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龍回漢末 作者:耳東靖 (已完成)

 
耳東靖 2017-11-17 07:52: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9 73305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31 08:47
第一百三十章   論歧見  同門操戈     臨危勢  親信脅主

    「天無界、元化氤,遊走經絡入百會;煉任督、固泥丸,週而復始屯巨闕------」劉備卻不急於回答,待自顧吟罷了那一大段類似醫經的深奧字句,方反問說:「二師兄,您還記得這些咱練把式時誦背的歌訣嗎?」

    一聽對方所唸內容確實是本派「天元功」的入門心法,張任呆了半响後,才默認般的點頭續問:「閣下既如此稱呼張某,想必乃恩師新收的子弟---;然而尊駕何人?又為了什麼率眾夜襲我益州刺史官衙?」

    「二師伯,你錯了---」孫策聞言忍不住挺身替恩師辯解道:「我師父是自小就拜入童老---呃,拜入『蓬萊槍神』的門庭,早了你少說也有十幾年,何況現在已是代掌門,稱尊駕為兄實是敬你年紀稍長;至於咱因何要攻打州邸,他如今貴為當朝總督天下兵馬的『大將軍』,你那竊佔西川的主子又公然叛國,所以---,這即是咱來此的緣由。」

    不由得睜大了雙眼,猶似親睹傳聞中妖怪的張任過了好一會後,方難以置信喃問的說:「你便是那號稱第一武士的『戰神』劉備?聽說你不是還在江東幫陳溫討伐妖賊許昌嗎?怎恁快就溜進我們益州成都來了?」

    「不錯,此佞確實是『涿鹿亭侯』劉玄德,當初令老朽失算舉薦給朝廷的白眼狼---」已由州府諸將簇擁而至的劉焉,這時即佇足廊側冷然注視劉備的接口道:「虧先帝如此信賴並把討寇重任託付予閣下,你卻擅自違反他傳位於次子協的聖意,私推那因甚不得寵而逐出宮外的皇子辯承繼大業;你這挾君謀權的國賊,竟還有臉來見老朽!」

    聽對方豈止黑白不分的反咬一口,還將原本辱罵董卓、曹操的那字眼安到他頭頂,又氣又好笑的劉備不禁亦佩服人家挑撥之深厚功力,便針鋒相對的辯問:「叔叔,東宮雖不甚獲先帝歡悅,卻始終未曾遭正式貶黜吧?備奉已故太后詔書送儲君返京繼位,試問某錯在什麼地方?況且聖上一登基就勵精圖治,除迅速平定各州的匪患外,更使善加安頓的逃亡百姓免於流離顛沛與挨餓受凍,大大降低了死傷機率,這樣睿智的明主至今可也沒令天下人失望過呢;倒是您,執牧蜀境後不僅即再三抗拒皇詔,更先妄提廢長立幼的大不敬謬論而派兵襲我東川及勾結藩鎮覬覦長安城郭,你我之間---,誰才是國賊?」

    本料定漢祚式微而欲趁亂據蜀再籌劃進軍洛陽,劉焉怎會曉得那原先抓來充當替死鬼的陌生族侄居然真把民變輕鬆弭平,且在自己穩固局面前闖入益州來興師問罪,心虛之際不免遭劉備的伶牙俐齒回嗆到瞠目語塞;又想起漢中郡的爭奪戰打得竟沒預計中順利,惱羞成怒的他這時便硬拗著嘶吼說:「蘇固治下不周導致怨聲載道,我替朝廷弔民伐罪亦錯了嗎?馬騰、韓遂聯手犯界,又與蜀中何干?可恨昏君聽信讒言,未經查證就拘捕我那兀留於京城的三名質子,還密遣爾等至此來誣衊老朽---;你這織席販履的黃口孺兒,竟敢仗勢欺人到如此程度!」

    才剛罵完,他身旁一名快四十左右年歲的文士早揣摩到上意,已押寶似的轉頭向張任斜睨道:「張介沅,人家都快要攻陷咱州府啦;閣下倘再不速擒來犯的禍國賊佞,我譙周可真要懷疑你與他們已同流合汙了!」

    並不因對方情緒而跟著叫囂謾罵,劉備只冷靜注視顯然猶豫不決的張任問說:「二師兄,公道自在人心---;您甚少離開兩川之地,曾幾何時聽戶出十萬、財豐土沃的漢中郡發生過民怨?若非甫掌州牧的劉中郎遣三子與西涼軍暗通款曲,那常提兵互攻的馬騰、韓遂怎有閒暇寇我長安?恩師往昔不斷告誡咱需明辨是非,您切莫失了計較。」

    臉上浮現陰晴不定的神色;難以抉擇的張任心裡何嘗不知其效命者實乃貪婪之輩,但一入主益州的劉焉當權後即對自己禮遇有加,再說目前確也無法判別這兩個傢伙到底誰講的才是真相,因此他那沉默不語的反應,一時間居然成了鴉雀無聲的眾人目光焦距。

    「大將軍,你說的或許有理;」良久,已做決定的他雖把心終於偏向了劉焉,卻未似演義般口出沒轉圜餘地的決裂狠話,僅對忽現身的「同門」苦笑道:「可是你---用這近乎偷雞摸狗的手法闖進此處在先,我倘要置之度外,可不是愧對有知遇之恩的東主?」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存指望的劉備小心翼翼反問著說。

    深深吸了口氣,張任又隔了半响方決定道:「抱歉,儘管尊駕貴為『大將軍』及吾派掌宗,不過張某既身負捍衛府衙之重任,勢須把公務擺於私誼前頭;恩師那邊麼---,我只有另找時機再去向他老人家解釋立場了。」

    見他仍堅持「職責所在」的原則,劉備亦不再多勸,頷首後便嘆息的說:「既如此,咱就各忠其事吧---;拳腳兵刃無眼,待會冒犯莫怪。」

    「介沅勿憂,我等來助你一臂之力!」侍於劉焉左右的鄧賢、冷苞、劉璝三將明白敵人甚是難以對付,即不約而同踏前一步的齊聲道。

    先朝他們報以感謝的眼神,搖手表示不可的張任又馬上轉頭盯住了「外敵」,且鐵硬心腸的說:「各位的好意張某心領了,但咱當務之急是護衛主公安全---;因此無論我勝負如何,你們都不能擅離職守。」

    接著,這蜀中第一猛將便對兀自沉吟的劉備翻臉喝道:「大將軍,我今日若擒爾等不得,尊駕就直接踩踏張某的屍身過去吧;看招!」

    語畢,他那桿「紫藤點鋼槍」已幻做紛飛梨花,更似暴風驟雨般倏戳對方的上盤諸處要害,委實把童淵傳授的槍法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劉備卻不直纓其鋒,只後躍一步即化解這曾使趙雲揚名長板坡的家傳快槍術「蟠龍出海」;然而張任並未氣餒,料準此君有能耐招架的他便在旋身追襲間,已復向那剛落地的「掌門人」又疾刺了一百一十八槍!

    雖生微怒,緊守防線的劉備仍不因此急於還以顏色;當然,這絕非他一昧的賣好示弱,而是正思考如何方能兩全其美的顧全大局。

    沒錯,憑他此刻的功力與所占優勢,想擊敗那冥頑固執的二師兄甚至眾蜀將都不成問題,但重點是---接下來呢?強行鎮壓的後果,可未必就能令尚缺支持者的西川政權長期穩靠,尤其是另有西涼軍閥還不曾肅叛的現在;況且這批傢伙確也均屬帶兵打仗的硬手,日後若對南蠻動粗必皆為得力將領,縱使他對天生不對眼的張任亦沒啥好感------。

    由於一直是軍旅伙伴公推的首席老大,張任在久戰無功的情況下也樂活不到哪去,「百鳥朝鳳」的炫燦槍法儘管已叫旁觀者眼花撩亂,除了依舊難碰徒手對方的一根寒毛外,劉備輕描淡寫應付間所顯示出的那份氣度,更叫他萌生前所未有的茫然懼心;但這念頭僅略閃即逝,快槍堪堪使盡一剎那,他便打算孤注一擲的施展新悟殺招迎擊敵人。

    說到悟性這方面,較晚學藝的張任與綽號「北地槍王」的大師兄其實相差極微,只是張繡因常跟叔叔張濟旁鶩於兵家事,連溫習基礎的空檔都騰不出來,焉有餘裕研究密技?而他就不同了,返回川蜀並從戎後豈止隨即在舊主郤儉身前發揮長處,破格升至府衛將軍的單調歲月中並讓他有許多時間醉心於武學之道;所以張任現在的火侯非但已超越大師兄,最近還自創了一套脫胎於師門的心法:「怒嘯殞龍槍」!

    兀在傷腦筋的劉備此刻亦發現他招式有異,便暫且放下了雜亂思緒,凝神留意對方忽停止攻擊的平穩槍纓;果如所料,氣歸丹田的張任待內力盡注於刃尖,就在一個錯步驟然揮動那由千年紫藤打造的柄桿,把皆足以碎鼎的十九股刺擊再次襲往了強敵胸口!

    即使不曉得這路槍的名稱,劉備倒也不敢小覷眼前未必稍遜孫家槍的霸道猝襲;於是,二度出鞘的「龍淵劍」便在危急中亦拋揚十九抹成形光束,迅捷回射對方灌滿「天元勁」且猶如雷轟電閃的攻勢!

    只聽密集的「砰」、「砰」巨響不絕於耳,園內的敵我武士等睜大眼睛去看兩人勝負結果,卻見張任的壯健身軀已直挺挺僵在原處:是的,劉備畢竟顧念到師兄弟的情份,揚手之際又減輕了幾成力道,此君才不致被他過於懸殊的劍氣震傷筋絡,但就算如此,無法抵禦的張任還是遭仙身術氣漩封閉各大穴脈,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對不住了二師兄---,為了令天下蒼生儘早脫離戰禍的苦難,小弟只好請您先委屈片刻---;」途經他身邊的劉備待低聲致歉完,即嚴峻瞧向那已近在咫尺的劉焉說:「叔叔,事到如今,你仍要執迷不悟嗎?」

    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劉焉忙退一步道:「你---你別過來------」

    俗話有云:「板蕩識忠奸」,以鄧賢為首的冷苞、劉璝三將這時正義無反顧的要站出來護駕,適才還一直叫囂張任快些擒拿「賊佞」的譙周看苗頭不對,忽趁同僚盡皆失措的機會搶下了衛侍腰刀,並架於毫無防備的劉焉頸項喝阻說:「你們都站住了,快按大將軍的吩咐丟掉兵刃!」

    「譙允南,你幹什麼?」大驚失色的鄧賢及劉璝忙指著他吼問。

    冷苞也「喀崩」咬牙的情急罵道:「王八羔子,居然想吃裡扒外!」

    鳥都不鳥他們三個措手不及的近衛家將,譙周逕自用溫和的語調向劉焉狹脅說:「啟稟主公,大將軍乃朝廷命官兼皇室族裔,且身負振興我漢邦之重任,今既來咱益州調解您與聖上之間的誤會,嚴拒之則反顯您的理虧心虛,還極可能引起那兵禍連年的干戈之災;依在下淺見,不如與遠道而至的劉大人暫化玉帛為妙。」

    先朝親手提拔的譙周驚恐一瞥,兵敗如山倒的劉焉這時已渾沒了主張,便發抖道:「允南說得是,咱應該---應該化干戈為玉帛------」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31 09:38 編輯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31 09:02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蜀川  戲謔佞儒     鎮東南  重託良臣

    「主公此言,甚合天意---」譙周又搬出他那句曾斷送兩代舊主的名句,仍文謅謅說:「某夜觀星象,見紫微、太白芒聚於北,這乃旺祚之瑞徵,咱萬不可與朝廷違抝,否則除將招惹必輸的戰端外,亦會發生貽禍川蜀的災難;大將軍,下官講得---有道理嗎?」

    劉備雖不再如同演義般為奪取益州而與投機的政客眉來眼去,可也沒笨到現在就做殺此豎儒以快慰人心的傻事;展露那童稚但充滿親和力的招牌笑容後,他即轉向劉焉及州府諸將斬釘截鐵的道:「備此行目的,確是代天子向各位勸諭的---;年紀猶輕的聖上雖才剛開始問政,但極英明果斷,尤其是念及身為皇胄的劉州牧往日功勳,不希望因他一時錯怪導致兩邊妄動刀槍,只要叔叔願意隨我等返洛陽請罪,朝廷必對他和三名質子網開一面,同時赦免蜀中將士的盲從逆舉。」

    「別信他胡扯,主公---」亦頗忠誠的劉璝終究顧及到老闆人身安全,便於一旁力諫著說:「小皇帝才幾歲啊,權柄還不是仍由這傢伙在把持,您若冒然回京,萬一他們不守承諾可如何是好?咱兵馬糧草充裕,肅清那偽朝奸佞之事尚大猶可為;還是讓我先擒拿大逆不道的譙周,待龐樂、李異的部隊來援,就能夠剿滅這批夜闖州府的宵小賊黨!」

    「劉將軍,你的話實有欠斟酌;」私底下對三將挺讚賞的劉備卻立即強硬反駁著道:「備自輔佐新皇登基時起便忙著征撫各地寇匪,政務皆為天子親臨攬裁,元老大臣都無從干預,豈可妄論由我把持權柄?招降董卓西涼叛兵一役,普天下誰不曉得聖上言出必踐,又何來不守承諾之謠傳揣測?將軍若指望鈞部挽救目前的局勢,對不住,別說我外面那幫兄弟不准,今日倘得不到州牧肯定答案,某也絕不善罷干休!」

    剛目睹劉備劍術的西川將士們不由得一凜;是的,「戰神」封號果真名不虛傳,連首席猛將張任亦非他對手,不怒自威的人家倘欲藉機大開殺戒,園中這些單薄衛卒可沒把握能撐得到援軍至此------。

