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諸天榮光 作者:紀子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8 18:52: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1 13561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2
第九章、洞天微塵爭何事?石火光中把人拋(下)
天賜重重砸落,雙腳陷入泥土數寸,但天賜渾然不覺,胸口猶如去了一塊鉛石,暢意無比。

走到血滴煌鳥的殘屍旁,開膛剖腹,很快找到了血珠,直接吸收。

強大的精氣滾滾,五行陣運轉快了數籌不止,特別是五行金靈陣,得到血色精氣的助力,祭煉肺臟的速度更加快,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夠煉成五行轉靈陣了。

從這天開始,天賜便在微塵洞天中進行自己的狩獵,沿途妖獸也不知殺了多少,但並不是所有的妖獸都有血珠,這一般由妖獸的實力所決定。

偶爾也能看見其他的狩獵者,但天賜的性格越來越暴躁,根本就沒人願意和他接觸。

血玉一樣的野草,微微擺動,視野開闊,一望無垠。

天賜站在一個凸起的山包上,環視周遭,一如既往,毫無變化。

“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了,難道是血珠的原因?”天賜沉思著。

自從第一次吸收血珠的那刻起,他就感覺自己的情緒開始起伏波動,嗜血狂爆。

情絲不停的將這些暴戾的情緒吸收,但轉瞬就又從他的念頭中冒出來了。

“沒辦法,金靈陣還差一點點啊!而且有情絲在,我也不怕這些。”當力量唾手可得的時候,慾望和感情都選擇了撿起,天賜的心便跟著悄然變化。

“咦?”天賜突然看到一個好像小山的怪獸,正在遠方快速移動,不由興奮起來。

“這麼大的身體,精氣必然充盈,說不定我只要得到它的血珠就能夠先天大成了。”

天賜弓起腰開始奔跑,音爆轟鳴,聲達數里,一步一個腳印,箭一樣射了出去。

高有十三丈,厚厚的長毛覆蓋全身,雙臂過膝,腿粗壯而又短墩,腦袋只有一張裂開的嘴,每移動一步,便是地動山搖,濃濃血氣籠罩其周遭,好像一團肉漿。

血石妖。

天賜二話不說,奔雷而至,一道劍芒斬向血石妖。

黏稠、腐爛、酸敗。

劍芒一入血石妖周身的血氣中,天賜就感到自己的劍意被迅速腐蝕溶解,最後只餘一道純粹的劍光擊在血石妖身上,卻被血石妖厚厚的毛髮輕而易舉的擋住了。

天賜得到慧劍不過月餘,劍體還不夠鋒利,每次對敵時都是靠劍意切金斷玉,若劍意沒了,慧劍也不過是一塊普通的凡鐵。

血石妖怒吼一聲,轉過身來,半米大的巨口張開,綿綿的血水流淌而出,掄起十丈長的手臂狠狠砸向天賜。

空氣被擠壓的爆炸,空間都在振動,強大,沒有理由。

天賜只覺心臟跳動增加了幾百倍不止,渾身精氣轉動的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最終化作了一滴滴精血聚成的溪流,無數亮晶晶有若琉璃的碎屑在波面載沉載浮。

