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龍回漢末 作者:耳東靖 (已完成)

 
耳東靖 2017-11-17 07:52: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9 73307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7 09:18
第一百七十章   起風波  聚論賊蹤     析疑陣  難測敵謀

    「遂城縣衙確曾如此紀錄,官府更存有王老丈的口供畫押;」辦起事情向來頗牢靠的陳宮忙把調閱公文雙手呈上,更補充道:「不過那時因公孫度正忙於圖謀南侵,又不願以尚未穩固之兵力與高句麗交惡,此事便在遂城縣令遭撤換不久,跟著不了了之------」

    一面細看文字內容,劉備一面納悶為何唯恐天下不亂的袁紹,當初不找覬覦幽州的公孫度起兵?然而一想到彼時遼東軍反相未露,急於離境的他或許擔憂會被這條老狐狸出賣,所以沒再冒險去襄平游說也是很有可能的狀況;等招呼兩名特蒐組探員先帶瘸腳的王榮出了殿門,就接著續問:「依宮臺之見,袁紹依附高句麗---意圖為何?」

    「那廝雖頗具城府,但咱們終究未曾掌握明確事證,所以卑職不敢妄加揣測---」陳宮坦承以告,突然又好奇的反問說:「擺脫追捕的袁紹既已到了異域,應該會選擇遠離才是;大將軍是如何篤定他仍藏在高句麗?」

    「這是李嘉佑自遼東郡捎來的文件---」亦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來,待皇帝和他陸續看完,心中兀存有諸般疑竇的劉備即道:「倘徐延武所言無虛,他半年前恰巧撞見的那場軍事演習,證明高句麗也已經擁有了類似『霹靂火』的火藥運用技術;而迄今為止,曉得這種知識並能改裝於戰爭武器上的,僅有袁紹那傢伙的嫌疑最大------」

    不知秦皇陵原委的陳宮表情倒還沒有什麼,亦身為穿越者的劉辯聽完卻著實嚇了一大跳,急忙問計說:「若真如此便糟糕啦---;這東西殺傷力甚強,假若外流出去,勢必造成偌大的危害,叔父可有因應善策?」

    「陛下勿憂,信裡提說朝鮮軍只懂利用導線引爆彈體,表示他們尚停留在入門的摸索階段;不如讓臣往赴一趟遼東,以利定奪。」劉備答道。

    心裡很想要跟著一塊前往,但劉辯畢竟不是個任性昏君,馬上克制的頷首說:「那就請叔父再次費神了;此番既有駁火之風險,隨征將士、軍需器械,即由大將軍自行調度徵用,倘有不足,朕會立刻撥應之。」

    而陳宮這時的神色,卻有著一股陰晴莫定的晦暗變化------。
   
*          *   *

    為加快抵達東北的速度,等交代妻舅甘寧親統已擴編近三十萬的半數「兩棲部隊」隨後趕至,僅偕那特務頭子先出發的劉備便直奔遠於數千里地外的襄平城;中原這時雖已漸入秋高氣爽的季節,可是因濱鄰長年白雪覆蓋的邊疆,越近遼東郡界越是天寒地凍。

    穿著愛妻麋萱所贈之「雪狐皮」絨袍跟甘彤縫製的禦寒衣物,劉備在冀北處渤海港口改搭舟舫的同時,除了已吩咐陳群通知徐荊水師基地的魯肅增調戰艦朝帶方郡集結之外,也答允那自告奮勇的「參謀官」許攸一道隨行;而才登陸換騎快馬,他於鞍上忽對身邊亦裹棉襖策馳趕路的陳宮問:「公臺,你到洛陽恁久,怎不把母親妻小接來團聚?」

    「呃---」彷彿不太願意提起故鄉的瑣碎事情,陳宮只乾咳了兩聲後就含糊帶過的答道:「自賤內病逝,我現今十歲的女兒一直是託交家母撫養;老人家因習慣了舊有環境,所以堅決要住在兗州武陽縣的舊居。」

    「唉,你怎麼不早些講呢---;東郡離咱先前的路程其實並不算太遠,否則我們大可繞過去探視一下貴寶眷。」微皺眉心的劉備關懷著說。

    暗暗吁了口氣,眼光未正面迎視的陳宮忙頷首謝道:「多謝大將軍的好意與照顧;只是咱們目前有要事纏身,某不敢以私廢公------」

    許攸這時也於一旁幫腔的說:「老太太縱已年近七旬,身子骨卻還硬朗得很,加上公臺的千金錦兒小姐相當懂事,大將軍倒是無須太過自責---;高句麗既有隱患之弊,下官認為您不妨先以國家大計為重吧。」

    不知怎麼搞的,那打圓場的許攸儘管言詞中肯實際,但劉備可能是因對他存著先入為主的若干成見,導致其話語聽起來總有些不是滋味;他不自覺的哼了哼,待馬匹又朝前奔了好一段路,方頭都不回的諷問道:「子遠這『參謀官』做得還蠻稱職的嘛,居然連公臺家的情形亦恁瞭如指掌。」

    聞言先是呆了一呆,許攸尷尬之餘卻又一時語塞的愣在當地;陳宮趁機怒瞪了他一眼,這才主動跟上的解釋說:「許兄弟的住處由於離卑職故居甚近,經常代我照看一二,所以較為清楚陳某的家境概況。」

    「原來是我誤會子遠了---」長長的「哦」了一聲,立刻肅容致歉的劉備隨即道:「多虧尊駕的急公好義,公臺方能無後顧之憂的替朝廷效力盡忠;嗯,你那個位置也幹了許多年啦,事成後我再想辦法調整調整。」

    本已涎著臉連連稱謝,但等劉備透露是類似幕僚長且並無帶兵實權的「長史」職務後,尾隨的許攸眼中竟閃爍著一絲絲怨毒光芒------。

    在披星戴月的兼程攢趕下,這晚終於風塵僕僕來到了襄平;而「威北將軍」徐榮和繼位太守的李敏等三人進入議事廳內,已由目睹實情的徐榮先稟告說:「末將那天原本是要去追查密報私賣軍糧的違紀官差,豈知一到了跟高句麗交界的侯城近郊,卻驚見彼軍正在安裝類似咱『霹靂火』的引爆物;他們研發的砲彈威力雖不甚強,仍能炸破周圍的石片,我待這夥蠻兵離去,才拾了些散碎彈體回來告訴李大人。」

    「下官從延武的口中得知此乃吾軍不傳之祕,曉得茲事體大,只好趕緊遣使把訊息帶到洛陽---」李敏忙將那時候撿得的碎裂鐵塊放置於廳桌前,又接著道:「逐漸茁壯的高句麗新大王伯固在國相明臨答夫全力擁戴不久,政治、經濟和軍事各方面都已提高了許多,更有承先祖遺志再吞併扶餘、沃沮、東濊甚至是咱樂浪、玄菟、帶方諸郡之旺盛企圖,以往是考量人口欠足,方勉強與咱們和睦為鄰,如今既具備了如此器械,兩國日後---恐怕不再樂觀;天幸得大將軍到此,或者能先弭禍於初萌。」

    拿起其中一小片破鐵湊聞審視,發現裡頭確有火藥成份的劉備雖覺得事有蹊蹺,但卻整理不出個所以然來;等獨自沉吟了半响,才轉身向徐榮問說:「延武,你接獲檢舉之日的文件,可還有留存麼?」

    代替這位得力臂膀答覆上司的問話,已在櫃子裡捧出一捆木片的李敏忙稟:「此因攸關郡治的紀律,下官獲悉後便開始積極著手交辦;可是由於字跡難以辯認,至今仍查不出個結果,還請大將軍過目------」

    把那堆特地用普通竹簡寫成的多封上呈匿名書信燈下來回細閱,劉備頭一個直覺是有人---佈下這假像刻意叫能傳遞情報的徐榮看見敵營機密事;既推敲出了關鍵處,他就站起身來分析的道:「各位,欲盜售那公衙物資縱非極難,揭發弊端卻焉有驟然踵至之理?侯城郊野是夠隱僻啦,但高句麗轄內空曠山林頗多,又何必挑鄰國的交界地區試爆新式武器徒增洩漏風險?若要解釋這一切,僅剩下『故佈疑陣』四字了。」

    贊同的點點頭,可是李敏隨即又垮著臉喃問說:「大將軍所言甚是---;不過那幕後策劃者,又為什麼要煞費周章的安排這步棋局?」

    亦研判不出對方的居心,盯住那散置小鐵塊苦苦思索的劉備待隔了好一陣子,才向陳、許二謀士問道:「公臺、子遠,你們有什麼看法?」

    未料平日極富急計的陳宮這時候卻失常恍神了起來,直待劉備問了第二遍,才楞然著說:「那廝恁的狡猾,宮實不解其用意為何。」

    「挑釁!明臨答夫必是欲藉此舉來惶惑我守邊將士---」反倒是許攸發揮智囊功能,立刻篤定道:「他以為咱並無這等犀利砲火,絕不致貿然插手過問他吃掉周遭小國的政爭;某敢斷論待那貪得無厭的高句麗併滅了四鄰弱邦,便會把刀鋒直指咱的其它領地!」

    斟酌詞句鏗鏘的許攸這一判斷之可能性;劉備等沉吟片刻,方保守決定說:「子遠之論雖頗有道理,但因相關事證尚未明確,現在實不宜對高句麗反應過度---;而且誰是始作俑者及其目的均有待咱進一步探究,等我明天親往遂城縣一趟,或許會有所發現。」

    「大將軍,那處所已太接近高句麗的勢力範圍了---」曾聽他問過這個地方,擔憂其安危的徐榮不禁勸諫著道:「那『蚌塢口』雖是不利人居的貧瘠村落,但因位於兩岸的必經要地,尤其緊鄰之『大城山』又為蔘藥、毛皮、木材等山產的集散處,向來就龍蛇混雜且藏汙納垢;您若真要前去,即讓末將率一支精兵隨駕護送三位大人吧。」

    「不,你要留在這裡以防範高句麗有所蠢動---」婉拒他好意的劉備解釋說:「有鑒於子遠適才不無可能的推斷,遼東務必保持高度警戒狀態,況且追查線索也不便如此打草驚蛇;甘興霸的部隊過幾日將會抵達貴郡城,你若不放心,就叫他到那裡接應我們吧。」

    許攸聽罷方稍稍鬆懈緊繃的神經,然而陳宮這時卻忍不住暗自嘆息著;劉備眼尖,隨即關切的問道:「公臺怎麼啦,莫非身體有甚不舒服?」

    「沒---沒什麼---」不自覺偷瞥著一旁臉色淡漠的許攸,忙以咳嗽作掩飾的陳宮便回答說:「應該是旅途太過勞頓;卑職---休息一晚就好啦。」

    回想沿途日夜奔波,心疼這得力部屬的劉備即離座裁示道:「既如此,咱便早點安歇;更換戰馬及補充乾糧的事,就勞煩嘉佑費心張羅了。」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7 09:38
第一百七十一章   蛇鼠窩  暗藏危機     狼狽奸  預佈殺陣

    「蚌塢口」。

    那座落在樂浪郡遂城縣郊的一處偏遠小村中,儘管真正居住於此的人家不多,但僅有的幾條街卻酒館、飯舖林立,裡面亦不乏烏煙瘴氣的賭檔與窰子窟;而現在雖已二更天,路上仍可見魚貫穿梭不絕的各地旅客,及不少橫眉豎眼狀漢或妖豔婦女夾雜於內。

    當然了,他因生了張秀氣的娃娃臉,自免不了常被鶯鶯燕燕主動搭訕;其中更有一名女孩,還打他一進村即不斷的從後悄悄尾隨------。

    「大將軍,咱現在便去王榮提及的港灣瞧瞧嗎?」許攸悄聲問說。

    瞧向陳宮頗顯憔悴的面容,劉備不忍的道:「咱已攢趕了多日路程,也不急於這一時三刻;走,找個能打尖的客棧,我們好好的吃一頓去。」

    似乎亦甚疲憊的許攸聞言大喜,四下略一張望後,已領著他倆步往那間規模最大的酒樓:「醉月閣」;三人甫踏進了門檻,歪戴皮帽的麻臉店小二馬上哈著腰跑來招呼,待引入內堂裡較溫暖的一張桌子邊,又忙拉開椅子的陪笑問說:「各位爺們,全頭一次來啊?喜歡用點什麼,我給您安排。」

    「店裡頭有哪些好東西呀?」先行入座的劉備隨口問問。

    「吃的呢,有咱浿水當季醋溜鯉魚、蒸胖頭鰱,大城山的爆炒疣豬、烤猐腿,咱廚子拿手的有醬汁蜜肘、燜牛腩、關中名菜菇拼腰花、白菜鍋、藥膳雞,喝的則有狀元紅、竹葉青,另有帶勁些的二鍋頭和燒刀子;客倌您---,要點哪幾樣?」小二如數家珍的道。

    聽到都不自覺餓了;劉備想了想,就吩咐說:「咱即弄個清蒸魚、燉牛肉、豬腰子和一鍋白菜囉,不過你得先上一籠肉包來暖暖胃------」

    「順便---也打幾兩狀元紅吧?」殷勤的店小二又識趣問道。

    「就打幾兩狀元紅---」等他拉開嗓門朝灶室吆喝畢,亦剛環顧罷幾桌食客的劉備即再問說:「小二哥,這裡可有三間潔淨的客房?」

    「有、有---,」店小二忙回過身來答道:「我們『醉月閣』不只有潔淨客房,還有很多可以玩的樂子呢,您若想押兩把試試手氣或找花姑娘解悶,咱後院的館子不僅有牌九、骰子盅、百家樂,伺候的妞更一個比一個溫柔嫵媚、風騷火辣;當然,爺要是不喜歡喧鬧吵雜環境,也可以單獨叫姐兒去您房裡;三位,可要小的為您介紹幾個麼?」