    「玄---玄德,你確定老朽要是歸還了州牧職位---並跟你回洛陽去,小皇帝---一定會手下留情?」那徹底喪志的劉焉忽怯問著說。

    意甚誠懇的點點頭,再次收起「龍淵劍」入鞘中的劉備應承道:「漢室已積弱多年,聖上為了加快推動匡振國力的諸般建設,必對中郎的棄邪返正喜出望外;況且如今尚有西涼桀傲不馴的馬騰、韓遂兩處悍閥猶未平弭,我們若能避免過度內耗的損失,將來就可聚集更多力量去對付胡夷的侵略。」

    劉焉此刻哪有心思聽他講這些軍國大計,只考慮到投降的身後事頻頻追問:「賢侄,老朽的意思是說---,朝廷真能饒了我滿門嗎?」

    「請叔叔放一百二十個心---」縱然暗暗鄙視此人德操,劉備仍先允諾說:「天子倘未幫您預先留一條後路,何必僅扣住了三位世兄卻不即刻處斬立威?如果您因隨備返京而有生命危險,我用全副身家替叔叔陪葬,如何?」

    瞧他敢當眾慨許那必擔保存活的誓言,事實上已無從選擇的劉焉終於啞著喉嚨向鄧賢、冷苞、劉璝三將道:「你們---,全都退下吧。」

    看現在情況已走至慘輸田地,這些府衛將士只好老實的後撤,任憑叛徒持刀押主公離開了保護圈;而始終仁慈的劉備一等大勢底定,方從譙周那裡接過束手就擒的行動對象,並和顏悅色的說:「請叔叔寬懷;備既敢開這口,便絕對保證您與寶眷的安全無誤。」

    語畢,他又對群龍無首的蜀將與己方人馬道:「為了減低不必要的傷亡,咱就先傳令罷鬥,再召大夥仔細商量益州的未來佈局。」

    帥幟既易,嗟訝的蜀將縱覺惶悚,目前也唯有乖乖聽話的份,於是一場本會嚴重耗弱漢室的宗族內戰,即在劉備與眾人努力下,用幾近和平的方式落幕;當然,那是待解除兩川戰禍,且由朝廷依他推薦派恩師盧植逕從漢中郡遞補這益州牧職缺後的事了。

    儘管有別於演義中欺負闇弱劉璋的拐矇豪奪,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速平西蜀的劉備卻明白此間民意仍未盡服,倘不審慎應對,自己哪騰得出手專心去修理馬騰、韓遂那幫混雜羌騎的西涼兵痞子?幸好離長安之行還有數月時間,因此除留徐庶、陳到、宗岳、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李嚴、李通協助新州牧穩定政權外,擅收人心的他更藉陞賞調沈彌、婁發、張魯、張修、趙韙、龐樂等將領赴洛陽候用,並讓逐漸接受「換老闆」事實的張任、鄧賢、冷苞、劉璝配合王累、顏嚴、任岐、陳超、賈龍諸舊臣,積極尋訪他簡札上所載的文武賢才,欲強化日後抵禦南蠻入寇郡境的國防力量------。

    「想冒昧---請問大將軍,在下能否---也能免至洛陽任官?」祖籍巴西西充的譙周乍見自己亦列赴京名單中,便抽空向劉備怯怯的央求。

    故作詫異之狀,心裡竊笑的劉備先把整疊公文朝案牘邊一擺,方裝親切的問說:「允南兄,這『瑯嬛閣博士』乃正四品大員哪;若非才高八斗的飽學鴻儒或士林景仰者,朝廷豈會輕易徵聘,您為何不要?」

    真是有苦說不出了;譙周原以為替此君弄垮了劉焉,對方必將益州大權交託,自己屆時莫道連升數級,不必再幹默默無聞的州府主簿,就算想搞個「別駕」職位應該都易如反掌,怎曉得劉備「賞識」過頭,竟請他去做那勞什子的「瑯嬛閣博士」,這一來可全盤打亂了預定計劃,京都宦海浮沉,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哪裡有再混水摸魚的機會?

    「呃---,大將軍誤會我的意思啦---」心虛囁嚅的譙周隔了好一會,方鼓著勇氣又啟齒道:「因下官學識淺薄,卑微的名望亦非足堪擔此重任;何況家慈年紀老邁,萬一有啥不測,譙某豈不得終生悔憾?」

    「閣下此言差矣---」為了令其難找推託藉口,離開座椅的劉備即安撫他說:「備素聞兄台少讀策典,精研六經,並通曉天文星象,除了尚未成刊之『仇國論』乃曠世巨著外,那正趕寫之『古史考』、『蜀本紀』、『論語注』、『五經然否論』諸籍均為震古爍今的文學瑰寶,遲早轟動士林,何來不堪擔任之虞?令堂齒齡縱長,但有尊兄照顧應能讓您了卻罣礙,而且日後若因此晉殿為臣,不是還可一舉光宗耀祖?」

    趁著譙周舌頭打結,他又擠兌這適做學者且不擅辯的政壇泥鰍道:「其實依您學究天人的風采---,埋沒於區區西川不是大材小用?再說那日閣下如此幫我,備請朝廷破格拔擢也僅是略加回報恩情罷了;對有真本領的賢士,我可是向來舉薦不遺餘力的喔。」

    聽人家都講成這樣了,無言以答的譙周亦只能諾諾而退;不過他走出州衙廳門前,還是忍不住轉頭訥問的說:「大將軍,下官雖甚感謝您的提攜之恩,然而您---卻是如何知道我那些才剛要開始撰錄的書名?」

    「先帝在位之日,非但委備兵權討寇,更叮囑我遍覓四方鄉隱能者;」劉備邊坐回疊滿待批公事的書桌,邊瞎扯道:「不過因己力有限,備便培訓了一組人散置於各州負責打探消息,允南兄是交代的重點物色對象,您在家裡幹偌大的事業,我怎會不曉得?」

    猛打了個機泠泠寒顫,譙周當然相信權傾朝野的他必定具此能耐,所以恭揖後就乖乖回去收拾行李了;也幸虧信口胡謅的劉備誤打誤著,未來方得藉由這「反骨仔」嘴巴來警告陣營中的少數欲叛之輩------。

    而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今雖已平定了西川,但甫從江東至此的他仍掛念彼界夷患問題;所以經過再三的衡量,劉備即召謀士龐統來商議說:「士元,先前聽你提到與揚州的山越頗有淵源,此事可真?」

    不致擔心主公存疑的龐統因曾見他談過胡虜侵漢之禍害,聞言僅沉吟片刻,便微笑道:「他們現任的大頭目尚欠龐某人情,只要我吭一聲,相信仍可賣個薄面;主公,莫非您想用龐某影響力---去制衡蠻族?」

    「你果然是備的知音---」斟了杯茶,隨手遞給龐統的劉備就笑著說:「蜀中既有元直襄佐恩師盧州牧,除了薊遼外,只剩揚州最讓我放不下心;陳元悌不擅與悍野越民打交道,軍師倘肯前往,備可高枕無憂矣。」

    「請主公寬懷,此事交代給龐某處理吧;但叫統坐鎮淮揚,必令山越再無法順利侵擾我江東州郡一步。」極有自信的龐統立刻慨然允諾。

    和對方杯子輕輕一碰,劉備心頭大定的道:「既如此,使蘸金斧的李異功夫和人品都還算不錯,明日宴後我會派他保護你到歷城一路上的平安;士元,咱東境門戶可全重託你了,備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一妥善解決了江東問題,俟再召見並「綁架」李權等益州豪紳進入他的富國列車,見絕不會懷貳心的盧植掌管州牧諸事皆已步入軌道,劉備又算算離那約定日期將近,即在這天復統三位把弟、徒兒孫策、郝先、管亥、劉焉父子、返京眾文武與蜀地官員們作別,要循漢中官道逕赴長安。

    臨行之際,擔憂蠻兵會提前作亂的劉備便交代那奉駐建寧、牂牁、越雋郡之陳到、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六將說:「這三處地勢最為要緊;若南蠻蠢動,望各位牢守之,備當火速撥軍援助。」

    接著,他又向盧植鄭重託付道:「恩師,西川就勞您多費心思照看了;此乃咱往後掃除西南夷害的大本營,陳倉、陰平、劍閣更是朝廷運輸軍需的所經路線,待那修築工程完竣,您將是保衛疆土的頭號功臣。」

    「孩子,你辛苦了---」由於軍務倥傯,忙碌的師徒倆其實難得有相聚空閒,此刻分手在即,對得意門生甚是欣慰的盧植便慨諾說:「老夫明白益州重要性,替天子妥善治理乃臣下本分;倒是玄德身繫朝廷與萬民之寄望,長安一行務必為社稷善保有用之軀。」

    語畢,這一向憂心國事的忠良又拉著他手道:「那馬征西與韓鎮西兩位向來是本朝頭痛人物,儘管已退兵,其反覆性格卻不可不防;玄德短短數年間挽崩裂頹勢於狂瀾中,證明你確負經世之才華,這遭倘能再為聖上解此邊禍,咱大漢方得過真正的太平歲月。」

    「請恩師勿憂,西涼兵馬雖悍勇,但素有猜嫌之弊,欲破不難;備等勘查驪山一事了結,再俟機永除馬、韓二害。」劉備極具自信的說。

    待叮嚀完徐庶、宗岳、李嚴、李通用心襄佐州務後,拱手作別的他就領著同返一行人踏上了回京之路,直奔那已恢復平靜的漢中郡。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31 09:14
第一百三十二章   懷異志  袁紹盜寶     敵羌騎  孫策請纓

    免被張魯斬殺的蘇固聞訊急忙率隊遠迎;沒錯,走捷徑的劉備之所以花時間在這裡逗留,即是要設法挖掘此處英傑以厚實漢中武力。

    據他瞭解,三國史裡無論是蘇固或張魯,手底下都沒有超頂級的謀士、武將足以抵禦外侵;馬超、龐德還是兵敗才會流落至此,否則全民皆為「五斗米教」死忠教眾的張魯亦不至於給曹操打得那般狼狽了。

    不過抱歉得很,他委實想不起其轄屬之南鄭、褒中、沔陽、西城、安陽、錫、上庸、房陵諸縣,目前有什麼稍具資格的人才;因此在經過了一番考量後,劉備便決定從洛陽徵召荀攸、陳琳、方悅、關平、寇封一班文武,暫時駐守此足救應各方的咽喉重鎮。

    沒有空再等他們來面授機宜了;待留書信囑咐一切,沿途攢趕的劉備就偕隨行之人逕出陽平關隘,並於三天前風塵僕僕抵達了目的地。

    長安,一個被過年氣氛點綴到更加繽紛燦爛的大城市------。

    這座又稱西京的城郭自太祖劉邦到王莽篡位期間,甚至遠從周文王時代即是歷朝首都的大城市果然雄偉壯闊,先別說那約三十六平方公里的占地有多達十二道門關及八條主街,屢獲皇帝青睞成為行政中心的建構內,更充斥著許多舊存宮殿、豪第巨府;儘管在光武帝前曾因起義的綠林軍攻打而一度遭焚毀怠,但等經過快二百年的休生養息,此刻縱無洛陽城的人口稠密與繁華,卻也甚是蓬勃熱鬧,尤其在賈詡入主雍州的一番經營過程,亦使這溝深牆高的偌大堡壘倍加嶄露其搶眼鋒芒。

    儘管不願因處理那勢必造成無謂恐慌的私事驚動官府,劉備與眾伴當甫踏進正南大門不一會,接到戍衛將領通知的賈詡仍急遣胡車兒來請他到州牧府聚議;這早已升做侍衛長的憨大個子待一看到暌別仰慕之人,遠遠便興奮的嚷嚷道:「大將軍,我終於又見著您老人家啦;快、快些跟我走,府衙那裡還有一位重要人物在等著您過去------」

    「胡兄弟,慢---慢一點;」尚搞不清楚狀況的劉備忙拉住了他問說:「你講的重要人物是一位老先生呢,抑或是不怎老的老太太?」

    「都不是,但您說的老先生、老太太和她兩媳婦也一塊到啦---」先瞥了瞥他身後的眾文武,實際上頗機警的胡車兒又立刻壓低著嗓子道:「這人您絕對認得,而且咱幾個夥計還曾有幸瞧他露過一手呢。」

    接著,胡車兒繼續用更小聲的音量說:「然而由於他是私出洛陽,交代咱須嚴守機密,所以只有勞煩您親自去拜見他;賈州牧亦為此要我跟大將軍致歉,原諒咱因職司護駕導致不能遠迎的怠慢之罪。」

    倒吸了口涼氣,劉備待回了神方道:「天,他怎麼---也來了?」

    只是詫異歸詫異,不敢多所耽擱的他等託此君代為照料返京眾蜀官,就忙偕三名把弟、孫策和待罪劉焉、劉瑁立刻前往已成為州牧府的北宮,待往晉謁剛提及的那位重要人物:微服出巡的當朝天子-少帝劉辯。

    見雙親及賈詡、張濟、張繡、華雄、樊稠、徐榮這幾個熟面孔均在堂中,而趙霖及大內高手王越亦侍立小皇帝身邊,匆匆趕至的劉備才與隨行者要跪叩禮拜,卻聽首徒於廳椅上搶先說:「叔父、眾卿來得正好,朕尋各位有事相商;都免此虛禮,快些請進吧。」

    瞧具威儀的劉辯雖歡容以迎,日漸沉穩的臉龐卻略帶憂色,劉備心知有異倒也不急著詢問,僅躬著身稟道:「啟奏陛下,臣等為化解兩川兵禍,已邀卸任的益州牧同返京都;那劉中郎甚是明理,今亦隨微臣在殿內候宣,盼聖上能念其往日的情份,從寬發落。」

