誰算的,我得走了。」

    他轉身走到門口,頓了頓,突然回頭道:「還是想問你一件事,一直以來,我都沒見過你的真面目,現在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到這裡來,你難道不打算讓我見一見你的真容麼?」

    「沒有人可以見我的真面目,哪怕是你,也不行。」知世人淡淡道。

    風煙忽然露出笑容,說道:「天外天的頂級殺手風煙,在外界的身份是白鹿書院的講師,這絕對讓人沒法聯想到。而作為天外天的知世人,守屍鬼中最神秘的老六,你在外界的身份,應該比白鹿書院的講師更加離奇。如果我還是自由身,真想一個個去排查,畢竟符合這個條件的人,並不多。」

    「還好你沒有去查,否則我可不會心慈手軟。」知世人淡然道。

    風煙笑了笑,走出密室。

    過了一會,知世人道:「你出來吧。」

    劍狂出現在密室裡,他聲音略帶顫抖道:「我會把我今天的記憶清除掉。」

    知世人道:「不必,我只是想說,你既然傷好,便不要留在這了。至於這份委託的報酬,你更不用擔心,一旦任務完成,即便你在天涯海角,組織也會將報酬給你。」

    劍狂小心翼翼道:「你也認為組織會繼續派人去殺那個季寥?」

    知世人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劍狂道:「我確實多嘴了,我這就走。」

    他向密室上方拜了拜,然後飛一般地離開。

    待到劍狂離開,知世人的聲音飄蕩在密室裡,幽幽道:「你若是在天涯海角,組織確實能找到你,但你去了陰曹地府,組織再是神通廣大,也沒辦法把報酬給你了。」

    …

    …

    劍狂養好傷,第一時間便是想去找凌霄。

    因為他知道此女實是罕見的天才,每過一日,對方的危險性就增加一分。

    深仇大恨已經結下,不可化解,唯有及早斬草除根,方是上策。

    東方既白,紅日從地平線躍起。

    劍狂看向東方,那裡也正是章台柳家的方向。劍狂低聲自語道:「等我殺了那個女人,接下來就該輪到二弟你了。」

    他雖然狂,卻並不傻,養傷這段時間,正好想清楚自己二弟柳雲虎在自己兒子的死上,絕對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即使是親兄弟,這筆血債,也得還。

    突然間劍狂感覺渾身發冷,即使朝陽,也驅散不了他身上的寒意。

    一股冷風從天而降,還帶著龐大的壓力。

    「是誰,竟敢偷襲我。」劍狂不由大怒。

    他正要催動溫養已久的飛劍。

    一股劍意凜然而至。

    一劍光寒,蓋過朝陽的光芒。

    在刺眼的劍光下,劍狂憑著本能,使出飛劍,漫天飛舞,可謂是密不透風。無論是什麼樣的劍,在這樣的劍法下,都能擋一擋。

    只需要一點時間,他就可以從容反擊。

    鏗然的金鐵交鳴聲出現。

    一瞬間,兩把劍在虛空交擊了上百次。

    劍狂憑藉老道的經驗,判斷出這驟然而至的偷襲者,力量在他之下。

    正因如此,他放鬆了。

    這是自然而然的放鬆,因為他是更強的那個。

    突然間上空的壓力再度激增,劍狂沒有慌亂,飛劍在虛空泛起璀璨的劍芒,他同樣加大了力量。

    同時他順勢看到了偷襲者。

    「是她。」

    陽光在透明劍身下分解,偷襲者的劍居然是由冰晶做成的。

    冰屑碎裂開,耀眼奪目。

    劍狂立即閉眼,而且他早以用靈覺鎖定對手。

    即使不是慶祝的時候,劍狂也有一絲念頭泛起,他為自己的應變得意。

    飛劍劃破偷襲者耳畔的肌膚,銳利的劍氣,擴大傷口,血花即將從偷襲者晶瑩剔透的耳根下四濺出來。

    但是突然間偷襲者消失了,再度出現時,一隻手已經插入劍狂的胸膛。

    這隻手週遭佈滿清霜。

    劍狂的眼神恐懼至極,他這一下子,彷彿被百鬼撕咬。疼痛深入神魂,可他的肉身已經徹底凍絕,難以讓他發出慘嚎。

    偷襲者正是凌霄,可她沒有穿上一貫的紫衣裝束,取而代之的是青色勁裝。

    眼神亦無過去的溫婉,只有一片如冰山般不可化解的寒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18:24
冥主 第53章上德觀的齋醮

    巴州多山,多水。

    季寥立在崖畔,下方是湍急的河水,衝波迂迴。風煙戴著斗笠,從崖底上來。他不喜歡飛行,因為在天上飛相比在地面上行動要顯眼許多,作為一個殺手,總是會下意識,尋找最隱蔽妥當的路線行動。

