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14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7 10:10
第68章 天清地濁

    兩人猜不出神靈化身目的,於是季寥先道:「藥材我都採集到了,現在開始製藥。」

    「需要多久?」狄希問道。

    他女兒隨時都會來。

    「片刻。」季寥神情平靜回道。

    只見季寥取出藥材,然後用一團法力包裹住,所有的藥材都混在一起,高速運轉,結構破碎,再和其他藥材融合。

    過程說來不短,但時間確實僅是片刻。

    狄希見到懸浮在空中一團黑泥模樣的東西,他皺眉道:「你不覺得這個毒像是……」

    「狗屎。」季寥道。

    狄希道:「你說出來,我看著這玩意,更難以下嚥。」

    季寥道:「你可以選擇不吃。」

    狄希說道:「算了。」

    他將口一張,這團黑泥狀的糊糊被他吸入口中。

    季寥問道:「怎麼樣?」

    狄希吞嚥了一下,說道:「味道有點怪。」

    季寥道:「嗯,味道也跟狗屎差不多,今後我抽個空改善一下。」

    狄希差點把東西吐出來,季寥適時遞了一罈酒給他。

    狄希吞酒入腹,好受了不少。

    他剛想說話,就失去了意識。

    …

    …

    酒肆裡,凌霄好奇看著草蓆上的狄希,說道:「他好像真的死了。」

    季寥笑了笑,說道:「還差一點。「

    對著草蓆上的狄希,季寥念動咒語,古老而晦澀,狄希身上冒起魂煙。季寥用袖口將所有魂煙收下。

    做完這些事,季寥道:「可以了。」

    凌霄道:「那我們現在就等他的女兒來。」

    季寥道:「光等著沒什麼意思,我們自己煮火鍋吧。」

    凌霄嚥了嚥口水,她十分贊成這個主意。

    她道:「我去找鍋。」

    季寥看向風煙道:「你去殺一頭妖魔吧,要體型龐大,肉嫩的那種。」

    風煙點了點頭。

    對美食的熱愛是人類共有的通性,風煙雖是殺手,也不例外。

    等風煙出去,季寥便瞬間移動到了冷齋。

    冷齋的主人洪有福突然看到季寥出現在自己眼前,大吃一驚。

    他以為季寥會有要緊事,結果季寥是要他取一些火鍋底料給他。洪有福急急忙忙將最好的底料給季寥,然後看見季寥又瞬間消失,不僅大為羨慕,更堅定了要培養出一個後代,使其拜入青玄的決心。

    季寥取回火鍋底料時,凌霄已經架起大鍋,她用太虛神策生火,裡面的水,在沸騰同時,亦在不斷吸收天地元氣。

    清湯滾滾,上面卻是一片氤氳。

    季寥將火鍋底料倒進去,攪拌了幾下,清湯變為紅湯。

    凌霄卻泛起憂愁,說道:「是不是太辣了一點。」

    季寥微笑道:「你可以試試,將紅湯分出一半清湯來。」

    凌霄知道這是季寥打算借此考較她,她欣然應下,太虛神氣凝結成絲網,網格越來越密,直到她覺得那些網格僅能讓水鑽進來為止。

    於是她將絲網變作網兜,放進水裡。

    網兜展開,裡面的湯水確實清淡了許多,但還是不夠清亮。

    凌霄道:「我技盡於此了。」

    季寥笑了笑,他張口往鍋底下一吹,火焰更旺,紅湯沸騰,白色的水汽在鍋上十分濃密。

    季寥道:「聚。」

    所有的水汽聚成一團清水,落進紅湯中。

    清水之外,恰好有一團氣罩將紅湯隔開,於是肉眼可見,紅湯之中,正是一小鍋清湯。

    凌霄拍了拍腦袋道:「我太笨了,怎麼沒想到可以直接這樣分出清濁。」

    季寥道:「天清地濁,陰陽始分。你參悟太虛八氣的同時,亦得理清陰陽,否則得道容易守道難。」

    凌霄道:「多謝季寥叔叔提點。」

    季寥見她神色鄭重,稍稍放下心。可他心裡也清楚,凌霄要明白這一點,怕是要經歷許多磨難。

    有些道理,說出來容易,可要真正明白,只有經歷過那番痛苦才能豁然。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季寥心裡道。

    他並不為凌霄擔憂太多,因為世間眾生,若是知道受苦便可以有一番大成就,便是刀山火海,許多人也願意去經歷。

    天道至公又至私,因為有時候,更多的人是拼盡一切,卻毫無所得。

    過了一會,凌霄覺察到外面有人來。

    她第一反應是風煙回來了,可是馬上感觸到,那不是風煙的氣息。

    「楓葉荻花秋瑟瑟。」

    外面走進一個女子,凌霄見她,突然想起季寥叔叔唸過的一句詩。

    她沒見過楓葉荻花秋瑟瑟的景緻,但莫名覺得這句詩和這個女子很配。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凌霄想著,她定是有說不出的傷心事。

    片刻,她突然醒悟到,這個女子莫非是狄希的女兒。

    女子進來後,誰也不瞧,只瞧著草蓆上狄希的屍體。狄希早無半點生機,像一截朽木。

    女子道:「我叫秋荻,如你們所想,是這個人的女兒。」

    凌霄連忙道:「他已經死了。」

    秋荻道:「我知道,他是服毒自殺的。」

    凌霄不禁看了季寥一眼,似乎在說,季寥叔叔你的計畫可能被她看破了。

    秋荻又道:「他真是可笑,以前很懦弱,現在還是這樣懦弱,一點變化都沒有。」

    凌霄問道:「你打算怎麼樣?」

    秋荻道:「你們讓他活過來吧,他不想面對我,我非要他面對我。」

    凌霄蹙眉。

    季寥道:「你恨他麼?」

    秋荻道:「恨。」

    季寥道:「他就在這裡,而且已經死了。你若是覺得他還能復活,現在你可以將他挫骨揚灰。」

    秋荻道:「你不攔我?」

    季寥道:「為什麼要阻攔你,這畢竟是你們的家事。」

    秋荻冷笑道:「我真為他感到悲哀,居然將性命託付在你這種人手上。」

    季寥道:「你不要管我是怎樣的人,只需要知道,我剛才說的話,絕對作數。」

    季寥淡淡看著秋荻,風輕雲淡,如同月光照在大地上,不知有情無情,不知有心無心。

    讓人只以為,千百年來,明月皆如此。

    秋荻冷厲的眼眸,生出一絲波瀾。

    她道:「那我現在就將他挫骨揚灰。」

    秋荻走到狄希的屍體面前,手掌冒出一團白火。

    熾白的火焰,登時讓整個屋子溫度陡然上升了許多。

    秋荻將手壓下去,很是緩慢。

    她一直在注意季寥的動靜,可是季寥抱著手,似乎真不打算管這件事。

    秋荻心裡一橫,猛地將手壓下去。

    她一往無回。

    但一潑水光將火焰攔住。

    秋荻既是惱怒,又感到一分難以言喻的慶幸。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7 10:10
第69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秋荻轉頭向季寥道:「你說的話,一點都不作數。」

    季寥微笑道:「她動手阻止你,確實跟我動手攔阻你差不多,但是你自己呢,你真的有你想像的那樣恨他麼?」

    秋荻道:「我比你想像的還恨他。」

    季寥道:「那你為何因為猶豫而果斷,因為被攔住而慶幸?最難欺心,你應該知道你剛才在想什麼。」

    秋荻冷冰冰瞧著季寥,身上湧出鋪天蓋地的威壓,整個酒肆都像是不斷地在往下陷落。

    季寥沒有被她的威壓震懾,眼神平淡,似一面鏡子,照見的是秋荻的內心。

    她想避開自己的內心,卻又忍不住去正視。

    秋荻心緒開始煩亂,所以酒肆裡的氣機愈發不穩定。

    就在她遲疑不決時,季寥的袖口飛出冉冉青煙,聚成龍形。

    這是狄希。

    它沒有道家元神,可神魂離體,現出原形後,依然十分真實。狄希道:「秋荻,我不躲了。」

    秋荻恨聲道:「你現在是覺得我不願殺你才出來的吧。」

    狄希道:「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讓你背上殺父的因果,我不願意讓你遭受天譴。」

    秋荻道:「那你就一直躲著啊。」

    狄希道:「但我現在想通了,不能讓你一直痛苦下去。無論你想如何,我都願意接受。」

    秋荻深深注視著狄希的魂魄,她道:「我確實有些不願殺你,但是我現在不打算放棄了,你不要以為我仍是一時衝動。當初,你放棄救母親,是覺得你救下她之後,咱們一家三口都不得活命,那我問你一句,你當時是不是有不忍捨去自己一身修為的念頭。」