    「罪臣---劉焉、劉瑁,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命懸他手的劉焉哪敢再耍什麼花槍,忙拖著無辜木訥的劉瑁跪於階前。

    「回來就好---」兀顯稚氣的「龍顏」並未勃然大怒,劉辯只離席且親自攙著二人說:「叔公,嚴格的講咱終歸是一家人,遇到事情總不能『胳臂往外彎』;祖宗留下的基業險些毀在兩任先帝手中,但朕的確是奉故逝太后懿旨回宮繼位,你我不可切再因些許誤解而妄動干戈,導致原已積弱的國勢,陷入自相殘殺的無止休內戰裡。」

    看這先前一直被他輕視的侄孫居然講得出甚有雅量之言,又聽對方似沒算舊帳的意圖,劉焉橘皮臉一熱之下不禁愧咎於心的垂淚道:「臣---罪該萬死,竟為了那不實謠傳而謗朝興兵;聖上,您處死老朽以正國法吧。」

    先搖搖頭,貴為九五之尊卻毫無架子的劉辯隨即說:「川蜀既已重歸朝廷轄屬統治,朕何必再罰叔公?三位叔叔此刻都在京都的老宅裡;您歲數也六十了,明日仍由郝先、管亥二位將軍護送你們回洛陽後,叔公便轉任東宮『太子少傅』一職,放心安養天年。」

    確定小皇帝真不殺他滿門,死裡逃生的劉焉哪還會計較人家封這閒缺之用意,復拉劉瑁叩謝完就又跟胡車兒乖乖返回休憩驛館;而待引介已成師兄弟的孫策並宣贈『烏程侯』暨『破虜將軍』後,劉辯即遣離了張濟、張繡、華雄、樊稠、徐榮,對廳上眾人道:「各位,我之所以會出宮至此,是因為要與諸君商議---如何尋回失竊的傳國璽。」

    呆了呆,生怕聽錯的劉備忙追問:「陛下是說傳國璽---被偷了?」

    點一點頭,嘆氣的劉辯又自責著說:「是,玉璽已被偷走了,而行竊者非別人,乃是朕委以戍守於西園的『虎賁中郎將』袁紹;發現後我本來想立刻通知師---大將軍,但當時賢卿正在蜀中平亂,所以------」

    「袁本初?竟會是他?」隱約覺得不太對盤,劉備縱後悔未先向首徒提醒那個野心份子的危險性,不過難題既已產生,僅能亡羊補牢的盡量還原事發真相;於是深呼吸強自的鎮定後,他便恢復神色續問道:「聖上,此人怎麼忽然擔任起西園護衛統領來?您卻如何又斷論璽印就是無權擅入內苑的袁本初所盜取?陛下可否略述其中一二?」

    「他?既領有南征軍功,又得叔親袁隗薦舉,朕即讓他遞補此職---」劉辯回憶說:「想不到這廝居然利用上次溫德殿起火之亂,獨自摸進朕放置玉璽的『文華閣』;若非那傢伙棄官潛逃前曾問過不知情的袁隗如何去驪山,我還真猜不準他的逃亡路徑呢。」

    愈聽愈覺事有蹊蹺的劉備聞言又是一愣,但接著便自顧推敲道:「奇怪,袁紹為什麼要偷璽印?又為什麼會前往驪山?莫非------」

    同為穿越者的劉辯、童淵、孫太君幾乎是一齊望向了他;劉備明白此刻尚有孫策、王越、賈詡在旁,就迂迴的復向首徒問說:「敢問陛下,這欺君罔上的袁紹接掌皇宮衛軍前,可有離開京都?亦或曾和---囚於天牢裡參與變節的李儒、牛輔、李肅碰過面?」

    換劉辯怔了一怔,差點從椅子跳起來的小皇帝即拍額恍悟道:「著哇!我怎麼沒料到他那時候幹什麼非得運袁術的遺體回豫州汝陽縣不可,現在一想這必須遷葬故里的說詞,豈不是一個大大疑竇?哼哼,有沒有見過李儒、牛輔、李肅等奸黨,咱只須調他們來問上一問,便能夠查個清清楚楚!」

    「聖上不用花時間押解三人來此了---」憶及入宮勤王過程的劉備猜袁紹因未能像舊史般取得壯大機會,卻又恰巧聽見董卓遭誅殺前曾提到驪山陵寢一事,就千方百計接近皇宮探知傳國玉璽的擺放處,接著更製造火警事件引開軍隊以進入「文華閣」行竊,得手後並即藏棺迅速出京;想通了關鍵點,劉備便故意當眾對停止踱步的徒弟說:「咱既已確定那廝盜印是為了號召西涼叛軍欲從驪山入寇,這件事就交由微臣來辦吧;他們若膽敢越我疆界,臣必迎頭痛擊並取回國寶。」

    兩者之間早有配合默契的劉辯曉得師父如此說法是要隱瞞秦皇陵內幕,即作態的頷首道:「那麼---,一切有勞卿家了;自前秦的皇子嬰獻璽於高帝,歷代祖先便視此物為國運昌隆之表徵,萬萬不可從的朕手中失落。」

    話語未畢,守衛牙將彷彿也在配合師徒倆的「雙簧劇」般,惶急的跪於廳前通報說:「啟奏陛下,西門十里處外有---有兵馬犯境!」

    「耶,真的來了?」兩人心中均打了個突;但因這位英雄無敵的皇叔兼師父就在身旁,劉辯亦不怎麼擔憂,即鎮靜的問道:「對方約莫多少人?能看清楚是哪裡的旗幟嗎?領軍者可曾報出名號來?」

    「回稟聖上,徐榮將軍已探知是涼州騎兵;」不敢喘息抹汗的那位牙將忙答說:「帶隊的確定是馬騰、韓遂,數量大概有二十萬左右。」

    「陛下,末將願為前鋒,誓斬二酋首級!」孫策便慨然請纓道。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31 09:31
第一百三十三章   計誘敵  智算關中     詐勤王  謬議君位

    點頭以示嘉許,但一向尊師重道的劉辯仍先詢問著叔父說:「大將軍,朕素聞『烏程侯』武藝不遜於乃父之下,為難得將才;馬征西與韓鎮西叛相既露,咱不如命他衝頭陣,一挫西涼軍馬的銳氣,可好?」

    「微臣遵旨---」斜瞪新收弟子一眼,正在擬思戰略的劉備原欲交付關、張、趙三把弟擔此重任,怎料求功心切的孫策竟搶占鰲頭;不過轉念一算,他又以退為進的道:「『烏程侯』要去可以;然而此役特殊,孫伯符倘欲做前鋒,卻須得允諾微臣先打一個敗仗。」

    「師---呃,大將軍---」聞言一呆的孫策良久方囁嚅著問說:「羌騎遠道而來,這不正是破敵的好時機嗎?為何---為何要我先滅自家威風?」

    並不理會他的幼稚質問,劉備又續向皇帝稟奏:「那久居邊陲的馬、韓二將因反覆不定,已成朝廷無法掌握的禍患變數,想要一舉解決這個隱憂,非徹底服其未馴之心不可;以羌騎為主的西涼兵人數雖眾,一來受限於糧草不繼,再者我軍以逸待勞,實不足為慮,但若被敵兵逃回酒泉、武威等地盤,咱要再聚集人馬西征---就工程浩大了。」

    劉辯沉吟了半响,即順著師父話語道:「因此---大將軍是打算要引那馬、韓部隊深入關中腹地,之後再找機會『擒王』以降伏驕悍惡性?」

    「是的---」點頭的劉備又微笑問著孫策說:「所以初次交手,『烏程侯』只准輸不准贏;這樣一來---,伯符可還有掛此先鋒印的興趣麼?」

    「成!」心想師父既有考驗的意思,那漸熄傲火的孫策馬上咬牙道:「只要大將軍吩咐一句,莫說裝鼈,便是砍我的腦袋,末將也認了!」

    瞧徒兒居然真能斂芒並恪遵將令,劉備亦頗欣喜,就別過臉去對始終莞爾的賈詡問說:「文和先生,城中尚有若干兵力可資調度?」

    收起哂笑並恢復正經的神色,賈詡立刻拱手恭答道:「啟稟大將軍,除了我們原有的雍涼五萬鐵騎外,盧尚書與皇甫太尉早先增援的十萬勁旅仍分駐在潼、武二關;公若要用,半日內即可抵達東、南兩城門。」

    「既如此,便勞駕文和先生傳我口諭,令兩處關隘各抽撥四萬人於入夜之前進城待命;」見允承的賈詡待退,忽想起他適才表情的劉備忍不住又試探著說:「不知先生對備剛剛的誘敵之策,是否有需改正之處?」

    「大將軍運籌帷幄,卑職自嘆弗如;」哪曉得賈詡並不趁機賣弄才幹,僅以官話諾應:「涼州眾叛此遭逆天之舉,必將粉碎於您的妙計下。」

    劉備怎麼會不曉得他是在客氣,就再誠懇的虛心討教道:「論智謀,備乃腐木螢光,豈敢與尊駕的皓月之彩爭輝?只因馬騰、韓遂二藩鎮久擾漢室西界,我才想趁此機會一網打盡、永絕後患;這『請君入甕』之策雖可行,畢竟還有不足的缺點,盼先生顧及萬千子民的份上不吝教我。」

    「明公太謙了---」始終未顯示喜怒哀樂的賈詡僅遜謝了一句,即不卑不亢的問說:「大將軍原本是怕『烏程侯』萬一沉不住氣,將會誤了引西涼兵入關中的要緊事,現在則擔憂『那地方』能不能拖垮羌騎,是麼?」

    「莫非先生已猜悉了備最後用武之地?」微訝的劉備緊接著問。

    頭一回漾出了微微得意笑容,賈詡卻不置可否的分析自語:「渭南地闊,河西兼有『蒲阪津』可預伏咱人馬的三面夾擊,倘再截斷了通至隴西之路徑,諒彼插翅難飛;若換作是詡來施展計謀,也必以此處為上佳首選。」

    慶幸對方未成戰場的仇敵,劉備聞言不禁暗自佩服這位使詐毫不輸給孔明、郭嘉的「毒士」;要曉得他那些策略其實均竊自演義中馬超兵敗的橋段,但這傢伙居然一眼能看穿其中的關鍵,難怪不敢等閒視之的曹操會禮遇有加,於是面露詫異之色的劉備又續問:「然則---,先生尚有指教?」

    「時間點的拿捏;」並不藏私的賈詡坦率明說:「敵兵缺糧,除非搶得了資源堅定期叛志,否則甚難使他們再深入追襲,導致功虧一簣。」

    「那不成問題---」因早把此環節算了進去,劉備便直接了當對小皇帝奏道:「啟稟聖上,這就是微臣適才所謂的『擒王』計劃了;咱若割捨屯在長安城及潼關二處的部份輜重,不僅可讓城中老幼免遭劫掠,更能徹底清除涼州藩鎮為禍之害,望陛下務必恩准。」

    對軍國大計壓根僅一知半解,但見識逐增的劉辯亦明白師父必定是有把握可滅寇才會出此險招,即頷首著說:「只要替社稷與百姓平此悍閥,便是把整個雍州暫借兩賊又何妨?賢卿放手去做就是,一切後果由朕承擔。」

    「敢不拘泥於一城一關得失,大將軍確實好氣魄,賈某果然沒看錯人---」賈詡心悅誠服的拱手道:「馬、韓皆乃近利短視之輩,除仗著兵精將勇的優勢外,並無擅謀之士襄佐;公示弱以誘戰,賊必敗矣!」

    待議定佈署事項,身為主帥的劉備即與先鋒孫策統三萬人馬來迎;當然,為了不讓敵兵起疑,他那四個揚威中原的義弟妹及雍州名將張繡、華雄自也隨行亮相,而隊伍才通過大門不久,西涼羌騎便已出現在塵沙飄揚處,領頭旗幟上正是「馬」、「韓」二字。

    雙方弓箭手迅速射定陣腳,劉備遠眺年齡均逾四旬的兩名帶隊將軍時,只見右側這位高約八尺、體貌雄壯,渾身散發出濃厚邊疆粗曠氣息;左翼則是個略帶書卷味的瘦漢,若非穿戴整齊的戎裝盔冑,實難想像他是從小就廝混於燒當、沈氐羌族間的剽悍軍人。

    甭猜即曉得魁梧漢子是馬騰,而儒將必是其結拜搭檔的韓遂了。

    但他目光卻放在二者身後的簇擁將領堆上------。

    韓遂除那八部健將外,應還有甚少被演義著墨的閻行、成公英才對;至於「伏波將軍」後代的馬騰這邊,按歲數推算大概只有龐德及長子馬超隨扈,仔細觀察的劉備雖不在乎對方人數多寡,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可不願於節骨眼時殺出什麼程咬金來攪局。

    遙望大將軍帥旗的馬騰、韓遂乍見是「戰神」駕臨亦頗感驚訝;城府較深的韓遂與老夥計互視了一眼,便騎上前幾步的問說:「某乃鎮西將軍韓遂,請問閣下可是---號稱『天下第一武士』的玄德公?」

    「不---不敢,量備乃一介---一介凡夫,怎擔得起---如此謬譽?」劉備等潛運內力使臉孔略顯得蒼白,方晃顛座鞍假裝酖迷酒色的出列咳道:「尊駕既是韓文約,那一位想必---是征西將軍馬壽成了------」

    「賤諱怎有勞大將軍提及?在下就是馬騰。」儘管看這個傢伙與傳說中的無敵形象不符合,心裡頗不以為然的馬騰仍朗聲打著招呼。

    故意裝作憔悴模樣的劉備又用力喘了好一陣子,即欠身拱手說:「久聞二公---威震西陲,今日得睹風采,實為劉某---萬幸;但兩位將軍未替朝廷坐鎮---坐鎮於涼州,卻統健兒復至長安城,不知兩位---來此何幹?」