    神情原本委頓的陳宮此刻卻不耐煩揮著手說:「得了得了;你只管把酒食趕緊送上來便成,其餘的事---,就不需要你在此多耍嘴皮子啦!」

    綠豆大的瞇瞇眼迅速閃掠一絲狠毒寒芒,但那凶色驟斂的店小二隨即低聲下氣訕訕離去;劉備跟著便安撫這最近情緒不太穩定的老搭檔道:「算了,公臺;人家亦不過是掙碗飯吃的販夫走卒,別跟他一般見識。」

    刻意閃避許攸那陣揶揄的眼光,陳宮待店小二送食物上桌就一語不發的張嘴大嚼,再不和兩人交談;一起動筷的劉備為了要緩和氣氛,咬了一口牛腩並喝下大半碗的酒水後,即微笑著稱讚說:「嗯,夥計推薦得的確不差,廚子的料理果然高明;這兒的狀元紅也挺夠味,你們都來點。」

    「下官向來不飲,還請大將軍見諒。」搖搖頭的許攸笑著婉拒道。

    「卑職---身體的狀況,恐怕不太適宜喝酒---」瞧那散發芬芳的褐色濃醇液體,心虛的陳宮卻像是看見了蛇蠍毒蟲般恐怖,急忙轉過頭說:「我有些---有些不大舒服;您二位慢用,陳某先回客房---休息去了------」

    「醉月閣」掌櫃此時亦與又返回的店小二來到桌邊;這相貌敦厚的壯碩老闆甚是親切,一走近便滿臉堆笑著問道:「客倌,本店東西可合口味否?我聽小二說你們是頭一遭光顧,怕爺們吃不飽,特地叫主廚又弄盤炙燒羊肋招待各位;馮麻子,還不趕緊上菜?」

    禮貌性向對方拱手道謝;劉備等頗具生意頭腦的掌櫃替他斟過了酒碗,就捧敬的問說:「兩位武功根柢不弱啊,怎會屈居於此處呢?」

    掌櫃那執壺的手先是頓挫了一下,但他很快即恢復自然的道:「要在這種複雜的地方討生活,不稍會些莊稼把式可太沒保障了---;『蚌塢口』因經常有些存心不良的江湖人來搗亂,咱開業的很多均略懂得拳腳功夫。」

    「原來如此,委實失敬了---」起身回禮的劉備待乾掉了碗中新酒,便讚譽的說:「貴寶號的菜色確實不賴,老闆你想不發財都難。」

    謙遜了兩句;那又倒滿酒液的掌櫃此刻就藉故告辭著道:「能得爺們的青睞賞識,咱們也臉上增光,今後即靠您費神關照小號啦;喏,這是我店內窖藏二十餘年的上等佳釀,請客倌多喝點,小的待會再過來伺候。」

    「不敢勞駕掌櫃的,你忙;」劉備一入座後便代為招呼那神色稍顯忸怩的陳、許二位謀士說:「這道羊肋似嫩得緊,兩位亦嚐嚐吧------」

    為表示接受人家善意熱忱,他就率先挟起一塊肉欲朝嘴巴裡送,然而不知是肋排過油或一時手滑,那片噴香撲鼻的羔羊柳條居然半途中即掉落在桌上;微醺的劉備起初以為是自己粗心,可是當他想再去挟眼前肉塊,一股漸劇的麻痺感卻已從指端擴散到全身。

    劉備第一個直覺是:他中毒了!

    若非體內日漸渾厚的「純陽真氣」護住心脈,這時他可能便不是只手腳痠麻無力恁簡單了,況且以那迅捷癱瘓的速度來瞧,這肯定是麻醉性極猛烈的藥物;而甫離開椅子的陳、許二人與掌櫃、小二甚至幾桌同謀見狀,也如臨大敵靜觀已落入圈套的劉備反應。

    這頓時陷於死寂的情況就持續到劉備端坐不動之頭頂心緩緩騰冒著煙霧,才由那五官瞬變為猙獰的掌櫃打破僵局吼問道:「陳宮!現在到底怎回子事?你給咱的『無色封喉散』不是沾唇者立斃嗎?為何姓劉的能連喝兩碗毒酒?他頭上水氣又代表了什麼?」

    「我不知道!藥粉是袁本初轉交給我的,陳某又不曾嘗試,焉能曉得它的作用有多強---」表情痛苦的陳宮頹喪著搖頭說:「至於你問我那白煙是啥則更好笑啦;會武功的豈僅止陳某而已,還請各位自行判斷去。」

    忽「磕嘣」的咬牙搥桌,這化名「馮麻子」的店小二亦在旁惡狠狠恐嚇道:「好笑麼?陳宮,你給我聽清楚,今日要是做不翻姓劉的,莫說他絕放不過我們,咱更會把你老娘跟女兒分屍,再將各位一塊剁碎了餵狗;總歸一句話,我馮禮會先拖你下來墊背!」

    「事到如今,咱已全是同條船的夥伴了;公臺,你還是依從季雍、馮禮兩位將軍的吩咐吧,免得自討苦吃。」許攸以幸災樂禍的口吻勸說。

    一提到母親、女兒,陳宮像是被點中罩門似的立刻態度軟化;他猶豫了好一會,方嘆口氣的道:「鼎鼎大名的『戰神』,各位又不是沒聽過;人家的內息深厚,剛剛的那陣白氤,確實是---確實是排毒------」

    彷彿讓蠍子螫到的跳起腳來,這叫季雍的假老闆隨即破口大罵說:「去你媽的狗頭陳宮,竟浪費咱恁多辰光;你以為替他如此拖延,姓劉的便會饒你一命?別做白日夢了!咱既已跟隨本初公起事,就等於沒了退路,若因而耽誤大事,回去瞧我們怎樣收拾你!」

    「季大哥,事不宜遲---」那甚是忌憚劉備的馮禮忙催促道:「現在不急著找陳宮算帳;你我須得趁他功力未復,先解決這條落水狗。」

    早離開遠避的許攸立即附和著說:「是啊,季將軍---;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先處理掉此人,否則一旦橫生枝節,豈止無法向本初公交差,以他權傾當朝之影響力和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我們便得吃不完兜著走。」

    想到那些幾近神話的繪聲繪影傳聞,考量過風險的季雍當然明白今日倘ㄧ個不小心縱虎歸山,後果將會有多麼的嚴重;於是,決定動手的他就在示意喬裝下屬們散開包圍時,迅速分派著道:「圈牢這正點子!子遠,勞駕你再去把咱待命的兒郎---還有另一票友軍全給調來,我們豁出去了;不管多少犧牲,絕不能讓姓劉的有任何溜掉機會。」

    等許攸點頭且踮著足尖悄悄走出客棧,店內三十餘名均握諸般兵器的獠嘍即壓低腳步聲慢慢朝前圍攏;其中五個並於季、馮二將的頷首下,分別覷準猶凝神運功的劉備頸項、背心襲去,打算一次便取他性命!

    直待呼嘯刃沿快觸及到肌膚袍杉的剎那,劉備原本靜止的身體方從椅子上驟然躍起騰空,而抖手灑落的一陣亮晶晶劍雨,更使來襲者均胸口激噴血柱的仰天嚎跌;可是他下墜之際卻未因此而停歇了動作,連連踢翻的桌子和幾張木椅,也叫另三名疾撲大漢砸破腦袋的摔出數丈遠!

    險被他突如其來的凌厲反擊嚇濕了褲檔,季雍見對方在喝了毒酒後仍能這麼使劍及俐落還擊,頓時看到傻眼;馮禮雖亦感到震驚,卻尚有一點冷靜的基本理智,就趕緊對周遭那磨磨蹭蹭的手下斥吼說:「都呆呆愣著做什麼?全給我並肩子上啊;誰再有怯步的念頭,老子連他都一起宰了!」

    這番言詞恫嚇確實收效,其中較勇悍的兩位仁兄果真各掄舞著腰刀、鍊子槍,又朝落地略顯踉蹌的劉備奮力殺至;然而立即遭蓬射焰束撞飛的他倆到斷氣前卻怎麼都想不通,對方那抹忽映紫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7 09:58
第一百七十二章   肘外抝  叛將積怨     窩裡反  鞭宗咄熾

    歷經這均只一眨眼的電光石火接觸戰,客棧裡僅剩兩停人馬的伏敵卻誰都不敢再上去抽冷子了;而臉色已由紅潤驟轉成青白的劉備便於喘息稍歇時,微微沙啞著嗓音沉問道:「季雍、馮禮,袁紹人在哪裡?」

    「大耳賊,你---已自身難保,居然還妄想見到---本初公?」不禁後退幾步的馮禮儘管有些恐懼,但礙於眾手下的仰賴目光,還是色厲內荏的罵說:「別以為今日能生離『蚌塢口』了;適才算你運氣,不過咱既在此佈下天羅地網,就誓必要取汝狗命,你認栽吧!」

    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季雍亦心虛著道:「對---對極了;剛剛只是咱太---太不小心,方使你有了可趁---可趁之機,然而我們早於『醉月閣』裡裡外外安排妥不少硬把子,一定會叫你直走進門,橫躺著出去。」

    「換言之,各位是早已預謀很長的一段時間囉?」劉備眼神茫然的盯瞧前面某處,並一面暗暗撫平體內猶自亂哄哄的真氣團,一面復問著說:「我曾在冀州殲夷戰功簿冊上看過兩位的名字,朝廷的賞賜不可謂不厚;已成喪家犬的袁紹開給你們什麼條件,竟讓爾等吃裡扒外?」

    「厚個屁!虧你還有臉講這件事---」火一上來,季雍終於恢復了點膽識怒聲道:「那年倘沒咱拼死拼活的幫小皇帝擋住鮮卑、烏丸及張純、張舉近百萬聯軍,你們焉能有今天昌盛太平?但朝廷卻只給了官升三級與數月俸祿;奶奶的咧,這是在施捨窮化子嗎?」

    馮禮隨即跟著憤恨叫囂說:「季大哥罵得對極!哼,想當初咱若任胡騎、叛兵全橫過了那條封鎖線,洛陽京都老早炸翻鍋啦---;本初公則比爾等要大方多倍,不僅承諾事成後便封我兄弟為開國拓疆列侯,更允和咱們平分天下稅賦,這條件---豈不令你汗顏?」

    「公臺呢,袁紹另許了你什麼好處?」目不斜視的劉備忽又問道。

    默然半响,神色萬分愧疚痛苦的陳宮隔了好一陣子,才低垂著頭顱啟齒說:「『鐵帽子王』,但已被陳某拒絕了---;待那些人放了我母親及小女,宮就立刻偕她們離開華夏,一生一世永不會再踏進中原半步。」

    不怎麼認同他這份厚贈的馮禮隨即桀桀怪笑著道:「算了吧你;連子遠都只能勉強撈個『太尉』兼『車騎將軍』做做,到時候你會捨得摘下本初公恩賞的那頂鐵帽子?陳宮,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呀------」

    不帶絲毫表情的點一點頭,劉備這時就對季、馮二叛將揶揄著說:「先不管那愛藏首縮尾的袁紹是否能遵照諾言---;憑心而論,公臺任何一方面都遠勝於兩位老兄,你哥倆即使給他提鞋、洗尿壺都還不夠資格。」

    明白人家是在行內鬨的「離間計」,立場尷尬的陳宮曉得這番外褒內損之話語一旦傳入敵對者耳中,他日後於袁紹陣營便不必混了;果然如他推測般,馮禮本就心胸狹窄且腦筋沒幾條紋路,聽完即哇哇叫道:「原來你們到如今還仍惺惺相惜啊,無怪乎那包藥毒不死他;姓劉的,便算是這樣,今日你也休想再活著走出『醉月閣』的大門口!」

    「馮將軍,我從頭至尾都聽你僅敢嘴巴上吆喝哪---;」嗤之以鼻的劉備嘲諷說:「其實要留下我人還不簡單,你上來試試---不就得了?」

    「狗娘養的!你以為我不敢?」被激怒的馮禮忍不住大聲道。

    劉備立即還以顏色的叫陣:「別只光說不練,劉某等著呢!」

    忽阻止便待抄傢伙硬碰的搭檔;漸起疑心的季雍先朝人家遙揮幾次手臂,見無甚反應的劉備連眼都不曾眨,就悄聲的對馮禮問說:「你注意到了沒?那廝為什麼始終不向其它地方瞧,又幹嘛要『聽』你吆喝咧?」

    經他提醒,順勢看去的馮禮這才發現不對勁之處,馬上即跟著在劉備攻擊不到的距離嚷問道:「大耳賊,你猜我手中拿得是何物呀?」

    先是難堪沉默了片刻,面龐僵硬的劉備等良久後,方不情願的回答說:「若想動粗,便爽快些;劉某何須理會你的手有啥東西------」

    「講錯啦,我手裡壓根是他媽的什麼玩意都沒有;」此話剛說完,四周已爆出了一大串轟笑聲,而馮禮待眾人笑響甫畢,就接著戲謔道:「你瞎了!想不道堂堂的『戰神』居然會有如此下場,糟糕了你------」

    陳宮不忍卒睹的閉上眼睛;季雍則是洋洋得意的笑說:「姓劉的既已瞎掉一雙招子,即等於是老虎失去了爪牙;孩兒們,不用再怕他了!」

    彷彿已經忘記剛才受挫的窘況,周圍伏敵們便又挺胸凸肚的緩緩靠近,前面兩名分持短斧壯漢亦在自我感覺良好的氣氛中,未獲首領的號令就再度朝劉備左右腰脅狠狠砍劈,完全一副吃定人家的輕鬆神情。

    乍映且劃去他哥倆頭蓋骨的冷冽晶虹,很快即恢復了眾獠嘍記憶;然而喪失視力的劉備可不打算供對方乖乖包抄,緊倚牆角的身體僅略踏上了半步,猝化四濺星菱之劍鋒更叫另四個不及後撤的漢子胸膛開花!

