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究根柢 緣纏情種 了恩怨 仇殃軍民
待三人輕裝簡騎的即刻啟程,劉備便於途中將找二者同行緣由稍加解說了一下;大夥也許對擔任隔郡太守的趙簧這名字不熟,然則提到日後接替其職務的胞弟趙範,相信讀者應該就會浮現演義裡此君想把孀嫂送嫁給子龍的情節,對不?巧合是他那位姓樊的嫂子,亦為常山真定人。
可是僅察覺蹊蹺的劉備卻不知四弟和樊氏曾有淵源,只從史載記憶認為偕這均祖居常山的弟妹往赴會恰當些;而且又好奇本應在入主益州方得追隨自己的董和竟會當起此處郡丞,於是一分析完州牧誤判可能性,他即又簡述那段彰顯趙雲因公忘私的三國典故。
「幸虧頭腦冷靜的子龍當時把持得住,因為趙範不久果真心虛的棄官潛逃;嗯!我想起來了,他嫂嫂似是叫樊氏---」劉備方言罷,卻見馬鞍上的趙雲竟虎軀劇震,杏眼驟睜的小師妹也愕然望向了自己。
「大師哥,你---你說她---姓樊麼?」難以置信的趙霖追問著道。
看四弟臉色反常的凝重,搞不清楚狀況的劉備亦問:「怎麼啦?」
「想不到樊娟竟會---嫁到桂陽來---」先偷偷瞧著兄長的神情,見他不置可否,趙霖才把其中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大師哥;等意中人明白了一切,便又囁嚅的問說:「你覺得她---,跟這件事會不會有關?」
沉吟片刻,劉備語氣保守的道:「不敢講---;王叡的信使指出趙簧就任三年雖施政平平,倒也無甚過失,咱只有到那裡方能釐清疑點。」
接著,他又安慰著把弟趙雲說:「子龍先莫失了方寸,事隔多年的常山郡因曾飽受蛾賊劫掠摧殘,這位樊---樊姑娘或者非同一人亦未可知;何況愚兄問過使差了,那雙趙氏昆仲至今都還沒有婚配------」
「小弟失態,請兄長見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的趙雲即拱手歉道:「大哥放心;不論情形如何,某絕不敢為一己私慾而耽誤正事。」
又與小師妹交換一個眼神,極信賴趙雲人品的劉備其實是在盤算怎麼玉成這應有機會白頭諧老,卻終遭種種陰錯陽差致生遺憾的亂世戀侶;不過由於像自己對趙霖的情感無互許把握,所以他也只能心裡默默喟嘆,盼望去目的地後可找到扭轉命運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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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陽郡衙內,郡丞董和及驍將陳應、鮑隆便陪一臉尷尬表情的青年趙範侍立於廳下,劉備則跟子龍兄妹直盯著几上那塊竹簡細瞧。
「武仲,你肯定這就是令兄的筆跡嗎?」看了良久,力求謹慎的劉備即先詢問趙範說:「此與他以往批閱公文的字體似有頗大出入------」
「回稟大將軍,那封簡書確實是我兄長的親筆;」年紀雖輕,應變卻蠻機靈的趙範便恭揖著道:「家兄日前因貪練『火雲掌』武藝不小心傷了右腕指骨,最近方改用左手寫字,本地的董郡丞可以為證。」
一旁的董和趕緊上前稟說:「大將軍明察,此乃下官所目覩無訛。」
向這史載的得意臂助點了點頭;因未料想名不見經傳的趙簧居然會武,劉備復一瞥桌面的那份留言,才續問他弟弟道:「趙太守在書信中說這次會選擇掛印辭官,是為了不要把欲待了斷的私人恩怨波及郡內轄境;你仔細回憶一遍,武伯曾跟誰結過樑子?兩位當初偕樊家自故鄉遷徙至荊南,是否與那姓樊的姑娘有何間接關係?」
「這個嘛---」趙範先支吾的猶豫片刻,最後終於嘆了口氣說:「大將軍既連樊娟的事情都已知道,那趙某亦沒什麼可再隱瞞的了;的確,我兄長今日之所以會這般衝動,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她。」
見對方果真說出了「樊娟」二字,趙雲無論再怎麼鎮定,唇角難免還是微微抽蓄了一下;然而意興蕭索的趙範卻絲毫未覺,只聽他續道:「那年,家兄經藉由十常侍封總管的人脈拿三千兩黃金代價購得了桂陽郡守此一職缺,就邀甫與之訂親的樊員外舉村搬遷以避賊鋒,並打算一安頓下來即迎娶樊姑娘過門;誰知這倔強女子壓根不肯嫁給我大哥,非但數度以死相抗,赴荊途中更企圖脫隊逃走。」
頓了頓,趙範接著又略述的說:「兄長到任後天真的想用誠摯與耐性感動樊娟,好讓她心甘情願的許以終身,不料幾年前本郡疫疾橫行,那雙親相繼過逝的娘們便趁我大哥一時疏忽,竟也跟著懸樑自縊。」