    「你帶著斗笠,是不想別人看見你的面容,這還不如直接戴個面具。」季寥看著三兩下就到了自己面前的風煙。

    風煙道:「面具戴久了,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面孔。」

    季寥道:「你的回答很有哲理,看來你這個白鹿書院的講師,確實很稱職。」

    風煙道:「請你記住,今後我再也不是白鹿書院的講師了。順便,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哦,看來這件事一定跟我有關,你說來聽聽。」季寥道。

    風煙道:「跟你一起離開青玄的還有一個女子,她就在不久前殺了劍狂。不過,她似乎變了一個人,同我之前得到的資料,不太吻合。」

    季寥點了點頭,說道:「就這一件事麼?」

    風煙遲疑了一下,道:「我在路上,還得知一個消息,太上道宗的宗主入世了。」

    「這跟我有關係? 」季寥問道。

    風煙道:「你最好不要見到他。」

    「為什麼?」季寥道。

    風煙道:「你修成太上劍經,若是見到他,他會認為你修行過太上感應篇,到時候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拜入太上道宗,要麼被他殺死。 」

    季寥好奇道:「太上劍經和太上感應篇有什麼聯繫?」

    風煙道:「太上劍經好比樓閣,而太上感應篇便是地基,沒有地基,樓閣自然修不起來。」

    季寥灑然一笑道:「那你就錯了,我沒有修行過太上感應篇,我很確定。」

    風煙道:「我很清楚,到這地步,你沒必要騙我,但太上道宗的宗主未必會信。」

    季寥沉吟片刻,問道:「太上劍經和太上感應篇的關係知道的人很多?」

    風煙道:「不會很多,但也不少。」

    季寥道:「因此我修成太上劍經之事若是傳出去,便有不少人認為我修行了太上感應篇?」

    風煙道:「至少知道此事的許多人會這樣認為,若是別有用心,一定會這樣想。因為你出身青玄,而修行界卻不想青玄再多出一個如紫府峰那位一般的人物。」

    「故而他們希望我和太上道宗產生矛盾,而太上道宗的宗主並非看不出這一點,可是他或許也希望我這樣的人物加入太上道宗,若是不加入,以此為藉口,將我除去,也是好的。」季寥微微笑道。

    風煙道:「確實如此。」

    他沒有讚嘆季寥的邏輯分明,因為將太上劍經修成的人,有這份才智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風煙猜不透季寥真正的想法。

    要擊敗一個人,瞭解對方是最正確的選擇。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在俗世間流傳的話,在修行界一樣行得通。

    所謂多算勝少算,少算勝無算。

    青玄始終屹立不動,除卻紫府峰那位立下的威名以外,洞玄子的算無遺策亦很重要。

    白鹿書院的院長曾評價,《太虛神策》固然是世間無上法,可是對於青玄而言,《紫微洞玄真解》的作用,亦不下於《太虛神策》。

    《紫微洞玄真解》正是洞玄子修煉的道訣。

    以此法成元神,曉陰陽,知前後,趨利避害,實是遠在一般元神真人之上。

    而且這麼多年以來,從沒有人在洞玄子身上佔過便宜。

    風煙念及這些,不禁還是遺憾自己不夠沉住氣,當時便不應該去殺季寥。

    季寥道:「你這樣說,我對這位太上道宗主更感興趣了。」

    風煙道:「隨你,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故意說出這個消息,就是為了激你去見太上道宗的宗主。」

    季寥道:「但我已經這樣以為了。」

    風煙不由一驚。

    季寥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開個玩笑而已。」

    「嗯。」風煙鬆口氣,點了點頭。

    季寥又道:「其實世間有很多真心話,都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出口的。」

    風煙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

    …

    季寥終歸還是沒有去找那位太上道宗的宗主,因為他接到一封請柬。

    請柬裡說的是,在夏至日,靈寶天尊聖誕這一天,上德觀將舉行齋醮。他們自稱道德淺薄,為使此次齋醮能夠隆重一點。故而特別恭請季寥這位青玄上仙,仙駕光臨,使蓬蓽生輝。

    齋醮,亦稱齋醮科儀,是道教的儀式。但如今,道家各派舉行齋醮,實際上都是為了顯示自家的實力。

    因為在齋醮上,那些大派的修士將會穿上華貴的道袍,並且持各種法器,屆時物寶天華,龍光沖射牛斗。說是沒有展現自家威勢的意思,怕是無人相信。

    而所有的齋醮中,最隆重的是羅天大醮。

    不過除卻四大道宗之外,世間怕是沒有其他修行宗門有足夠底蘊舉行羅天大醮。畢竟羅天大醮若是沒有三位以上的長生真人主持,便稱不上羅天大醮,若是徒冠上羅天大醮的名頭,亦不過是惹人發笑。