    「穩著點,莫胡亂蹭擠的讓他反咬一口!」見部眾轉眼間又躺了一地,慌張急退的馮禮便高舉一柄下屬遞來之狼牙棒呼喝著指揮道。

    不料他那句高聲斥吼,卻變成劉備容易辨識的攻擊目標,一抹宛如九天降雷似的銳影馬上就襲向了馮禮面門;儘管亂哄哄之際因跌跤幸運躲過了死劫,但此舉卻也帶走他歪帶皮帽與一大塊血淋淋的頭皮!

    「大耳賊!你---你竟敢傷我?」摀住頭的馮禮忍著痛喊問道。

    「傷都已經傷了,還有什麼敢或不敢?」又站於原處的劉備微喘著說:「只可惜這一劍沒能削掉你的腦袋;下次,我會再瞄準一點------」

    沒膽量朝裡湊,已拉住他的季雍忙勸阻道:「兄弟,在其它人尚未到此前,咱先別急著動手;待援軍一抵達,再跟姓劉的算總帳!」

    「我知道---」亦無另外的妥善解決辦法,馮禮邊抹滿臉的血漬邊咕噥著罵說:「想不到既中毒又瞎狗眼的大耳賊,本領居然猶能如此的高強,你我三十多個硬把子非但連他衣角都沒碰著一片,還剛交鋒即死了快半數;媽的,咱當時怎不開口向本初公索要個幾把『噴子』來壓陣咧?看情況若不等高句麗的傭兵後援來,確實拿他無可奈何。」

    季雍緊握手裡的鬼頭刀柄憤慨著道:「高句麗和朝廷一樣,對新武器管制都甚嚴謹,哪會給非正規軍的你我用?本初公真是的,也不曉得從哪去聘僱了那一票人王來助拳?『響鞭』的修為怎樣至今還不甚清楚,嘴巴上戲謔的火侯倒一個比一個高明,而且打開始便跟咱索價三千兩金子;哼!他們待會最好能發揮作用,否則這筆錢就冤大啦。」

    氣呼呼的朝地下吐了口濃痰,必曾領教過對方囂張氣焰的馮禮又忍不住咒罵說:「可不是嗎?仗著鞭梢功夫有點稀奇古怪,即跩得有如武林至尊---;若非領導咱的本初公於事先曾一再告誡,你看我理他們個鳥!」

    「馮禮,委屈自家人去迎合那些非我族類的擾境外蠻,你們卻又是何苦來哉呢?」劉備忽冷冷的諷問道:「不自量力固然可悲得很,然而摸不清現實狀況卻是更加的可惡;爾等今天引狼入室,便不怕它日養虎為患嗎?」

    「給我住嘴!」生怕動搖軍心的季雍忙斥阻著說:「只要能夠誅殺你這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再多的委屈與付出---都划算,人家縱使狂妄跋扈,總還算是光明磊落的真小人;姓劉的,你少在那裡挑撥離間!」

    就像呼應他的論述;一名聲音低沉的白衫客於進門時,即用生澀的漢語謔笑道:「季雍,這是我們認識你以來,聽過最中肯的一句人話。」

    隨季、馮二將視線望去,當客棧裡餘黨見到許攸引五個同裝束瘦漢出現的剎那,臉上全是既鄙夷又歡欣的複雜表情;而適才開口的這位仁兄待環顧罷遍地死屍,便用不屑語氣說:「躺地上的那些屍體,莫非就是你起初對咱吹噓的『好手』?嗯,果真厲害------」

    「朴俊泰,你這是在消遣誰?」聞言不禁復動了肝火,額頭仍淌血的馮禮隨即嗆問道:「咱哥倆請尊駕到此,是叫你來數落我的嗎?」

    「兀那麻子臉,你算是哪根蔥!膽敢跟我掌門師兄這樣放肆?」朴泰俊身邊一名尖下巴漢子立刻上步的指罵說:「何況原本便因各位的本事不濟,方導致眼前的一蹋糊塗;否則,你們又何必找咱來串場?」

    另一矮個壯漢亦於旁側操那怪異口音接續道:「就是說嘛,自己不中用,還不准旁人誹議欸---;車二哥,這若在咱高句麗,早被笑死囉!」

    以大局為考量的季雍趕快打著哈哈緩頰說:「唉,都是坐一條船的弟兄,可千萬別再鬧什麼內鬨啦---;朴大掌門,本初公既不吝重資的遠邀貴派來跨界鼎助,您務必得看他老人家的面子,幫我們一幫。」

    「你也曉得咱是礙於收了那幾箱亮澄澄的黃金,才勉強涉水助拳的喔?」矮個壯漢再次輕蔑至極的大剌剌道:「要不是軍師禮敬有加在先,不然以我師兄弟的個性,非得瞧你們死光死絕,方肯親自出馬呢。」

    「裴老三,我好歹亦算是這裡的總頭頭兒,你講話一定要他媽的恁不留臉面?」難耐心中的怒氣,季雍終於爆粗口的問說:「拿了那堆錢卻不辦事,還動不動即揭人瘡疤,莫非你真以為我怕了各位不成?」

    一摸繫在腰腹間的藤鞭子,「裴老三」夷然不懼的叫陣:「人不要臉,又幹嘛裴三爺明示---;但衝著你此刻的態度,我今日便饒不了你!」

    眼瞧鬥毆之勢已懸於火線,手臂一揚就阻止師弟躁進的朴俊泰忽口吻淡漠道:「車二弟、裴三弟,即使有甚不愉快,咱也先替他們擦完屁股再說;等解決掉袁大軍師吩咐的事情,你我便向季總頭領討教一二。」

    「老子含糊你個卵蛋!」惱羞成怒的季雍才一開罵,充和事佬的許攸已攔住了他悄聲說:「季將軍,大敵當前你切莫衝動啊;待這件要命的事處理妥了,我再好好的跟『鞭宗五傑』交涉,你先忍著些------」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8-1-18 07:26 編輯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7 10:21
第一百七十三章   犬戲虎  狂詞謔敵     眾凌寡  藤鞭逞兇

    不理會他哥倆的竊竊私語,朴俊泰等打量完亦另號稱「天下第一勇士」的劉備,就逕自搖頭的喃問道:「看情形---,那傢伙豈止如子遠所說的身中劇毒,他甚至連兩隻眼都已毀啦!然而面對一個雙目失明的殘障者,你們除了仍一籌莫展外,竟還折損了恁多部屬;這到底是劉備在裝孫子,或是委以重任的袁大軍師壓根即---找錯了託付對象?」

    「姓劉的原本便武功卓絕驍勇,再加上有內奸於起事之際就先從中作梗,方令他有了排解毒質之餘裕;」馮禮儘管不甘心,卻還是把目前所遭遇的概況略敘著說:「我們雖已盡力截殺,仍無法叫對方授首。」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他一發難即靠住牆壁以縮小受攻擊的範圍---;倘能讓姓劉的離開那處所,咱或許便可叫他再無立身之地。」

    用毒蛇也似的銳利眸光瞪了他一眼;在高句麗一向狂傲慣的朴俊泰待隔了半响,才目中無人的抬起頭問說:「咱跑三山五嶽、闖蕩武林的江湖閱歷,可不見得會比你來得少;該如何處置,還須閣下指點麼?」

    「我是好意提醒,你不愛聽就算啦!」碰釘子的馮禮氣呼呼道。

    「朴某原沒請教過閣下的尊見!」朴俊泰等他咬牙切齒的往後略退了幾步,即問仍如泥塑土雕的劉備說:「你---便是漢邦的『戰神』?」

    維持紋風不動的姿勢,劉備良久方冷然的反問道:「是又如何?」

    「這可是我答應南下中土的主因呢---」滿意的點點頭,語調難得顯現激昂興奮的朴俊泰就再次踏近一步說:「袁大軍師給的那一大筆酬勞雖誘人,但遠遠比不上你這隻獵物讓朴某心動;多少年來,咱即不斷尋找值得一戰的勁敵,希望你不至於令我失望才好。」

    縱使劇毒未解,頗感荒謬的劉備還是忍著笑意道:「朴俊泰,我瞭解你出身的國度向來人人自大得緊,不過目前為止卻以閣下為最;或許貴派耆宿曾教了你們一些不錯的本事,然而亦無須---恁的誇張吧。」

    認同的頷首,並不以為忤的朴俊泰又接著問:「若無實力為底子,講那種話確會給人有虛誇聲勢的感覺;可是當你一直站在高處不勝寒的頂尖位置上,鐵定也萌生過渴求一敗的期許,是不?劉備,你便是咱要找的強者,尊駕可知這天朴某已盼了多久嗎?」

    「所以,各位是想趁備如今誤喝毒酒,和我一決勝負?」對他那種論調不以為然的劉備,索性打臉的直接問說:「這般落井下石的行徑萬一日後傳揚了出去,朴大掌門就不擔心您的一世英名---,會毀於一旦?」

    「還記得季雍剛才給了我什麼樣的評價嗎?」朴俊泰一副不甚在乎的表情道:「沒錯,只要能夠做翻『天下第一勇士』,朴某並不介意當個趁火打劫及以眾凌寡的『真小人』;反正不管怎麼樣,你今天是非死不可!」

    終於明白了該地區人民為何在他那年代的諸多國際賽事中,常會用卑鄙賤招坑害與之較量的別隊選手,及幹嘛老是愛將它國的文化專利非法獨占---;劉備生平見過無數形形色色趁人之危的痞賴,然而以厚顏無恥的程度來看,這大言不慚的朴俊泰無疑是其中佼佼者,因此懶得再爭辯的他即不置可否說:「既如此,『鞭宗五傑』便請賜教吧。」

    「哦?想不到中土『戰神』亦曾耳聞過咱的字號啊---;」朴俊泰頗沾沾自喜的道:「那麼打從今日起,就要換我五兄弟名揚四海了!」

    「劉某視力雖暫時受損,耳朵卻還無恙---」無言以對的暗自搖頭,有點哭笑不得的劉備隨即又「吐槽」著說:「備是從許攸適才的竊語,方得知世間尚有賢昆仲這麼『無愧於天地』的門派;何況我目前仍好端端活著哪,待各位將劉某打趴了,再高興不遲。」

    自責未記取讒獻「烏巢燒糧」計策的歷史教訓,他接著又往人群裡的許攸道:「恭喜啊子遠,或者該改稱你『許太尉』啦;但閣下既處心積慮謀得了高官厚祿,可別再濫受民間財帛且放縱令姪多科糧稅飽入己囊喔,否則以袁紹現在脾氣可不會與你甘休呢。」

    一聽對方居然恁清楚他見不得光的私下齷齰事,許攸羞急之餘便開罵說:「大耳賊,死到臨頭還想分化某與本初公的情感---;我看你那對眼珠老早就瞎啦!放我這才幹足以經天緯地的朝廷棟樑不用,卻只派了個小小『參謀官』來敷衍許某,誰能像你那麼無識人之明?本初公乃瞭解千里馬的伯樂,方懂得找我來幕後策劃商議,這才是聰慧英明之主,許某更打算一輩子替他賣命,因此你休想從中挑撥離間!」

    「賣命?」終於忍耐不住的哈哈笑出聲音,劉備用那空洞雙目望向已脹紅臉的許攸問道:「你以為依附邊蠻的袁紹只需除掉了我,即可揮師中原、登基大位嗎?許攸,虧你還敢自誇身負匡佐奇才,也不想想以漢室目前國力,怎能給你們再有這混水摸魚的機會?備便不在塵世,贏得人心的當朝天子亦將指揮勁旅追殺爾等於萬里間;是的,閣下既轉奉袁紹為君,屆時竄逃之餘,『許太尉』勢必得拿全副身家來替他開路。」

    「大耳賊,你就對小皇帝那些兵大爺有恁大的不敗把握啊?」未被激怒的許攸忽以詭異笑容陰惻惻問說:「攸久居軍中,深知貴屬的虛實;你麾下的部隊儘管全訓練有素,卻也是靠某幾種器械來嚇唬敵兵藉而提高戰鬥力,但若碰上武器較爾等同樣先進的對手咧?一旦到了雙方駁火的時候,可別是咱這驍勇善戰的『護國軍』逃之夭夭呢------」

    心頭猛然一驚的劉備方欲再追問,那在旁候佇的朴俊泰立即打斷二者對話,並提醒許攸道:「子遠無需再和他多費唇舌;別忘了軍師交代。」

    「好吧,如今姓劉的既已成為甕中鱉,攸便不用怕這樁秘密會外洩出去---;朴大當家,那就勞駕您動手處理了。」發覺失言的許攸忙說。

    待眾師弟均站於襲截的戰鬥位置,朴俊泰即神色一沉的道:「莫說朴某欺負瞎眼者;劉備,此刻便用你的劍術---讓我們大開眼界吧!」

    「反正老兄都敢承認是以眾凌寡與趁人之危了---,何妨再徹底的不要臉些,仍由各位先行出招?」宛如古井不波的劉備冷然回答。

    「姓劉的,這可是你甘願放棄機會;萬一連還擊的餘裕都沒有,臨死莫怨。」目露殺機的的朴俊泰緩緩解下了鞭身,靠近一步的說。

    話猶在耳,他那綑挟帶「劈啪」轟響的籐鞭已雷霆萬鈞驟然捲向劉備脖頸,而朴俊泰的四名同門跟著也分從上下、左右隨側圍攻!

    以目不視物的狀況,若猝襲者僅有一條鞭子,聽力極佳的劉備尚可憑藉嘯音預作抵敵;但由於對方所施展的那種兵器皆具嘈雜聲,這卻嚴重混淆兩耳判斷,因此當首先揮來的響鞭已將要觸及肌膚,他似繃緊彈簧的右臂才迅速迴劍自保,把鞭端磕離丈許遠!