    「我二人上回前來是為了親自恭賀新皇承接漢祚,別無它意,不過咱此番可也正要找你問個清楚---」韓遂待把那次越界逆舉先滑溜搪塞過去後,便開門見山的道:「馬兄弟與某在涼州聽說先帝本非指定大皇子為君,是你勾結內應且率眾強為,才使受脅迫之百官屈服於這個偽政權之下;吾食君祿須忠君事,所以決定聯袂再赴關中。」

    縱使暗暗冷笑,劉備卻邊表露無辜的窘樣邊急咳著解釋說:「爾等---切莫誤會啊!備進宮輔佐儲君登---登基,全是奉那已故何太后的---懿旨;整件事情的原委---王司徒都知悉得很,兩位假如不信---,可問他去------」

    別瞧馬騰人高塊頭壯,從內心看輕對方一副懦弱神色的他,這時依舊文質彬彬的質問道:「公言差矣,現今宮中全是尊駕親信,大將軍欲隻手遮天,子師焉敢不配合?某只想請您好歹交代個話下來,託命遺詔在何處?您是不是打算就此挾天子以令諸侯?」

    「冤---冤枉啊;」索性裝孬裝到底的劉備立刻叫屈說:「先帝於駕崩之日前確無預留---臨終旨意;朝廷忠良尚在,單憑備---,哪有如此能力以杜---悠悠眾口?壽成、文約倘無---證據,千萬不可汙衊好人。」

    見彼陣因主帥心怯而氣勢低落,亦屬投機份子的韓遂又尋隙加緊咄問道:「既如公所言,那你前些時候為何到蜀地找劉州牧的麻煩?別愈描愈黑啦---;還有,先帝倘真將大寶沿承儲君,怎會不把傳國璽一併託付?你幾時瞧咱哪個天子,手中沒表徵璽印的?」

    聽口吻逐漸不客氣的他講到了重點,劉備即順水推舟的咳問說:「兩位---曾看傳國玉璽出現過嗎?太---太好了,宮中因日前遭竊,吾皇正為了丟失---璽印而惱怒不已;文約何時何地目睹此寶?可否---不吝告知?」

    「玄德!某念汝乃漢室皇冑,方敬你三分,豈料閣下居然會恁的厚顏無恥---」一直忍住怒火的馬騰這時候終於罵道:「我朝自高祖滅秦開國至今,均以傳國璽當做繼承者之佐證信物;那天分明是你恃強脅迫原該成為新君的二皇子讓位,才引閣下剛剛提到的『朝廷忠良』把璽印藏起並在前陣子攜出皇宮,待以此號召各地義士肅奸勤王,但你竟還敢顛倒黑白、濫言『汙衊』?國賊,你真當吾等是三歲孩兒嗎?」

    「不---不是這樣的---」刻意不講明白真相的劉備由於要令對方乖乖中計,僅一昧喊著冤說:「我確實是---奉懿旨而行,那枚印信也在日前遭人---竊取;你們怎---怎可只聽一面之詞,便要---提兵問罪?」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 05:48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關外狼  尋隙進兵     甕中鱉  引敵入殼


(先祝各位新的一年鴻運大展,心想事成;本書求讚求感謝,還請多多幫忙喔------)

    「提兵問罪又如何?你若真的膽敢欺君罔上,莫說是咱兩兄弟,普天之下人人均得而誅之---」韓遂一逮到機會,就厲聲的喝道:「今日要不老老實實的交代個清楚,任你口粲蓮花,我們亦難跟各位善罷甘休!」

    假裝無比恐懼的拉韁略為倒退;劉備既已存心要引爆這兩座火藥庫,即尖著嗓子駭喊:「那---那豈非要造反了?你們倆---好大的膽子,居然用如此口氣頂撞我;來---來人啊!哪一個敢替本---本將軍擒此賊佞?」

    已隨兄長演戲數次的關、張、趙四兄妹聞令便配合著磨蹭作態,到後來甚至是由子龍推伯符的背心一把,這位略顯遲疑的「小霸王」才握槍桿拍馬出列,並立刻進入狀況的喝說:「某乃先鋒大將孫策;你們最好乖乖的束手就縛,否則莫怪將爺我手下不留情!」

    「看樣子---,他那幾位向來以勇猛著稱的拜弟也是徒有虛名;哼,朝廷真的已沒有人材啦,竟找這種小鬼打頭陣---」止住了長子及驍勇智囊龐令明的請纓後,鄙夷的馬騰方對旁侍侄兒馬岱道:「君佑,你過去會會他。」

    年紀與敵將相若的馬岱立即揚鞭而出,同時橫擺著那柄「伏羲寶刀」嗆說:「兀那兔崽子,我的刀口可不長眼睛,識相的話便快滾!」

    雖聽得無名火冒起三丈高,但於師父面前曾發過豪語的孫策可沒忘記許諾,遂挺槍馳迎了上去;馬岱見他力道既快且猛亦不敢怠忽,急運在右扶風茂陵故鄉巧獲奇遇的內力,提刀就往來敵肩頸處疾削!

    當孫策「鏗」聲架住了頭一招,即摸準了他刀勢儘管罡烈有餘,卻絕非自己的敵手;然而礙於師命難違,只好撇開祖傳的得意槍法不用,僅拿些平常教導士卒的基本功來接戰,且儘量減少攻擊以免遭對方看破。

    這可便宜同樣年輕氣盛的馬岱,他料定此人乃濫竽充數,為了要在軍前露臉,一施展開連龐德都讚賞不已的「破天刀」秘技,就對來敵那亦由上古神鐵打造的鏨金槍卯起勁狠剁;咬牙忍耐的孫策一直任他砍了約莫二、三十次,方佯裝不支的按轡往本陣退走。

    「眾兒郎,誅滅國賊的時候到了,跟著我一齊衝啊!」早趁著孫策挨打之際佈署好隊形,馬、韓二閥見機不可失,即分別統率勁旅領先殺向了官兵兩翼;而計已得售的劉大將軍更把窩囊廢學了個十足十,叫了句「哎喲」便也拋下愕然的從屬轉頭急逃;當然,曾接獲指示的雍涼兵馬除戰鬥力甚強外,座騎皆良駒的高機動性亦使他們腳ㄚ抹起油來毫不遜色於老闆,片刻間已亂中有序的紛朝門關「敗退」------。

    結果,羌騎奮勇喊殺之餘非但只做掉近百餘名不慎遭追上的倒楣鬼,想乘勝攻進城裡的前部精銳還讓好幾排弩石給逼得人仰馬翻;忙偕搭檔暫避的韓遂待後繼行伍陸續抵達並日夜圍住了四門,才聚眾商議:「長安乃高祖建都之城,牆垣堅固且壕塹險深,急切難下;我等僅帶三個月糧食,遲則生變,不知各位有甚迅速攻克的策略?」

    與會諸將你看我、我看你的沉默良久,卻都沒有半點主張;始終沉吟的龐德這時果真如演義情節又獻策道:「長安土硬水鹹極不堪食,兼無柴草薪火,軍民一定要外出汲辦所需,不如權且收兵如此如此---,必唾手可得矣。」

    「妙計!」 已快是雄偉青年的馬超首先附和叫好說: 「咱只要能在百姓進出時混入內應,並趁夜間無備放火為號,斬斷了關鎖就能一舉拿下長安。」

    馬騰、韓遂也覺得此計可行,隔日即喚『令』字旗傳諭各處盡教撤離,更親督大軍漸漸退去;獲悉的劉備由於已算準了對方招數,便差二關支援士卒把所需兵糧運抵渭南縣,又許民眾出城取水打柴,直隔五天後哨馬來報羌騎又回,方再競相奔入城關堅守。

    是晚三更,西門忽然火起,孫策假意急馳救應的時候,城邊早轉過了一人縱馬大喝「龐德在此!」;若非師父曾事先提醒須注意此君刀猛,被疾勁驟震的孫策恐怕連槍都握不牢,亦甭談有小命可以護著眾軍校逃生。

    未瞧出破綻的龐德等猝斬關鍊放大軍盡數擁入,劉備也已偕稍作抵抗的諸部「不敵」人馬棄城而走;不費吹灰之力的馬、韓二閥見長安府庫充盈,遂犒賞三軍。

    官兵按照計劃移駐潼關不久,士氣高昂的涼州五萬健兒就在馬超統領下,復朝隘口殺奔而至;套用舊史那一幕的劉備自是頒令不許出戰,待徒勞無功的敵人真又坐地百般辱罵,才對眾將與拜弟細細密囑。

    「大公子,關裡頭果然有一支隊伍衝了出來;」埋伏的探子忙亢奮跪稟道:「瞧旗幟上的萬兒,應該是您平常說的其中一個傢伙,叫趙雲。」

    「好,對方真上當了!這廝即交給君佑去處理,只須綴緊了他,便是大功一件---」見獵心喜的馬超立刻分派著任務說:「龐兄,你等我截斷了救援部隊就繞到軍後去搶關;這一次,咱看劉備能再往哪裡逃!」

    於是,當馬岱將「怒不可遏」的趙雲及親挑五千精銳團團圍住,統萬餘鐵騎營救的張飛亦即跟馬超那桿「飛翼槍」正式駁火交鋒,而龐德在藉勢衝入未及掩攏的盡敞大門之際,手中「鬼王鍘」更和命裡的勁敵關羽碰個正著;但各位如果期待這兩雙頂級猛將會擦撞出像演義記載般的激烈火花恐怕要失望了,因為關、張二人已得兄長的嚴令不准戀棧貪鬥,所以他們等運籌帷幄的劉備鳴金號一響,便奮力擺脫糾纏並與漸向後撤的四弟會軍,拚了吃奶力氣往預勘的那些路線急奔。

    幸虧西涼將士以攻佔要地為優先考量,沒能斬獲敵首的龐德跟馬氏昆仲見對方名實不符,於嗤鼻間倒也不捨命窮追,到樓牆換下了纛旗就開始清點庫房留存的大批軍需;然而儘管如此,戰鬥力同樣強盛的雍涼鐵騎在這回詐敗廝殺中還是折損了不少,尤其撤退過程因情勢頗為艱險,最後計算陣亡及失蹤的總人數,竟多達逾兩千名的兵力------。

    為安撫眾心,成竹於胸的劉備等屯駐預先築妥之渭河土城,即分送酒肉勞軍以提升士氣,更當場宣佈除加倍撫卹死傷者眷屬外,凡與役將士一律加放三個月俸祿;那群素有「虎狼之師」稱謂的董卓舊部聞知消息無不歡欣雀躍,便仔細聽他接下來的破敵策略。

    「延武、文安,命你們統兩萬軍馬儘速搭建浮橋並潛渡河西,待涼州兵傾巢追襲方可結營立寨,務須阻截後面逃散之眾,不得有誤;」見鬥志復振,劉備就先諭令徐榮、華雄按計劃而行,接著又跟趙家兄妹及諸將道:「子龍、子凰亦各率五千人扮做潰轉敵騎隊,趁機奪回已內部空虛的潼關與長安城郭,其餘人等即隨我如此如此------」

    而馬騰、韓遂在獲知這捷訊後,想佔關中的熾慾果誘二閥盡驅下屬來戰屢敗王師,企圖一舉殲滅官兵以便再逐步進犯那把持中央政權的司隸;可是一切就緒的劉備俟敵兵悉數移屯至渭口,這次卻再不示弱的於城前列陣嚴待,兩軍劍拔弩張之勢眼看一觸即發。

    「不對啊---」頭腦思維頗清醒的龐德便嘀咕著說:「此地沙土不實,築起就倒;但瞧那座土城似不像幾日內才完工的啊,莫非其中---有詐乎?」

    略感掃興的馬騰不禁斜睨著他道:「該處既為連結雍州、司隸之地,興建斥侯堡壘乃情理之常;令明不可揣言惑眾,亂我軍心。」

    正當龐德赧顏諾諾而退,韓遂倒心生警覺的說:「馬大哥,龐兄弟講得挺有道理,這裡突然出現未曾瞧過的城樓,切不可掉以輕心;為了萬全起見,我看咱們不如先派哨馬到後方去探探,以免有甚不測變故。」

    二閥正自竊議間,他手下資深驍將程銀已微顯慌張的奔上前稟道:「主公!後軍來報說---,河西岸邊不知何時居然駐紮了大批的官兵------」

    「糟糕,真的中計了---」馬騰雖暗吃一驚,不過遠眺敵方出城的軍隊僅區區數萬,即鼓舞著大夥說:「別擔心;他們才那麼一丁點人馬,咱只要做翻劉備這支不堪一擊的雜牌軍,管那河岸邊有多少埋伏!」

    已沒主意的韓遂心想這時候可不能再講什麼喪氣話,於是便跟著點頭道:「不錯!成敗看此一役;眾弟兄,排好了隊形,咱一口氣衝垮他們!」

    幾乎就在同時,雙側石坡、密林竟悄悄擁出各約兩萬箭已上弦的鐵騎,帶頭者赫然是雍州名將張濟、張繡;而於號礮驟響中,遭馬、韓陣營輕視至極的劉備又再緩轡而出,並以正常的表情朗聲說:「壽成、文約,事到如今二位仍要執迷不悟嗎?快棄械歸降;聖上念在爾等久鎮邊陲之功,將可網開一面,否則肯定從重治罪,絕不寬貸!」

    「呸!」流有羌族血脈的馬騰瞧此君早已無先前孬樣,也十分清楚受他欺拐,即一改咬文嚼字口吻怒喝道:「無恥之徒,敢用卑鄙手段算計老子們?可見『那人』講得沒錯,朝廷必是被你這小白臉玩弄於股掌間!」

    「跟他多言無益;」韓遂暗暗衡量後覺得局勢尚大有可為,便搧風點火的說:「那魁儡小皇帝和真命天子想來應仍遭其箝囚禁錮,咱早些收拾掉這群烏合之眾,就能儘快前往洛揚京都掃清君側,還給漢室一個正統及公道!」