    至於此次上德觀的齋醮,雖然不會有羅天大醮那樣隆重,但絕對是近年來修行界少有的盛會了。

    因為上德觀前幾年曾出了一位長生真人,這次齋醮,對方會親自主持,以壯上德觀聲威。

    縱然季寥是青玄之人,且貴為如今修行界輩分最高的長生真人洞玄子的師弟,但若不給一位長生真人面子,著實是說不過去的。

    何況季寥,倒也想瞧瞧除卻洞玄子之外的長生真人,究竟是如何模樣。

    一路跋山涉水,終於看到一座孤山,俯視群峰。

    頗有些「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韻味。

    齋醮今天便正式開始,因此天上隨時可見劍光、遁光以及乘坐各種飛行法器的修士。

    這種情形,在修行界,可謂少見的很。

    季寥不由想著,凌霄會不會也得到請柬,來參加這次齋醮。已經變了一個人的她,現在又到底是什麼模樣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18:24
冥主 第54章暗中觀察

    這座山峰又叫上德峰,山中鬱鬱的叢林裡,不時可見飛簷。

    那些都是上德觀在山中修建的道宮和精舍。

    接待客人的地方在後山,離山頂有一段距離,是一處平台,可見雲煙。季寥和風煙抵達此處,很快被人認出來。

    因為重要的人物,都會被上德觀的人記住。何況修士的記性很好,而且季寥身上那種飄逸出塵的氣質,即便是在修士中,都是少有的。

    迎接季寥的人是上德觀觀主長庚子的首徒東皋子。如無意外,東皋子便是下一代的上德觀觀主。

    他等於是以少觀主的身份,親自來迎接季寥。

    許多人不認識季寥的人,都在猜測季寥是什麼人,竟讓上德觀的下任觀主如此隆重的迎接。

    而且季寥的年紀看起來比東皋子要輕。

    雖說修行人駐顏有術,但是稍微有眼力的修士,都能通過看相,大致觀察出一個人的年紀。

    所以除非季寥在年齡上造假,那麼他確實比東皋子年輕許多。

    因此不少人猜測,季寥應該是四大道宗的重要人物,甚至大有可能是哪位長生真人的愛徒。

    有人暗自羨慕,有人暗自嫉妒,更有人不服氣,覺得季寥除了出身可能好一點,也不比他們強。

    這些念頭都是針對季寥產生的,所以季寥感應到了。

    修成太上劍經後,他靈覺無比敏銳,這是好事,卻也有煩惱。

    就像現在,那些念頭如同灰塵一樣覆蓋他無瑕無垢的道心上,自然讓他不是很舒服。

    「道心如鏡,須得時時拂拭,才能不惹塵埃。」有人輕輕道,應是專門對季寥說的,可季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季師叔祖,怎麼了?」見季寥有點失神,東皋子主動問道。

    稱季寥為師叔祖,他算是佔便宜了。因為嚴格的說,連上德觀的祖師爺,都是洞玄子的晚輩。

    其實如今修行界所有知道季寥身份的高人,都不是很想見到季寥。畢竟季寥是洞玄子正兒八經的師弟,誰要是把季寥當成晚輩看待,豈不是等於打洞玄子的臉。

    他們要是平輩論交,如果是長生真人還勉強說得過去,若是未成元神,跟季寥平輩論交,也是不給洞玄子面子。

    這都要怪洞玄子活的太久,硬是把同時代的修士都熬走了。

    季寥向東皋子回道:「剛才有位高人跟我說話。」

    東皋子釋然道:「最近確實有不少前輩來捧場,說不定就有哪位前輩對季師叔祖很好奇,故而主動找你說話。」

    季寥微笑道:「或許吧。」

    東皋子灑然道:「齋醮今天開始,四十九日後結束,因此期間有不少活動,季師叔祖若是有興趣,可以到處看看,有重要的儀式,晚輩會來通知你。」

    季寥點了點頭,說道:「山裡有什麼禁地,你也不妨給我說一說,免得我誤入。」

    東皋子微笑道:「山裡的地方,沒什麼所謂的禁地,只是有些地方若是設下了法禁,大抵可能是我派中師長的私地,季師叔祖若是沒有要緊事,還請不要進去。」

    季寥頷首道:「知道了。」

    東皋子指著前面一片精舍,說道:「還請季師叔祖下榻這裡,地方簡陋,還請見諒。」

    季寥道:「很不錯了,多謝招待,你陪我這麼久,實在辛苦。還是忙自己的事去。」

    東皋子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叨擾你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入門出有一根繩子,拉一下就有鈴鐺響,便很快會有道童來,你把事情吩咐給他就成,若是他辦不了,也會找能辦到的人來。」