    另四副軟韌藤鞭很快就尾隨而至------。

    雖凝神傾聽,不過現在除僅得耳聞周圍「咻」、「咻」的破空異嘯之外,劉備竟研判不出鞭索走向與瞄準的位置,直等遇勁飄盪的衫袍傳遞了敵刃正確襲處,耀眼倏閃的霍映劍光才護著他衝離纏絞包圍圈!

    幸虧千鈞一髮之際果斷躍出了危境;只因險些掛彩的他方棄守那塊牆隅,這皆遍佈細小鉤刺的四鞭居然硬將身後堅壁給生生砸塌!

    然而這亦代表---,他已喪失了可暫且避敵的守禦優勢。

    瞧人家一開始即把頑抗的對手逼開磚牆,適才口角的季、馮二將不得不赧然心服,均甘拜下風的暗思道:「袁本初還真是找對了強援,『鞭宗五傑』確有實才---;咱剛怎麼全沒想到要用擾亂敵耳的法子修理他呢?」

    「老二、老三,堵死他的後路---」朴俊泰見劉備躲得十分狼狽,料知他已受制於恰巧能混淆其聽覺的響鞭殺招,便用本土話語居中指揮著說:「金四弟、姜五弟,你們各自從兩邊欺進,讓我來替他送終!」

    儘管不曉得對方嘰哩咕嚕的講些什麼,劉備左支右絀格擋間也能猜得出他們在打啥主意;果真,待車、裴、金、姜四人所組之鞭網一圈牢了他,正面截迎的朴俊泰就錯步踩上,手中祖傳的「九雷鞭」並已迅速轟至了胸口,隱含黏性的銳勢不僅真如驟劈炙雷,力量更宛若泰山壓頂般的霸道!

    若相較於先前曾交鋒過的「蛟嶺七蟒」,聶威門下那彼此甚有默契的「屠靈陣」反而還比這五條鞭子較倍具殺傷力;但兩眼失明的劉備現在可無法像那時悠哉破解,只能被動的等候敵刃再隨機招架------。

    既是身為高句麗「鞭宗」的當今掌門,朴俊泰的火侯當然強過於眾師弟,疾砸藤鞭除了力沉招猛之外,速度上亦超越劉備原先的預估;「龍淵」、「墨陽」二劍雖及時將它隔開,只是這質地怪異的鞭稍卻似蘊有生命,遭劍鋒震離的剎那竟「呼」聲轉彎,再次迅捷點向了劉備人中要穴!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8 06:41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刃龍魂  劍破五鞭     故人子  窖敘舊恩

    趁後撤的餘勁以蓬噴之劍芒壓制住車、裴雙鞭夾攻,苦撐迎敵的劉備縱使勉強躲避掉適才驚險圍殺,不過勢在必得的朴俊泰這條鞭索,仍令他胸襟破裂部位留了一條皮開肉綻的血糊糊傷口;五傑中的金、姜二獠見獵物已然掛彩,求功心切下即再次追上前去,擺明要把劉備斃於當場!

    車老二與裴老三卻哪裡肯給師弟們獨占鰲頭?待真氣略順,便也跟著旋身復上,劈啪聲四起的嘯風立刻又交織成網渦將他團團圍住!

    朴俊泰宛若靈蛇的響鞭,亦在此時三度狠抽腳步踉蹌的敵人------。

    隱忍那股撕心裂肺的火辣辣疼痛感,猶處於挨打劣境的劉備清楚知道若是不儘快殺出重圍,這樣的鞭傷只會有增無減;所以吃力應戰的他雖已疲累欲死,還是決定要施展「人劍合一」來化解目前的危殆僵局。

    因為在「劍化龍騰」那毫無死角的光柱中,對方絕無再進襲可能!

    於是猛一咬牙間,「龍淵」、「墨陽」二劍猝裹他身軀的炫燦芒彩豈止驟把四周藤鞭反激回原處,強大引捲力道更將離最近的金、姜兩人困罩在裡頭;大吃一驚的朴俊泰急忙喝道:「老四、老五,快躲開呀!」

    但一切全已太遲了;劉備儘管也因中毒過鉅而無法長久運功,可是這僅持續轉瞬的「馭劍術」威力,仍令二者頓成拋出丈許的遍剮死屍!

    「四弟、五弟!」車老二及裴老三瞧大師兄已步履蹣跚檢視著他倆的屍身,同時悲吼下就又揮舞兵器衝向臉色越發蒼白的劉備------。

    眼看內息亂作一團,且連叉舉劍柄力量都快沒有的他即將傷於鞭底,那條隨厝瓦碎片攀繩躍落的纖秀人影忽以手中點鋼槊擋住了車、裴攻勢,招數雖不甚精妙,然而一落地便拼命的凌厲架式卻叫這兩人不得不暫退;朴俊泰見事生變卦剛欲提刃來援,馳救者已用繩子緊緊捆繞劉備的腰腹,並昂首朝屋頂坍塌破洞嬌叱說:「哥,就是現在!」

    當剩餘三傑與趕赴的季、馮二將亦跟著抬頭望去時,半空中灑下一蓬不知何物的雪白粉末早蔽住眾匪酋雙眼;而那體態顯為少女的蒙面客等接應兄長上拉之際,還抖袖甩拋出一排短箭射倒數名追兵,其中一支更誤打誤撞的把許攸直接釘於門板,眼見不活了。

    用手臂機警遮擋的朴俊泰仍最先恢復視覺;只是待他躲過貼耳掠逝的箭鏃後,劉備與這突然現身搭救的女子卻已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了。

    「快,掉頭去追!」忙躍至塌洞外查探,朴俊泰等確定對方盡皆消失無蹤,驚愕交集的他即怒吼道:「諒那娃兒小小年紀,姓劉的又毒性發作,便有人手幫助,應該也跑不了多遠;搜!這次就算將『蚌塢口』及整座『大城山』翻了過來,都要給我找到他們!」

    看車老二與裴老三在師弟遺體旁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那全灰頭土臉的季雍、馮禮儘管幸災樂禍,這時亦訥納的不好再講些什麼,忙招呼倖存手下統領著外頭兒郎去分批追趕;滿地橫屍及血污的客棧內,頓時僅剩面如死灰的陳宮一個人呆佇於原處------。

*   *   *

    「小妹,劉叔叔他---,無恙否?」聽頭頂上嘈雜的遍搜聲音再次遠離,被那女孩稱為兄長的少年即悄聲問說:「打從咱進了地窖,他便閉目盤坐至今;依妳看叔叔是不是因剛才的格鬥過程---又受了傷?」

    又仔細端詳仍額頰冒汗的劉備,這已摘下矇臉布的姑娘待隔好一陣子,方搖頭道:「只怪爹傳給咱的功夫都太過粗淺,所以我也無法判斷---;但就適才的情況而論,除開始的那一鞭曾叫劉叔叔不小心吃了點悶虧外,其餘人等倒不至於有多大本事傷得了他。」

    頓了頓,她又感慨續說:「其實明刀明槍的幹全不算什麼,可怕的是背地抽冷子的暗箭;咱雖已事先察覺從中搞鬼的許攸佈這局,卻仍沒辦法提醒叔叔留意,你瞧他縱有萬夫莫敵的能耐,最後還是落入身邊親信的預伏圈套,甚至連---兩隻眼睛都被弄瞎了。」

    沉吟了良久,少年忽然喃喃自語著道:「父親往日因屢受劉叔叔關照大恩,才有辦法立足幽州,妳我無以報答,僅得盡咱之所能護衛他的周全;希望我剛故佈疑陣的那匹馬兒,可成功把對方引入『大城山』的山區中。」

    「不過即使他們一時上當,山裡面若尋覓不出什麼蹤跡,肯定還會轉進村子裡來細搜---」女孩擔心的皺起柳眉說:「這些壞蛋的武功造詣都遠勝於我們,尤其那自稱『鞭宗』掌門的朴俊泰,身手更是特別的詭異狠辣;如今劉叔叔又毒質未解,萬一真的被他們發現,咱的處境便十分危險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那名少年握緊樣式相同的點鋼槊道:「他們如果又轉頭找回來,這個所在恁的隱密,相信對方應不會那麼快就會發現。」

    相貌頗為清秀的小姑娘正待接話,劉備忽已停止了運功開口詢問說:「今日得脫此難,備極承二位的情;可否告知劉某,令尊是哪一位?」

    「啊,您終於恢復過來了---;叔叔可還記得昔日的同窗『范陽相令』麼?」少女見他已有反應,即掏了塊巾帕邊拭抹其汗水邊回答的道。

    仍無法視物的劉備聞言亦愕然說:「你們是---伯珪的公子與千金!」

    「小侄名叫公孫緒,她是我的妹妹公孫綾---」少年盡可能壓低了音量道:「家父與兩位叔叔生前常提及劉叔叔的恩德,儘管他們在四年多前的冀州殲夷之戰中均已不幸陣亡,我棄世的母親仍是透過了朝廷撫卹安排,帶著我兄妹倆回到她這闊別許久的故鄉生活;此事說來湊巧得緊,舍妹前兩日將獵得的野味拿去給『醉月閣』時,非但發現原本的掌櫃與店小二皆已更換,還偷聽到對方計劃今天的陷阱,我們擔心您的安危,便於昨晚提前摸上屋頂守候,並由她設法提醒叔叔------」

    公孫綾跟著略敘說:「侄女因小時候曾在代郡見過您,所以剛才叔叔一走進咱村子口,我老早就已發現;只是礙於那兩個同黨作梗,沒能適時先告訴您這項訊息,方使叔叔蒙受那些惡棍的歹毒逼害。」

    用已失去光彩的黯淡瞳眸直視著前方某一處,劉備心懷感激的稱謝道:「想不到在數千里外的苦寒邊陲,居然是故人之子仗義來援;只不過連累你們也陷入了極具性命之憂的險境裡,劉某---委實不安。」

    「叔叔別跟侄兒恁的客套---」這年方十六卻很穩重的公孫緒忙安慰他說:「爹曾告訴我兄妹倆,那時叔叔若沒向朝廷舉薦『范陽相』一職,他或許早被排擠到無立錐之地;事後烏丸、鮮卑造反證明父親所料無差,聽易京潰逃的將士提及劉州牧臨死前亦很後悔錯怪家父,即使咱轄土久蓄的精銳人馬有限,爹爹卻極欽佩您起初剖悉利害的勸諭。」

    頻呼慚愧;極覺內疚的劉備哪曉得自己當年為了防止公孫瓚蠢動而佈下之暗樁,豈止成為幽州反制烏丸、鮮卑及二張近百萬聯軍的唯一勁旅,其子嗣更於若干年後的今天救了他一命,便感慨吁嘆:「伯珪倘地下有知的話,也應當心滿意足了;賢兄妹非但承繼令尊的優秀血統,亦皆具俠義精神,劉某此番如果僥倖不死,必定有所回報。」

    「這是咱二人聊盡晚輩的份內義務,您無須耿懷---,只怪我兄妹兩拳腳兵刃上的功夫太差,剛逃離時雖曾用袖箭把姓許的奸賊射死當場,猶沒能為叔叔分擔多少打發那些壞傢伙的壓力;」幫他斟了碗開水遞上的公孫綾突然又問:「對了,樂浪郡的遂城縣離京都洛陽城有數千里之遙,您這次---為什麼僅自個兒前來『蚌塢口』犯險?」

    等呷了口冷茶潤一潤乾澀已久的嗓子,劉備隔了半响後就道:「我是為了緝捕一名勾結外夷、賣國求榮的叛賊,同時問究高句麗擁有超越現代科技軍火的內幕,才從司隸遠赴此地查訪---;備一開始也因深信得力下屬提供的機密情資,並考量到其後果足以動盪中原的嚴重性,方決定先孤身來探,不料卻誤中奸計,險些命喪宵小之手。」

    待地面上另一撥喧囂的人馬又離開,他繼續說:「朝廷雖有批精銳會趕至,卻要在日內才能抵達『蚌塢口』;不過由於備剛剛已把握時間將所中的毒質排出了七、八成,目前縱仍失明,應該亦可足夠自保了。」

    「太好啦!」公孫緒看他臉龐已不再是原先的慘白青灰,不禁鬆了口氣道:「既得叔叔迅逾電閃的神妙快劍護持,我們即無須再恐懼那夥惡人的追殺逼迫;唉,咱兄妹倆若有如此的武藝---,便好了。」

    「孩子,這有何難?」一向愛材的劉備已微笑問他們二人說:「兩位倘不嫌棄,等備解決此間謬轕後,就把一身本事授與賢兄妹,如何?」

    聽叔叔願收錄他們到門牆裡,早耳聞其所教弟子皆人中龍鳳的兄妹倆大喜過望下,即雙雙拜倒的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參拜!」

    一扶起禮數甚周的公孫緒、公孫綾,劉備便改了口問說:「緒兒、綾兒,你們騙敵人過去的那座『大城山』,離此大概有多少距離的路途?」

    「回師父的話,約莫僅十來多里的遠近。」公孫緒恭謹的答道。

    微微頷首,若有所思的劉備片刻後才說:「對這裡地形也很熟悉的朴俊泰頗有頭腦,到那邊一旦找不出什麼東西時,絕對會立刻繞回頭搜尋;這村子人口沒幾個,你們住處的地窖縱使隱密,卻不能再待。」

    「師父,依您之見---,咱下一步該怎麼走?」公孫綾認同的問。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8 07:05
第一百七十五章   染血路  劉備脫困     殺人林  馮禮伏誅

    「往遂城縣的方向,可還別有路徑?」劉備卻不答反問的道。

    常獨自於附近荒郊狩獵的公孫綾忙點著頭說:「有,通往縣城除了只二十餘里左右的坦直官道外,另有一條經由『黑巖林』的偏僻山路;可是沿途非但崎嶇難行,且較平地要多約一倍的距離------」

    「為師旗下來接應的那支『特種部隊』,這兩天必可馳抵遂縣,我們僅需與大軍會合,或許能夠免除掉遠追的麻煩,就地殲敵---」側耳注意風吹草動的劉備隨即決定道:「事不宜遲,咱現在便出發。」

*         *   *

    梆敲三更------。

    亦趴俯於屋頂上的公孫緒等街尾暫無聲息,就對一旁的師父悄問說:「不出恩師所料,朴俊泰真只交代了季雍、馮禮各留部分人看守著進出通道口;師父,我們是否趁對方人馬均已離開,趕緊溜出村子去?」

    雙目雖見不到眼前景象,劉備仍可藉由敏銳感官及環境些許動靜辨認敵之所在處;待確定四周已無賊黨其它奧援,又向徒兒問明白地表建物概略位置後,劉備即當機立斷道:「何必用『溜』的?咱大搖大擺的走便是;等我解決下面阻礙,你們再一齊過來吧。」

    掛慮師父狀況的兄妹倆還沒開口,身子如同魅影的劉備早躍於那群獠嘍頭頂心,左手一抹宛似紫電的猝映劍氣更已將底下三惡天靈蓋削去一半;而當眾人正被這挟帶黏糊腦漿的激灑血雨嚇傻了眼,另一蓬晶瑩炫麗冷彩也剛叫五個胸膛開花的漢子摔出數丈!