    狄希沉默,隨後道:「有。」

    秋荻道:「所以是母親幫你下了這個決定。她是願意為我、為你毫不猶豫捨棄自己的,但你猶豫了。你不是對不起我,而是對不起母親。」

    狄希嘆息道:「你說的對,你動手吧。」

    秋荻道:「實話跟你說,我殺你一是為了母親,二是為了斷情絕欲,練成滅情玄功,證就太上無情的大道。你怕我會遭受天譴,可我根本不怕。」

    狄希道:「你原來是修煉了滅情玄功,難怪前些年你修為進步這麼快,若是以往我肯定會勸你,但你要走什麼路,我實是沒有資格指手畫腳的。今後是好是壞,也由你自己去承擔,你動手吧。」

    秋荻默然靜立片刻,然後一掌拍出去。

    掌勁霸道純粹,如天河奔湧,卻不四處氾濫。

    片刻過去,狄希魂飛魄散。

    秋荻雙眸各自流下一滴淚水,可是眼睛裡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隨著淚水滴落塵土,秋荻看向季寥,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季寥淡笑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已然做出選擇,後悔也是沒用的。」

    秋荻道:「我都想清楚了,我不後悔。」

    季寥道:「如此甚好。」

    秋荻道:「我練的滅情玄功,你修的太上劍經,不久後,我們還會遇上,再見。」

    「不送。」季寥道。

    …

    …

    凌霄見秋荻遠去,向季寥道:「季寥叔叔,你為什麼不讓我繼續阻止她?」

    季寥道:「狄希知道他女兒,不只是恨他,其實他內心是欣慰的,所以選擇讓他女兒對他動手。而他女兒秋荻,想為她母親出一口氣,對狄希動手,亦是理所當然的。何況當初狄希有不捨得一生修為的念頭,現在他女兒為了練成玄功殺他,亦算是一報還一報。所以我們沒理由阻止她。」

    外面響起轟轟聲,瞬息間電閃雷鳴。

    凌霄明白,這是秋荻正遭受天譴。

    她道:「非要如此麼?」

    季寥道:「這是他們的選擇。」

    隨即季寥揮了揮衣袖,一陣風吹到狄希在草蓆的屍體上。星星點點的光輝撲向狄希,漸漸狄希的肉身產生變化,沒過多久,光輝消隱,狄希的肉身亦變成一條小蛟龍。

    秋荻那一掌拍散了他的魂魄,但他身上的奇毒,實際上有吸收魂氣的功效,所以又將狄希散落的魂煙歸攏。

    只是狄希魂魄受損嚴重,過去一身高明的修為是保不住了。

    蛟龍不過七尺,看起來萎靡不振,目光有些呆滯。

    凌霄驚喜道:「狄老闆,你沒事。」

    蛟龍沒有回應。

    季寥道:「它應該失去了過往的記憶,現在跟新生的幼兒差不多。」

    轟轟轟!

    電閃雷鳴更加劇烈。

    蛟龍突然間往衝出去,在大雨中,身軀不斷變長,最後墜入流水裡,砸出驚天水浪,不多時,卻又氣息漸遠。

    凌霄道:「它去哪了?」

    季寥道:「它失去了記憶,自然回歸本能,所以龍歸大海。」

    凌霄道:「那它還能回憶起過去嗎?」

    季寥道:「它了斷前塵,未必還想再回想起過去。」

    凌霄嘆息道:「若如此,它還是狄希麼?」

    季寥微微笑道:「你覺得記憶,便是自我?」

    凌霄道:「我只是覺得,失去了記憶,自己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季寥微笑道:「這個話題還是不繼續討論了,你可知道秋荻的滅情玄功是什麼來歷?」

    凌霄搖頭道:「不知。」

    季寥道:「我也不知,但她說出一個關鍵詞,那就是太上無情。我的太上劍經,證就的卻是太上忘情。」

    凌霄道:「兩者有什麼區別?」

    季寥道:「忘情者,必然有情,若是無情,何須去忘?」

    凌霄道:「聽起來,季寥叔叔和她似乎是天然對立的。」

    季寥道:「你錯了,忘情是有,無情是無,有生於無。」

    凌霄道:「這豈不是說季寥叔叔還不如她?」

    季寥道:「如果認真打,她接不住我三劍。」

    凌霄道:「那我就更糊塗了,難道是因為她修煉還不到家,而季寥叔叔已經修煉到家了?」

    季寥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太上無情,本就是無,她對狄希動手,雖然看似無情,實則依舊著了痕跡。若是真正無情,她應當視狄希為路人,不為他動任何念頭。」

    凌霄道:「我確實沒想到這麼深,不過這樣看來,還是季寥叔叔更厲害。」

    她高興起來,於是看向沸騰不止的湯水。

    心裡想著,怎麼風煙還不回來。

    這人果然禁不起念叨,剎那不到,大門外,風煙正扛著一條大蛇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7
第70章 葉家

    風煙喜滋滋道:「找了六座山頭,我一個妖魔都沒發現,我怕你們等久了,準備回來跟你們說一聲,結果運氣不錯,路上直接碰見一頭幼蛟,我直接把它宰了帶回來。」

    季寥嘴角一抽道:「你不是運氣不錯,這頭蛟龍本來就是從這裡出去的。」

    風煙怔了怔。

    凌霄於是解釋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事。

    風煙滿面無辜道:「現在該怎麼辦。」

    季寥道:「這肉肯定不能吃。」

    他心下嘆息一聲,狄希這一劫,季寥卻是沒算出來,不過要不是他準備吃火鍋,也不會有這檔子事。

    他走到風煙面前,念了一段往生咒。

    有魂煙冒起,凝聚成蛟龍形狀。

    季寥道:「你這次死劫,怎麼都沒逃掉,注定是要去輪迴走一遭了。你的遺蛻我幫你保管,等你轉世之後,記得來找我討回。」

    他說完話之後,蛟龍狀的魂魄對他拜了拜,便化為流光消散。

    季寥掐動指頭,仔細算了算,狄希這一世的因果算是徹底了結,他根本猶在,下一世雖然得不了人身,成就之大,卻又要勝過這一世,而且會快活很多。

    同時季寥亦暗自驚異太上劍經的奇妙,以他此時未證元神的修為,數算之道居然不遜色自己全盛時期。

    接下來,季寥親自出手,在千里之外,斬殺掉一頭野豬妖,同凌霄她們大快朵頤一頓。

    …

    …

    東海之濱,一枚蛇蛋破開。

    神靈化身「婧衣」赤足在沙灘上,走到蛇蛋面前。

    剛破殼的小蛇,抬起眸子,注目「婧衣」。

    「婧衣」將一根手指伸到小蛇面前,小蛇自然而然攀爬上去。

    「婧衣」說道:「今後你就叫做『海公子』吧,隨我修行幾年。」

    小蛇懵懂無知,憑著本能去咬「婧衣」的手指肚。可是她柔嫩的皮膚,卻比岩石還堅硬,小蛇根本咬不動。

    「婧衣」咯咯一笑,道:「別急,我去給你找點食物。」

    …

    …

    一艘大船,飛行在雲層中。

    這顯然是一件法器。

    要造這樣一件龐大的飛行法器,很是不容易。不僅在於煉製法器時,需要刻下許多複雜的符文,並且保證不能有絲毫差錯,否則天地之息便不能在其中暢通無阻,大船自然就沒法飛起來;更重要的是,造這樣一件法器,耗費的資源亦是難以想像的。

    何況修行人多是仗劍當空千里去,沒誰有心思造這樣一件法器,所以這種法器在修行界實在罕見得很。

    如今大船的桅杆上掛著旗幟,是一個氣勢十足的「葉」字。

    但凡稍有見識的人,都認得出這個「葉」就是葉家的葉。如果說章台柳家是巴州的修行大族,那麼葉家放眼整個元洲也能算上修行大族。

    只一個葉家,論勢力和聲威,決計不在道家三十六觀之下,而且葉家跟青玄世代牽連,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葉家都是當之無愧的修行世族。