    季寥道:「好。」

    接著東皋子向季寥行禮告別。

    精舍是獨立的院落,絕無外人。

    風煙都不禁酸溜溜道:「四大道宗的名頭就是好用,以前我當白鹿書院的講師,也造訪過一次上德觀,結果我住的地方,可比你差遠了。」

    季寥道:「盛名之下,必有所累,你看我住進這裡,估計馬上就出名了。」

    風煙道:「這倒也是,出名就是容易有麻煩。」

    季寥道:「剛才是東皋子陪我們逛,現在我們自己去逛逛吧。」

    風煙道:「你倒是不怕出去有麻煩。」

    季寥道:「人生在世,何必顧忌太多,自在便好。」

    「哈哈,我發現跟在你身邊,倒也比以前的日子有趣。」

    「但你心裡還是想擊敗我,不是麼。」季寥微微一笑道。

    風煙不由一聲咳嗽,這個傢伙,真是難以琢磨。

    …

    …

    「趙真人,這局棋,你輸了。」

    如今齋醮重要的儀式還未開始,所以作為此次齋醮大會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的觀海真人,正偷閒同人下棋。

    觀海真人,亦是上德觀裡前幾年出的那位長生真人。

    他對面卻是個帶著斗笠的女修士。

    輕紗遮著面容,而且上面還附有仙法,就算觀海真人想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那也是不可能的。

    「一時走神,下錯一子,卻是慢待了觀海道友。」趙真人微笑道。

    觀海真人道:「我這上德峰,不知能有什麼事物讓趙真人走神?」

    趙真人悠然道:「不是貴派的人物,而是你們的一位客人。」

    觀海真人掐指一算,笑道:「原來是那位,你若想見他,我親自去請他來。」

    趙真人道:「不必了,我想繼續暗中觀察他。」

    「哈哈,他能入你法眼,看來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也對他感興趣了。」觀海真人說道。

    趙真人淡淡一笑,說道:「道友怕是有些誤會,我對他好奇,可不是因為他有多了得,是因為另外的事。」

    「不知是何事?」觀海真人好奇道。

    「不可說。」

    …

    …

    「好像有人在觀察我們。」風煙道。

    季寥微笑道:「現在正觀察我們的人很多,你說的是誰?」

    「她,似乎對我們有些敵意。」風煙指著遠處的青草地,夕陽照水,一位宮裝女修立在水畔,不時瞥向季寥他們。

    季寥道:「上去問問就知道了。」

    風煙根本料不到季寥的反應會是這樣。

    「這位姑娘,你似乎看我們有些不順眼,為什麼?」

    宮裝女修更想不到季寥如此直接。

    她不禁愣了愣,然後冷聲道:「因為你……的同伴丑。」

    她本想說季寥丑,可看著季寥清秀俊美的臉,實在說不出這種話,乾脆把氣撒到風煙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18:25
第55章小懲大誡

    風煙不樂意了,冷哼一聲道:「我戴著斗笠,你也能知道我長得醜?」

    宮裝女修面色一窘,卻不肯認錯,叉著腰道:「本姑娘開了天眼,你管得著麼。而且你要是不醜,會戴著斗笠。有本事就把斗笠摘下來,給大家看看你的醜臉。」

    風煙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你若是繼續這樣蠻不講理,我就代你師長好好教訓你。」

    宮裝女修道:「你敢。」

    她話音未落,一道劍光憑空閃現,宮裝女修便被斬去一臂。

    宮裝女修怔了怔,右肩血流不止,她看著地面的手,充滿不可置信,喃喃道:「你怎麼敢對我動手。」

    片刻過去,她發了瘋似的向風煙撲過去。

    這次風湮沒有動手,季寥屈指一彈,無形的天地之息擊中宮裝女修,使其昏倒。

    季寥然後再看向風煙道:「下不為例。」

    風煙默然無語。

    他是想激起矛盾,讓季寥不舒服,但出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的小心思,根本瞞不過季寥。

    不過季寥看破後,居然只是警告了他一下,這更讓他意外。

    風煙頗有些慶幸,然後又悶悶不樂,因為他察覺到自己對季寥的畏懼,竟然深入骨髓當中,以後再想挑戰季寥,心理層面更加落入下層。

    發生這樣的變故,自然引來很多人的注意。

    不一會,就有人嬌斥道:「你們居然敢傷我師妹。」

    七八名女修出現,先是有兩名急忙給昏倒的宮裝女修止血,處理傷情,剩下的便持劍將季寥和風煙團團圍住。為首的一位女修臉罩寒霜,目光恨不得把季寥和風煙吞了。

    季寥淡然道:「你們是誰?」

    女修見季寥氣度不凡,厲色稍緩道:「我是玉真觀的南雁,我們是來參加上德觀齋醮的,你們又是誰,憑什麼要傷我師妹?」

    季寥道: 「你師妹對我出言不遜,只斷她一條胳膊,已經是輕饒她了。」

    南雁不由冷笑,說道:「對你出言不遜,就得斷我師妹一條胳膊,你這樣行事,跟魔道中人有什麼區別,你最好趕緊認錯,否則你繼續冥頑不靈下去,我們今天只好替天行道了。」

    她聲色俱厲,實際上一直在觀察季寥的反應,若是季寥稍微服軟,她便要季寥也斷一條胳膊謝罪,若是季寥強硬到底,便看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再做出對策。

