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起風波 聚論賊蹤 析疑陣 難測敵謀
「遂城縣衙確曾如此紀錄,官府更存有王老丈的口供畫押;」辦起事情向來頗牢靠的陳宮忙把調閱公文雙手呈上,更補充道:「不過那時因公孫度正忙於圖謀南侵,又不願以尚未穩固之兵力與高句麗交惡,此事便在遂城縣令遭撤換不久,跟著不了了之------」
一面細看文字內容,劉備一面納悶為何唯恐天下不亂的袁紹,當初不找覬覦幽州的公孫度起兵?然而一想到彼時遼東軍反相未露,急於離境的他或許擔憂會被這條老狐狸出賣,所以沒再冒險去襄平游說也是很有可能的狀況;等招呼兩名特蒐組探員先帶瘸腳的王榮出了殿門,就接著續問:「依宮臺之見,袁紹依附高句麗---意圖為何?」
「那廝雖頗具城府,但咱們終究未曾掌握明確事證,所以卑職不敢妄加揣測---」陳宮坦承以告,突然又好奇的反問說:「擺脫追捕的袁紹既已到了異域,應該會選擇遠離才是;大將軍是如何篤定他仍藏在高句麗?」
「這是李嘉佑自遼東郡捎來的文件---」亦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來,待皇帝和他陸續看完,心中兀存有諸般疑竇的劉備即道:「倘徐延武所言無虛,他半年前恰巧撞見的那場軍事演習,證明高句麗也已經擁有了類似『霹靂火』的火藥運用技術;而迄今為止,曉得這種知識並能改裝於戰爭武器上的,僅有袁紹那傢伙的嫌疑最大------」
不知秦皇陵原委的陳宮表情倒還沒有什麼,亦身為穿越者的劉辯聽完卻著實嚇了一大跳,急忙問計說:「若真如此便糟糕啦---;這東西殺傷力甚強,假若外流出去,勢必造成偌大的危害,叔父可有因應善策?」
「陛下勿憂,信裡提說朝鮮軍只懂利用導線引爆彈體,表示他們尚停留在入門的摸索階段;不如讓臣往赴一趟遼東,以利定奪。」劉備答道。
心裡很想要跟著一塊前往,但劉辯畢竟不是個任性昏君,馬上克制的頷首說:「那就請叔父再次費神了;此番既有駁火之風險,隨征將士、軍需器械,即由大將軍自行調度徵用,倘有不足,朕會立刻撥應之。」
而陳宮這時的神色,卻有著一股陰晴莫定的晦暗變化------。
* * *
為加快抵達東北的速度,等交代妻舅甘寧親統已擴編近三十萬的半數「兩棲部隊」隨後趕至,僅偕那特務頭子先出發的劉備便直奔遠於數千里地外的襄平城;中原這時雖已漸入秋高氣爽的季節,可是因濱鄰長年白雪覆蓋的邊疆,越近遼東郡界越是天寒地凍。
穿著愛妻麋萱所贈之「雪狐皮」絨袍跟甘彤縫製的禦寒衣物,劉備在冀北處渤海港口改搭舟舫的同時,除了已吩咐陳群通知徐荊水師基地的魯肅增調戰艦朝帶方郡集結之外,也答允那自告奮勇的「參謀官」許攸一道隨行;而才登陸換騎快馬,他於鞍上忽對身邊亦裹棉襖策馳趕路的陳宮問:「公臺,你到洛陽恁久,怎不把母親妻小接來團聚?」
「呃---」彷彿不太願意提起故鄉的瑣碎事情,陳宮只乾咳了兩聲後就含糊帶過的答道:「自賤內病逝,我現今十歲的女兒一直是託交家母撫養;老人家因習慣了舊有環境,所以堅決要住在兗州武陽縣的舊居。」
「唉,你怎麼不早些講呢---;東郡離咱先前的路程其實並不算太遠,否則我們大可繞過去探視一下貴寶眷。」微皺眉心的劉備關懷著說。
暗暗吁了口氣,眼光未正面迎視的陳宮忙頷首謝道:「多謝大將軍的好意與照顧;只是咱們目前有要事纏身,某不敢以私廢公------」
許攸這時也於一旁幫腔的說:「老太太縱已年近七旬,身子骨卻還硬朗得很,加上公臺的千金錦兒小姐相當懂事,大將軍倒是無須太過自責---;高句麗既有隱患之弊,下官認為您不妨先以國家大計為重吧。」
不知怎麼搞的,那打圓場的許攸儘管言詞中肯實際,但劉備可能是因對他存著先入為主的若干成見,導致其話語聽起來總有些不是滋味;他不自覺的哼了哼,待馬匹又朝前奔了好一段路,方頭都不回的諷問道:「子遠這『參謀官』做得還蠻稱職的嘛,居然連公臺家的情形亦恁瞭如指掌。」
聞言先是呆了一呆,許攸尷尬之餘卻又一時語塞的愣在當地;陳宮趁機怒瞪了他一眼,這才主動跟上的解釋說:「許兄弟的住處由於離卑職故居甚近,經常代我照看一二,所以較為清楚陳某的家境概況。」
「原來是我誤會子遠了---」長長的「哦」了一聲,立刻肅容致歉的劉備隨即道:「多虧尊駕的急公好義,公臺方能無後顧之憂的替朝廷效力盡忠;嗯,你那個位置也幹了許多年啦,事成後我再想辦法調整調整。」