    七名險破膽的同夥才想抄舉兵刃抵敵,劉備那柄「墨陽劍」驟逝之黝黑寒芒竟在他落地的大旋身間,又把其中五個攔腰斬成了兩截!

    剩餘兩位老兄見狀哪敢再往前湊?方轉頭急奔,收劍回鞘的劉備已於再次騰越之際將雙掌朝他們額腦處凌空按去;公孫綾看恩師似不想啣擊這竄逃二嘍,正挺鋼槊欲追,卻瞧那一對漏網之魚忽停下腳步摀頭的仰天噴血,連一句哀嚎都不及出口就跌跛而死!

    「緒兒、綾兒,你們下來吧。」劉備朝著他們面無表情的說。

    長這麼大,卻曾幾何時見過恁神奇的功夫?尤其是人家最後那招看似輕描淡寫但能立即遠斃對手的出掌,更令兄妹倆為之瞠目結舌;待跳落至地面,公孫緒便呆瞧著遍佈屍骸喃語的道:「好---好厲害------」

    「師父,您毒傷未癒,還撐得住嗎?」頗擔憂的公孫綾就忙問說。

    「無妨;不過敵人既在這裡授首,另撥羽翼不久必將察覺,咱得利用他們尚未調度的餘暇趕緊離開。」像不曾動粗的劉備悄聲著道。

    與妹子攙引他出村的公孫緒等步離了大老遠,又看身後暫無追兵的蹤影,即趁著趕路空檔問說:「官道坦直迅捷,恩師為何不選呢?」

    示意公孫綾持槊尾讓他緊握跟上以加快速度,劉備便邊走邊回答的道:「朴俊泰和同謀反叛的季雍、馮禮眼下黨羽猶眾,平地有利於他們包抄襲殺;『黑巖林』縱需遠繞山澗,咱卻較具躲藏的優勢。」

    慚愧低下頭,公孫緒訕訕的說:「我們倆倘有師父半成的本領,現在就可替您分憂解勞了;師父的劍式真快,數招間即擺平了一堆匪徒。」

    「你與綾兒皆資質聰穎,幹嘛要妄自菲薄?」明白那位老同學公孫瓚的武藝原本便不算頂尖,再加上能教導兒女的時日有限得很,離多聚少的他們自然學不到什麼東西;瞭解這一點的劉備於是就開導著他道:「事在人為,賢兄妹今後只要能勤於用功,突破瓶頸即指日可待。」

    在前方引帶的公孫綾亦跟著說:「哥,師父所言極是;冰凍三尺非一夕之寒,涓流雖細終可匯成江海,我相信咱的本事會越來越好。」

    又說說談談了大概片刻,三人不知不覺間,已奔到「黑巖林」的郊外邊界處;由於時值夤夜,那座占地寬廣的樹林子看來特別深遂幽暗,若非公孫綾乃識途老馬,否則連久居的公孫緒也辨不清入林方向。

    「綾兒,這裡的地形妳都熟悉麼?」隱約聽見了馬蹄雜沓與人語喧嘩聲響,儘管剛走進林內便一腳低、一腳高,劉備仍保持冷靜的問。

    「熟悉啊;」耳畔未聞異狀的公孫綾待謹慎繞入了那一大片矮灌木叢,就回答道:「我因為常到此處打些兔兒、崽豬回村裡賣,對這地方可說極熟,即使閉上兩隻眼睛,亦能摸著走出『黑巖林』------」

    稍稍研判來襲者的數量,沒先言明的劉備又問說:「所以出發前妳所攜帶的那些繩斧、箭支,便是打算沿途獵點什麼牲口來裹腹的囉?」

    一面注意著潛藏在落葉層底的窪洞,公孫綾一面解釋道:「這林子裡,隨時都會偶遇不經意出現的動物---;而且到那遂城縣還有一大段的路程,咱若不預先備妥些能做乾糧的工具,餓著肚子可危險得緊。」

    「那麼---,請妳留神附近是否有能面對開闊空間的大樹;」劉備主動停止步履的問說:「另外,為師倘跟妳暫借捕獵工具,妳可願意?」

    毫不猶豫就解下了背囊,一一遞上物件給他的公孫綾忍不住好奇問道:「師父,您是不是已查覺到了什麼?因此要在這裡佈陷阱?」

    「對極,但咱所獵的卻不是飛禽走獸,而是一幫子活人---」指示公孫綾把兩柄短鈍斧頭牢綁於彈性佳的細枝上,放開枝條的劉備等檢視完其飛掠軌跡和斬落樹幹之高度,即拔起一雙柴斧滿意的說:「一將它縛回了原來位置,你們便各搭弓箭,準備狙擊追兵。」

    聞言不敢怠忽,公孫兄妹忙依吩咐隱身在叢林間待戰,而劉備則也躍上樹頂居高臨下的等候來敵;不久,那若干支火把從遠處輝映的亮光就漸往此地靠攏,屏息以待的兄妹倆見人數眾多,心中都極是忐忑。

    「腳印確實是一路朝這邊來的沒錯,叫後面的趕緊跟上---」於「大城山」撲空的馮禮忙對手下嘶吼著道:「姓劉的瞎一雙狗眼必定跑不快;不過你們全得給我打點起精神來,別像村尾的那批飯桶,讓他有再反噬的機會!」

    他身旁一個心腹人卻提醒的問:「將軍,咱不等其他兄弟了嗎?」

    搖搖頭,馮禮沒好氣埋怨說:「不必了!我原以為『鞭宗五傑』若出手即能收拾劉備,誰曉得除像咱仍奈何不了人家外,更一下子便折損兩員;死掉師弟的朴俊泰和車老二、裴老三此刻就跟瘋了沒分別,季大哥禁得起使喚,爺爺我可幹不來這份窩囊苦差事。」

    然而他終究極忌憚用劍如神的劉備;艱辛嚥了嚥唾沫後,即補充吩咐的道:「雖說僅須處理了那廝便可高枕無憂,但我們還是得小心些---;交代大夥切勿莽撞躁進,發現不對就敲鑼來擾亂劉備的聽力。」

    話才講完不久,心中亦七上八下的馮禮忽被兩道弧型橫飛亮彩閃花了眼睛,接著他即目睹前面十幾名哀嚎部眾早血淋淋的跌滿一地上;而包括剛奉諭卻再沒機會去傳訊的親信在內,全是給不明鐵器硬生生的開膛破肚!

    「有---有埋伏!」馮禮忙後退多步的高喊說:「撤,都先撤出去!」

    不過公孫兄妹倆焉肯讓他們恁的稱心如願?只聞「嗖」、「嗖」聲數響,連發箭枝又已令六、七條不及躲開的漢子摀著胸腹翻身摔倒!

    再也不敢輕離皆拋炬但仍足資掩藏的漆黑樹叢,摸不清有多少敵對者的馮禮便與其它倖存同伴暫時蹲俯於各密臨處;過了一會,他待驚魂甫定的跟周遭下屬打完手勢,並試著悄悄躡出這座險惡森林之際,一大蓬宛如飛刀並挾帶嘯響的樹葉已紛紛射來!

    十餘個倒楣傢伙立刻慘叫倒地;馮禮命大,幸運躲開後方用吃奶力氣爬回原點,三枚長葉子擦過臉頰後又「奪」、「奪」釘在了樹幹間!

    呆瞧一排皆入木三分的「暗青子」,終於相信世上有「摘葉傷人」功夫的馮禮才正感到頭皮發麻,忽聽不對眼的裴老三已在另端呼斥道:「狗娘養的混帳麻花臉,叫你來這地方來搜,你卻連一整隊人馬全不見了蹤影;敢再摸魚,三爺我就先宰了你當祭品!」

    「裴老三,咱盯牢那瞎子啦;」冒著變作瞄準目標的風險亦要拖他下水,馮禮忙轉頭跟這替死鬼喊說:「你快來,別讓他跑了------」

    顯然大腦裡沒幾條紋路,聞言大喜的對方想都沒想即攜刃衝進了林子中;便如他所料般,當那報仇心切的裴老三才剛現蹤於攻擊範圍內,兩桿羽箭果真又朝其腰脅、左胸襲至,一把飛葉更已射到了面門!

    然而這位鄰近異域的使鞭宗匠畢竟與眾不同,在閃躲不及的情況下,索性就以圍裹周遭的層層鞭圈先護住了要害;至於那成功製造逃生機會的馮禮和剩餘人等見狀,隨即從藏身處紛躍而起的欲待拔腿逃命。

    一抹來自半空的冷冽芒彩,便在這時中宮直進撞散了藤鞭護網!

    料準對方必惶然後撤,但得手的劉備並不追擊,反藉迴勢將「龍淵劍」指向驚慌竄奔的謀叛餘眾;於是,以馮禮為首的八名駭呼敵人就在霍霍劍光中齊掉腦袋,他沒用過的狼牙棒上更全是自己的鮮血。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8 07:24
第一百七十六章   洩軍情  二邦聯襲     曝行蹤  群獠圍截

    舉劍柄準確纏住裴老三猛烈捲來的鞭子,劉備俟使勁拉扯的他稍喘口氣,方神色悠閒的問道:「貴派僅存二傑,應該也離此不遠了吧?」

    「姓劉的,你們別囂張得太早---」瞪視亦跟他出現的公孫兄妹,壓制內心恐懼的裴老三雖震驚人家適才那招快劍,仍色厲內荏的喝說:「季雍與我兩名師哥即將追隨親提長征兵團的袁大軍師到這裡來,等咱皆更新武裝的主力抵達,保證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閣下意指者,莫非是那已然命赴黃泉的叛佞許攸---,先前所提及的貴國部眾麼?」心頭復震的劉備強作鎮定,只語調淡漠的隨便一問。

    潛意識望著壓根沒聽見援軍動靜的林子外,裴老三料想今夜再無倖理,就口不擇言的威嚇道:「我新大王既先有明臨答夫推舉支持,不僅國力已蒸蒸日上,待得袁大軍師又提供劃時代技能的佐助,將士更比以往精銳;爾等即使人多地大,豈是吾軍對手!」

    「只單憑你們這一些人---便狂妄得要『長征』我漢室遼闊疆域?」為了套他話,劉備故意諷刺的探問說:「就某所知,貴國人口單薄,且有鄰侵之患;儘管一時得逞,日後焉可抵禦大漢源源不絕的馳救王師?」

    「倘令遭圍攻的漢軍首尾不能兼顧,只有挨打的份呢?」始終不肯放掉那副藤鞭的裴老三待回奪無功,即再負氣的反嗆道:「眼光甚遠的軍師已先算到了這一點,早聯絡也奉其為上賓的扶桑國派艦隊前後夾擊;咱的船隻都已經他重新設計改良過,到時候哼哼---,看爾等怎麼血染沿海!」

    想起那尚未短壽斃命的小碓尊,有些懊悔當初錯放的劉備不免暗自擔憂;但事既至此,煩惱亦無用處,便冷然的說:「我們未來如何難料得緊,至於你的下場我倒十分清楚;裴老三,好好的去跟你兩名師弟聚晤吧。」

    話語甫畢,劉備左掌僅輕描淡寫的在他頭頂憑空一按,原本牢握鞭子的裴老三沒多久居然就主動撒撤了刃把,並神色惶駭捧住正七孔流血的臉龐失聲嚎叫;公孫兄妹縱使甚難明白,卻也看得怵目驚心!