    「南雁道友,我這裡有一盒千年守宮秘製的藥膏,你拿去給婧衣道友的傷口塗上,替她接續斷臂,百日之後便可恢復如初。」這是一位約莫三十歲出頭面相的道士出來,正是上德觀的下任觀主東皋子。

    他身形微動,穿過玉真觀女修布下的劍陣,到南雁面前,奉上一盒藥膏。

    東皋子這一下子闖入劍陣,實是揮灑從容,展現出強大的實力。

    其他人見後,都不由歎為觀止,心想東皋子不愧是上德觀觀主首徒。

    南雁厲色收斂,說道:「早聽說東皋子道兄的移星換鬥,幾乎有觀海真人年輕時的風采了,如今見之,果然是名副其實。但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玉真觀雖然是小門小戶,卻也不缺靈藥。今日這惡徒無端傷我師妹,我們只願東皋子道兄作為東道主,能替我們主持公道。」

    她見東皋子來,立時隨機應變。屆時即便季寥來頭不小,但作為東道主的東皋子在眾目睽睽下,亦得秉公處理。

    東皋子道:「正要跟南雁道友說,這次的事,我看是個誤會,還請你就此算了吧。」

    南雁心裡一沉,道:「東皋子道兄和這個惡徒是什麼關係,竟要如此袒護於他。」

    東皋子道:「還請南雁道友就此算了,我願意私下再出三株百年血珊瑚慰問婧衣道友。」

    他此時卻不好說出季寥身份,否則就顯得上德觀對青玄道主過於奴顏媚骨。至於事後,有人得知季寥身份,影響也不會比當初說出季寥身份大。

    而且他現在委曲求全,若是南雁依依不饒,在場眾人,自然會下意識偏向他。如果南雁接受他的條件,如此更是皆大歡喜。

    南雁亦是不傻,大抵猜出季寥來頭肯定不小,否則東皋子絕不會如此袒護。

    越是如此,她越是嫌惡東皋子,若是她受了東皋子的調解,今後玉真觀也會落個貪財好利的名聲,畢竟婧衣師妹不是別人,而是她師父,也就是玉真觀觀主的女兒。如果連她的斷臂之仇,南雁都能為了賠禮退縮,今後玉真觀如何在修行界立足,其餘師妹又會如何看待她這個玉真觀的大師姐。

    她道:「此事我們玉真觀絕不會善罷甘休,倒是東皋子道兄你,如此袒護此人,卻又遲遲不說出他的身份,莫非還另有隱情?」

    東皋子看了季寥一眼,只見季寥似笑非笑,心知季寥是準備看他如何處理,若是他解決不好,怕是季寥會自己解決。

    他萬無可能站在南雁這一邊,說道:「還請南雁道友就此罷手,我們上德觀上上下下感激不盡。」

    這時那宮裝女修婧衣醒轉,剛好聽到這句話,她怒道:「師姐,你替我把這兩個傢伙的手砍下來。」

    南雁眉頭一皺,心想師妹真是心智不成熟,上德觀和咱們玉真觀都是道家三十六觀之一,豈能在東皋子麵前隨隨便便動手。

    但她若是就此軟下來,更不可能。

    南雁心裡一橫,想到這兩個惡徒縱是四大道宗的人,今天也得繼續冒犯下去,大不了事後請太素道宗來調解。

    她冷聲道:「東皋子道兄,還請你讓開。你也應知道,咱們修行人講究因果,一報還一報,此事了結後,我一定向貴派請罪。」

    東皋子頗是無奈,他絕不能讓南雁向季寥出手,否則既不能討好青玄,事後玉真觀亦會懷疑上德觀有意製造她們和青玄的衝突。

    他從儲物囊掏出一個帷帳,將不相干的人隔絕開。

    然後向季寥拱手道:「季師叔祖,還請見諒,事到如今還是向玉真觀的道友講清楚你的身份比較好。」

    季寥微笑道:「隨你便。」

    南雁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這惡徒,到底什麼來頭。」

    東皋子嘆聲道:「我先問一句,婧衣道友是否有對季師叔祖出言不遜。」

    婧衣本想說她是對風煙出言不遜,可是話到嘴邊,突然就鬼迷心竅說道:「我只是說了他一下而已,並沒有什麼惡意的舉措。」

    東皋子點頭,向南雁道:「季師叔祖他身份貴重,是青玄洞玄子真人的師弟,別說是婧衣師妹,即便是玉淑觀主,見到季師叔祖,也不能有所不遜吧。」

    南雁神情一震,不由道:「他真是洞玄子真人的師弟,怎麼可能。」

    東皋子道:「事實如此,我派已經在青玄那邊得到證實。季師叔祖是洞玄子真人的師弟,這是確鑿無疑的事。」

    南雁幾乎咬著牙,向季寥行禮道:「過前輩。」

    季寥淡然道:「此事就這樣吧,我也不怪罪你們什麼。修行人斷一臂也不是大不了的事,當年佛宗尚有神僧斷臂求法,因而悟道。何況小懲大誡,這個道理你們也應該明白。」

    季寥替風煙攬下責任,風煙固然不解,卻也有些莫名的感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09:06
冥主 第56章神靈化身