戰意勃發,血性上湧。

要殺!要殺!要殺!來吧!來得更猛烈些吧!天賜在心底吶喊、顫抖、不可抑止。

一拳轟出,宛若一顆隕落的流星,要重新升起,帶了天賜所有的暴戾、癲狂。

“嗵!”天賜的拳頭穿透血石妖的護身血氣,砸在血石妖掄來的手臂上。

殺人不過頭點地,丈夫何不快意為?天賜靈魂都在興奮的不知所以。

“吽!”血石妖牛吼一聲,兩三尺長的毛髮瘋狂抖動,篩子一般。

圍繞它手臂翻滾的血氣突然就急速的壓縮凝實,硬梆梆,變成了一塊散發玉澤光芒的血石。

天賜就覺自己的拳頭被封住,好像一個琥珀,內裡卻有一股酸腐的氣流不停的侵蝕自己的肌肉。

痛,癢,又帶了點麻醉快樂的感覺,堪比一階靈器的肌膚,就這樣慢慢溶化。

“好!”天賜喝一聲,心臟瞬間鼓起又癟下,被血石封住的拳頭突然就冒起洶洶太陽真火。

陽剛、浩大、雄渾,彈指間血石就被燒作劫灰。

拳頭恢復了自由,裹挾太陽真火朝血石妖的手臂再次擊去,比之金丹一轉也毫不遜色的力量加上太陽真火,讓血石妖的手臂登時斷作兩截,掉落而下。

“昂——”血石妖爆出一串長長的痛呼,不但不畏懼,反而兇性大發。

短小的雙腿一蹬,就躍起三丈高,血氣如漿,對著天賜泰山壓下。

一道劍芒飛出,上面附帶了茫茫太陽真火。

血石妖驟然爆散,裂作漫天血雨,死無全屍。

劍芒裹著一顆拳頭大的血珠,轉了一圈又飛向天賜。

天賜冷漠站立,滿頭披散的烏絲無風自動,血雨落下,卻進不了周身一尺。

隨意提了把火焰翻騰的戰劍,血性從骨子裡透了出來。

天賜一手托住血珠,張狂的一陣長笑。

手心發出陣陣吸力,拳頭大的血珠便一圈圈減小。

血色精氣滾滾不停,充斥了天賜每一寸經脈,全身賁張欲炸,充盈的力量讓天賜不吐不快。五行金靈陣突然打開一道缺口,漫堤的洪水驀然傾至。

“叮——”悠揚婉轉,五行金靈陣瞬間大成,太白真氣汩汩流出。

歷經千辛萬苦,幾度生死關頭,在這一刻,天賜終於先天大成!

五行土靈陣,五行火靈陣,五行水靈陣,五行木靈陣,五行金靈陣,五座大陣分別噴出一道真氣連接在一起。

太鎮真氣,太陽真氣,太陰真氣,太歲真氣,太白真氣,五氣逆遇,好像要回歸到世界未開混沌未分時的樣子。

回歸!

在這一刻天賜終於觸摸到了天道,原來如此!

一滴乳白色的**從五行轉靈陣的正中間滴落,穿透重重血肉,直接落進了天賜下丹田。元氣逆生,先天大成,金丹可望。

源源不斷的五行靈氣被五行轉靈陣吸收,然後化作了元氣,天賜便感覺自己的下丹田慢慢鼓了起來。

突然腦海中的靈魂光球一震,就被一股吸力拉扯住,天賜念頭甚至來不及反應,靈魂光球便不知道被吸到那裡去了。

腦海中只餘下情絲和執念所組成的神秘圖案在時不時轉動。

天賜一陣恐慌,馬上便又發現自己還能思能考,提起的心旋即落下,知道這是由於自己還沒有打開天眼,身體的奧秘無法盡數窺見。

當下暗暗下定決心回去後不管如何都要想辦法打開天眼,要不然對修煉的阻礙太大了,縛手縛腳,極不如意。

天賜動彈下身子,感覺力量增加了近倍。這不是肉體的力量,而是道力、法力的增加。

平時天賜與人爭鬥都是憑藉自己強橫的肉殼,充沛無有時盡的精氣,但現在擁有了元氣,天賜可選著的手段就更加多了。

正要離開,突然就有一聲怯生生脆弱弱的聲音響起:“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們,請問你是要去狩皇嗎?”

天賜抬首望去,掃了不遠處的三人一眼,兩男一女。

其實天賜早就發現了,當時血石妖正是在追殺這三人。

但天賜並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如何強大自己。

眉毛細長又彎彎,好像清晨含露的柳葉,眼眸生出一絲一絲的水煙,娉娉裊裊,體輕氣馥。

柳如眉。

縱絕代天香又如何?敵不過歲月無情一擊。

天賜冷漠,道:“有什麼事?”