    有人說,只要葉家願意,便可以將元洲的南方徹底佔據,建立起一個長盛不衰的皇朝。

    但葉家雖然有這份能力,卻從沒考慮過這樣的事。

    他們很少會高調行事,哪怕他們在元洲南方修行界的地位,幾乎等同於凡間的皇族。

    可如今葉家很是高調的拍出一艘神舟,在雲層中穿梭,絲毫不遮掩。

    天地元氣的波動,連凡人都瞞不過,何況對元氣變化敏感的修士。

    神舟在雨城停住,在空中幾度盤旋,往下方降落。

    同時神舟裡冒出齊整的修士聲音。

    「南方葉氏,有請季寥真人。」

    季寥揉了揉剛睡醒的眼睛,走到門外,看到雲層破開,一艘飛舟降下。背後是燦燦金光,將飛舟渲染得神聖威嚴。

    他心裡琢磨著,這葉家來請他幹什麼。

    凌霄和風煙早已起來。

    風煙戴著斗笠,凌霄卻清湯掛面。

    飛舟邊上出現一人,身周跟著侍女,灑下天花。

    落英繽紛,香氣飄溢。

    一條紅毯自飛舟延伸出來,抵達季寥面前。

    那人道:「在下葉慶,拜見季寥真人。還請真人上來。」

    季寥心想,這葉家也夠隆重的。

    不過他活了數世,見慣了大場面,因此漫不經心沿著紅毯走上去。身後的風煙,倒是有些不適應。

    他是殺手,所以很少出風頭,這種場面從沒經歷過。

    但他很快便適應下來,處之淡然。

    而凌霄跟季寥一樣,沒有絲毫侷促。她修行太虛神策,隨著修為加深,愈發飄然出世,已然能榮辱不驚。

    季寥一行人上去後,葉慶率著一眾侍女對季寥行禮。

    隨後他又對凌霄拱手作揖,說道:「拜見峰主。」

    凌霄道:「不必客氣,我也不算是什麼峰主。」

    她最近還生出一個想法,紫府峰只她和季寥叔叔,確實太過冷清了,回去時可以問問,青玄有沒有其他人願意搬過來。

    這一點是她和清水真人不同之處,凌霄待人很是親和。

    可若是另外一個她,卻又極為冷漠,殺性很重,跟她現在的樣子截然不同。

    葉慶又向風煙道:「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僕人。」風煙淡淡道。

    葉慶於是歉然一笑,恰到好處一禮,既不過分隆重,也沒有絲毫敷衍。

    他舉止顯然是經過專門的培訓,待人接物亦很是適宜。

    季寥從他身上看出,葉家應當是個很講規矩的世族。

    規矩對於修士而言,既是壞事,也是好事。

    因為隨心所欲,固然能發揚修士的天性,卻也會使其走錯路。立下嚴苛的規矩,固然對修士的天性有抑制,卻可以使其穩穩當當的修行,少出差錯。

    若是一朝開悟,便能從心所欲而不踰矩,那便是聖人了。

    季寥直接問道:「你們葉家找我做什麼?」

    葉慶道:「家主在花山備上了美酒佳餚,還請真人賞臉。」

    季寥微笑道:「青玄跟葉家世代交好,我雖然是掌教的師弟,也不值得你們對我這麼隆重。看來你們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找我。」

    葉慶道:「一是為了我侄兒葉七的事,另一件事卻得真人到後,才能細說。」

    季寥點頭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走一遭。畢竟我要是不去,怕是修行界都會以為青玄因為葉七跟你葉家要徹底翻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7
第71章 人生不應該是苦的

    葉慶不覺緩了一口氣,心道這位季寥真人比預先想像的要知情識趣。他輕鬆了許多,將季寥三人請進飛舟內部。

    飛舟外部已是蔚為壯觀,內部更是富麗堂皇。

    而且季寥覺得葉家很講究,這些豪華的裝飾,並沒有讓人感覺到特別膩味的世俗氣,用通俗的話來講那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有人說「百年的富貴,千年的世家」,葉家算是詮釋了這句話。

    葉慶挺會說話,因此一路上並不沉悶尷尬。

    季寥的注意力多是放在那些侍女身上,她們都很有儀態和教養,而且心頭沒有怨氣。

    這只能說明,她們在葉家的日子過得很好。

    漸漸地,葉家在季寥心中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這是一個極為厲害的世族。

    飛舟進入一座山裡,在一處平台降下。

    季寥等人從飛舟下來,見得此山,花開如海,時有人在採花。

    葉慶道:「我們葉家最出名的便是桃花醉,那是用龍牙米釀造的米酒加以桃花釀製的,後來一位先祖覺得用其他花釀酒也很好喝,便又在山裡種了許多其他的花。現如今這裡花開四季,花山之名也由此叫開。」

    季寥微笑道:「挺好的。起初我還以為你們是規矩森嚴的世家大族,現在卻覺得你們其實很有生活情趣。」

    葉慶道:「家族的規矩就是規矩,我們都得守,但除了規矩之外,我們其實沒有太多的束縛,比很多修士都自由。」

    季寥道:「我突然很好奇,你們家族都有哪些規矩?」

    葉慶道:「比如不要太刻苦修行,不要有太多執念,年輕時應該多享受。」

    季寥笑了笑,說道:「這可一點都不像是規矩。」

    他頓了頓道:「但這又是很好的規矩。」

    葉慶道:「真人明白?」

    季寥道:「許多修士都認為苦修才能有成就,才能得道長生,卻忽略了一件事,我們長生是為了什麼?長生不是斷情絕欲,而是因為長生之後,我們才能一直快樂下去。人生不應該是苦的,否則我們為什麼要那麼想一直活下去。真實的生命不應該是忙碌的,而應該是陽光、雨露、桃花、流水種種真實。」

    有人拍掌道:「人生不應該是苦的,這句話實是金石之言。」

    葉慶向來人躬身道:「大兄。」

    他又向季寥介紹道:「真人,這是我大兄,也是我們葉家現在的家主。」

    季寥向來人點頭致意。

    那人道:「鄙人葉浮沉,見過季寥真人。」

    葉浮沉看著比葉慶還要年輕,約莫普通人三十出頭的樣子,他並不十分英俊,但斯文儒雅都已經滲透到骨子裡。

    季寥微笑道:「葉家主的名字很好。」

    葉浮沉道:「為何?」

    季寥道:「著我扁舟一葉,載浮載沉,人生本是如此。」

    葉浮沉嘆息道:「我家七兒若是拜在真人門下就好了。」

    葉慶向季寥解釋道:「葉七是我大兄的兒子。」

    葉浮沉擺了擺手,說道:「慶弟,此間風大,我們請尊客們入內一敘。」

    …

    …

    宴席很快設下,都是精緻的菜餚,色香味俱全。還有金樽和玉壺擺放整齊。

    葉浮沉先依次向季寥三人各敬一杯桃花酒,三杯下肚,他似有熏然,然後用銀筷子擊打金樽,發出清悅之聲。

    片刻完畢,葉浮沉歉然一笑道:「興之所至,若是有辱尊聽,還請勿怪。」

    凌霄道:「挺好聽的。」

    葉浮沉道:「如此甚好。」

    酒過三巡,葉浮沉又道:「此次冒昧請真人過來,是想請真人幫一個忙,把我兒帶回來。」

    季寥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師兄已經下令,說青玄之人,對他要見則誅之。」

    葉浮沉嘆聲道:「我就他這一個兒子,當初他要上青玄修行,我是不允的。我不是希望他留在家替我開枝散葉,而是希望他少年時,過得快樂一點,不想他在山上過得太過清苦。但他執意要去,我便不能攔他,早知今日,我當初真該攔下他。」

    葉慶道:「大兄何必自責,七兒自小就有主見,你又怎麼攔得住他。」

    季寥道:「葉家主愛子情深,我也只能深表同情,你若是想幫他,不如直接上太乙峰,請我師兄法外開恩。」

    葉浮沉苦笑道:「洞玄子真人的心是鐵石做的,我已經向他求過情,願意舉葉家附屬青玄,但他仍是不為所動,所以我別無他法,只能求到真人你這裡。」

    季寥道:「我師兄都不答應,葉家主你求我也是沒轍的。」

    葉浮沉道:「我不敢求青玄赦免我兒的罪過,只請真人能幫個忙,把他帶回來,讓我見上一面也好。」

    葉慶亦是勸道:「真人有所不知,我家侄兒自七歲拜入青玄後,我大兄再沒有見過他一次。他說此生已然獻給劍道,親恩只能來世再報。」

    季寥道:「便是如此,我也是不好違抗我師兄的令旨。」

    葉浮沉道:「真人,如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敢來冒昧請你。你可知洞玄子真人除了下你剛才說的令旨外,還派出一人追殺我兒。」

    季寥道:「這事我倒是不清楚。」

    葉浮沉道:「那人算是你的徒孫,法號青陽子。」

    季寥道:「青玄第三代,我倒是沒聽過有叫青陽子的。」

    葉浮沉道:「青陽子是青玄三代第一人,只聽從洞玄子真人的號令,即使青玄內部,見過他的人也寥寥無幾。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瞭解到他的一些事。他迄今為止,都未還丹入道,但他可怕之處,甚至不遜色長生真人。因為他生下來時,嘴裡含著一塊先天殺劍的碎片。那殺劍碎片跟他血肉相連,莫說是還丹修士,便是長生真人一不小心,都可能被他的劍氣傷到。我兒縱然還丹,在他的追殺下,也是十死無生。」