本已涎著臉連連稱謝,但等劉備透露是類似幕僚長且並無帶兵實權的「長史」職務後,尾隨的許攸眼中竟閃爍著一絲絲怨毒光芒------。
在披星戴月的兼程攢趕下,這晚終於風塵僕僕來到了襄平;而「威北將軍」徐榮和繼位太守的李敏等三人進入議事廳內,已由目睹實情的徐榮先稟告說:「末將那天原本是要去追查密報私賣軍糧的違紀官差,豈知一到了跟高句麗交界的侯城近郊,卻驚見彼軍正在安裝類似咱『霹靂火』的引爆物;他們研發的砲彈威力雖不甚強,仍能炸破周圍的石片,我待這夥蠻兵離去,才拾了些散碎彈體回來告訴李大人。」
「下官從延武的口中得知此乃吾軍不傳之祕,曉得茲事體大,只好趕緊遣使把訊息帶到洛陽---」李敏忙將那時候撿得的碎裂鐵塊放置於廳桌前,又接著道:「逐漸茁壯的高句麗新大王伯固在國相明臨答夫全力擁戴不久,政治、經濟和軍事各方面都已提高了許多,更有承先祖遺志再吞併扶餘、沃沮、東濊甚至是咱樂浪、玄菟、帶方諸郡之旺盛企圖,以往是考量人口欠足,方勉強與咱們和睦為鄰,如今既具備了如此器械,兩國日後---恐怕不再樂觀;天幸得大將軍到此,或者能先弭禍於初萌。」
拿起其中一小片破鐵湊聞審視,發現裡頭確有火藥成份的劉備雖覺得事有蹊蹺,但卻整理不出個所以然來;等獨自沉吟了半响,才轉身向徐榮問說:「延武,你接獲檢舉之日的文件,可還有留存麼?」
代替這位得力臂膀答覆上司的問話,已在櫃子裡捧出一捆木片的李敏忙稟:「此因攸關郡治的紀律,下官獲悉後便開始積極著手交辦;可是由於字跡難以辯認,至今仍查不出個結果,還請大將軍過目------」
把那堆特地用普通竹簡寫成的多封上呈匿名書信燈下來回細閱,劉備頭一個直覺是有人---佈下這假像刻意叫能傳遞情報的徐榮看見敵營機密事;既推敲出了關鍵處,他就站起身來分析的道:「各位,欲盜售那公衙物資縱非極難,揭發弊端卻焉有驟然踵至之理?侯城郊野是夠隱僻啦,但高句麗轄內空曠山林頗多,又何必挑鄰國的交界地區試爆新式武器徒增洩漏風險?若要解釋這一切,僅剩下『故佈疑陣』四字了。」
贊同的點點頭,可是李敏隨即又垮著臉喃問說:「大將軍所言甚是---;不過那幕後策劃者,又為什麼要煞費周章的安排這步棋局?」
亦研判不出對方的居心,盯住那散置小鐵塊苦苦思索的劉備待隔了好一陣子,才向陳、許二謀士問道:「公臺、子遠,你們有什麼看法?」
未料平日極富急計的陳宮這時候卻失常恍神了起來,直待劉備問了第二遍,才楞然著說:「那廝恁的狡猾,宮實不解其用意為何。」
「挑釁!明臨答夫必是欲藉此舉來惶惑我守邊將士---」反倒是許攸發揮智囊功能,立刻篤定道:「他以為咱並無這等犀利砲火,絕不致貿然插手過問他吃掉周遭小國的政爭;某敢斷論待那貪得無厭的高句麗併滅了四鄰弱邦,便會把刀鋒直指咱的其它領地!」
斟酌詞句鏗鏘的許攸這一判斷之可能性;劉備等沉吟片刻,方保守決定說:「子遠之論雖頗有道理,但因相關事證尚未明確,現在實不宜對高句麗反應過度---;而且誰是始作俑者及其目的均有待咱進一步探究,等我明天親往遂城縣一趟,或許會有所發現。」
「大將軍,那處所已太接近高句麗的勢力範圍了---」曾聽他問過這個地方,擔憂其安危的徐榮不禁勸諫著道:「那『蚌塢口』雖是不利人居的貧瘠村落,但因位於兩岸的必經要地,尤其緊鄰之『大城山』又為蔘藥、毛皮、木材等山產的集散處,向來就龍蛇混雜且藏汙納垢;您若真要前去,即讓末將率一支精兵隨駕護送三位大人吧。」
「不,你要留在這裡以防範高句麗有所蠢動---」婉拒他好意的劉備解釋說:「有鑒於子遠適才不無可能的推斷,遼東務必保持高度警戒狀態,況且追查線索也不便如此打草驚蛇;甘興霸的部隊過幾日將會抵達貴郡城,你若不放心,就叫他到那裡接應我們吧。」
許攸聽罷方稍稍鬆懈緊繃的神經,然而陳宮這時卻忍不住暗自嘆息著;劉備眼尖,隨即關切的問道:「公臺怎麼啦,莫非身體有甚不舒服?」
「沒---沒什麼---」不自覺偷瞥著一旁臉色淡漠的許攸,忙以咳嗽作掩飾的陳宮便回答說:「應該是旅途太過勞頓;卑職---休息一晚就好啦。」
回想沿途日夜奔波,心疼這得力部屬的劉備即離座裁示道:「既如此,咱便早點安歇;更換戰馬及補充乾糧的事,就勞煩嘉佑費心張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