    玉真觀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然後又偃旗息鼓,許多要看一場好戲的修士大出意料。

    同時季寥於眾修士眼中,愈發神秘莫測起來,他們都在想季寥是四大道宗的哪一位大人物。

    可是思來想去,都對不上號有季寥這麼一位人物。

    不過這件事並未引起軒然大波,因為到了黃昏,另一件事吸引了絕大部分修士的注意力。

    上德觀將舉行一場大比,而且參加的修士皆是上德觀的弟子。凡是人,都免不了看熱鬧的心思,何況修士避死延生,鬥法的時候可不常有。自然引起所有人興趣,同時大家也很清楚,上德觀的大比亦是等同凡間王朝的閱兵,正是向修行界的同道展示上德觀的武力。

    道家三十六觀雖然沒有實際排名,但各自佔據的洞天福地,修行資源,卻是多寡不均。

    這是因為他們不似四大道宗那般底蘊深厚,不缺修行物資,能超然世外。因為修行資源存在僧多粥少的問題,三十六觀之間以及同其他修行勢力,為了修行資源,可謂時有摩擦。上德觀這次齋醮,自是有項莊舞劍的意思。

    故而那些離上德觀較近的修行宗門,都各自心下有些計較,對上德觀的大比,比其他人更為關注。

    季寥在東皋子邀請下,亦來觀看這次大比。同時他也問清楚了凌霄的事,上德觀確實有邀請凌霄,但至今為止,凌霄都沒有到上德峰。

    上德峰在大比裡共派出三十六人,應天罡之數,恰好也是道家三十六觀的數字,不可謂不是有意為之。

    這些修士裡面,甚至有八名還丹真人,著實是修行界難得一見的盛會。要知道一位還丹真人,足以支撐中型門派的道統存續了。

    而且一個門派的還丹真人越多,出長生真人的概率便越大,即使在四大道宗,還丹真人亦是門派的根基。

    因是同門相較,多是點到為止,饒是如此,也展現出許多教人歎為觀止的道法。

    看得一眾修士紛紛側目。

    「季師叔祖,我師尊有一事相求。」季寥看著下方結界裡的修士鬥法,東皋子從一邊走過來道。

    季寥道:「有什麼事?」

    東皋子道:「師尊想請你等會在頭名決出後,同他演示一番青玄的妙法,不知季師叔祖是否同意?」

    季寥微笑道:「受了你們如此熱情的款待,我若是不答應,倒是顯得不近人情了。」

    東皋子喜道:「那季師叔祖是答應了?」

    季寥道:「嗯。」

    「多謝。」東皋子深深一禮。

    季寥對上德觀的打算心知肚明,這就是一場表演,上德觀屆時肯定會公佈他的身份,然後大家配合一下,算是給這次大比做下註腳,同時上德觀也想趁機展示一下跟青玄道宗的親密關係,便於以後狐假虎威。