    不一會,裴老三終於顛跌倒地身亡;鬆開纏鞭的劉備待吩咐徒兒拾回斧繩,即講解道:「適才誅除此獠的這一手,是『瑯琊宮』于仙長親傳之技,若有機緣再教給你們倆;袁紹與追殺的高句麗兵轉眼便至,咱得加快速度跟援軍碰面,儘快通知海濱各州備戰。」

    亦曉得事態緊急,不敢有所耽擱的公孫兄妹就引領恩師再朝前趕道;已打從心裡佩服的公孫綾見劉備大獲全勝仍悶悶不樂,猜他是尚未適應雙眼無法視物的狀態,又在為外敵聯袂入侵之事而憂愁,即溫言的勸解說:「師父,賣國求榮的袁紹雖唆使高句麗與扶桑勾結,但咱已非往昔的積弱舊漢,諒他們短時間內也不能恁易得逞;而關於您的眼睛---,徒兒曾聽聞當世齊名的華神醫跟仲景先生如今都在上黨郡,有他二位幫您診治,相信不久便可復原,恩師莫再為此煩心了吧。」

    「那高句麗、扶桑的聯軍縱然來勢洶洶,咱大漢勁旅亦不是省油的燈,而且我已預作安排,暫時不必多慮---」由於還沒接受雙眼失明的事實,無甚把握的劉備就苦笑著道:「我的眼睛倘真治不妥倒也無所謂啦,只需能順利擺平這回的驟至兵禍,為師即能趁機卸下輔佐重任還鄉;目前唯一令我掛懷的,反倒是公臺遭擄家眷的安危。」

    不敢置信的望向師父,納悶不已的公孫續便問:「那姓陳的不是此間逆舉主謀之一嗎?他既害了您,恩師為何還要替他眷屬操煩?」

    默不作聲,劉備隔了良久方說:「備瞭解生平至孝的公臺係為母親、女兒皆落入了歹徒手中,才不得不對我下毒藥,何況這件事嚴格講起來,他亦算是個被害人;總之,我看得出公臺---原先並無叛意。」

    「那---萬一真的和他碰頭,師父會怎麼做?」公孫綾忍不住問。

    「到時候,再瞧著辦吧---」心裡難免唏噓的劉備約莫沉吟了半响,就轉移話題的問道:「綾兒,咱現在的位置離遂城縣郊還差多遠?」

    抬頭瞥了瞥坡巖樣貌,熟悉地勢的公孫綾隨即答說:「回稟師父,大概尚有三十里左右的路程;等咱過了那座林子,便較容易走啦。」

    不禁愣了一愣;劉備本以為折騰恁久後,應該已快抵達了目的地才對,誰曉得這條山路---竟還走不到一半?於是他待向公孫綾又再次確認無誤,就皺眉喃語道:「那可不行,看來我們得加把勁了------」

    彷彿是迎合他的咕噥般,在剛途經的另一端樹林外,這時又已傳出一波波人聲喧囂;其中,還包括了朴俊泰、車老二、季雍的暴烈遣促!

    「快,全給我仔細的找;」紅赤二目的朴俊泰大老遠即指揮並斥吼著說:「朴某便不信那姓劉的有恁大本事,瞎了狗眼還可跟兩個小鬼溜出『黑巖林』?搜,無倫如何都要將他們三個揪出林子來挫骨揚灰!」

    沒見過陣仗的公孫兄妹雖甚感膽怯,終究不忍見恩師栽於賊手,忙跟兀在側耳傾聽的劉備道:「已被這夥惡徒追上了,請師父您先離開,由我兄妹斷後阻敵;咱倆下輩子若尚有福份,再拜於恩師門牆吧。」

    「未到那種程度呢,別盡講些喪氣話---」劉備拍拍兩兄妹臂膀,沉著嗓子說:「對方來得既多且快,此地不宜久留;綾兒,麻煩妳瞧一下這附近有無像溪澗的所在?最好是有類似可供掩蔽的蘆葦地形。」

    公孫綾忙道:「溪澗要經『三叉峽』才遇得上,只是那裡離咱還有些遠;佈滿長草的隱密處旁邊倒有一個,不過需從前面繞點路。」

    點了點頭,不及解釋的劉備立刻與這兄妹倆潛行到她所說之處;別看那片山坡僅一丁點的距離,師徒三人可花不少功夫方鑽進了草叢。

    蹲俯於這能窺視坡下周圍的窪洞裡,公孫續已按他指示悄聲回報概況的說:「幸好咱溜得早,朴俊泰跟他師弟已各領三十個門下正從左右搜尋我們剛離開的林子,季雍也統率一隊勁裝嘍囉靠過去會合,人數約百餘名;唔,那別字叫公臺的傢伙亦在裡面------」

    「師父,您想---他們會搜過來嗎?」頗緊張的公孫綾忍不住問。

    「綾兒莫慌,就算真被對方察覺了,為師仍會護著你們;」劉備輕撫皆懸於腰際的劍柄,精緻紋路隨即令他產生一股紮實的安全感,便對她道:「等這些肆進我疆界的高麗句蠻移轉尋覓路線,咱再出發。」

    話才講完,他已聽到那早憋一肚子氣的季雍忽咆哮著罵說:「陳宮,你在恍惚什麼?打從咱離開客棧時起,就沒見你提振過精神來;這簍子是你捅的,再不給我用點心辦事,瞧我會不會先宰了你女兒、母親!」

    「季雍,你別欺人太甚---」肩頭揹了把長劍的陳宮面帶寒霜,立刻回嘴嗆問道:「客棧中是各位錯失先機,又沒能有效防堵人家突圍,焉可將責任全推到我頭上?何況那個局是你和許攸、馮禮一塊設計的,我只答應幫你們騙他上鉤,如今憑什麼怪我出岔子?」

    環睜怪眼的跳腳季雍方待動粗,已匯聚一起的車老二隨即陰鶩著表情說:「幹嘛跟這迂儒恁多的廢話;砍下那婆娘的一條腿後,瞧他還聽令不聽!」

    「車老二!你敢?」陳宮聞言再忍受不住,便驟握劍柄的怒斥道。

    「看見沒,連鄰國友軍『鞭宗』都這麼講了,你還有膽子反抗我嗎?」季雍先桀桀怪笑一陣子,卻馬上揮舞著鬼頭刀鋒,並拉下臉道:「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再跟爺爺囉嗦嚼舌根,我即把你六十多歲的老母碎剮了,再讓閣下的掌上明珠缺鼻子、少耳朵!」

    氣到發抖,但受制於他的陳宮卻又無計可施;過了一會,他便鬆開劍頹喪問說:「用家眷迫人就範,你都不怕會有報應?閣下威逼陳某背叛故主在先,進而挟持我趕盡殺絕於此刻---;枉費陳某生平以恪守『忠義』為傲,各位非得將我徹底變作畜牲方罷休嗎?」

    「別跟我講得那麼高尚清廉---」嗤之以鼻的季雍嘲諷著道:「本初公即是曉得尊駕不滿姓劉的總叫你幹些幕僚瑣碎,遲遲不肯委予軍權重職,方要我等藉此舉拉你入夥;他倒挺看得起你欸,剛開始便賞了尊駕當『鐵帽子王』,再說這種足夠抄家滅族的勾當既已做下來了,誰還有回頭路能走?所以,你就只好給我乖乖認了命吧!」

    「卑---卑鄙------」陳宮不禁咬牙切齒的握拳低喃罵說。

    那廂草叢裡,隱約耳聞爭執的劉備才正暗自感嘆著,公孫續居然因一尾彩斑毒蠍突然冒出眼前而脫口大叫;儘管一抹弧形劍芒早把斬做兩截的偌大蠍子挑上了半空中,三人的藏身處所卻也已經完全暴露。

    「人在這裡了,你們全都過來圈穩他!」懶得理會適才口角的朴俊泰見狀大喜,響鞭子一揮之下,即宛如大鳥般躍至了對方跟前。

    「師父,我---我不是故意的------」自責的公孫續忙致歉著道。

    劉備先挺身護住了兄妹倆,便溫言的安撫他說:「沒關係,反正是早晚都要面對的事情---;若無端遭蠍螫咬而受傷,才真不值呢。」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18 07:39
第一百七十七章   苦肉計  劍誅敵酋     窩裡反  賊辱叛臣

    「姓劉的,想不到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於那座林子內又殺了我裴三師弟;」朴俊泰極怨毒的怒視道:「這筆帳,亦該同我結清了吧!」

    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臨危不亂的劉備冷漠質問:「我屠戮你的同門親信,就像閣下想除掉我一樣,何來『心狠手辣』之說?況且是各位先打濫仗的;劉某宰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彼此嘛---都無須客氣。」

    接著,他又遙對另一端朗聲說:「季雍,你的搭檔馮禮已先上路啦,可是備會好人做到底;稍候,我即讓老兄你下閻羅殿去陪他------」

    一想到馮禮掉落頭顱的驚駭面孔,倒抽一口涼氣的季雍不免油然生怖,連忙顫聲著道:「咱恁多---恁多人馬,不---不怕你猖狂;許攸雖曾提說你將有後援,但我們既已困牢了你,看你我---誰比較先死------」

    「別指望能再拖延什麼時辰啦;」揚臂阻止季雍怯懦叫囂的朴俊泰便斥喝著說:「莫道是為了給軍師一個交代,只憑你與我『鞭宗』所結下的血海深仇,你和旁邊那兩名小鬼,今日就沒一人能活著離開此地!」

    「朴俊泰,貴派『光說不練』的功夫可比藤鞭厲害多了呢---」劉備不屑的吃吃笑問道:「咱三個全在這裡;有啥本事,幹嘛不盡情施展?」

    緊持鞭刃握把的指關節忽「格」、「格」作響,蓄勁待發的朴俊泰即於斜踏一步時沉著嗓子說:「好得很,那我們便---再來『裱』一下吧。」

    尾音甫止,他手中的「九雷鞭」已似靈蛇出洞般又急速捲向了敵頸!

    「龍淵劍」吞吐寒芒就在這一刻化為虹彩反迎鞭渦,二度廝殺的雙方不僅都聲勢威猛,劍鋒跟韌逾鑌鐵的古藤於綿密觸撞間,更爆出一串令旁觀者為之目眩的絢麗火花;朴俊泰既掌此一門,武功自有獨到之處,縱較遜聶威一籌,招式精妙卻略勝「蛟嶺七蟒」。

    季雍見他倆剛動上手即鬥得難分難解,便喝問那些呆瞧的隨叛人等道:「我操你們祖宗八代!全杵在這做甚?還不趕快給老子敲鑼?」

    幾個遭他一巴掌拍腫臉龐的嘍囉忙拿著備妥「法寶」猛打,有的並從嘴裡塞支木哨肆吹了起來;沒多久,林坡四周圍立刻就「鏗鏘」、「嗶嗶」聲響不絕於耳,不知道內幕的人肯定會以為那是廟裡在辦熱鬧。

    這卻苦了僅得倚靠聽覺迎敵的劉備------。

    單打獨鬥的朴俊泰即使技藝出眾,他原先總能聞風辨位的進招還擊,如今周邊儘都是擾亂雜響,無計可施之餘只好又採回被動的防守策略;朴俊泰一看出有現成的便宜可撿,哪肯錯失截殺的機會?「九雷鞭」那挟帶足以碎鼎的尖嘯,已疾往劉備腹脅處揮去!

    待察悉鞭刃已攔腰砸至,「墨陽劍」佐禦的紫映電彩縱使後發先到,遭彈飛的響鞭芽鉤還是將他肚子旁皮袍扯落了一大塊;藉此驟下殺招的朴俊泰瞧對方僅剩挨打的餘地,陣陣狂笑時就再度鞭罩敵首!

    正當猶處於受制窘境的劉備勢必躲不開這一砸,公孫續情急之中已忍不住地挺身上前,並大聲警告著恩師說:「小心,它打到頭頂來了!」

    幻化成揚射銳矢的迎捲劍光立即磕歪了猛惡藤鞭,而另波隨之側攻的快劍更險些削掉朴俊泰一片肩頭肉;差點吃虧的他既驚且怒,等一口真氣運遍各大要穴,飛踩錯步間便人與鞭合的欺身躍進,顧不得師授絕活兀有需待修正的若干瑕疵,仍決定要使出「雷鞭震九霄」的祕技接戰!

    「糟,鞭子已變作九條劈向胸口啦!」觀鬥的公孫續又喊叫示警。

    那廂插不進戰圈的車老二看他不停點撥著劉備,就偕一樣憤怒跳腳的季雍衝過來指罵道:「死小孩,敢壞咱的好事?瞧我怎麼抽你的筋!」

    公孫兄妹見他們來勢洶洶,縱知不敵,也只得舉槊勉強招架。

    還好剛剛適時獲得新收徒兒公孫續的提醒,無暇細想的劉備即趁罡猛力道尚未觸身之前,亦再施展擊斃金、姜二獠的「劍化龍騰」來應付;若非劉備中毒之餘功力大大打了個折扣,事先曾領教的機警朴俊泰又來得及閃躲,否則這一回遭遇,他豈能僅止腿胯佈滿交錯但不致命的皮外傷而已?

    不過暫保無虞的劉備卻沒空再去刁難朴俊泰,因為那邊正遭車老二、季雍分別追殺的公孫兄妹早已左支右絀,處境十分的狼狽危殆。

    無法接受覆敗的難堪,硬忍劇痛的朴俊泰瞧他騰躍而去,便也咬牙跟著撲縱上前;劉備先是一劍逼退了車、季二者,料想強酋必定在後尾隨,心生一計下索性就假裝毒質發作,單膝跪於地面的等候敵人。

    果如他所料;朴俊泰見機不可失,縱使腳步踉蹌仍即一拐一拐的挨近,手上的「九雷鞭」更已迅速揮落,存心要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師父,留神後腦勺!」這次連公孫綾都不禁隨胞兄開口大喊。

    但低下頭的劉備似乎未曾察覺,一看彷彿便是耗勁過度的虛脫模樣,公孫續甚至還緊閉了眼睛不忍卒睹;而一旁掠陣的車老二、季雍瞧他已快命喪鞭底,猙獰臉龐盡皆流露出一絲期待的興奮------。

    就在藤鞭將要得逞之際,事實上劉備於偏過腦袋瞬間亦早感受左肩上如遭撕裂的強烈灼熱,可是他卻一直等到鞭刺破壞袍面且快扯落肌膚的剎那,宛如琉璃碎炸的黑白劍光才和捷彈身影同時倏射來敵!

    原以為誅殺此君在即,正志得意滿的朴俊泰哪曉得人家會突然暴起反攻?於是當大夥雙眼一花,他便與拋飛的兵刃一同摔出了丈許外!