    季寥心想,師兄這次到底是什麼意思,葉七難道是真叛變青玄了。他怎麼都覺得其中另有隱情,先是幾十年前清平子叛變青玄,現在又是清平子徒弟葉七叛變。

    季寥總覺得自己那老頭子師兄在下一盤大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7
第72章 三教從來道為首

    葉浮沉起身,對著季寥深深彎腰道:「青陽子鐵面無情,但凡他追上我兒,我兒便凶多吉少。若非如此,我怎敢勞真人大駕。洞玄子真人令出如山,我等不敢違抗,只希望真人瞧在我一片心誠份上,法外容情,讓我見他一面。」

    他言出誠懇,凌霄很為之打動。

    她向季寥道:「叔叔,不如成全葉家主一下吧。」

    季寥道:「那葉家主如何篤定我能帶回葉七。」

    葉浮沉道:「因為青陽子的殺劍劍氣,唯有真人的太上劍氣可以化解。」

    季寥問道:「你說青陽子含著先天殺劍的碎片而生,那先天殺劍叫做什麼?」

    葉浮沉道:「不清楚。」

    季寥道:「你既然不清楚,如何知曉我的太上劍氣能化解他的劍氣?」

    葉浮沉道:「真人有所不知,太上劍經源自三十三天外,乃太上所創。其蘊含玄妙同殺劍玄妙是相生相剋。此事是我家先祖和洞玄子真人一同得知的,確鑿無疑。」

    季寥道:「我再考慮考慮,其實說不定我師兄是老糊塗了,一時間誤會葉七,等他想清楚後,可能就會收回成命。」

    葉浮沉苦笑道:「洞玄子真人算無遺策,怎麼會糊塗。我兒定是鑄下大錯無疑。」

    季寥淡然一笑。

    旁邊葉慶開口道:「大兄,你不是還有一件事要稟明真人。」

    葉浮沉立時恍然道:「我兒的事,真人可以再做考慮。現今另有一件要事,須得真人做主。」

    季寥道:「何事?」

    葉浮沉道:「數日前,西海有誦經聲響起,同時不時閃現仙光、佛光,那誦經聲有高人分辨出,其乃是大道箴言,句句蘊含無上妙道。怕是將有什麼仙佛道場即將開啟,此是天大的機緣。真人若是有意,可以立即動身前去。」

    季寥笑道:「這聽來倒是一件大好事,為何葉家主自己不去,反過來告知我。」

    葉浮沉道:「此等機緣,我等福薄之人卻是無福受用。而且在下也有私心,有跟我家交好的修士曾見到我兒亦往西海去了。因此還請真人順手將他帶回。」

    季寥灑然道:「葉家主為了葉七真是用心拳拳,按理說你這一片舐犢情深,讓我實在沒法拒絕你的請求,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我實在難以下定決心。」

    葉浮沉拍拍手。

    有侍女捧著玉盤,款款走來。

    玉盤上用輕紗蓋著一個小件。

    葉浮沉將輕紗掀開,露出一個小銅爐,其上雕著龍紋,見首不見尾,龍口漸有紫煙噴出,頗是飄渺。

    葉浮沉道:「當初洞玄子真人和我家先祖一同發現太上劍經和此物,洞玄子真人拿去太上劍經,我先祖便帶走此物。先祖將此物命名為龍首煙爐,只是一直不解其用,於是在我們葉家代代傳了下來。它當初和太上劍經是擺放在一起的,料來不凡。真人如今既然修成太上劍經,說不準能使用它。而且勞你遠來一趟,此物算是聊表謝意。」

    他卻是隻字不提葉七的事。

    季寥心道這葉家主倒是會做人,我要是收下它,怎麼都得為葉七的事出點力了,但他不說,大家面上都好看。

    他笑道:「多謝葉家主盛情,龍首煙爐我不敢收下,不過此物既然是跟太上劍經有關,我著實有些好奇,所以就向你冒昧借來一觀,若是僥倖有所得,定當向你致謝,若是無所得,也當原物奉還。」

    葉浮沉不由一喜,他知道季寥言下之意,若是他能帶回葉七,此物就收下了,若是帶不回來,此物就還給他。

    他道:「此物留在我葉家也無用處,真人儘管拿去便是。」

    季寥謙遜,葉浮沉卻知自己不能應下,即便季寥不能帶回葉七,但得季寥一個人情,也是極為划算的。

    季寥笑了笑,這葉家主慣會做人,倒是可以繼續打交道。

    凌霄人情世故懂得少,所以沒聽出季寥和葉浮沉的言外之意。她道:「葉七是清平子叔叔的弟子,他如今出了事,我亦為他憂心,所以葉家主不用擔心,若是有能幫忙的地方,我會盡力而為。」

    她卻是覺得季寥叔叔光是拿人家好處,但又沒有承諾什麼,怕是有些不太好。她不喜歡季寥叔叔被人認為貪得無厭,所以主動攬下話。

    季寥搖頭一笑。

    凌霄不解其意,但葉浮沉立時道:「峰主金口玉言,在下實是感激不盡。」

    他再度拍了拍手,又有侍女捧著一件禮物出現。

    這次是一件碧玉般的手鐲,其上有湛湛青煙。

    葉浮沉道:「此物喚作碧雲鐲,長期佩戴,能化去體內的雜質,使青春常駐。還請峰主你收下。」

    凌霄不由望瞭望季寥。

    季寥道:「收下吧。」

    凌霄於是收下。

    葉浮沉和葉慶兩兄弟見凌霄收下禮物,都不由欣然。

    凌霄卻不知,憑她的出身,在青玄將來地位也只僅次於掌教。這世間想送禮巴結她的,足以從紫府峰排到南海之濱去。

    葉家雖是修行世族,但能結交到凌霄,對他們而言,亦算得上是喜出望外。

    爾後,葉浮沉又送了風煙一件禮物。

    雖然不足碧雲鐲珍貴,卻也不一般。

    之後便是觥籌交錯,曲水流觴,席間再也沒談葉七的事。

    季寥也不急著去西海,而是在葉家住了一夜。

    …

    …

    西荒萬里黃沙之外,正是西海。

    在距離西海千里的一片沙漠中,三名鬼面人圍著一位身著深紅道衣的修士。

    修士瞥了按天地人三才方位圍著他的鬼面人,淡淡道:「鬼十六、鬼十七、鬼十八,你們攔著我是想給鬼十九和鬼二十陪葬麼?」

    「青陽子,都說你是青玄年輕一輩第一人,劍道的曠世奇才,但你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說話的鬼面人是個女子。

    青陽子看了她一眼,說道:「沒想到你身為太素道宗的弟子,居然也加入了守屍鬼。」

    另一個鬼面人道:「十八,原來你是太素道宗的弟子,要不我幫你教訓這小子,你陪我參悟歡喜禪。」

    鬼十八冷聲道:「鬼十六,青陽子連我的來歷都能瞧出,難道還認不得你是密宗歡喜禪的。」

    鬼十六氣道:「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你個臭娘們揭我老底,想死不成。」

    鬼十七道:「你們兩個別吵了,大敵當前,還起內訌,若是老大知道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青陽子向鬼十六道:「你怎麼也加入守屍鬼。」

    他卻沒有直接說出鬼十六的來歷。

    鬼十六道:「三教本是一家,我加入守屍鬼,只是不想因為門戶之見,阻礙我修行。」

    青陽子道:「三教一家都是羅祖的狗屁話,三家從來道為首,你現在回頭,我可以不殺你。」

    鬼十六道:「這句怕是洞玄子真人都不敢妄言。」

    青陽子冷呵呵一笑,驀然間身體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響。

    守屍鬼三人悚然一驚。

    因為眨眼過去,青陽子竟然長成三頭六臂的樣子。

    鬼十六澀聲道:「三頭六臂,你是護道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7
第73章 坐地分贓

    護道者是四大道宗最神秘的存在,同時修煉的是道家最精微奧妙的九轉玄功。這門道家玄功,不屬於金丹大道,但論戰力之強,舉世罕見,修煉到最高深處後,即使太乙金仙之流,都未必能與之匹敵。

    而且這門玄功,修行之艱難,超乎想像,能入門者古往今來都是少有的,能有成就者,更是不過二三。

    三頭六臂正是九轉玄功裡的一門大神通,一經施展,立時能將原本的戰力提升三倍以上。

    守屍鬼三人皆聽過關於護道者的傳言,見到三頭六臂,心都沉到海底。

    恐怖的勁氣,鋪天蓋地自青陽子的三頭六臂殺出,剎那不到,三人就被轟出百丈開外。

    黃沙漫天,地上更是出現一條深深的溝壑。

    三人皆是驚駭不已,同時手上不停打出神通,轟殺自漫漫狂沙走來的青陽子。他們三人再無成見,心知今天只有齊心協力,才有機會逃過此劫。

    青陽子三頭六臂,只是不停轟出勁氣,任何神通一靠近他身周,立時就被轟成粉碎。

    他直接以堂皇霸道的力量,不斷靠近三人。

    這三人在還丹真人中,都是少有的高手。如今在青陽子龐大的氣機壓迫下,俱都氣血沸騰,難以自制。

    打出去的神通,更無尺寸之功。

    不由心生絕望。

    青陽子六臂猛然急速轟出,一瞬間打出不知多少拳,三人被轟殺進黃沙裡,一身法力都給打散,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最後青陽子縱身一躍,飛到空中,海量的天地之息往他周身匯聚,沙子裡的三人只覺得末日降臨,除了引頸受戮外,別無其他的選擇。