    劉備聽馬騰無意間復提起唆慫者,即順水推舟的問道:「馬征西講的那位老兄,大概是說袁本初吧?他既誣我囚監聖上與二皇子,但不知二公可猜得出這位『朝廷忠良』竊璽前---,是做朝廷的什麼官咧?」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 06:04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良才  棋逢敵手     鬥困獸  寡圍叛眾

    瞠目對望了一會,口齒較為伶俐的韓遂忍不住反問說:「你少耍嘴皮子功夫了;本初在那之前位居什麼職務,與這件事情又有何干係?」

    「干係可大著呢---」瞧了瞧天色猶亮,氣定神閒的劉備便耐心解釋著道:「他不是說由於那時候因劉某逼迫二皇子讓位,方把璽寶收藏並在前陣子尋隙帶出去皇宮外麼,可是我卻知悉這個傢伙早就用他的軍功及人脈,謀得了『西園護衛統領』一職;袁紹既已先持有傳國玉璽,幹嘛還叫他叔叔舉薦彼缺?況且聖上登基後每每宣諭旨意均蓋有此印,你們若不信備適才之言,不妨去調閱它州的傳檄文書,真相即告大白。」

    一時盡皆語塞躊躇,不過韓遂片刻間又死鴨子嘴硬的兀自辯駁:「璽章欲偽造不難,再說先明哲保身的本初待要活命,虛意求官乃是正確抉擇;總而言之,今日倘不揭開你的假面具公諸天下,咱哥倆誓不罷休!」

    嘆了口氣,劉備知二閥若未受教訓終究不肯悔改;於是曉得賈詡久督軍隊習練陣勢的他便攤著手說:「那---二公欲鬥兵、鬥將,抑或鬥陣法?」

    「為避免無謂死傷,你我各挑五個將領出戰吧;」向猶豫不決的馬騰瞟了一眼,猜敵將皆弱的韓遂趁機選軟柿子道:「尊駕只需勝了三次,吾等就傾心降順;否則的話---,玄德公除了要自刎以謝罪外,更得立即勒軍退出雍州界,不准再和咱夾纏不清,如何?」

    「成交;我這裡戰將順序分別是孫策、關羽、張飛、王越、胡車兒,爾等欲派誰決勝負?」頷首同意的劉備略一思考想便念出了名單。

    極度不屑的冷哼一聲,馬騰想都不想就蔑視著狂笑說:「不用麻煩了,咱還是叫馬岱擔任先鋒,龐德打第二場,接著由吾長子馬超押後;某臆測憑貴部的實力,他們三位或許即足足有餘,可能無須另遣它者與役啦!」

    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劉備面無表情陪著打哈哈道:「馬征西果然好氣魄,那咱們便開始比劃吧;希望到時候---,壽成兄還可以笑得出來。」

    正要反唇相譏的馬騰尚未來得及啟齒怒罵,隨侍在側的馬岱已迫不及待橫刀出陣喝問著說:「姓孫的,敢不敢再架你馬爺爺手上的刀子?」

    瞧師父已微微點頭授意,斜握槍柄的孫策就勒馬上步指著對方道:「別太囂張了;前幾日讓你逞威乃是奉有將令,莫要以為我真怕了你這小鬼!」

    馬岱聞言大怒,於驟踢那異域愛駒兩腹後即揮刀來戰孫策;不過他很快便發覺上回砍到頑敵甚難還手的種種攻勢,這回居然都未能再次奏效,因為人家那桿原本僅會使普通刺術的鏨金槍身現在豈止無比靈動矯捷,出擊方位更是招招狠辣詭異,於施展者震天雷般吼喝聲響的配合下,簡直像一條捲挾漫天悶雷的甦醒蛟龍,威猛極了------。

    睹景思人的趙霖當然曉得這是孫堅家傳絕技:「霸王挑山槍」!

    如今縱知難抗衡對方遠勝自己的罡烈力道,心有不甘的馬岱卻未就此認輸,等扯韁避開那迎面戳來的槍尖,騰出空的「伏羲刀」早隱隱散發出團團湛藍銳氣,同時在他吐納間逕化一抹寒影猝斬敵人的天靈蓋!

    是的,他「破天刀法」中的最後一式:「渾沌一氣破」!

    「來的好!」正鬥得興起的孫策見這一刀勢頭疾勁,迴槍運功之餘亦氣注刃端,覷準了馬岱刀沿即奮勇刺去;於是當兩件兵器互撞的剎那,敵我前面數排將士不僅立刻聽到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更瞧見「伏羲刀」便從虎口迸裂的馬岱手裡激飛上天,在半空中劃出了一條藍色弧形。

    但孫策這畢聚內息的一戳實乃傾全力而為,儘管毫無置對方於死地的企圖,此刻卻再也收不住勢子,槍尖仍朝急退馬岱的心窩筆直送來;難以挽回的他猛然想起師令,不禁慌張的叫說:「喂、喂!你躲開些------」

    「小輩放肆!」在旁掠陣的龐德瞧小老弟遇險,那柄刀鋒異常寬闊的烏沉沉「鬼王鍘」除了已及時「噹」聲磕落了鏨金槍外,還趁血氣未順的詫異孫策門戶盡露空檔,向他胸脅處要害狠狠補砍了一刀!

    眼看這位先鋒大將就要被利刃開膛破肚,早預做準備的關羽亦即策馳而上,也奮揮「冷豔鋸」硬碰硬架住了命運宿敵的霸道傢伙!

    「兩個打一個嗎?你們還要臉皮不要!」手養的馬超一逮著了藉口發揮,便握牢仿祖宗馬援兵器打造的「飛翼槍」揚鞭衝過來說:「令明勿憂;量此跳粱小醜,何足道哉?待馬孟起助汝一臂之力!」

    不料斜刺裡一名黑面壯漢忽拍座騎攔住了他,並暴喝:「羌奴!明明是你想倚多為勝,怎說出那恁般無恥的反話?別走,吃俺老張一矛!」

    見他聲如雷鳴、虎鬚戟豎的環眼模樣,若不是彼陣坐第三把交椅的張飛衝至還能有誰?由於馬超是以擁有「天下第一武士」封號的劉備做最終挑戰之指標,根本不將其餘人等放在眼裡,兼且之前過招時發覺張飛似無傳聞中的神勇,因此僅提槍桿隔開這迎面驟戳;豈料對方矛尖此刻的勁道卻非比尋常,於輕敵招架間竟險些遭刺下馬,待摒息後不禁就驟睜朗目的勃然怒道:「環眼賊,原來你上回真的是裝熊!」

    「俺兄長教訓的對,『小不忍則亂大謀』哪---」那嘿嘿一笑的張飛倒不落井下石,只橫矛在手的挑釁說:「為了釣你們涼州大魚上鉤,即使裝熊也值得了;來、來、來,不服氣便與我痛痛快快分個輸贏!」

    已被激怒的馬超更不打話,一扯韁繩就挺槍朝他殺去,而張飛嘴巴挑釁歸挑釁,應答之際當然暗暗運足了力量等候敵人,這時不待槍纓舞至即再度舉矛直插對方的左胸部位;另一側,關羽、龐德那互看不順眼的二將亦早掄起刀柄攪做了一團,你來我往的捨生攻防間鬥得甚是火爆激烈,連皆已丟失兵刃的馬岱、孫策都忍不住忘神楞瞧。

    打從結識了兄長及義父童淵,經常受點撥的關、張近幾年功力已更上一層樓,比去冀州鉅鹿踏平黃巾賊窩時還要精進許多;然而這兩名來自漠北苦寒之地的勇者卻也不是泛泛之輩,殊不論馬超已把數代先祖伏波將軍的「古月槍法」練得青出於藍,曾拜隱居奇士「狂刀邪叟」為師的龐德亦具武學異稟,豈止盡得寄予厚望的師父生平絕技,還獲贈那柄從無同門能使的「鬼王鍘」,盼他攜此神兵稱霸西域甚至關中各處,所以這四人一旦交起手來,頓時天搖地動、難分難解------。

    剛還誇下海口的馬騰見勢成僵局,忙對冤家老夥計擠了個眼色;韓遂哪不瞭解事態的嚴重性,便顛弄是非的吼問道:「官兵說話不算數,一開始就想恃多凌寡;兒郎們,誰敢去給我拿下那些食言佞賊?」

    話畢,他背後除成公英、閻行二人兀侍側於旁外,侯選、程銀、李堪、張衡、梁興、成宜、馬玩、楊秋等驍將即挺刃衝出陣線,欲混水摸魚搞亂這場比劃;但劉備可沒打算令其稱心,身影如飛中一抹由弧形幻化成的激揚冷電,居然硬生生阻住那八騎的前進!

    為了達到威攝全場的震撼效果,「龍淵劍」猝映的璀璨光束更在轉變炸碎煙火過程分射來援人馬,並藉他們擋架之力把對方都推下了鞍去;而當這群桀驁不馴的涼州將領還正愕訝不知所以然,劍復歸鞘的劉備已悠哉揹著雙手朗聲說:「想打爛仗麼?抱歉,各位得問問我腰際間的傢伙肯或不肯欸------」

    沒錯,此舉也是故意做給馬、龐二人瞧的;果然,皆對勁敵喝了聲「且慢」而躍離鏖戰圈後,他們便用「你那是什麼功夫?」的眼神凝望著劉備。

    驟起駭異冷顫的韓遂見馬騰一臉驚恐,料他亦心生怯心,但暗想自己既還有兵力上的優勢,就決定孤注一擲的向部眾吼道:「不用怕,他剛才使得是妖術;大夥快快一擁而上!只要宰掉他,群龍無首的官兵即無計可施了------」

    一語點醒尚處於惶惑的馬騰;他待稍微勉強鎮靜了一會,便也立刻下令說:「咱沒得選擇啦!此行非做翻了這廝不可,方能再進兵洛陽、剷除篡逆奸邪,另擁二皇子為正統漢帝;全軍---全軍衝鋒!」

    為刺激羌騎的兇殘天性,韓遂又跟著宣佈道:「兒郎們!倘可攻破此城、順利橫越雍州界,韓某特准解禁三天,打草穀所得盡歸私有!」

    聞知開放劫掠令諭,那十幾萬涼州軍就一邊歡呼一邊朝城下的主力部隊蜂湧殺來;劉備見狀即扔下灰頭土臉的敵將杵在原地,拾回鏨金槍便與徒兒躍至鞍座偕二把弟馳返了行伍,讓己軍安排妥的弩箭好生「款待」對方。

    幸虧諸部均凜遵射馬不射人的將令,因此三面箭雨僅管已淋得肆衝群敵七零八落,生長於馬背上的許多西涼士卒卻僅摔到昏天暗地,幾乎沒什麼重大損傷;不過因後方騎蹄紛至,瞬間仍變作撞跌成一蹋糊塗的局面。

    「標槍隊,上!」與諸將亦歸大陣的馬超等喝止住本部兵衝勢,就喚這支仿傚遠方洋鬼子的千騎隊伍出列,欲待重挫守軍的弓弩手。

    那是他和一位常經商甘肅一帶的訪友閒聊時無意間突萌發之靈感;據聞一支數百年前曾定居該地驪靬村並擅擲這種武器的羅馬軍團因為此槍能有效破壞防禦佈署,再加上多元衝鋒陣形的配合,不時能在戰場中獲得制勝先機,只可惜馬騰嫌不好攜帶的它既笨重且成本昂貴,那菱形的尖銳槍頭雖可釘穿盾牌,槍身卻也十分容易彎折報銷,所以無論長子怎麼央求,這吝嗇鬼僅肯給他一千人當實驗品。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 06:18
第一百三十六章   勝轉敗  怯棄聯軍     擒故縱  義折二傑

    每騎皆只配二柄標槍的隊伍等少主一聲令下,即把手中兩公尺的木製槍桿猛朝前面雍州陣營擲去;而那些尾部經馬超加鑿哨孔的槍叢一拋上半天之際亦確為聲勢非凡,夾雜「咻」、「咻」的淒厲嘯響彷彿地獄中萬鬼齊嚎,令人有觀之不寒而慄的嚇敵效果!

    眼見城下也以騎隊為主力的官軍勢必被串成大批血肉「糖葫蘆」,其丈許處前忽塵沙瀰漫的地表於這緊要關頭,竟驟豎起了整排約二人高的板架;原來穿越時空且略有耳聞的劉備早已預防他出此奇招,已動員了所有兵卒連夜趕造可反制的簡易木牆垛,用來抵擋涼州的「山寨版」羅馬槍。

    在連續且綿密的「奪」、「奪」飛刺碰撞聲響中,那被馬超寄予厚望的槍尖縱把疊垛木真釘得果真如刺蝟一樣,但除有少許幾桿槍因越過牆垣致波及到小部份的將士外,並無原先所預期的大幅殺傷成效;而劉備此刻亦不給傻眼的他有再度投擲機會,讓後幾波羽箭又撂倒了無數叛兵後,便號令三支久候精銳一塊撲向來襲卻受困的滯塞隊伍。

    儘管兵員總額超出人家的兩倍多,可是因為西涼軍馬的主陣早已顯現鬨怯異象,面對兇狠程度毫不遜於已方的雍州勁旅這夾殺之勢,只能各自迎戰的羌騎很快就嚐到了東征以來首度敗績滋味;其實恪守禁屠交代的官兵壓根也沒怎麼攻擊,光殺氣騰騰衝至的剎那間,馬、韓聯軍即在莫名駭恐中擠了個亂七八糟,不少騎士還因而跌落鞍下。

    由於擔心彼將情急拼命抵抗之餘會造成無謂的傷亡,示意各好手盯牢了對方陣營裡幾個驍勇武官的劉備一待時機成熟,便鎖定正忙著約束部眾的韓遂這名「反骨仔」為首擒目標,揮鞭朝此君疾馳了過來。

    曾用上佳鑌鐵酌增重量的「三截槍」槍桿就在舞成一道道銀虹掃翻擋路羌騎時,令其如同摧枯拉朽般直奔那頗具城府的「鎮西將軍」!