    車老二眼睜睜瞧掌門師兄朴俊泰居然血淋淋的死在當場,悲呼聲中就勢若瘋虎的揮鞭進襲;計已得售的劉備雖肩臂受創不輕,見他拼命倒也不敢怠忽,於忍住痛徹五內的痛苦後,即斜舉著「龍淵劍」再度接招。

    這碩果僅存的「鞭宗」好手縱使很想一舉斃敵,驚恐莫名的季雍亦二度喝令眾人鑼哨助陣,然而劉備既有公孫兄妹的預先警告,急欲雪恨的車老二又怎能再傷得了人家?幾個起伏下來,呼嘯響鞭非但仍舊拿攻勢凌厲的對方無可奈何,內勁漸復的劉備還在迴漾一波劍氣時又挑去了他一隻耳朵!

    「狗賊,我與你勢不兩立!」車老二甫死命逃出了戰圈便吼罵著說。

    也已累得吁吁氣喘,但劉備待經確認四周圍已再無重大致命威脅,便收劍並揶揄嗆問道:「難登大雅之堂的跳梁小醜,我劍下僥倖不死的漏網之魚;有膽量就別離開,備倒想見識見識你要怎跟我『勢不兩立』法?」

    「二爺慢---慢些,且莫衝動---」立即拉住那滿臉是血的跳腳車老二,季雍急忙勸解的說:「朴掌門既已死於他手,現在可不能讓姓劉的有任何機會削弱實力;咱不妨先看緊他,俟本初公的征軍一到再做打算。」

    一想到情逾手足的師兄弟四人均折於此役,車老二不禁恨得牙癢癢;又瞧坐地暫歇的劉備與兩名少年正談笑自如,亦無善策的他便流著淚恨聲道:「媽的,連廢了雙『招子』都還恁的難收拾,更把我三師弟、大師兄都陸續殺卻,怪不得袁軍師指名要保衛國相的『長白雙鉤』隨行護身---;沒輒啦,現在只有等他們來了方能報此血仇。」

    「我以前跟馮兄弟就常聽聞這姓劉的武功莫測高深,不料竟真神到如此不可思議的程度---;如今可好,既動不得對方又沒辦法一走了之,真他媽叫『燙手山芋』了。」有點悔不當初的季雍亦跟著咕噥自怨說。

    劉備在那邊隱約聽見車、季二酋的交談,雖甚為著急袁紹即將率軍而至,但目前卻又殺不出重圍,僅能溫言安撫著公孫兄妹道:「放心吧,這些傢伙暫時已無法奈何咱了;你們先稍作休息,由為師來擔任警戒。」

    「師父手臂的傷---還好嗎?」從囊裡掏出了乾糧分遞給恩師、兄長的公孫綾,忍不住關切的問說:「徒兒剛看您連劍柄幾乎都快拿不穩了,委實擔憂;我猜已然斃命的朴俊泰那一鞭力道頗大,您真的不礙事?」

    撕下一小片醃漬過的肉乾放入了嘴裡細細咀嚼,把握時間恢復精力的劉備待吞嚥後便緩答道:「朴俊泰鞭上的絕活果真異於中土,豈止具陰狠、威猛二長,響藤鞭刺更兼有破壞人體內組織的效用,且無懼先帝御賜之寶劍,為師縱因雙目失明才出此下策,卻也得付點切膚之痛的代價;幸虧他之前曾傷在我的劍底,所以沒造成太大的危害------」

    「全託您老的雙劍夠快,能將最難纏的朴俊泰先斃於當場---」公孫續慶幸的說:「這來自高句麗的使鞭高手儘管個個品格低下,一身詭譎的技藝倒挺特殊;我在遼薊多年,可從沒見過恁狠辣俐落的鞭術。」

    「師父您無恙就好了---;如今群惡環伺,咱可不能跟他們再繼續乾耗下去啦,得想個法子離開包圍圈。」公孫綾等吃完手中的烙餅,即憂心的道。

    師徒三人正自商議著,那廂已替朴俊泰收屍的敵陣卻又起了爭執;原來季雍瞧佇於旁側的陳宮仍袖手旁觀,忽著惱的罵問說:「死老鬼,你還杵在一邊發什麼愣?再不過來幫忙,看我會不會一刀剁了你?」

    「你們的人手夠多了,何必硬要我過去湊熱鬧?」陳宮不屑的斜睨反問。

    哇哇怪叫了一聲,滿肚皮火無處發的季雍聞言便提著刀械衝過來怒喝著道:「還敢回嘴咧!你真當我是吃齋唸佛的嗎?老子這就宰了你!」

    「早瞧這個人不順眼了;做翻他!待會我幫你向袁軍師求情。」沒地方出氣的車老二見狀,也抄起師兄所遺留的「九雷鞭」欲上前夾擊。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21 11:11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懷疚  陳宮請罪     眼復明  劉備弭

    猶未移步的陳宮夷然不懼,直等鬼頭刀快劈到了心窩,方抽出劍刃準確磕偏它的勢頭,更攻守並重的還刺一劍;季雍哪曉得他以往即常跟徐晃的開山大斧切磋,待劉備又親傳了那套『六合劍法』,雖仍離頂尖的境界尚早,功夫卻已較這二流武將要厲害些------。

    本以為一向被瞧不起的他肩膀那把劍是掛好看的,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季雍才接十餘回合便差點哭了爹,刀鋒始終夠不到該去的位置就算啦,連格擋時都沒人家的劍招快;而一個不留神,陳宮非但已於身形迂迴之際先賞了季雍一巴掌,長劍還趁其跌倒仰坐迅速指向他的咽喉,且對一旁呆望車老二嗆問著說:「你---,不是要一塊稱量我的麼?」

    拎著響鞭子的握把若有所思;猶盯視他的車老二待過了好一會後,方態度驟變的微笑道:「失敬、失敬,尊駕可真是深藏不露欸;我想咱們之前是誤會您了,大夥既然都是自己人,老兄先收起了兵刃吧------」

    難以明白對方用意的陳宮因不願將這事情繼續鬧大,即俐落的劍歸鞘中,並厭惡的說:「要不是陳某家眷尚在爾等手裡充當人質,我才懶得跟各位打交道;別再無端招惹陳某了,否則莫怪我不再客氣!」

    「不會,從此刻開始,您陳老兄便是咱的主力,我們一切以您馬首是瞻---」車老二剛扶起灰頭土臉的季雍,就油嘴滑舌道:「當然啦,前提條件是---陳老兄必須領咱除掉那姓劉的;只要您肯殺他替我『鞭宗』報仇,咱立刻放了老夫人與令嬡,讓您全家相聚。」

    「要是我---不肯呢?」終於摸清他的意圖,陳宮冷冷的反問說。

    露出一絲獰謔的殘酷笑意,不置可否的車老二卻打著哈哈道:「誠如老兄適才所言,人既還在咱們的控制之中,我猜您應該不至於會做出令貴寶眷遺憾的抉擇吧;團圓在即呢,陳老兄可千萬別犯傻喲。」

    沒得抗拒的陳宮不禁罵說:「無恥---;車老二,你真是個敗類!」

    「若得藉由您的利劍誅卻劉備這匹夫,我倒是不介意當個『無恥敗類』;」頗有掌門人厚顏之風的車老二便擺明著道:「反正那廝亦放不過老兄,何況袁軍師又曾交代務必要取此君首級,您根本---沒第二條路能走。」

    從緊咬的牙縫內嘶嘶吸氣,陳宮良久後方就範的說:「好吧,但我要求先和家母、小女見上一面;若不答應,陳某寧可自刎於此。」

    「成!此事讓兄弟我來處理---」待揮手阻住季雍的無禮喝斥,車老二立即爽快的允諾道:「但三位碰頭的期間,卻須經咱們從旁監視。」

    這一切過程,全由公孫兄妹轉述給已察覺異狀的劉備知悉;掛慮他傷勢的公孫綾便探問說:「師父,對方好像是要逼那姓陳的劍客來為難您;可是他們還在等什麼?是不是還有其它咱不知道的陰險圖謀?」

    「為師也不甚清楚,或者要先待他與親屬訣別,才會到這裡來找我;」劉備嘆息的道:「總之,公臺的處境已是愈來愈尷尬了------」

    既連架都打輸,淪為副手的季雍就按照吩咐遠從「蚌塢口」將人火速押來此地;等到天色矇矇亮的陳宮乍見老母、女兒,早已淚濕衣襟。

    均被幾把腰刀箝制的他們一家三口即於重重戒備下償願會晤;年逾六旬的老太太瞧兒子臉上全是斑駁淚痕,便舉袖替他擦拭著說:「為娘一時不察,和小錦誤中奸計,卻累你受辱於賊;我猜他們一定是逼你做些你不願配合的工作對不?事既至此,你就莫再惦掛著咱,謹記我平日的叮囑即可。」

    「請原諒不孝兒子的糊塗,讓娘吃苦了---」陳宮忙跪稟著道:「不過您老寬懷;宮儘管一步走差,但絕對不叫娘親再受半點的委屈。」

    那名字叫「小錦」的十歲女孩亦撲到他懷裡泣不成聲,愛憐摟疼的陳宮又說:「孩子莫怕,幫我照顧好奶奶;爹不久便來跟妳們團聚。」

    「爹,奶奶說要您千萬別以咱祖孫倆為念;」面貌清秀的小錦啜泣著道:「您是英雄好漢,就做英雄好漢該做的事,切勿因咱而退縮。」

    萬分不捨的朝她額頰輕輕一吻後,陳宮即站直了身體轉過頭去,毅然向正自謔笑的車老二與季雍說:「走吧,要動手便趁此刻------」

    「好氣魄!果真不愧為袁軍師鍾愛的首席大將---」車老二舉起大拇指涎著醜臉讚許道:「姓劉的就在那邊,我和季頭兒會一旁替您掠陣;老太太與令千金也將跟著幫陳老兄助威,並隨即迎接您的凱旋歸來。」

    明白他此舉是要方便督戰,面罩嚴霜的陳宮不再多話,立刻就往已起身而待的舊主這裡邁進;示意公孫兄妹後撤至安全距離,峙迎的劉備等他一停步,即沉聲的問說:「他們以貴寶眷為質脅,要你來對付我?」

    「陳宮該死,一時鬼迷了心竅神魂,居然答應惡賊許攸誆騙大將軍赴此受難---」滿懷愧疚的陳宮頷首道:「他一開始便用家慈、小女的人身安危來威逼我參與逆謀;某迫於無奈,只好協助設局------」

    「所以---起先那位險些死在『浿水渡』的王榮,亦是由對方所假冒的?」一直想不透引他到遂城縣的關鍵問題,劉備就皺著眉心續問。

    搖搖頭,陳宮答說:「這王老丈確是當初袁紹刀下幸運逃過死劫的渡翁---;我下屬那時候其實剛掌握線報,但宮尚未及查證,綁架得逞的許攸已先找上門來,而約某見面的袁紹曉得您仍未撤銷追緝,事後即用此君做餌,要我領著他到洛陽去騙您到這探訪。」

    「沒想到袁紹為加深我來此的決心,甚至不惜洩漏他已從秦皇陵取得火藥技術的機密,故意讓遼東駐軍傳訊配合---」漸揭開謎底的劉備沉吟一會,方又忐忑的壓低音量問道:「公臺於客棧中所摻放的毒粉真是『無色封喉散』嗎?我的眼睛可還有恢復的指望?」

    「那是某調過包的『醉不死人』,我本打算迷昏大將軍再想法子私下解救,不料功力深厚的您卻已先行排毒,才給不慎裹罩的煙氤影響視覺;」假借咳嗽動作揚拋了顆白藥丸給他,故意遮掩後方的陳宮悄聲說:「縱無此藥劑,您的雙目也會在三天內復原------」

    劉備亦於接過時立刻吞藥入口;陳宮見他想都不想便吃下肚去,微微一呆後忍不住問:「大將軍難道就不怕我---會再害您第二次嗎?」

    順著唾沫嚥下這甚為苦澀的藥丸,神色如常的劉備即答道:「還記不記得咱們倆初遇那天我曾告訴過你的一句話麼?『寧教天下負我,休教我負天下』;公臺,我相信你從始至終---,均未存有害備之意。」

    頓感慚愧到無地自容,一心想要贖罪的陳宮便又再說:「勾結外邦禍國的袁紹已統率征軍趕赴這裡,您快走吧;我來替你們斷後。」

    「那你的母親、女兒要怎麼辦呢?」劉備搖著頭斷然道:「就算是會被袁紹立斃當場,備也要設法使她們脫困;車、季二賊既吩咐你來殺我,咱待會即照樣比劃,只須挨近脅持人等的範圍,我便有把握營救。」

    心中跟著燃起一絲期待;而當陳宮還正籌思環節,提議的劉備已催促說:「別再耽擱了---;我們一動手,你就全力施為吧,無須客套。」

    「好久未向大將軍請益啦,您多海涵些。」抽出劍的陳宮略一躬身,即按計策錯步攻上,劍走偏門的直指舊主胸腹,端的犀利精準!

    車、季二賊見陳宮果真已先出手攻擊,便令眾嘍再次哨鑼相助,而公孫兄妹亦同時出言警告;側耳細辨,劉備等他的兵刃快沾到右脅,「龍淵」、「墨陽」雙劍方僅用三分的力道格檔回刺,只是其招式間特別加了巧勁來增強劍嘯聲,不知情者皆以為他也在拼老命了,均繃著神經關注戰況。

    正當「廝殺激烈」的兩人刻意朝敵方進逼,猶受歹控的陳老太太忽趁看守賊痞貪瞧鬥劍時,摟住了孫女就對旁側的刀尖叢奮力撞去!

    恰巧扭頭的車老二見狀大駭,「九雷鞭」馬上即把那多名手足無措的嘍眾全掃了個狗吃屎,並驚問道:「老太婆,妳這是幹什麼?」

    陳老太太不回答他,僅向已發現不對的陳宮呼喚說:「吾兒聽好了,那一再救民於水火的劉大將軍乃是真豪傑,你萬不可為了我們而做人神共憤的逆舉;咱祖孫倆死不足惜,但你一定要趕快迷途知返。」

    「賤骨頭,莫來礙事!」車老二情急之下,鞭子便朝她的肩頸急速揮落!