    這時一道劍氣,破空而至。

    青陽子一拳頭將劍氣打碎。他六隻神目張開,猛地一凝,身子立時化為一道狂飆,破天離開。

    過了片刻,三人從沙子裡爬出來。

    鬼十七道:「是老七出手了,這小子難道是真心加入我們。」

    鬼十八道:「別管了,咱們快去西海跟老大他們會合,別誤了靈台山開啟的時機。」

    鬼十六面上猶有驚懼之色道:「這青陽子簡直不是人,我們三個聯手,既是離長生真人只有一步的破妄修士都有一戰之力,可在他面前,簡直像小孩一般。」

    鬼十七道:「老大說靈台山內有藏有**玄功,只消這次大事一成,咱們修煉成**玄功,未必就會比青陽子差。」

    …

    …

    海天之中,一道狂飆追著一道劍光。那劍光飛行絕跡,卻始終擺脫不了身後的狂飆,鋪天蓋地的氣機,在長天久久不散,引來無數海域修士的矚目。

    …

    …

    一艘飛舟降落在海面上,季寥負手而立,看見那長天一痕。

    凌霄道:「叔叔,我感應到葉七的氣息了。」

    季寥道:「天上的氣痕應該是青陽子留下的,你可知道,那青陽子原來就是暗中保護你的人。」

    凌霄不免疑惑的看向季寥。

    季寥微笑道:「你那日死而復生後,我師兄就派了人暗中守護你,此前我還不知道他是誰,現在算是知道了,他就是青陽子。你雖然近來修為大增,但比起青陽子,仍是差了很多,所以你沒能發現他。」

    他說話間,心頭亦暗自訝異,這青陽子留下的氣機,卻非他所知青玄的任何一門道訣,但威力之大,簡直罕見,比起凌霄的太虛神策,似乎都不遑多讓。

    青玄居然還隱藏著這樣一門功法,實是教季寥意外。

    季寥感覺到青陽子的殺氣絕對貨真價實,因此更加疑惑,難道葉七真不是師兄授意叛變青玄的。

    或者是做戲做全套,但這樣也不怕玩脫?

    凌霄道:「我們現在去找葉七?」

    季寥閉目感應,過了一會道:「無妨,青陽子過來了。」

    長空一痕,猛地出現。

    眨眼過去,飛舟之上多出一個身著深紅道衣的修士,他向季寥和凌霄行禮道:「青陽子拜見季寥師叔祖,見過凌霄道友。」

    季寥見他稱呼凌霄為道友,心想紫府峰一脈在青玄地位真是特殊,頗有些獨立在青玄之中的意味,這應該是師兄有意為之。

    「真不知青玄還有多少秘密。」季寥暗道。

    他看著青陽子道:「你是把葉七追丟了?」

    青陽子道:「他得到守屍鬼老大的接應,我暫時拿他沒有辦法,途中又感應到師叔祖在此,於是就先過來。」

    季寥輕輕頷首道:「此前你是在暗中保護凌霄,現今我師兄派你追殺葉七,他不準備讓你繼續保護凌霄了?」

    青陽子道:「有師叔祖在,卻是用不著徒孫守護凌霄道友。而且到了西海,更不會有人能傷到她,因為掌教真人也來了。」

    季寥奇道:「我師兄這次下山又是何事?」

    青陽子道:「四大道宗將在西海會晤,商議此次西海中仙佛道場開啟的事,只待商議完畢,便會驅散不相干的人。」

    季寥頓時無語,他還想來西海碰碰機緣,現在看來,這西海的機緣莫說跟他無關了,跟其他過來想碰碰運氣的修士也沒有了關係。

    不過轉念一想,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將要開啟的仙佛道場鐵定是四大道宗囊中之物,他作為青玄的高層,分一杯羹豈不是理所當然,還不用費什麼力氣。

    …

    …

    不過一日,那西海邊上的一處荒島便架起蘆篷。

    一日之間,島上霞光衝天,不時有仙樂奏響。蘆篷之下,更是有數之不清的高人。

    很快前來尋寶的修士們都知道了,四大道宗將要在荒島會晤,商討此次仙佛道場開啟的事。

    消息一傳出,登時絕了那些修士來西海尋找機緣的心思。

    四大道宗這是擺明了要坐地分贓,他們之中縱然有長生真人,也休想從其中分一杯羹。

    …

    …

    「這位是我師弟季寥。」洞玄子拉著笑容都麻木了的季寥向身前的修士介紹道。

    此次四大道宗的大人物幾乎都來了,洞玄子果真是德高望重,有不少長生真人向他見禮,連帶季寥都受了不少長生真人的禮敬。

    至於季寥,在這種場合,只能一直保持微笑。

    不過他也看出來,四大道宗之間,也不是很和睦,比如玄天派和太素道宗間絕對是暗流洶湧,而兩家對青玄亦有些許敵意,至於太上道宗只來了趙真人一個,頗有些勢單力薄。

    但她因此也落了清淨,少有人去煩她。

    洞玄子帶著季寥,把其他道宗的高人認全後,季寥便乾脆讓洞玄子放他離開。洞玄子倒也沒有攔阻。

    季寥直接去了太上道宗的蘆篷,手裡還提著一壺玄天派釀製的碧血丹青。

    趙真人見他過來,微笑道:「我平日裡卻是不喝酒的。」

    季寥笑道:「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喝點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然我一人獨酌,豈非無趣。」

    趙真人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就喝三杯。」

    季寥笑了笑,變出一個酒杯,給趙真人斟滿。

    三杯酒下肚,趙真人臉頰略有紅霞,她也不以法力解酒,說道:「洞玄子真人可對你愛重得很,我看他是不會放你離開青玄的。」

    季寥道:「我師兄也就在外人面前跟我親近的很,我上青玄六年多,跟他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都沒今天多。」

    趙真人道:「是麼,我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但你也不像是要跟我抱怨。」

    季寥道:「只是隨便說兩句,我現在有些好奇,你們說是會晤,怎麼也不見商量事情。」

    趙真人微笑道:「事情已經商量好了。」

    季寥見她神色,不由道:「這次四大道宗會晤,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趙真人笑道:「其實這事跟我沒什麼關係,是洞玄子真人他們決定順便清理下內部。」

    季寥不禁看向別的蘆篷,一群高人們正談笑風生。

    清理內部,豈不是說在蘆篷的這些人有的會出事。

    趙真人揮了揮手,一道隔音結界形成,說道:「其實清理內部尚在其次,主要是看能不能引出廟裡的人。」

    趙真人還不知季寥已經不是第一次聽過「廟」的事,又耐心解釋了一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7
第74章 於凡塵俗世,無牽無掛

    趙真人對廟的瞭解顯然比狄希要多一點,季寥撲捉到了一個關鍵詞——輪迴。

    季寥道:「你是說廟跟輪迴有關?」

    趙真人道:「不錯,我們四大道宗多年來不斷追查,經由洞玄子真人判定,廟的人旨在重新建立輪迴秩序。」

    季寥道:「什麼樣的輪迴秩序?」

    趙真人微笑道:「善惡有報,至公無私。將神聖仙佛,全都重新納入輪迴秩序中。」

    季寥道:「這倒是跟修行人追求長生自在的本願相違背,對世間,卻又是一件大功德,只是他們憑什麼有信心做到這件事。」

    趙真人道:「不清楚,但也不重要了。」

    她輕描淡寫,季寥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廟的人無論再厲害,當四大道宗開始注意他們後,恐怕亦難逃泯滅的命運。

    這次道宗會晤,季寥最大的感受便是四大道宗深不可測的實力,實是超出任何人想像。

    因為今天在場的長生真人已然有十位之多,而這絕對不是四大道宗的全部實力,一位長生真人,比諸山海界裡道榜和神榜的人物也是只強不弱,便是季寥在山海界最鼎盛的時期,面對這樣一股龐大的力量,亦只能選擇避其鋒芒。

    而且四大道宗的神通道法,玄妙絕倫,比諸山海界又要勝過不少。按照太微閣的記載,在五六千年以前,是神聖仙佛輩出的年代,大世爭鋒,即使如今能遁破大千的人物,在當時也不算最頂尖的一小撮人,實是難以想像。