    等韓遂發現敵蹤已近咫尺,這節骨眼可換強弱易位的他驚呼了聲「哎喲」;而劉備見對方必成探囊之物亦自暗喜,正要伸臂擒此頑寇以提前結束戰局,他身邊兩名各持斬馬刀的年輕將佐卻於此刻分左右悍然截迎,刀鋒更逕劈突襲者頸項與胸脅的致命處所!

    用槍尖幻化的亮麗弧影立即「噹」聲格開了雙刀;不過二人最終目的是要拖延來敵,好讓措手不及的韓遂爭取脫身時間,所以才剛阻止了對方逼進之舉,迎面攔截的那牙將已高呼著說:「主公快走,這廝厲害得很---;我和閻兄弟會儘量纏緊他,主公快---快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本錢找回這段場子;馬大哥,咱先撤退吧!俟重整了人馬再來報此深仇!」見有機可趁,韓遂只對另一處的老夥計匆匆邀喚,便極不顧義氣拋下挺身救主的部眾,逕往可通隴西的路徑奔去。

    冷眼旁觀的劉備瞧他落荒遠遁倒也不急著去追,僅目視那兩個均略顯削瘦的將領默默打量;隔了好一會後,方問兀自猶豫要不要再繼續動武的他哥倆說:「二位將軍,想來必是專門負責護衛韓鎮西的閻彥明及成公旭昇吧?」

    聞言不禁都呆了一呆;剛還拼死命叫領袖先逃的成公英待與同僚閻行狐疑對望,已忍不住脫口反問道:「你---呃,尊駕怎會曉得我們的別字?」

    看數將已包圍住來不及「落跑」的馬騰,劉備就好整以暇的說:「文約麾下雖均驍勇,但備素知臨危關頭能捨生取義的---,唯獨二公矣。」

    這頂帽子果扣得兩人心有戚戚焉;全籍居金城郡的他們早瞧不慣那些「前輩」敷衍上司習性,但由於眼前情勢仍屬敵對,舊史會變老闆「政治女婿」的閻行即再謹慎的問:「劉大將軍既勝券在握,又何苦咄逼?需明白,我哥倆是不會讓你去為難咱主子的------」

    「好吧,難得你們忠肝義膽,劉某答應兩位便是---」因知道對方正闖入了埋伏圈中,於兩人面前不想用類似「甕中鱉」等羞辱字眼來形容遲早落網的韓遂,他這時就不置可否的聳聳肩道:「不過文約既棄彥明、旭昇甚至此處所有的兒郎於不顧,二公有何打算?」

    「只要吾主尚在,咱倆誓死相隨!」成公英想都沒想即斷然回答說。

    點了點頭,莞爾的劉備轉頭又望向了閻行;這後來亦受曹操賞識的青年則婉轉回答道:「成公大哥與閻某均為韓將軍所提拔,他於咱倆個因有知遇之恩;今日若得僥倖存活,我們還是會設法回到主公的身邊。」

    「可是以目前的情況---;講句比較不客氣的話,兩位莫道想衝出王師那些已佈置妥當的封鎖線,便是劉某這一關,你二人又要如何安渡?」劉備此話卻也不是危言聳聽,僅對早就全陷入險境的他倆分析著說。

    「倘如此,某與成公大哥即橫屍關內,以報東主恩義吧---」閻行淒然的笑道:「得為韓將軍盡忠,咱倆個亦算死而無憾了。」

    原有此意的成公英本待抄傢伙突圍,然而料想絕非人家的對手,便在忽轉刀背猛朝己頸劃刎時激動的吼說:「既打不過尊駕,更避不掉被官府折磨的下場,何必再厚顏討饒;閻兄弟,做哥哥的先走一步了!」

    見他神色有異,相距不遠的劉備早就已暗自警戒;於是當成公英那柄刀還未構上位置,「墨陽劍」帶起的猝溜紫芒竟先將它捲上了半空!

    「這樣草率自戕,即表示兩位真的已盡職責所在本份了是不?」用更快的速度歸鞘後,劉備便向皆吃一驚的兩人問道:「大丈夫於世間除了需顧全人情義理外,就沒其它值得追尋、奮鬥目標了嗎?再說文約統領之眾,也都是我漢室的正規軍旅,此刻不過因誤會而生摩擦;你們如今輕言尋死容易,萬一韓鎮西願歸順朝廷,爾等豈非白白犧牲?」

    又難掩詫異的互看一眼,感覺不太相信的成公英隨即問說:「閣下的意思是---,小皇帝會肯寬宥屢在西涼提兵叛變的主公,讓他投降?」

    「非但是文約部屬,只要那批馬家軍真心悔改,天子亦均會重新接納;咱全是大漢的好子民,切莫因內鬥而耗損掉將來可抵禦外侮的國防實力。」倍增好感的劉備為了收服這對血性漢子,乾脆坦言其預定的策略。

    思維較細密的閻行卻已稍微聽出了對方話中有話,僅沉吟片刻便順他的語意反問道:「劉大將軍是說---要咱團結一致,共抗胡夷?」

    頗意外於此君思路的敏捷;劉備猜閻行或者是居所因常目睹另批更兇狠的戎蠻掠殺漢人慘劇,才能立刻懂他剛剛的提點,卻仍讚賞頷首說:「彥明果然認事獨到,怪不得會讓韓鎮西倚作心腹;是的,備正是要二公善保有用之身,好在日後替國家盡一份力量。」

    成公英私下本就極為推崇搭檔夥計的見解,因此聽完倒沒什麼不服氣之處,僅再納悶的問道:「不過邊胡也未必全懷異志啊?何況咱軍隊的編制中,不少羌人即為隊伍的先鋒主力;您---是如何斷定會有夷敵之禍?」

    「大哥,蠻族犯境自周代末年起便逐漸猖獗,本朝開國高祖甚至還曾敗於匈奴王冒頓之手,否則歷任皇帝幹嘛要修築且連結甚至增加先秦建造的長城距離?」曉得情若兄長的成公英與眾羌交好,暗覺不妥的閻行就代為解釋著說:「羌戎在西涼之所以能跟你我和平共存,皆因韓、馬二位將軍往昔的苦心經營,諸部首領方暫罷入侵的意圖;然而一旦獲悉漢室有變,小弟保證那些族長們必如同北域的鮮卑、烏桓般,紛統嗜殺胡兵劫掠我領土內難以抵擋的各州郡,絕不會再和咱講什麼舊盟。」

    「兄弟,不至於吧?我看他們都挺誠懇豪邁的,實在不像是貪得無厭之輩---;這中間,是否有甚誤解?」成公英又半信半疑的問道。

    「去年秋收欠佳,你還記不記得武威城首富許老爺那支運糧隊伍全遭滅口的懸案?另外,前幾個月部隊開拔時於狄道發生的屠村畫面,大哥又以為是誰的傑作?」閻行在外人面前只簡略提及他印象中的事情。

    心裡頭怒火頓熾,一向耿直的成公英即忍不住低聲罵說:「媽的,難怪主公偕馬征西晤談間全講得莫名其妙,原來竟有恁的齷齰內情。」

    「文約、壽成稱霸於涼尚需獲得西羌各部落的長期支持,案發後便再怎不滿盟友屬眾的私違軍紀,亦不肯就此與對方破臉,這種政治手腕在蠻、漢雜居的地域內比比皆是,旭昇也不用苛責那迫於無耐的韓將軍;可是這表明了什麼?中原物產豐盛,天候更適合人居,從古至今即為四夷涎覷之樂土,盜取傳國璽印的袁紹既能唆慫羌騎掠屠進犯,自亦能勸別部番邦效法,所以備才請彥明、旭昇務必珍重。」拿民族精神為說服論點的劉備一講完也不管哥倆是何反應,又揮了揮手道:「你們快走,我那些部將正忙著『招呼』壽成麾下的兒郎,想必沒空留難兩位,劉某剛所建言的,二公回去後再自行詳加斟酌。」

    成公英及同樣楞在原處的閻行待見此人說完確實已轉身離開,方沿韓遂適才遠遁的小徑疾馳;當然啦,若不是因劉備曾「特別」交代,一路上暢通無阻的他們與舊老闆焉有復聚之期?不過這是後話,且按下不表。

    至於現今正熱鬧一片的渭南戰地看似亂哄哄雜亂無章,其實在雍州鐵騎有效率的步步圍攏下,人馬多受箭傷的西涼聯軍因像兵敗如山倒,早全無鬥志的往河岸不停退奔;而部眾皆已潰散的為首將領亦因被勁敵牢牢纏住,僅能眼睜睜看頹勢底定的勉力奮勇自衛,連喝令重新組隊列陣迎擊的空檔都沒有。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 06:38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求速決  約鬥二將     折傲心  龍化雙劍

    囑咐樊稠對成公英、閻行「疏於照應」的劉備一返包圍圈後,便是先看那又攪在一起的關羽、龐德、張飛、馬超、孫策、馬岱等六將。

    沒錯,撇除掉實力勝過對手且還蠻聽從號令的新收徒兒外,劉備就最是擔心關、龐、張、馬這兩對旗鼓相當的宿命冤家了;幸虧他們拼鬥地方未離太遠,怕不慎致憾的他即打算以一己之力來化解眼前僵局------。

    「孟起、令明,有無興趣跟備一決高低否?」待「龍淵劍」甩射銳勁格擋住四人的兵刃,劍光已斂且緩自空中穩穩落鞍的劉備便故意激怒他哥倆說:「我知道爾等到此之另一目的,是為了想找有『天下第一武士』封號的劉某分個雌雄;來吧,趁你們還拿得動手裡的刀槍,備盡量滿足兩位就是。」

    頓了頓,他又火堆添油加柴的道:「但孟起、令明既皆先比劃過了一場,劉某也不至叫你們吃虧,待會二公聯袂齊上即是;而且---,只要爾等能使我見彩,備不僅立刻拋劍認輸,更悉聽貴部安然撤離,如何?」

    「你此言可當得真?」較不重虛名的龐德因顧全到大局,忙追問說。

    果真惱火的馬超不禁傲然道:「大將軍,話可得想清楚了再講出口喲;莫說你未必便是龐兄那柄『鬼王鍘』之敵,就算憑某這支『飛翼槍』,恐怕亦將令你大大的走眼,屆時尊駕要後悔嘛---,也已來不及了。」

    「多謝孟起的提醒,我會勉力而為即是---」有鑑於他們倆很可能會成為自己日後的部眾,劉備用詞間便稍稍修飾了些,並再問說:「然而,兩位若恰巧承讓了劉某一招半式呢?二公下給備的賭注又是什麼?」

    「嘿!光我一個就已夠他受的了,居然還想跟咱兩人談利頭咧?」馬超怒極而笑的向龐德努努嘴後,又鄙夷的朝對方問了句:「你先前露的那幾手帥是很帥啦,卻還嚇不住我們;說,大將軍想要啥東西?」

    不以為仵漾了抹童稚笑顏的劉備待他揶揄完,才氣定神閒的道:「放心,備只想請爾等盡隨壽成兄歸順朝廷,絕不致為難兩位。」

    心想都已走到了這步田地,猜父親性格或許會選擇投降以求赦免眾下屬之罪亦摸不准;反正贏率頗高,即使真的非得忍受招安,西羌各族倘作起亂豈可不派他們再回涼州鎮壓,到時候還不是又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暗敲算盤的馬超考量結果既無甚損失,便不再詢問這終究是麾下將領身分的龐德意見,逕自回答說:「好,咱倆和你賭了!」

    「少主,您先在一旁替末將掠陣;龐某若真不行時,再換您上場如何?」龐德橫持著「鬼王鍘」,已緊盯傳聞裡的「戰神」道:「我倒想見識見識一下,劉大將軍那打遍關內無敵手的神奇武術------」

    「別客套了,你們一塊上;備尚且要花些許功夫去收拾文約的部隊,所以大家就別再浪費時間了吧。」劉備望了望天色,好整以暇的道。

    愈聽愈是惱怒,馬超拉直了韁索一挺手中兵刃,即咬著牙下達指令的吼說:「你攻右側,我打左邊;今天若不生生砸了他招牌,超誓不甘休!」

    於是這一白一黑的兩道疾影便在他話語結束前,連同戰駒立刻襲向仍雙手空空的劉備;可是說也奇怪,剛還瞧兀坐於鞍墊的人家一副渾然不覺模樣,但就在刃沿將要觸及目標物形體的一剎那,同為黑白的吞吐寒芒竟先覷準兩人天靈蓋刺到,猶如雷轟電閃!

    不過二將亦非省油的燈,應變極快速的龐德除了迅速斜舉刀柄磕偏來劍刃氣外,且已換招把鍘鋒順勢劈向了劉備脖頸,委實詭異狠辣兼具!

    而這容顏秀氣得足能與趙雲相抗衡的錦馬超只略一仰著俊臉,即藉敵刃尚未收勢迴擋的間隙將槍尖一橫,更加敏捷的改削對方咽喉要害部位!

    似嘉許般的微微一笑,輕易探知馬、龐實力到哪兒的劉備待那兩抹芒彩復至,方再度離鞍騰空旋飛而起,並於劍映雙敵時把四濺星菱猛灑向昂首楞視的二人;面對這分別罩在致命上盤的「流星雨」,龐德已用恩師親授的「刀縷千魂十九式」迎戰,馬超則施展脫胎祖傳古月槍密技的得意自創招數「滅狼槍法」,硬要跟劉備比狠拚快!