「你是說樊娟---死了?」關心則亂的趙霖不禁摀著嘴驚呼了一聲。
搖了搖頭,不曉得這兩兄妹極具淵源的趙範忍不住憤恨道:「若死了倒還乾淨,壞就壞在家兄聞訊趕至之際,她恰巧已被來此施符醫眾的于神仙救活,而帶徒弟張津同行的于吉那廝居然只聽取她一面之詞,即罔顧我大哥反對逕收堅持離開的樊娟為徒;氣急攻心的兄長自是出手攔截,不過由於在交州為官的張津功夫底子硬得很,輕敵的家兄除當場吃了大虧外,幾次前往南海要人亦都鎩羽而歸------」
心中恍悟的劉備這才搞懂了張津後來為何老是要派兵跟荊州過不去;沉吟了半响,他便又一針見血的問:「也就是說,尚未婚嫁的樊姑娘眼前和于吉、張津師徒仍都在南海郡了?交州的刺史朱符知道詳情嗎?」
無奈的一拱手,趙範據實以報的說:「于老道那時候原預計平定完瘴疫要即下江東,可是收了樊娟後便再沒他的下落了;握有兵權的張津一向目中無人得緊,兄長又是單槍匹馬的前往,因此朱州牧應不曉得。」
「閣下剛才說趙太守是練武導致右腕受創;」趙霖此刻忽插嘴的問道:「冒昧請教武仲---,你大哥師承何人?莫非就是大內總管封諝?」
這句話倒提醒了劉備;或者是皇宮惡戰時對那套「血雲烈火掌」記憶猶新,與小師妹均知已死於非命的封諝亦跟秦皇陵大有關係,不敢掉以輕心的他也忙追問著說:「令兄任期間---可到過洛陽?」
雖微感詫異,知無不言的趙範仍頷首答道:「封總管確為我大哥的授業師父,兄長說他以往是關外『血掌旗』的龍頭,卻沒提起入師門的細節;至於洛陽嘛,去年負傷而歸後,家兄即藉公務曾走訪了一次。」
「不妙,咱需儘快趕往南海;趙簧既和封諝有牽連,張津治下的百姓這回極可能將遭池魚之殃---」已知大概的劉備聞言忙向四弟、小師妹一招手,並於下階時當機立斷對那尚為幕僚的董和及白身趙範囑咐說:「幼宰,本地首長懸缺的這段時日,便勞煩您代理郡守一職吧!至於武仲,你且安心等候消息,我想令兄絕不會自誤誤人。」
由於情況漸趨於複雜,曉得嚴重性的趙雲兄妹亦二話不說就隨大哥走出了衙廳;反倒是董和卻沒因職缺暫升而樂昏了腦袋,陪同三人取馬途中即善意的勸道:「啟稟大將軍,那南海郡路程遙遠,各位又甫從長沙奔波至此;您若不嫌棄,何不在這裡先歇上一宿?再不然也請稍待片刻,我馬上叫廚子做些乾糧,再多選座騎供諸君備用------」
確實是未考量到兩郡距離跟補給難處這一區塊;劉備停步略一沉吟,便點頭說:「此事耽誤不得;那麼,乾糧、馬匹就勞幼宰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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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思慮周詳的董和提供糧食跟替換戰駒,沿路僅短短休息數次的三兄妹在馳騁幾十日後,終於風塵僕僕抵達了南海轄境:番禺縣。
但此刻映入他們眼簾的,卻到處是門窗緊閉的蕭索景象------。
現在可還是大白天最熱鬧的時候,況且土豐人稠的該城目前別說一片死寂,連斜敞的城關都不見有士卒守衛;而策馬緩進縣隘的劉備甚至等踱完了一整條街都看不到半個百姓,不禁與弟妹們面面相覷。
「大師哥,這個地方如此古怪,一清早怎荒涼的似座廢墟?」縱然像胞兄皆一身是膽,沒了主意的趙霖亦忍不住靠近些許悄問著道。
「此處並不是廢墟,只因居民全躲了起來而已---」早瞥見幾對驚疑眼珠藏於窗縫中偷瞧的趙雲接口說:「兩位可察覺到咱剛進城時,鐵皮大門及牆垣上有爭鬥與乾涸血印?那些痕跡明顯是最近才留下的;交州一向太平,但這裡不久前必經歷過一場激烈廝殺。」
瞟了瞟鄰巷數間焦黑新塌的民房,劉備更面帶憂容的道:「看樣子我擔心的狀況究竟發生了;唉,咱還是先到合浦郡再說吧。」
三兄妹正打算加速離去,旁邊那幢擺設靈堂的簡陋屋子忽奔出一名戴孝青年,且持鋤頭指著他們罵說:「妖人,又想肆意妄為、殺害無辜了嗎?我娘既已死於汝手,徐奕今日也不願獨活了;賊廝鳥,納命來!」
「徐奕?這名字好熟啊---」邊打量憤恨的弱冠青年,邊搜尋腦袋資料的鞍上劉備突然雙眼驟亮著問:「尊駕莫非就是東莞的徐季才?」
「東莞是哪兒?你又怎知徐某的別字?」愣住的徐奕亦反問道。
不禁啞然失笑,劉備方想起東莞是要到東晉咸和年間始設縣名;趕緊偕弟妹們下馬一揖,他即主動解釋的說:「季才切莫誤會,我等非但不是那名妖人的同黨,而且還是專程來阻止此孽危禍生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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