    季寥道:「可是……」

    趙真人含笑道:「廟和月光菩薩卻是有關聯,但月光菩薩不是廟裡的人。」

    季寥點了點頭。

    趙真人又悠悠道:「即使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季寥沉默一會,問道:「其他道宗都來了不少人,為什麼太上道宗只來了你一個。」

    趙真人微笑道:「因為太上道宗只有我一個。」

    「額。」季寥略感意外,但又很快覺得理所當然,當初趙希夷在太清道也何嘗不是只有她一個。

    前生來世,都是一樣啊。

    趙真人道:「太上道宗自來人少,但我們能一直位列四大道宗之一,自有我們的道理。而且……」

    她說話間,瞧了其他蘆篷的道宗修士一眼,淡淡道:「玄天、太素能和我們並列,也只是因為我們不想跟他們計較罷了。」

    趙真人只提了玄天和太素,且言語之中,頗有些不屑,這讓季寥對青玄和太上的來歷更加好奇。

    她說這話的語氣,就像是簪纓累世的公族,不屑那些剛居高位的豪紳。

    隨後趙真人收了隔音結界,季寥感覺到身體微微有刺痛的感覺。原來有許多銳利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不知不覺他已經和趙真人聊了很久,其他蘆篷上的道宗修士都很嫉妒。

    自從道宗會晤開始,便沒有其他人可以和趙真人聊這麼久,何況趙真人還笑得那麼開心!

    趙真人不是那種清冷孤高的仙子,但也很少笑。

    她和季寥說話時言笑晏晏,這讓其他修士無比妒忌。

    修行人很少有貪戀美色的,因為大多數修士都很好看,即使丑了一點,也有氣質加成,在意皮相的修士自然是少數。

    但不喜歡趙真人的修士,絕對比鳳毛麟角還少。

    因為趙真人不僅好看,而且她還是太上道宗的宗主,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單身。

    修士在意皮相的不多;同樣,真正清心寡慾的人也不多。

    何況雙修本就是直指陰陽大道的,道家的房中術,佛家的歡喜禪,都直接涉及男女之事。

    季寥在無數嫉妒的視線下,反而安之若素。他拍了拍趙真人的肩膀,她略有驚詫,倒也沒有露出嫌惡。

    只是男女有別,終歸不及季寥坦然。

    大抵她長到如今,都沒和任何一個男子,如此親暱過。

    「我先走了,不然我怕等會就有人找我決鬥。」季寥道。

    趙真人不由嫣然。

    季寥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下,回到洞玄子身邊。那些視線於是收回去,畢竟大家還是要尊重一下洞玄子真人。

    洞玄子道:「好師弟,我還在想這次怎麼讓我們青玄出出風頭,沒想到你跟我想到一處,還做得這麼好。」

    季寥心道:「你要是知道趙真人一直想拐我拜入太上道宗,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開心。」

    洞玄子卻不知季寥想法,撫鬚含笑,止不住有些得意。

    其他道宗真人見他神色,如何不知他的想法,都不由看了門中出色的年輕弟子一眼,頗有些目光不善,彷彿在說,你們這些傢伙怎麼這麼不爭氣,都不知道去跟趙真人套個近乎。

    那些弟子頗是無辜,心想人家趙真人是長生真人,他們無論是修為還是輩分都矮了一大截,哪裡敢上去叨擾。

    …

    …

    海潮漲落,終於暫時回歸寧靜。

    月光鋪在海平面上,美景如斯,彷彿夢幻。

    季寥在沙灘邊。

    「叔叔,你喚我來有何事吩咐?」凌霄在季寥丈許外頓住,問道。

    季寥道:「我師兄有事要你去做。」

    凌霄好奇道:「什麼事?」

    季寥道:「等會這裡會有人逃來,你出手將其擊殺。」

    「好。」凌霄應允道。

    季寥轉身看向凌霄,心想這小姑娘愈發從容自若了。

    今晚便是四大道宗內部清洗的開始,確切的說是太素和玄天的內部清洗,因為青玄只有葉七和清平子兩個叛徒,且都不在此處。

    說實話,季寥都不覺得兩人真的叛變了,畢竟自己那師兄號稱算無遺策,門中的動靜,豈有他不知曉的道理。

    在落日前,洞玄子讓他令凌霄在此處斬殺其他道宗的叛徒,他也有些訝異,畢竟別家道宗內部的事,跟青玄何關。

    但洞玄子既下了命令,亦只能如此。

    凌霄找了一塊礁石盤膝坐下。

    季寥至今還沒有將那把劍交給她,因為他認為還不到時候。

    凌霄身上沒有劍,體內卻蘊藏著驚人的劍意,如非季寥神而明之,幾乎都不能察覺。

    潮水再度泛漲,浪花撞擊礁石,在某一刻,礁石周圍的海水凝結成寒冰。

    月光盈盈其上,凌霄的氣質變了。

    季寥向她凝眸過去,這是另外一個凌霄。她看向季寥,神情淡然,靜靜立著,清冷孤高,於凡塵俗世,無牽無掛。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8
第75章 晏幾道

    月在西天,將自東而來的一個人影照的分明。

    驚人的劍意,猛地爆發,驅散層雲和飛鳥,將來人攔下。

    人影如鴻羽般落在的沙灘上,月光下柔軟的銀沙沒有一絲陷落下去。那人身著月白道衣,卻沒有挽道髻,耳畔掛著兩縷髮絲,眉毛眼睛,像是山水畫裡的人物一般,特別有神。

    他輕輕彎下腰,面前的沙子裡正是一株小草,小草有兩片狹長的葉子,其中一片已經斷了一半,那是被逸散的勁氣摧折的。

    他輕輕吹了口氣,小草斷掉的葉子奇蹟般長回原狀。

    季寥道:「等下你們一動手,方圓數里,都很少會有活物了,你救下這株草,卻也只救得一時,而且等會還有更多的小草會被摧折,你怎麼救得過來。」

    那人道:「確實救不過來,但能救一株草,也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他說完後,向季寥躬身一禮,說道:「晚輩晏幾道,見過季寥真人。」

    季寥輕輕頷首。

    晏幾道又向「凌霄」作揖,只是有些遲疑,沒有說話。

    「我奉掌教真人之命,在此殺你,你對我行禮也是無用的。」凌霄道。

    晏幾道輕嘆一聲,說道:「洞玄子真人算是對我留情了,若是季寥真人領命來殺我,我只得束手就擒。現在是凌霄峰主來阻我離去,晏某還可掙扎一二。」

    季寥微笑道:「憑你的本事,只消不是長生真人出手,誰能有十成把握留下你,你不必高看我一眼。」

    他說話時,神眸緊盯著晏幾道。

    只見這位翩然有禮的道家奇才,低眉順眼,並不直接和季寥的目光相碰觸。

    季寥話音一落,凌霄便發出洶湧澎湃的勁氣轟擊晏幾道。

    月夜本就清冷,此刻方圓百丈,盡數為冰霜凍結。

    晏幾道恰時捻起沙子裡的小草,迎風搖綠,開出一朵小花。霎時間,晏幾道氣機勃發,似春回大地,為冰霜凍結的空間,豁然酥軟。

    他捻著小花,月白的道衣振動,彷彿蹁躚花蝶。

    凌霄攻來的凌厲勁氣,盡數虛化,沒對晏幾道造成任何傷害。

    季寥拍掌道:「凌霄,這是玄天派的蝶戀花。」

    凌霄聞言,青袖一展,有勁氣凌厲,遠勝急弓勁弩,嗖嗖聲響。晏幾道繁雜的身形忽然定住,手中捻著的小花,猛地斷落。

    晏幾道嘆口氣,向季寥道:「真人若是想擒住晏某,我束手就擒便是,你又何必勞煩口舌。」

    原來他這蝶戀花的道法,雖然千變萬化,虛虛實實,可法力根源卻在手中那朵小花上。

    季寥一提醒,凌霄便窺破根源,只攻這朵小花,立時破掉晏幾道的道法。

    季寥灑然道:「一時多舌,有所不是,接下來,我閉口不言。」

    只見季寥找了一塊礁石,低眉垂目,盤膝坐下,好似老神入定。

    晏幾道向他微微欠身,再看向離自己五丈開外的凌霄。

    他輕聲道:「峰主的太虛神氣天下無雙,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守者藏於九地之下。晏某此前已經領教了峰主的攻勢,現在便請峰主令我見識一下藏於九地之下的守勢。」