柳如眉小心的看了天賜一眼,對天賜殘忍虐殺血石妖的一幕心有餘悸,旋又看了下身旁的兩個男子,囁嚅著,就是開不了口。

天賜不耐,對柳如眉身後的兩個男子更是不屑一顧。

當遇到不可抗的力量時,做為大丈夫居然讓一個女孩出頭?真是懦弱至極!

這些念頭一閃即逝,天賜本不會太關心這些,現在他只想要找個地方鞏固境界,檢查身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3
第十章、蒼茫大地一劍挽,何處繁華笙歌落(上)
“那個,如果你是要去狩皇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柳如眉的聲音越來越小,宛如翩翩蝴蝶,飄忽又飄渺。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

為什麼要怕?是在怕什麼?天賜突然就覺得心中一股戾氣生出,幾無法遏制。

“什麼是狩皇?我第一次參加狩獵。”天賜不動聲色,然而握劍的手,卻抽搐起來。

柳如眉惘然未覺,露出詫色,自顧低低說道:“每一次狩獵都只有斬殺了狩獵場的皇,我們才能出去。”

天賜皺起眉頭,這個地方太邪異了,整個人越來越暴躁。

“皇在那裡?怎麼走?”

“皇在血曜,皇的力量會隨著洞天的開啟與日俱增,最終會達到金丹中品甚至更高,到時我們都會死!在這裡是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柳如眉現出害怕的神色,其實她一點都不想來參加什麼狩獵,然而很多時候一個人的命運由不得自己主導。

天賜緘默,一動不動。

柳如眉看著天賜,覺得對面的男子怎麼也無法看透。

“血曜很遠的,你一個人怕是找不到,我們還是一起走吧!”

柳如眉希翼的眼神在天賜看來很刺眼,有心拒絕,但話一出口就變了:“可以。”

繁華幻滅,點瞬成空,握住紅顏,留不住蒼老。

四人開始上路。

微塵洞天不知道有多大,天賜走了一個月也沒有看到盡頭。

然而現在天賜發現了,不是自己走不到盡頭,而是自己已經被圈在一個圓中打轉。

現在天賜也知道了三人的名字,柳如眉,柳長嘆,柳書生,都來自上宮部落的一個家族。

對這些他只是淡淡一聽了之,卻對柳如眉覺得煩心。

一路上柳如眉唧唧歪歪歪歪唧唧說個不停,任何一個人只要和柳如眉混熟了,都會覺察到她的聒噪。

比一千萬隻蜜蜂在耳邊閃動翅膀的聲音還要厲害。

“天賜哥,你怎麼這麼厲害啊?”柳如眉好奇的問道。

天賜很想說:“厲害的是你!”但天賜理智的緊緊守住嘴巴。

“天賜哥,你這麼厲害我怎麼沒在部落裡聽過你的名字呢?”柳如眉鍥而不捨。

天賜在心裡回答道:“因為我是假冒的。”

“天賜哥,為什麼你直接就把血珠吸收了?這樣很容易走火入魔呢!”柳如眉又找了一個話題。

天賜意動,差點就要丟盔棄甲,然而腦海中的分神柱突然猛的一吸,這個剛升起的慾望便被壓下了。

這樣活潑好動,果然是青春無限,無憂無慮,但我怎麼就不行了呢?天賜。

四人走了好幾天,終於離了平原,來到一處沼澤地。

血色的氣泡,血色的淤泥,血色的浮藻,血色的動物,壓抑,陰森,猶如血漿地獄。

“天賜哥,很快就到血曜了。”柳如眉興奮的說道,“但是狩獵皇可是你們這些高手的事哦,像我這樣的低手會在一邊為你們吶喊助威的。”

眉毛抖動,一片風光,這樣的人怎麼會來狩獵?不是自尋死路嗎?天賜搖搖頭,搞不明白,隨手斬殺了一隻從沼澤中躍出來的血妖。

一路上碰到的狩獵者漸漸多了起來,但這些先天境的人物天賜完全看不上眼。

就連力量沒有達到金丹期的妖獸,天賜也不愛費力去追殺。

吸納的精氣再多,也不可能讓天賜突破無漏金身。

而煉出五行轉靈陣後,五行抱一,自生自滅,也不再需要精氣去提供動力,天賜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先天境的頂峰。