    但季寥自有他的打算,他可以藉此在修行界出名,免得老有不長眼的修士來煩擾自己。

    而且他給了上德觀天大的面子,事了之後,上德觀必定還有別的補償,他到時候倒是可以提提要求,比如跟上德觀那位長生真人近距離接觸,論道一番,窺視元神之秘。

    …

    …

    「婧衣師妹失蹤了。」一位玉真觀的女修對南雁道。

    南雁皺眉道:「你們怎麼做事的,不是讓你們好生照顧她麼。」

    女修面露委屈道:「她身上有許多觀主賜下的寶物,要偷偷離開,我們怎麼能防備到。」

    南雁道:「我現在去找她,你們老老實實呆在這裡看人家鬥法,也好好漲一下見識。」

    一眾女修都應了下來。

    南雁心裡一肚子火,不禁暗自責怪師妹太過不懂事,自出玉真觀後,就不讓人省心。才得罪青玄那位大人物,吃了教訓,現在又偷偷出去,指不定又要惹出什麼禍事。

    她在玉真觀修行多年,法力高深,即使東皋子都對她客客氣氣。若不是師妹是師尊的獨女,換做旁人,早吃她的掛落。

    南雁掐了一個法訣,感應到師妹婧衣的氣息。

    她立時身化劍光,往那個方向過去。

    不多時耳邊流水潺潺,卻是一片竹林,林中有清泉流在石頭上,月光映在水中,空明寂靜。

    劍光落在水畔,南雁現出身形,正看到自家師妹彎腰摘了一朵白花插在雲鬢裡。

    南雁神色微冷道:「師妹,你玩夠沒,跟我回去。」

    婧衣清麗的面容朝向南雁,神情淡淡,嘴角卻掛著一縷笑意。

    南雁心裡不由生出詭異的感覺。

    她冷聲道:「你怎麼了,還不過來。」

    婧衣看著她,腦後居然生出一圈白色光環。

    南雁立時感覺到自己的師妹氣質變得幽深難測,而且那一圈光環,似乎很是眼熟。

    她道:「你在玩什麼把戲?」

    婧衣嘴角的笑意淡去,化為不屑。

    南雁覺得自己的師妹像是在九天上俯視自己,而自己在她眼裡,跟螻蟻並無區別。

    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心頭深深疑惑,忽地腦海裡一道電光閃過。

    「那光輪是香火之力,神道的力量象徵。」南雁終於想起師妹腦後的光輪是什麼,分明是純粹至極的香火願力。

    神道!

    師妹怎麼會擁有神道的力量。

    她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冷眸看向師妹,說道:「你是什麼邪神,居然敢竊據我師妹的肉身,找死!」

    「婧衣」不置可否道:「本尊化身此間,還沒有神侍,你就做我第一個神侍吧。」

    只見「婧衣」玉口一吐,立時有一道玄光生出。

    瞬息之間,南雁就被玄光定住。

    她心潮湧起驚濤駭浪,她可是還丹修士,居然一個照面就被對方定住了。這個邪神,到底有多強大,難道是堪比長生真人的邪神竊據了師妹的肉身。

    剎那過去,南雁聽到清吟聲,伴隨有玄妙的咒語響起。

    漸漸南雁的道心沉浸在清吟聲裡。

    最後玄光散去,南雁眼神恢復清澈。可她卻恭恭敬敬向「婧衣」張口拜倒道:「拜見神主。」

    「婧衣」揮了揮手道:「起來,隨我去上德觀的鎮魔地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09:07
第57章先天一氣,太清神符!

    鎮魔地穴在上德峰後山一處瀑布底下,裡面關押的主要是妖魔和邪道修士以及上德觀曾經的大敵。

    這些人物若是放到外界,皆能在修行界引起波瀾,因此上德觀中時常要派兩三位觀內耆宿鎮守此地,以防發生意外。

    「婧衣」似乎早對上德峰的佈置了然於胸,帶著南雁提前避開各種禁制,直接抵達瀑布附近。

    她們一靠近此地,瀑布邊上一塊凸起的崖石中立即有兩位老者起身,向兩人看過去。

    其中一位老者道:「兩位道友,此處是我們上德觀的重地,還請返回。」

    南雁道:「神主要打開鎮魔地穴,你們兩個若是阻擋,便格殺勿論。」

    兩個老者眼睛一咪,看向兩人。

    最初說話的老者,雙手捏出一個法印,如炮鎚般,向兩人轟去。恐怖的氣功波,頃刻間將兩人吞沒。

    隨即煙塵滾滾,然後全往一處收攏。

    最後現出「婧衣」和南雁的身形,只見一團氣勁被「婧衣」抓在手裡,緩緩消散掉,她道:「三皇炮鎚拳,你算是有點火候了。可我現在沒精力來渡化你,所以你現在拜入我麾下,我就饒你一命,若是不肯,只能叫你淪為塵土。」