    凌霄並未回話,她氣機渾然,早已不動如山。

    在剛才她破去晏幾道的蝶戀花時,晏幾道便化虛為實,轉守為攻了。若非如此,她早已趁勝追擊。

    季寥雖然閉目,卻仍舊關注著晏幾道的動靜。

    說實話,洞玄子讓凌霄攔阻的人是晏幾道,頗有些出乎季寥的意料。

    因為季寥已然對晏幾道有所耳聞,此人是玄天派的弟子,在年輕一輩尤負盛名。這樣的人,早晚都會是玄天派的棟樑,為修行界的大人物,因此他居然也在此次的道宗內部清理範圍內,著實教人意想不到。

    以常理推之,幾乎沒法解釋晏幾道為何要背叛玄天派。

    畢竟修行界一切珍貴之物,若是在玄天派都難以得到,那麼在其他地方,只會更難得到。而且晏幾道繼續呆在玄天派,他未來將是一片坦途。

    如今他卻放棄了大好前途,而且又沒有發瘋,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晏幾道身上有仙光湛湛生出,隨即百丈方圓的虛空都變得一片模糊,虛空之中有風雨生出,雨絲細如牛毛,卻又無窮無盡。

    在這片風雨天地裡,凌霄被孤立起來。

    但她沒有絲毫畏懼,不動如山。

    風雨絲絲縷縷,如針尖麥芒,撞擊凌霄。只見凌霄身周,太虛神氣凝成冰寒霜罩,無論風雨如何逼迫,皆完好無損。

    晏幾道嘆聲道:「太虛神策能化萬法,傳言果真非虛。」

    他雙掌齊出,有黑白二氣湧現。

    季寥眉毛一動,暗道:「這小子居然練出陰陽二氣,不對,這是純粹的生氣和死氣。」

    黑白二氣,絞在一起,迎風便漲,變作一個大磨盤。

    最終碾在凌霄的氣罩上,不停轉動。

    虛空裡有瘖啞的滋滋聲響起。

    凌霄的氣罩居然被磨出一個缺口。

    …

    …

    兩個灰衣中年人,此時正在數十里外的荒島上。

    其中一名灰衣人面無表情道:「四大道宗雖然設下陷進,等我們入甕,但有幾個人我們必須得救。」

    另一人道:「必救的人當中,自然有晏幾道了。」

    灰衣人淡然道:「不,他能逃出來。」

    另一人沉吟道:「你依舊懷疑他。」

    灰衣人道:「你覺得像晏幾道那樣的人,憑什麼要加入我們,他加入我們,根本就是一件沒法解釋的事。」

    另一人道:「可他若是四大道宗派出的暗子,也絕無可能。因為正常人都知道,他加入我們是沒法解釋的。」

    灰衣人道:「或許他是反其道而行之。」

    另一人道:「你是對他有成見,換一個角度來想,他那樣的人物,玄天派真捨得派他出去當暗子,即使我們處在玄天派那個位置,怕也是捨不得。」

    灰衣人道:「如果晏幾道沒有逃出來,我便信他。」

    另一人搖搖頭道:「你去救其他人,無論如何我都要把晏幾道帶走。」

    灰衣人冷冷一笑,身子化為煙氣,鑽入泥土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8
第76章 天雷地火

    數片飛花,順著磨盤打開的豁口,電光般鑽進去。

    伴隨著一聲悶哼,凌霄身體上貫穿著數個血洞。數片飛花,狠狠插進她身後的泥土裡。

    她的氣息變得很虛弱。

    晏幾道向凌霄拱了拱手,歉然道:「得罪了。」

    鮮血從凌霄的傷口處嘩嘩泊泊的流。

    她仍是站立著,沒有坐下,更沒有倒下。

    凌霄沒有輸在任何其他的地方,她只輸在了修為。正因如此,她幾乎沒辦法反敗為勝了。

    晏幾道沒有絲毫得色,意態謙恭。

    凌霄沒有理會晏幾道的歉然,向季寥道:「把劍給我。」

    季寥灑然道:「我這裡有兩把劍,一把劍可以治好你的傷,另外一把劍,會加重你的傷勢。」

    凌霄道:「我要會加重我傷勢的那把劍。」

    她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季寥神情淡然,將洞玄子拜託他轉交給凌霄的那把劍給她。如果再過些時候,季寥修為更進一步時,他可以將那把充滿勃勃生機的小劍融進洞玄子給的清霜之劍中,屆時劍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

    但凌霄等不及了。

    這是她的選擇。

    同時亦證明另一件事,溫柔善良一面的凌霄,仍舊沒法影響到她的另一面。否則她會選擇可以治傷的小劍,而不是殺人的劍。

    季寥由此明白洞玄子的用意,他亦是要凌霄做出這個選擇,來判斷凌霄此時體內的兩個自己,處於什麼樣的態勢。

    凌霄接住季寥遞過來的劍,傷口的鮮血都在劍的寒氣下凍結住了。

    一劍光寒,風雨凋零。

    晏幾道看著自己的衣袖,沾上了許多冰渣。而他周圍,更是層層劍氣壓迫過來,如同一個囚籠,將他困在裡面。

    這不是凌霄的力量,而是劍的力量。

    那把劍已經很有靈性,興許不用多久,就會成為元神真人級數的法劍。

    晏幾道並不想死在這裡。

    他掌心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那是一團雷火出現在他手上。

    砰然一聲巨響。

    天地間皆被雷火爆炸的煙雲掩蓋,整座荒島都晃了晃。

    「天雷地火。」

    這是玄天派的看家道法,亦是一種符術,而且從威力上來看,應該是一位長生真人製作的。

    煙雲尚未散去,季寥抖了抖身上的塵土。

    心念一動,身影就消失了。

    海水起伏不定,但浪花沒有打濕立在海面上的晏幾道的衣角。

    他沒有繼續往前走,因為季寥攔住他的去路。

    晏幾道蹙眉道:「我已經說過,真人要抓我,我決計不反抗。所以你應該早先就說明,那我可以避免傷到凌霄峰主了。」

    季寥微笑道:「抓你的事,輪不到我來,我只是還有一點好奇,你逃出去,準備到哪裡?」

    晏幾道輕聲道:「真人是明知故問?」

    季寥道:「那你確實要去廟?告訴我,為什麼。」

    晏幾道搖頭道:「真人,我要去廟,跟你無關。」

    季寥道:「莫非你是玄天派打入廟的暗子,可是你這樣的身份去加入他們,廟裡的人怎麼會相信。」

    晏幾道輕輕道:「不錯,就連清平子加入廟,都沒有得到他們的信任,更何況是我。但我是真心想加入廟的,只要心誠,他們會接納我。」

    季寥道:「我更想不通了,廟有什麼東西值得吸引你?」

    晏幾道低眉瞧向起伏不定的海水,輕聲道:「他們在做我認為對的事,這世間應該有因果報應,應該有井然有序的輪迴秩序,即便是修士,既然在人世間,便不應該有太多的特權。」

    「但你自己也是修士,你豈不是在否定自己?」季寥問道。

    晏幾道灑然道:「明知道自己在錯誤的路上,我當然得回頭。」

    季寥微笑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晏幾道微微一愣,隨即他朝季寥拱了拱手,化身為光,破空離去。

    不多時,晏幾道離開的方向有驚天的法力波動出現。

    這又是一層攔阻,至於他能不能逃走,跟季寥無關。

    季寥瞬間移動,回到此前所在的沙灘。

    煙雲散去,凌霄頭髮凌亂,滿身血跡,她盤膝在沙灘上,海水打濕了她的下半身。

    她身邊插著那把清霜之劍,有一隻海蟹靠近凌霄時,立即被劍發出的劍氣凍結,一陣風吹,直接將其化為冰粉。

    神劍有護主之能。

    季寥靠近了凌霄,卻沒有受到劍氣。

    因為他沒有絲毫氣息。

    可以說,只要季寥願意,世間便沒有多少修士能發現他的存在。

    這便是太上劍經的一部分玄妙。

    若是季寥有幸能領悟到最高的境界,化身合道,便也無處不在了。只是現在季寥離那個境界,還有千山萬水之遙,甚至連一點皮毛都沒摸到。

    風吹海浪,西天明月隱去。

    凌霄睜開眼,清眸如水溫柔。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季寥,對方的身上沾滿了露水。

    凌霄咳嗽數聲,歉意道:「季寥叔叔,勞你為我護法了。」

    她又變回了原來的凌霄。

    只是季寥仍能瞧見,她溫柔眼眸的最深處,存有一片淡漠,抹之不去。

    季寥道:「跟我走。」

    「去哪?」凌霄疑惑道。

    季寥道:「找我那老頭子師兄去,給你討個公道。」

    凌霄道:「掌教很好的,我受傷不管掌教的事,是我自己無能。」

    季寥道:「傻孩子,他心裡還想著利用你做些別的事,你對他軟了這次,後面更有苦頭吃。」

    凌霄欲言又止,最終選擇沉默。

    洞玄子對她很好,季寥叔叔對她也很好。只是雖然洞玄子送了她很多禮物,可在她成長這段時光,還是季寥陪她多一點。

    季寥對她而言,既是父輩,亦是兄長。而洞玄子,便只是長輩。

    於是凌霄沒有拂逆季寥的意思。

    …

    …

    「師叔祖,掌教真人早已經走了。」

    季寥正帶著凌霄來找洞玄子講理,洞玄子卻早有預料,提前一步走掉。

    他看著代為傳話的青陽子,說道:「老頭子去哪了?」

    青陽子輕咳一聲道:「師叔祖,掌教他畢竟是掌教,咱們得尊敬一些。」

    季寥道:「那他去哪了?」

    青陽子道:「掌教和其他三位宗主去了靈台山。」

    季寥心下恍然,老頭子師兄果然是算計深沉,明面上夜裡是清洗內部,暗地裡卻又同其他三位宗主,去辦另外的大事。

    「靈台山啊,和山海界的靈台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處。」季寥暗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 09:38
第77章 趙真人的誓言