    相較於初回漢末那時候的武功,已具仙學根砥的劉備現在雖獨自戰這西涼雙虎,卻遠比單挑徐晃甚至呂布來得游刃有餘;但為了要徹底挫折馬、龐傑傲不馴的銳氣卻又不急著將他們擊敗,僅趁躍開座騎時悠哉盤旋於鍘、槍的反擊火網裡,偶爾在千鈞一髮中再補個幾劍令對方跳腳,因此有驚無險的搏鬥過程,其實主導權均操之於劉備之手。

    怎都沾不到人家丁點邊的二猛將等攪和了一會,才發現那始終優雅應付的強敵根本未使過什麼殺手鐧;一向穩重的龐德倒還耐得住性子,只在空檔之餘暗地觀察他踩步與出招破綻,但極自負的馬超可沒這涵養,憤恨以對間愈加暴躁,槍刺速度也愈失控------。

    「他既已棄馬步戰,自尋死路爾;大公子,我截其中、下盤的弱點處,好讓你發揮『神行破千軍』的威力!」龐德一來擔憂怒急的少主出甚差錯,再者又瞧敵人已喪失居高臨下的的制空優勢,提醒馬超可使連蠻兵都嘆服不已的無雙馭馬術後,便率先舞刀殺向仍停於垓心的劉備。

    是的,那擁有羌族血統的馬超豈止藝高人膽大,幾乎是在鞍轡上面成長的他更精通騎乘絕活,並研發一項藉戰駒習性增強殲敵的助攻法門;馬騰看大兒子屢屢以此建功,就代取了「神行破千軍」名號。

    因是以二敵一的不甚光彩局面,他縱然早已存使這奇招的念頭,卻遲遲猶豫不決;然而如今由於久戰不勝,此刻哪還理會什麼顧忌,噓聲召喚鞍下大宛座騎欺進之餘,亦挺槍直刺匆忙避蹄的敵人心窩處!

    劉備在驟聽忽改戰略的龐德高呼之際儘管立即產生了警覺性,不過招架刀光霍霍的「鬼王鍘」本已非容易事,又頭一遭槓上這「人馬合一」的怪異打法,竟叫來不及反應的自己初次稍顯得手足無措;先甭提馬超那支具奪刃效果的鑄翼槍桿早換近搏險招,他這匹雄偉駿馬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斃敵節奏的跳踢飛踩,也令大開眼界的劉備一時無從決定該用什麼樣方式迎戰,兼之有龐德更加凌厲的快刀層層封住了左、右、後三條退路,若不急於籌思善策,想不流血認栽都難說得很。

    無暇可籌躇了;劉備其實已辨出那匹異種良駒便是鐵三角裡最弱一環,但他截至目前為止仍不願因分輸贏而傷及未來大將的愛馬,所以在清亮長嘯中,一道由黑白彩電交織成的渾圓光束就於眾目睽睽下赫然升天,急速旋轉的「嘶」、「嘶」破空聲宛如龍吟!

    「少主,快躲!」嘴巴雖這麼吼喝著,忙勒開座騎的龐德卻已騰空躍起,刀鋒並化作了黝黑的冷冽漩渦圈,硬是要撞那條彩光蛟龍!

    幾乎是同一時間從躲避戰駒背上竄升的馬超可沒如此聽話,把「飛翼槍」全部氣勁凝聚在一塊後,他亦跟著咬牙衝至游移刃柱的中心點!

    沒錯,龐德用的乃師門鎮派密技:「鬼王索命斬」,而馬超則是拿壓箱寶的最後一式「槍掃八方狼煙」,準備與敵人做孤注一擲的拼鬥!

    終決定施展這記絕招的劉備於劍光乍顯時,除王越和關、張二把弟外,敵我雙方近三十萬將士無不詫異仰瞧,而當柱狀銳氣盤舞成形剎那,更有不少迷信的羌族壯丁下馬跪拜道:「是---是龍神!老天,我們知錯了,求---龍神寬恕,莫將災禍降至咱部落裡------」

    一旁呆看到忘記偷溜的馬騰不禁也喃語說:「這---這傢伙難道真是龍神轉世的嗎?否則怎會---有那非凡夫俗子所可及的神通?」

    劉備現在催動這門耗能甚鉅的功夫縱仍吃力,然而由於「太乙仙身術」的鍛修加持,如今內勁豈止足以讓他比先前再多撐上數倍之久,身體各方面對外界的感受度亦更加敏銳,因此待馬、龐的鍘、槍挾以千鈞之勢強攻瞬間,正中下懷的他立刻主動迎向了兩人。

    「征西爺,快---快阻止龐校尉和『神威天將軍』---;」幾名涼羌耆宿忙圍著馬騰哀求道:「那是眷顧咱的守護神,萬萬不可冒犯啊!」

    半信半疑的馬騰實在也怕長子真遇到剋星,正欲開口停戰,卻瞧適才炫燦灼灼的亮眼雪龍竟突然膨脹了倍餘,且將二將盡皆裹入桶型的圓圈裡!

    一連串密集金鐵碰撞聲隨即傳進所有目睹者的耳膜內,而雙方兵器引爆的四濺火花亦令眾人為之咋舌不下;只是這幕奇景可沒持續太久,當漫天交錯的虛幻異象嘎然止息時,均暫罷鬥的雍涼兵卒僅見三條人影已分別躍回地表,並皆沉默注視面前的強敵------。

    隔了好一會後,先恢復笑容的劉備方朝馬、龐二人說:「龐兄的刀非但精妙沉穩,更有借勁轉勁的助攻技巧,確實凌厲獨步,怪不得能與雲長分庭抗禮;至於孟起麼,閣下除了把令祖威震邊陲的武藝去蕪存菁以加強速度外,還想到用駕馭座騎之法倍添其破壞力量,委實難能可貴,倘再輔以久持內力的話,今日輸贏倒尚是個未知數呢。」

    若換成是交手前,向來自命不凡的馬超必已不留餘地反唇相譏,然而星目瞠視的他現在只默然不語;過了半响,他才暫拋勝負之心沙啞著嗓子問道:「那依你---呃,依大將軍之論,怎樣方可增進『久持內力』呢?」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2 05:36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巧安排  永絕邊患     慎佈局  穩守關中

    瞥瞧滿臉迷惘的龐德神色,劉備便曉得此君也想問這一句;和他收服過的幾名夥計相同,馬、龐的一身橫練功夫儘管早已使二者成為頂級戰將,唯乏可增「提縱術」與延長攻擊時間的玄門真氣以擠身上乘之流,那用來叱吒沙場夠是足夠啦,一旦碰到了行家就不免要處處受制於人,因此即坦言的說:「天地分陰陽、五行,猶似凡人體內協蘊臟腑、精血;兩極調和則風生水起,百脈蓄氣便意旺神足;勁注丹田、攝心守志,沉膻中、游百會,周而復始謂之『紫氤養元』,瞭解了麼?」

    「這些東西我師父往日亦曾提過,可是他講得沒你仔細,火候方面---更沒有你恁的高明---」龐德訥訥的問道:「龐某認輸了;然而能敗於『戰神』之手,也不算是輸得冤枉,我倘從現在著手習練,還來得及嗎?」

    親切看了看那臉有刀疤的龐德,心頭暗喜的劉備正欲開口,馬超忽先插著嘴問說:「你---大將軍剛所揭喻的門道,我祖上亦留具傳修之法,但超一直以為僅供健體之用,且似未有尊駕的神乎其技;馬某若改學大將軍的基礎,會不會影響以前的武功路子?」

    「天下武術雖分岐者甚鉅,卻是萬變不離其宗---」劉備展現了一抹誠摯笑顏,並大方的道:「孟起、令明資質聰穎,其實無須另捨原門派之藝業;兩位只要不嫌棄,咱再找個時間好好的研究、參酌一番。」

    頓了頓,他又謹慎的問道:「然則適才之約---,二公還願遵諾否?」

    「我們本事不如你,馬超輸得甘拜下風,願代勸家嚴歸順朝廷就是---」倒挺光棍落檻的馬超先點頭認輸,隨即又說:「大將軍之所以處心積慮招降我等,為的便是要我父親與韓叔叔聯手壓制諸羌對不對?尊駕寬懷,只要有超在的一天,保證西涼穩如泰山。」

    現場官兵一聞此言無不歡欣雀躍,大聲叫好,羌騎則是面面相覷。

    本以為這手握兵馬大權的皇室顯貴聽完必感欣慰,自己也可趁機逐佔代決州務的理想職缺,誰曉得那緩緩收劍的劉備卻搖著頭道:「不,孟起;聖上曉得公具另類軍事專長,特別為你設了『武威侯』暨『撫遠將軍』一職,要君替咱練一支能縱橫荒漠的鐵騎。」

    聽完不禁傻了眼,馬超沉吟良久方不情願的問說:「此舉---不太妥當吧?大將軍麾下人才濟濟,騎術勝我者比比皆是;況且以超的資歷和目前歲數,如何敢潛越家嚴出任這四品之官?還望天子---另擇賢能。」

    「孟起莫謙---」既已明白他與野心勃勃的韓遂方屬邊患禍首,劉備說什麼亦不肯讓他們兩個再回涼州去,就故意抬其身價道:「公適才那手『人騎合一』的馭馬術可謂天下無雙,貴部所練的標槍隊更不稍遜羅馬軍團;有你在,咱即不怕四夷日後再犯漢境了。」

    馬騰這時也已跟幾名忐忑不已的羌族長老來到了一旁,並於聞封後喜上眉梢的催促兒子說:「超兒,皇恩浩蕩;你在楞啥,還不快謝過劉大將軍?」

    擺脫不得的馬超剛待向父親使眼色,拱拱手的劉備已搶先道:「壽成兄,那是朝廷愛材的一番表示,何必客套多禮?聖上曉得賢父子皆為國家棟樑,只因一時受奸佞挑撥致生隙故;今日誤會既已解開,正要倚仗諸君之能,盼征西將軍思忖為善、幸勿推卻。」

    「天子真肯宥赦---我等之罪麼?」聽對方言下竟有再度延攬與重用之意,頗懊恨和韓遂昔日頻頻舉叛的馬騰終於誠心悔改著說:「我以前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儘幹些吃裡扒外的糊塗事;從此刻起,騰願捨命為吾皇死守西涼寸土,有生之年誓不再反!」

    預先阻止了他正要屈膝下拜的動作,劉備極是誠懇的提醒他道:「公今日能有此體悟,實乃社稷與邊陲萬千百姓之福氣耳;壽成兄放心,待天子敲定了西涼新州牧的合適人選,您在涼州輔佐的擔兒便輕鬆得多啦。」

    原本就不像韓遂恁的熱衷利祿功名,馬騰聽完亦只索性絕了稱霸西涼之覬念,立刻慨然的承諾說:「某必竭盡心力,助這新刺史打理涼州的諸般瑣務;文約那老小子若敢再胡亂出頭,我扭他到洛陽城挨罰去!」

    「這點---可無須壽成兄煩惱了;」早已有所打算的劉備拍了拍他肩膀並笑著道:「朝廷素知韓鎮西擅於施政,聖上也已對他另作安排------」

    頓了頓,他目光又轉向均已罷鬥的戰場說:「此間謬轕既已圓滿的解決,咱還是先各自約束旗下的兒郎歸建吧,避免造成太多無謂的傷亡。」

    話未畢,通往隴西小徑的那一端忽奔回了數騎快馬,而為首者竟是按照吩咐候駐河西的大將徐榮;劉備清楚此君倘無重要緣故絕不會擅離職守,因此當他馳近時再放眼瞧去,卻見其後果然正押著垂頭喪氣的遭縛韓遂。

    「啟稟大人,我等奉命截岸攔敵,剛才果真碰上急欲渡河的韓將軍;某知他的身份非比尋常,特擒之以繳令。」已離鐙下馬的徐榮忙恭稟道。

    「偏勞延武及各位兄弟了---」大喜過望的劉備待溫言嘉勉了來報官兵一番後,隨即又殷殷交代著他說:「西涼兵如今已盡數歸順,還請將軍轉告華文安以招降為先,千萬別為了搶立軍功而多所殺傷。」

    等徐榮一行人遵諾折返,劉備方走至韓遂面前並順手拉斷綑綁的粗碩麻繩道:「文約兄無恙否?兩軍對峙,各為其主,得罪莫怪。」

    「你---你待如何?」被硬是拖下馬鞍的韓遂看人家把堅韌繩索當豆腐般搓解,忍不住後退一步求饒說:「別殺---韓某,我投降便是------」

    一旁的馬騰見狀忙扶穩了老夥計道:「韓兄弟勿慌,玄德公實無歹意。」

    韓遂驚魂未定的向四周瞧了好一陣子,才悄問他說:「大哥,咱帶來的部隊咧?難不成都給這廝宰光了嗎?他---到底想對你我怎樣?」

    「老弟台,那位當朝天子實在寬宏仁厚得很,言明我等只要誠心悔過,不僅肯赦免既往罪責,且將再任咱為官---」馬騰待其稍稍恢復神智,就勸這結拜搭檔道:「像吾兒孟起,聖上即不念舊惡的加封為『武威侯』暨『撫遠將軍』;你若歸順,朝廷亦有恩典。」

    「我投降---」本為政治投機份子的韓遂可不犯傻,雖無法瞭解於大敗虧輸之際對方仍饒他活命的理由為何,倒也沒笨到想去追問究竟,僅機靈的發誓說:「打現在開始,韓某只向天子效忠,再不敢受人挑撥離間啦;倘違此言,叫我---身首異處、天誅地滅。」

    私底下雖頗鄙視其人品,但為了能快速平定涼州及盡收韓遂的部眾,裝親切的劉備仍戴著假面具搬出場面話道:「好極,今後咱又可一殿為臣了;某乃從政晚輩,屆時還請文約不吝提點,以便同替聖上解勞分憂。」