突然空氣的流動開始紊亂,千萬道氣機向著同一個地方湧去,天賜便停下了。

煉出元氣後,天賜對外界的感應更加靈敏,天地間的氣機錯綜複雜,天賜現在能夠隱隱約約的觸摸到。

“停下,這邊走。”天賜指著一個方向,不容柳如眉三人質疑,帶頭走了過去。

“為什麼呀?離皇很近了呢!”柳如眉很疑惑,但還是追上了天賜,後面兩個跟班沒有絲毫意見。

天賜看到兩個人在圍殺一頭妖獸,正是上宮熾烈和上宮蝶衣。

那妖獸看起來像一條蛟龍,但只有十幾米長,而且還多了一對翅膀,渾身鱗甲血紅中透出一點紫色。

血衣龍。

上宮熾烈禦使一把戰槍頂在前面,硬抗血衣龍的攻擊。

上宮蝶衣站在後面,紅炎離水劍不停發出一道道的火球炸向血衣龍。

經過近兩個月的時間,天賜已然知道微塵洞天的妖獸最怕的就是陽屬性的攻擊,特別是各種陽火。

血衣龍作為蛟龍亞種,只剩下強橫的肉體,神通是半點也沒繼承,可以說是被上宮蝶衣克制的死死的。

結局沒有絲毫引人拍案的地方,強大堪比金丹一轉的血衣龍被生生磨死。

上宮熾烈一槍探出,銀蛇出洞,在無堅不摧的意志下,奄奄一息的血衣龍被直接洞穿。

血衣龍十多米的身軀砸下,呼呼生風。突然一道劍芒飛來,刺入血衣龍體內,一顆血光湛湛的圓珠便被捲出,落到了天賜手裡。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上宮天賜,爾敢!不要以為有戰帥罩著便能夠為所欲為!”上宮熾烈一看見天賜虎口奪食,忍不住怒吼起來。

揚起手中長槍一把刺向天賜,一道近丈長的槍芒飆出,藍光霹靂,蘊含了一種無堅不摧的意志。

“哼!不過如此!”天賜不屑出聲,體內元氣奔湧流向手中慧劍,幾近透明的慧劍霎那就暴起乳白色的光。

隨後又一道裹挾了天賜意志的太白精氣注入劍體,刺眼奪目,白濛濛好像有千萬道劍意膨脹欲出。

太白精氣,銳利,極剛,天生的劍意載體。

槍芒來到近前,不過被天賜手中慧劍的劍氣一沖,便蹦碎消散。

上宮熾烈渾身精氣強大,全憑自身肉體凌空,天賜一看就知道修煉的是功法體術,而且已經修煉到了無漏金身,但和如今的天賜比起來卻差的遠了。

除非上宮熾烈修煉到三十六相,才能夠將天賜打的找不到北。

但要修煉到體修的三十六相談何容易!比天賜修煉到金丹都還要難上十倍百倍。

“啊!蝶衣說你是我的勁敵我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來你果然有自傲的資本。”上宮熾烈一見天賜輕易粉碎了自己的槍芒,不禁驚呼出口,緊緊盯住了天賜。

“你?不配!”天賜看也不看上宮熾烈一眼,只是把玩著手上的血珠,目光斜睨上宮蝶衣,“上宮蝶衣,戰罷!”