    「別傷害我娘!」陳宮遙望變故,卻只能喊了句於事無補的話。

    一抹雷閃似的身影就在這時候越過他頭頂上,逕行撲躍至車、季二賊的挾持處所,燦射劍氣更於落足剎那將藤鞭點得脫手拋出;魂飛九霄雲外的車老二哪敢直攖其鋒?機警猛拉季雍擋在身前,即連滾帶爬的往人群裡急逃,試圖叫像天神下凡的劉備無從追擊。

    但一串慘呼聲中,未及閉眼的季雍與數顆跌落腦袋竟令他頓愣於原處;車老二剛抬起脖頸仰視,猝映乍到的紫電亦把他剖成了兩半!

    轉身用清澈雙眸環顧周圍呆若木雞的傻瞧餘黨,劉備「鏗」的收劍後,便冷然的說:「再不跑,我就讓你們一個個全死在這裡------」

    場面即如地鐵遭炸般混亂,如獲大赦的囉嘍聽完早拔腿竄奔;而待危機一解除,首先迎來的公孫續便喜問道:「師父的眼睛都好了嗎?」

    「當服下公臺遞過的丹藥,我的兩眼沒多久就已經痊癒了---」和藹的微微一點頭,初次見到徒兒樣貌的劉備等溫言嘉許了公孫兄妹倆一番,即對那已跟老母親、十歲愛女抱在一起痛哭的陳宮說:「頑敵雖皆伏法,咱仍不可久耽此地;老夫人與令嬡若均無恙,我們得立刻啟程。」

    「大將軍,請您下令處決陳某吧---」忽「咚」的朝他一跪,陳宮便拜俯於跟前道:「某之罪孽,神鬼不容;倘非我一時胡塗,您又怎麼會來這裡遭受折磨,還險些命喪賊手?我再不死,焉對得起漢室千萬百姓。」

    他女兒陳錦忽馬上跪地央求的說:「不,我爹爹罪不至此;他常讚譽您是個寬弘仁厚的好人,您務必念著他贈丹之德,手下留情。」
耳東靖 發表於 2018-1-21 11:21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釋前嫌  劉備議敵     話舊怨  袁紹禍國

    陳老太太卻道:「小錦起來,切莫為難了劉大將軍;妳爹爹既鑄錯在先,接受刑律制裁是應該的,否則人家於日後將怎麼服眾安天下?」

    目眶泛紅的公孫兄妹亦面露著不豫之色;而就在大夥哭成了一團時,劉備突然皺起眉心的問:「公臺以此謀助備糾逆禦外,有功無過啊;誰說我要治他什麼罪責了?妳父女倆都快請起,咱們尚有要事待辦。」

    正當所有人全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又對已然扶起父親的陳錦說:「妳爹爹非但是我向來信任的得力臂助,更是備一開始即結交的摯友;小錦寬懷,劉叔叔和他是一輩子的知己,絕不致為了那些誤會而影響交情。」

    「大將軍,您這樣做---,叫宮何以自處?」感激涕零到淚眼迷濛的陳宮不禁躬身稱謝道:「陳某有生之年,皆拜大將軍之恩賜。」

    「你我之間還講那種客套話作甚?」向他簡單介紹完公孫兄妹的來歷,拍拍其肩膀以示安撫的劉備便說:「敵軍不久將屆,備與興霸約定的遂城縣可還有一大段路程;事不宜遲,我們須得加快腳步了。」

    陳宮一把揹起了年邁母親,公孫綾則牽住剛結識的小妹妹陳錦繼續朝前趕路;因為此刻早已是清晨時分,快下雪的天際儘管仍是黑壓壓,但一眼望去卻能看得老遠,劉備遂趁暫歇空檔問道:「許攸臨死前曾提及高句麗兵皆已換發了新式武器,裴老三更挑明連暗中勾結的扶桑艦艇也都經過了改良;公臺與袁紹接觸時,可見過這批部隊?」

    「宮從未目睹,卻聽頗引以為傲的他略敘一二---」讓女兒代為服侍著老太太飲食憩歇,亦接了一份烙餅肉乾充飢的陳宮就據實回答說:「謀叛的袁紹舊任『中郎將』職等,深知吾軍虛實;此酋言道咱的將士皆因『霹靂火』才無敵於戰場間,如今他既掌握了提升訣竅,漢疆縱使人多勢眾,卻怎能是其對手?我曾看袁紹展示過一支隨身攜帶的短銃火槍,將小鐵珠塞進倒有硝磺粉末的銃道底端,再引燃線頭瞄準射擊目標,震耳巨響中真能把石塊轟碎,的確是無比威猛利害。」

    囫圇吞下食物,他又續道:「他說高麗句新大王伯固、國相明臨答夫甚至扶桑的倭建命全很支持其兵械改造建言,那幾年中也按被奉作顧問的袁紹點撥,將士卒及海艦都配備他所創新的武器;卑職推判---,依袁紹現今在兩國的地位,所言屬實的可能性極大。」

    「我亦猜此人確有這般能耐---」頷首的劉備一想到秦陵裡那些詭異設施,與賀柏燦交代他蒐集軍火原物料前定曾將這類智識傾授於他,即憂心的說:「那咱們更要儘速和來接應的『特種兵』會合了;吾軍雖也擁有月英研發的新火砲,但驟然交手,死傷必重。」

    老天爺似乎故意在跟他作梗;劉備話剛講完,公孫續已從那邊警戒的土坡上跑過來慌稟道:「師父,對方的大批隊伍追---追上咱了!」

    聞訊忙奔向可瞭望的制高點看去,保持鎮靜的劉備果見無數高句麗兵正沿著他們舊時路成群湧至;由於這地方離匯聚的官道已沒多遠,周遭並沒有什麼可供遮蔽的東西,追敵亦很快便察覺六人的置身處。

    「糟糕,來不及了---」陳宮因母親、女兒在側,關心則亂的他一時哪拿得出主意,只得先抽出劍刃擋於她倆身前;劉備卻清楚絕不可以被圍在這進退不得的坡頂,略瞥了四周地形,就斷然下令說:「快,咱退到離官道較近的那邊平地去,能走多遠算多遠。」

    經提醒的陳宮立刻明白用意,忙護著各揹其一的公孫兄妹隨他移往這條碎石路徑,不過鎖定敵蹤的高句麗將士行動迅捷,不久即趕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保持沉著的劉備馬上發現對方縱仍掄持兵刃,背後卻均攜了支像於十五世紀末才會有的「火繩槍」------。

    待其沿它路會合的輕騎隊到達,那闊別多年且已蓄鬍的袁紹便在兩名紮辮武士戒護中,策馬至劉備面前故示雍容的問道:「玄德,久別無恙否?」

    「袁紹,恭喜你飛黃騰達了哪---」反正既已跑不出去了,暫時無計可施的劉備就虛以委蛇著說:「想不到尊駕僅用了一顆傳國玉璽與令弟的屍身,即換得了秦皇陵中不為人知的智識;厲害,且值回票價得緊。」

    國字臉上一副無動於衷的神色,尚未下馬的袁紹便道:「你也很高明呀,誰可料及閣下除能夠生離驪山的地下皇宮之外,甚至還弭平了四萬殭屍侍衛和匈奴、烏丸、鮮卑諸部的百多萬聯軍?我原本打算趁你無暇兼顧之餘,鼓動高句麗國派兵從中取事,怎知非但未能聽到你兵敗身亡的訊息,名不見經傳的李敏跟徐延武更接替公孫度職掌遼東政權;害我只得壓抑住滿腔憤恨,先韜光養晦的隱居平壤------」

    偕同左右辮侍離鞍並示意前軍讓開,袁紹接著又說:「但拜玄德所賜,我方有餘裕進行這項次要計劃,將那人傳授的技術實現在高句麗及扶桑的軍備中;袁某知道你一定是用『霹靂火』剿滅夷寇,亦曉得必先除掉你,才能令吾軍攜更加先進之火器馳騁於復陷分裂的漢土上,故設計尊駕來這裡引頸就戮,俾利我日後稱霸中原的輝煌大業。」

    「為了備區區一介武夫,你下的賭本---不也嫌太重些了嗎?何苦放棄自己大好前程,還叫其它人替你墊背?」劉備詞鋒犀利的問道。

    「若能誅卻橫加出現的你,再多付出都算值得,何況我給的酬庸可挺優渥呢---」轉頭向陳宮,輕撚短鬍的袁紹忽對他笑問說:「我的話不假吧,公臺?你那頂『鐵帽子王』封贈,倒是連許攸亦眼紅得很欸;但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何不要這份唾手可得的功名?」

    氣到渾身發抖,悔不當初的陳宮立刻駁斥著道:「是你們用挾脅人質的下三濫方法,叫我不得不同流合汙;陳某壓根不稀罕你的青睞!」

    伸手阻止他跟對方作無謂爭執,想釐清疑竇的劉備隨即問說:「袁紹,殊不論你是使啥卑鄙伎倆迫人同謀;我想瞭解的重點---,是你明知手段殘酷的贏政欲血洗凡塵,如何還甘願淪為他的殺戮工具?甚至還引狼入室的替高句麗、扶桑那兩頭惡虎添翅膀?」

    「劉備,你何必裝糊塗?」表情驟轉為陰沉的袁紹忽斜睨反問。

    「府上四世三公,閣下又蒙聖恩官拜宮廷的『西園護衛統領』,可說榮耀已極;但你適才卻言明乃備『橫加出現』,導致須壓抑住『滿腔憤恨』,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儘量拖延辰光的劉備又咄問道。

    不以為然的哼了哼,袁紹過了良久方說:「正如你所言,袁某身家顯貴、朝廷遍佈人脈,且曾受前大將軍何進的重用,照理講應可以在洛陽政壇裡大展鴻圖才是---;不過因為你的誤打誤撞,從客棧中救了劉宏那對狗皇帝父子,更莫名其妙獲得封為上黨太守暨討賊樞密使等厚贈,無緣無故便取得了領地和軍需,要我如何能不為之氣結?」

    頓了頓,他接著續道:「你若因此安於現狀也就罷了,可恨的是你非但真把原該能讓我等多立戰功的黃巾邪教獨自剿撫,還在京都平叛將會令漢室分崩離析的董卓及其餘黨;袁某本料定中土必因劉宏的倒行逆施而各自為政,這樣一來我即有表現的絕佳機會,沒想到卻被尊駕幾年間便消弭於無形,那份窩囊---叫袁某怎生吞忍得下!」

    劉備聽完不禁一愣,待隔了半响方啼笑皆非的說:「虧爾族親袁隗還是位居朝廷三公之一的太傅要職,你卻心懷這等唯恐天下不亂的該殺念頭;亂世中最苦的就是那些黎民,咱即使有雄踞疆界的實力,亦須拿民眾溫飽為優先考量,所以備才不惜一切要縮短征戰的時間,否則便無所不用其極的取得想要之物,終究會遭世人唾棄而灰飛煙滅。」

    「少來這套滿口放屁的仁義道德,袁某沒興趣聽---」略感厭煩的袁紹待先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跟著又反駁道:「以袁某的身份地位,那些老百姓頂多只能乖乖納稅、生產,沒資格談啥權利;我算慈悲啦,要換成了贏政,泥腿子可連活著的可能性都不會有。」

    「正因如此,打算大開殺戒的贏政方授予你製造砲火、槍械的技術,要你來外頭先張羅原物料?」聽到這裡,心中猶存疑的劉備就順勢另問說。

    彷彿極為自豪當時陽奉陰違的伎倆,袁紹邀左右近衛武士一走上前,即得意洋洋的道:「那廝真以為袁某與充當實驗品的公路---不過是他棋盤上的兩顆棄子嗎?笨到差點喊他爹的袁術或許稱得上囉,我卻曉得天性涼薄的秦始皇壓根沒打算將兵權、領地交付給咱倆兄弟,所以即佯許回陵寢後再學盔罩裡的武功,僅拼命牢記足可改變戰場勝負的火藥及械彈配製要訣;只要我一覓得能提供量產的奧援國,哪怕贏政的四萬重生部隊全有『不死身』,也無法禁得住我這批利器的破壞。」

    「你花恁大的功夫,便僅是為了想達成稱霸中原的一己之私?」劉備窺瞥那群高句麗兵所揹者像還只停留在須槍口中塞入火藥,並以鐵條樁實彈丸及燃燒紙媒發射的原始型槍種,腰帶間亦縛有類似「霹靂火」的手榴彈,心想我徒兒黃碩搞出來的霰彈槍和滑膛砲可比你先進得多啦,暗鬆了口氣後就接著續問:「閣下都不擔憂高句麗、扶桑國若取得製造秘訣,將研發出更加厲害之軍械,吃掉你辛苦打拼的領域?」

    成竹於胸的袁紹似乎也曾考量過這個環節;但見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門,隨即笑著說:「你覺得袁某是什麼樣的人物,會去幹那等豬腦袋的傻事嗎?伯固與景行天皇亟欲吞併四鄰,見我改良的『轟天雷』效果良好,幾乎未經猶豫便答應袁某其中不公開配方的一項條款;我的做法其實跟你相同,讓諸多不知情工匠先各製若干正確、錯誤的材質,復由其它產線照吾諭令組裝,他們縱有鑄造零件的模具,仍無法摸透槍砲整個結構原理,而且這就百分百杜絕了外洩可能性。」

    真懷疑此君和歷史上無甚主見的河朔軍閥是否為同一人;語塞的劉備剛要再尋找些話題發問藉而籌思脫困之計,袁紹卻已掏出了那把陳宮曾提及過的短銃,有如貓戲老鼠的燃繩道:「好啦,應或不應叫你知悉的,袁某全掬心以答囉;玄德亦該識相點,讓我早些一圓送你下地獄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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