    說罷,已想起什麼的他突然又對馬、韓二人問說:「對了,講到挑撥離間麼---;兩位可還記得袁本初離開西涼前,除了誣陷劉某挾天子脅令諸侯與詐持傳國玉璽調遣軍隊外,是不是曾經透露過他下一站的行程?」

    「沒有---」歪著腦袋認真細想卻一無所獲的馬騰忙躬身回答道:「那僅帶一名隨從的傢伙來去得極匆促,等說服了我兄弟倆剋日舉兵,停留不滿一日就朝東北方走了,連幾位涼羌頭目的邀宴都未答應參加。」

    不自覺亦望向了東北方,劉備不由得暗生警惕的喃問說:「這個方向---不正是匈奴和鮮卑、烏丸的部落聚集處嗎?他去那裡要做什麼?」

    「匈奴?有,我記起來了;」這急於表現忠誠的韓遂猛一拍腦門道:「袁紹在收受咱餽贈的旅費、乾糧時,確曾不經意的問某通往薊遼路徑;遂還好心提醒那邊是左賢王的領域,要他千萬注意安全,但這陰陽怪氣的騙徒僅笑笑而已,沒說啥即上馬走人------」

    「玄德公是懷疑---他要去跟那些北蠻子勾搭?」馬騰揣測的問說。

    「不排除有這可能---」心裡打個突的劉備待皺眉沉思片刻,方冷靜分析道:「據某所知,那勢力日漸壯大的匈奴、鮮卑、烏丸等異族對中原從不曾放棄掠奪惡念;倘唯恐天下不亂的袁紹若許以割據重利,又見西涼羌騎得逞於關中,眾蠻王---未必會不動心。」

    待抬頭望了望已快接近黃昏的天色,以現今大局為重的他又斷然說:「無妨,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屆時再看碰到的情況俟機行事吧;此刻當務之急,是先把各位四散的將士找回來,別削弱了咱鎮守雍、涼二州的實力。」

    這場專以擒拿韓遂、馬騰為主要目標的戰役,便在劉備精心籌劃與諸將的齊力合作下,用最少的傷亡數據圓滿落幕;是的,由於通曉舊史中曹操反敗為勝的利弊得失,逐步引君入甕的官兵不僅成功瓦解敵騎入寇及進犯洛陽之叛舉,更省去遠征西涼的浩大工程就降服了馬、韓二藩,如願盡收他倆的班底為己用,並使馬超再無興風作浪的機會。

    當然,率眾回長安的劉備除請首徒以皇帝身份獎賞有功人員外,更即敲定由和眾羌也頗熟悉的賈詡出任涼州刺史,命幡然悔悟的馬騰統本部兵與韓家軍襄佐州務;雍州則調絕不懷貳心的頂級謀士荀或接替,讓亦具政治與軍事才能的他來加強關中防禦力量。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2 05:58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屍還魂  袁術行刺     繭剝絲  本初設局

    耳聞正牌天子封自己為文職「尚書郎」的韓遂縱覺不甘,但命懸人手下也只能逆來順受;而馬超一聽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皇帝真叫他做什麼「武威侯」和「撫遠將軍」,便叫屈道:「陛下,這旨意得再斟酌;中原的馬我練不來,恐將辜負朝廷對某的一番期許!」

    馬騰才剛竊笑著自己真的能再回鄉里且獨握西涼軍權,突然見大兒子竟如此白目的出言違抗,就板著臉孔訓斥他:「孟起,那是聖上的一番栽培苦心,你怎麼恁的不識抬舉?快點謝恩了,莫讓旁人看咱笑話------」

    「爹,並非孩兒要肆違陛下的旨意---」已猜悉此為政治陷阱的馬超忽豁出去說:「咱的馬與關內品種、習性皆差異甚鉅,且地理環境更有天壤之別,超雖擅長騎術,卻沒把握克服這些障礙;到那時若叫天子失望,砸我招牌即罷啦,誤了朝廷計劃可怎生是好?」

    頓了頓,不輕言放棄的他又建議道:「但陛下倘肯令孩兒重返西涼故居辦這差事,我擔保必可於期限內,訓練出聖上需要的精銳鐵騎。」

    因師父尚在後廳和賈詡研擬輔助荀或的人選,劉辯頭一遭遇見敢公然抗旨的臣下亦感無所適從;幸虧登基後早讓他紮妥主政的能力跟明君風度,僅略微一愣便沉穩的裁示說:「卿家不必憂慮,你講的那等困難,朕已預先完善解決;并州位於邊關要境,兼乃朝廷議定的養馬場,大將軍為處理馬匹合用與否的技術面問題,除了已向各地購置種類不同的良駒外,還聘請了張世平、蘇雙二位治鐵及育牧的專家為顧問,相信有他們倆的從旁指導,定使賢卿也能在這裡大展身手------」

    馬超一發狠,乾脆以強硬的姿態又辯問著道:「然而陛下可曾細思,若是讓超長期駐留於涼州練馬,豈非更具兩全其美之效果?如今韓叔父已奉旨在朝為官,末將要是不在父親的身邊,誰來替聖上約束羌兵?」

    「馬將軍的意思是---,西涼倘無尊駕似先前坐鎮於彼,就再沒有人能制得住群羌的氣焰麼?」聽他言語漸缺了禮數,首次顯現慍色的劉辯亦反問說。

    驚覺口誤的馬超正待跪地請罪,殿前一名始終壓低軍盔帽沿的衛士忽陰森森笑道:「孟起何須向那小子低頭?我哥真未料錯,小皇帝一開始即沒安好心;他留你在這,不擺明要奪汝兵權嗎?老子本還要到洛陽取他首級,如今可好啦,省得我再多繞遠路------」

    那個腔調不僅讓均極耳熟的馬騰父子吃了一驚,連記性甚佳的少帝劉辯聞言後都嚇一大跳;果然,待對方一解下盔釦,眼尖的馬超已發覺他和袁紹攜行隨從是同一人,而劉辯則認出這冒充衛士傢伙竟是早斃命宮內的袁術!

    「袁卿家,你---你不是早已經---給為國捐軀的呂布戳死了?」縱使感到頭皮一陣麻脹,感到匪夷所思的劉辯仍儘量保持鎮靜,並試圖追究原因的探問說:「況且朕那時候曾親眼見你入土,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驟昂著異於正常膚色的焦皺臉孔,袁術扔開鐵帽子不屑的道:「又如何咧?那匹夫的畫戟雖刺穿爺爺的胸口要害,我此刻不仍照樣活過來啦?小皇帝,莫說咱袁家乃四世三公的當朝擎天柱,兄長和我為了保住你這片漢室天下,更把老命全押上了,但你卻是怎麼對咱們?非但僅獨厚那織蓆販履的劉備,一坐穩了龍椅後還將我哥遠遠踢到旁邊;今天袁公路到此,便正打算摘掉你的項上人頭,讓中原再一次狗咬狗去!」

    馬超在涼州時也曾聽說過這件喋血傳聞,因此目睹復活的袁術亦有些忐忑,不禁插著嘴問說:「尊駕既已蓋棺論定,卻是如何生還?就算你真是早已下葬的袁公路,那夜到西涼來,又幹嘛假扮成本初公的近侍?」

    拿揶揄眼神瞧兄長口中這必可攪亂天下的年輕莽漢,袁術隔了半响才表情冷漠的答道:「那得感謝大耳賊於誅殺董卓前的提醒,哥方會帶我去找住在秦陵裡的主人;孟起,咱用意是要借你們力量去牽制關內守軍,我若以死而復生的身份出現,事還談得妥嗎?」

    由於師父已約略提及始皇贏政可能為賀柏燦轉世的大概,劉辯忍不住脫口問說:「是『不死身』!你---你也已經被『他』---,改造了?」

    「又如何咧?」再次反問同一句話,口氣跟往昔般的袁術即吊兒啷噹道:「人家既能重續我的生命力,更可讓我有足可稱霸四海的武功,改造便改造囉!倒是你這小鬼,忽得了個鐵打似的穩固江山,就僅任用身旁親信;倘留得你在,我們還有出頭機會嗎?」

    馬騰見他一副即將動手的樣子,趕忙上前阻止的喝說:「大膽袁術,你家世代向蒙國家厚恩,如今閣下卻想弒君;快快退下,否則我便不客氣了!」

    「馬壽成,虧你還是個名門之後的沙場老將,決斷大事間卻遠不如令郎來得氣魄痛快;看情形,爺爺亦須連你都一塊收拾,才能助心無罣礙的他回涼州另起爐灶呢---」越發猙獰的袁術接著又望向韓遂道:「文約,我瞧你也甭再做那無權柄的勞什子『尚書郎』啦,等一會跟著咱殺出門,一旦得以返回,咱哥倆同保公為『鎮羌王』,好不?」

    正靜觀其變的韓遂聞言其實還頗動心,但未及開口,一旁聽他要不利於父親的馬超終究不忍,已先攔在那情急護主的馬騰前面說:「袁公路,於朝廷間的這樁糾轕與家父無關;你先放過他,咱再另做商議。」

    「孟起,我這樣做全是為了你著想呢;你可千萬別再犯傻,硬要錯失大展鴻圖的解脫機會。」袁術斜眼瞪著馬超良久,方語帶挑撥的道。

    「抱歉---」若非和父親在一處,心裡早想取而代之的馬超或者會默許人家那麼幹,不過由於此刻眾目睽睽,他總是無法接受馬騰將因自己復叛而喪命的不孝事實,所以就斷然表態說:「超恐怕需愧對閣下的這番期待了;只要有我在此,你休想碰他一根汗毛。」

    忽翻著陰綠的鼠目白眼,已暗萌殺機的袁術僅乾笑了一聲,即猛抬如雞爪似的乾枯雙掌拍向二人,並大喝道:「那你們便全都去死吧!」

    於是兩束皆挾凜冽寒意的掌風,就在瞬間襲至他們的脅胸處!

    馬超雖是叱吒戰場中的萬人敵勇將,然而如今手無寸鐵的他可未練過什麼厲害拳腳功夫,面對這不曾應付的猛烈攻勢卻一點輒都沒有;眼看均無攜帶兵刃的馬家父子即將要傷於袁術之爪底下,背後一大股同樣無形之迎擊內勁竟硬生生擋住他的偷襲,且在碰撞剎那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臭小子,想不到還有這等能耐---」由於生前不曉得皇帝會武功,見真是那離座的劉辯出招,險吃虧的袁術不禁在停止連連退後之際,反倒「惡人告狀」的罵說:「他媽的居然敢暗算爺爺,是嫌死得不夠快嗎?好,待我先宰了你這小鬼,再來收拾他們兩個。」

    語未畢,袁術又對著已擋於路中央的當朝天子疾衝,並十指箕張的抓向劉辯咽喉及胸膛部位,彷彿要一舉攫破他的氣管和穿胸挖心!

    不過劉辯可沒像剛才那樣子徒手招架了,早將「雙極劍法」練成的他便抽出了呆望衛士們腰間兵刃,以兩柄刀代劍猝攻冷不及防的袁術!

    因差點被削掉了天靈蓋,袁術哇哇叫復退間總算學乖不敢再輕視那年紀尚幼的小皇帝;一聲狂吼,他忽然猛拍自己兩巴掌,並在撐裂軍衣時突變成惡魔般的膨脹怪物:一個如同高昇、董卓類型的猙獰巨煞。

    不由得駭退幾步遠,見其身上佈滿了縫痕且左胸顯有戟刺創口,確定真是復活死屍的劉辯忍不住慌了手腳;又加上臨敵經驗欠缺,他竟於對方把右掌擬聚的白色球狀氣勁拋來時,忘記用已灌注內力的刀鋒抵擋。

    「別害怕,放心還擊就是。」正在這危急時刻,劉辯耳畔忽響起師父熟悉的慈愛嗓音;所以膽子一壯的他想都不想,即扔刀向敵人丟去。

    於是背後那門路相同卻格外雄渾的突傳真氣,不僅透過了疾飛刀柄先劃散灰白的內勁氣球,更勢如破竹的朝前直闖,出乎意料的袁術嚇得急忙在斜步閃避後怒問:「大耳賊,你為什麼要來壞我的好事?」

    「袁術,果真是你;」劉備此刻已從徒兒及陪同的賈詡後面現身,並指著這死過一次的討厭傢伙問道:「依老兄斃命時日推算,本初便帶著棺木離開洛陽,你的屍體亦該腐化了呀?說!陵墓裡那人是用何法令你起死回生的?他是否連袁紹都一併糟蹋了?」

    「你這話可不問得極笨嗎?姓劉的,有看過醃魚、醃肉沒?那一大堆鹽儘管弄得我全身皺巴巴,卻也保存了爺爺所有器官的完整性---;而『他』曾施何妙手一事,莫道期間我未還魂啥都不明白,縱然曉得---,亦不會告訴你。」宛如地獄鬼王的袁術冷嘲著說。

    當為之語塞的劉備尚沉思些什麼,對方又已接著道:「至於我哥嘛---;他立志問鼎中原,爾後只要大權在握,又何須自殘身體?」

    就是這一句嘲諷話,驀然點通了劉備問題的關鍵處------。

    沒錯,頗具野心的袁紹和那封諝觀念一致,均想以原來的正常樣貌睥睨人世天下,因此不太可能接受贏政的改造;但袁術可大不相同了,舊史中這不自量力的二百五起先為了私吞傳國璽印,豈止腦袋進水的借兵讓孫策遁取了江東諸多豐饒重鎮,為穿鐵定要得罪四方的龍袍更是連年征伐、勞民傷財,不顧一切打那許多勢將耗盡國力的蠢仗。

    然而明知無厘頭小弟也有爭位企圖,袁紹他---為何要煞費苦心安排這步棋局?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耳東靖

LV:5 騎士

追蹤
  • 9

    主題

  • 211

    回文

  • 4

    粉絲

一個喜歡把胡思亂想寫成故事的阿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