    即使兩座靈台山是一個地方,對季寥來說,意義亦完全不一樣,因為青山如是,裡面卻不再有他的仇家。

    季寥道:「靈台山在哪?」

    意義不同,但山可以去,畢竟那是連四大道宗都生出覬覦的地方。

    青陽子道:「趙宗主料到師叔祖會有此一問,她留下了一封信給你。」

    季寥微微一奇,說道:「怎麼不是我師兄留音信給我。」

    他是明知故問。趙真人跟他關係不一般,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青陽子道:「徒孫不知,還請師叔祖先看信。」

    說是信,卻是一枚念頭,燁燁生輝,似天上星。

    季寥接過這枚念頭,瞬息間便知道趙真人的留信。趙真人說靈台山的事,四大道宗已經決定好了,他前去也沒法改變結果。

    還請他原地不動,靜候佳音歸來。

    季寥細細咂摸,若只是如此簡單的事,洞玄子留信和趙真人留信並無太大的區別。

    他絕非一意孤行的人,這一點洞玄子和趙真人都應當心知肚明。

    季寥問道:「我師兄沒有留下話?」

    青陽子搖了搖頭。

    季寥細細揣摩,心道:「結果?佳音?」

    他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向天書道:「我們合力推演一番,四大道宗的靈台山之行。」

    天書自無不可。

    兩人的精神合力,儼然不遜色長生真人,加上有帝經精微奧妙的易理,演算天機,更是如虎添翼。

    事實的真相,本如迷霧籠罩,但在季寥和天書的力量下,揭開神秘的面紗。

    剎那間,季寥心神震動。

    他看到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見的是熟悉的幽河水,在一座山中噴湧而出,還有牛頭馬面形象的陰神,從山中的某處缺口衝出來。

    季寥瞬息間就判斷出,那些東西,都是來自傳說中的陰曹地府,也就是冥界。但事實上,世間真有冥界麼,這在以前是存疑的。陰曹地府是存在於故紙堆裡,但沒有誰真實見過。

    那些牛頭馬面拿著鐵索和長鞭,在成片的仙光下,飛速湮滅。

    同時一道身影衝在最前面,堵住了缺口。

    這個人是他的師兄洞玄子。

    此刻洞玄子赤著上身,肌肉虯結,鬚髮張揚,仙威滔天,舉著一片巨如山嶽的仙光,撞向缺口。這是實打實的力量,絕無半分虛假。

    頃刻間天搖地晃,畫面嘎然截止。

    季寥眼睛十分酸澀,臉龐兩側有些冰涼,他伸手一摸,竟是淋漓鮮血。

    凌霄不由震驚。

    季寥處之泰然,將血跡擦拭掉。他向凌霄道:「我們就呆在這裡。」

    他說完後,卻發現青陽子消失了。

    這裡是四大道宗會晤的蘆篷,此前還能看到一些別家的修士,到此刻都不見了。悄然靜寂,只剩下季寥和凌霄兩人。

    凌霄亦發現此時詭異的氣氛,故先放下對季寥眼眶流血的擔憂。

    她向季寥看過去。

    季寥眼神平和,示意她稍安勿躁。

    蘆篷上靜寂得一絲風聲都沒有,安靜得季寥能毫不費力聽清楚凌霄氣血流淌的聲音。

    忽然間,一道聲音淹沒了兩人身上的氣血之音。

    「閻浮提眾,動念舉心,無非是罪。波羅蜜多,因圓果滿,成就不空。」

    一首充滿妙諦的佛偈,彷彿流水般侵入季寥和凌霄心靈中。

    凌霄顧盼四周,沉聲道:「你是誰。」

    沒有回應,只有那佛偈響徹不停。

    季寥說道:「別找了,那人不在此處。這是千里傳音的法門,對方絕不在我們的感應範圍之內。」

    他話雖如此說,心念電閃,不停在找尋對方的氣機。

    季寥如今功果漸臻圓滿,於週遭氣機感應,無一遺漏,很快撲捉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機。他順藤摸瓜,追本溯源。

    心念感應下,察覺到千里之外,有一團如夢似幻的氣息。

    這應當是聲音的源頭了。

    他欲要施展天涯咫尺,過去查究一下。

    猛地生出警覺,回想起趙真人讓他呆在原地,靜候佳音。她的留言,字字珠璣,此刻充盈季寥心頭。

    如一盆涼水澆下來,季寥再度心裡一算,察覺到若是前去,卻是或躍在淵的卦象。

    或躍在淵,要麼是飛騰在天,要麼潛藏深處。

    這都要他自己來判定。

    如果他審時度勢對了,便能做出正確判斷,屆時就是真正的或躍在淵,進退自如。若是錯了,很可能就會遭受災厄。

    雖有趙真人的警告,選擇權仍在季寥身上。

    佛偈淌如流水,只在他們兩人心頭迴蕩。

    季寥拳頭微微緊握,再度輕輕鬆開。他意態自若,從容不迫,終於下了決定。他向凌霄道:「你呆在原地不動,我去去就回。」

    他沒有顧忌趙真人的警告,決定一探虛實。因為不動或許沒有災禍,但動了,很可能會應下一樁對他十分重要的緣法。修行到他這地步,心念之感,很少會出現差錯。

    季寥告誡完凌霄後,瞬間移動,消失在原地。

    …

    …

    方圓千里的海域,都聽到了佛偈聲。

    此時一眾鬼面人,正對著一座充滿祥光的靈山望而興嘆。

    「老二,咱們要不殺進去,總不至於讓四大道宗把好處全佔了。」鬼三狠狠道。

    他此刻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靈台山上,對於驟然出現的佛偈聲興趣不是很大。

    他活了那麼久,裝神弄鬼的事情早見得多了。

    鬼二蹙眉道:「老大遲遲不出現,僅是我們殺進去,說不定直接就會落進洞玄子那老狐狸落下的陷進中。而且你不覺得這佛音,出現得蹊蹺?」

    鬼三道:「佛宗的傢伙,慣會裝神弄鬼,說不定他們也想來撿便宜。」

    葉七身處守屍鬼一群人中,淡然道:「佛音的主人是佛宗三大士之一的不空大士。」

    鬼三道:「什麼三大士,怎麼我都沒聽過,你這小子卻知道。」

    葉七道:「他們是佛宗的隱秘高人,幾乎不曾出現在世間,知道的人當然很少。」

    鬼三看著葉七,語調微冷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葉七面對鬼三的威壓,不卑不吭道:「因為他是老大請來的。」

    不但鬼三,連同鬼二等人都豁然一驚。

    因為此前鬼大從沒對他們提過此事,而且鬼大怎麼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告訴老七這個新加入的外人。

    …

    …

    季寥出現在海平面上,看到一個白衣僧人。白衣如雪,氣質亦如冰雪。

    僧人見他突然出現,緩緩道:「三世諸佛憎惡的存在,終於等到你了。」

    …

    …

    無盡黃泉之上,一座廟宇屹立在孤島中。

    有動搖魂魄的鐘聲響起,廟裡有僧人們合十道:「佛主現世了,我等當去恭迎。」

    …

    …

    靈台山的缺口被洞玄子封禁住,那些牛頭馬面的陰神,亦各自在強絕的仙光籠罩下飛灰掉。

    趙真人走到收去蓋世仙威的洞玄子身邊不遠處,冷笑道:「真人果然好算計,你如此惡意斷我太上道宗和季寥的緣法,不怕遭到報應麼。」

    洞玄子道:「貧道的報應早就到了,現在嘛,至多也是報我一個神魂貶在九幽深處,永世不得翻身。」

    他說完後,向趙真人微微一笑。

    趙真人怒聲道:「你種今日之因,以為只會報在你身上。我以太上道宗宗主的名義立下此誓,他日你青玄必有滅門之厄。」

    她發下誓言,登時七竅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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