    老者驚疑不定,急切間,給身邊的老者使了一個眼色。

    另一個老者,登時會意,準備發出清嘯,尋找支援。

    兩人都是耆宿,就這一會的功夫,便察覺到「婧衣」的神異,料想對方來頭甚大,非得請出派內的長生真人,才能退敵。

    可是眨眼功夫不到,「婧衣」捏出一朵蓮花印,放出光明,將兩人淹沒。

    「神靈法域。」兩個老者相視一眼,這下子確鑿無疑,來者居然是一位神祇,而且神力如淵似海,至少是長生真人級數的存在。

    「道兄,今日小弟先去一步。」

    最先說話的老者當機立斷,乾癟如樹皮的肌膚,充滿血色,好似重新煥發青春,他身子鼓脹,再次使出「三皇炮捶拳,威力比之前還要強上數倍。

    其勢頭,是要硬生生在這片神域裡,開闢出一條通道。

    「定。」

    奇異的聲波充盈神域當中,剎那不到,兩個老者都被定住,那三皇炮捶拳的氣功波,亦在半道凝滯住。

    「斬下他們的首級。」

    南雁應了一聲,持劍過去,揮出劍光,兩個老者,立即身首分離。

    神靈法域隨即散開,「婧衣」往瀑布底下的水潭墜落,水潭自動分開,現出一個八卦石門。

    她將手印在門上,石門沙沙作響,化為齏粉。

    眨眼功夫,南雁跟上來,隨著「婧衣」進入其中。

    …

    …

    當石門打開那一刻,季寥若有所覺。他道心如皎皎孤月,最是敏銳,立時察覺到上德峰後山傳出一股邪氣。

    季寥若有所思,心想這上德觀的齋醮,怕是要起波瀾。

    上德觀是名門正派,自不可能存在邪氣,那隻能是發生意外了。

    他心中計量片刻,便傳音東皋子道:「貴派後山似乎出現了變故。」

    東皋子神色微變,他連忙問道:「季師叔祖發現什麼了?」

    季寥道:「不清楚,你們最好派人去看看。」

    東皋子連忙去稟報上德觀的觀主長庚子。

    長庚子立即攜著東皋子去了祖師殿,看見兩盞位置擺放很高的命燈已經熄滅。他面露哀色,然後道:「兩位師叔羽化了,我馬上去見觀海師叔,你照看好大比這邊,一定要防止發生意外,還有就是查查,有哪些人中途退場。」

    他心知鎮魔地穴有事,對方來頭一定不小。如今正是齋醮期間,絲毫都不能馬虎,唯有請出觀海真人才能以策萬全。

    話一說完,長庚子身形微動,消失在大殿,逕自去見觀海真人。

    片刻不到,他就到了觀海真人所在。

    他尚未行禮,便見觀海真人神色肅然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你和東皋子先去大比那邊,我親自去鎮魔地穴,看看是何方妖孽,來犯我上德觀。」

    長庚子鬆了口氣,立即領命告退。

    待他走後,觀海道:「趙真人,那季寥到底修煉的什麼功法,居然發現得比我們還早。」

    趙真人道:「應是那本劍經無疑了,不過他的事可以先放下,道友還是先去鎮魔地穴那邊,若是那些牛鬼蛇神放出來,總是教人頭疼的。」

    觀海道:「我這就去,門中異變,卻是驚擾到你了。 」

    他向趙真人告辭,足下生出祥雲,往後山去。

    半路上,忽地一團黑霧,阻住他的去路。

    觀海神色一凜,冷聲道:「守屍鬼?你是老大,還是老二老三?」

    黑霧發出桀桀怪笑,說道:「我是鬼三,老大親自去招待趙宗主了。」

    「這件事是你們守屍鬼的陰謀?」觀海寒聲道。

    鬼三道:「區區上德觀,還不需要我們守屍鬼特意針對,我們不過是恰逢其會,順水推舟而已。」

    觀海道:「好個順水推舟,今後你們守屍鬼便是我們上德觀的死敵。」

    但見得,觀海真人掏出一張畫卷,登時湧出滔天海水,往黑霧捲過去。

    眨眼不到,虛空裡兩道光芒就鬥起來。

    長生真人級別的鬥法,舉手抬足都有莫大威力,引起天象變化,立即讓上德峰裡一眾修士感應到。

    有修行淺薄的人,幾乎都要暈厥過去,因為其承受不住長生真人交手的威壓。

    …

    …

    趙真人將視線投注在前方的雲煙上,淡然道:「鬼大,你當年被紫府峰那位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事忘了麼,難道你還想重演一次當年的事?」

    「趙真人,你確實世間絕頂的高手,可是除了那位能橫壓一世,你我也不過伯仲之間,說這些大話,不怕閃了舌頭?」

    雲煙從中剖開,出現一位青衣鬼面人負手看向她。

    趙真人說道:「很快你就會知道是不是大話。」

    …

    …

    季寥道:「上德觀遇上大麻煩了。」

    風煙沉聲道:「正在鬥法的那兩位,其中一個就是守屍鬼中的老三,他精通通靈術,為人姦險,說不定這裡很快會出現許多鬼蜮。」

    季寥道:「讓我想想,我們是走還是留。」

    若是安全起見,自是一走了之為好,可是上德觀突然遭此變故,若是因此傾覆,對修行界怕是會造成深遠影響。

    何況他和守屍鬼之間還有些過節,對方若知道他在此地,怕是不會善了。

    於是季寥向天書問道:「我還丹之後,實力和上面鬥法的長生真人有多大差距?」

    天書道:「還丹九轉加上天地之威,你能和上面中的一位周旋一二。若是不計代價,損傷根基,有三成把握,傷到對方。」

    季寥心中默算,大抵也是這個結果。

    他本是打算小小出個風頭,看來得大出一次風頭了。

    季寥計議已定,便向風煙道:「我知道你對我還是有些不服氣,現在就讓你看一下,咱們之間的差距多大了。」

    風煙怔了證,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季寥身體裡發出嘩嘩水聲,湧出清光萬丈。

    天上層雲破開,銀白的月光照耀下來,同清光交匯。

    季寥心中塵垢盡數消除,看見了一道符籙。

    「先天一氣,太清神符!」

    他竟然不是正常的還丹,而是在體內凝結出一道神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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