來如春夢,去似朝雲,一劍飛出。

比之從前,多了點飄逸,多了點婉約,熾白色的劍芒,內蘊乳白色的流光,強大的劍意被壓縮收攏,只待終時的爆發。

上宮蝶衣緊緊盯著越飛越近的劍芒,慵懶的身子,更加的慵懶了,好像睡了千萬年才醒過來的睡美人,迷惘中帶著絕情。

“紅炎生惑水,湘祀離情道。”

紅炎離水劍轟鳴解體,無數的劍絲如水波蕩漾而下,聚集成束,擊在迎面刺來的劍芒上。

兩道意念在無形中交鋒,劍芒突然就絲絲潰散,斑斑點點,以至於無。劍絲去勢不衰,兜頭罩向天賜。

每一個人都會強大,機遇從來不會偏袒誰,上宮天賜因為自己的驕傲自負,失算了。

“你以為強大了一點點,就能夠是我的對手嗎?”天賜哈哈大笑,神色癲狂,“我掌控七情六欲,誰人能敵?”

有時候偏執也是一種力量,至少現在如此。

天賜渾身金煌,一拳擊向劍絲,藍電亂閃,精氣燃燒,極端的意志,配合堪比靈器的肉體,洪水奔來的劍絲霎那凝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3
第十一章、蒼茫大地一劍挽,何處繁華笙歌落(下)
劍絲上有如流水一樣的火焰慢慢停止蕩漾,隨後是一條一條的劍絲。

兩個意念,一個霸道,一個離情,相遇、相分。

虛無中突然就探出六萬三千根粉紅色的紅線,離情意念還來不及逃跑,就被紅線捕捉,吞噬。

上宮蝶衣悶哼一聲,感應到一縷離情,自己苦修的道種,已經真個遠離自己而去了,整個靈魂開始顯得空虛、無適、徬徨。

亂拳打死好漢。

在意志交鋒中,天賜的偏執戰勝了上宮蝶衣的道心,世事往往就是這樣不可思議,按常理出牌的人輸的更快。

“這就是你的道心?離情?”天賜狂笑,似問非問,不明所以。“這樣的道心,永遠只能被我踩在腳下!”

道修都有一顆道心,也被稱為道種,凝聚金丹的種子,一切神通的根源。

上宮蝶衣不語,一襲長裙艷紅如血,微風吹來,彷彿要翩翩飄落,碾碎塵埃。

“我是湘神,願水化火。”

渾身火光,明黃霓裳,看不真切的湘神從上宮蝶衣身後浮現。

湘神屈指持印,天賜腳下的沼澤突然就冒起大火。

低吟禱告的聲音繼續響起:“我為湘神,指火為水。”

“刷!”紅炎離水劍散作一道藍色的水幕,從天奔騰直下。

一時上下夾擊,天賜安之若素。

渾身精氣外放,流蘇一樣的精氣和元氣交融,外剛內柔,腳下火焰被遠遠排開。

天賜遽然抖動慧劍,千萬道劍氣飛出,滿地火海四散,星星點點,被強橫的劍氣切割的支離破碎。

藍色的水幕降到頭頂,種種眾生迷妄,沉淪情海的意念隱約透出。

這樣的惑水,迷障道心,對付他人自然無往不利,但用來對付天賜卻是失策了。

天賜冷笑一聲,一道劍芒迎上不斷壓來的惑水,在相接的剎那,六萬三千根情絲從劍芒內探出,藍色水幕瞬間被撕開。

劍芒去勢不絕,不見衰弱,粉色的情絲根根揮舞。

凌厲、冷酷、出手無情。

這一道劍芒,蘊含了天賜全部的情劫之力,務必要將上宮蝶衣一擊而殺。

“啊——”上宮熾烈突然大吼一聲,揉身扑出。

“六根歸一,無漏本相!”

上宮熾烈周身精氣熊熊燃燒起來,猶如神明附體,一槍刺中劍芒,強大到義無反顧的意念,在槍芒中不停翻滾吶喊。

“吟——”劍芒一陣長嘯,六萬三千根情絲齊舞。

上宮熾烈猛然一震,陷入情網不可自拔,即使殞身也在所不惜的槍芒潰散。

劍芒約一停頓,繼續攜帶一擊必殺的意志,轟向上宮蝶衣。

這時節上宮蝶衣已然抓住上宮熾烈拼命爭來的機會,身後湘神跨前招手,破裂的水幕合攏化作紅炎離水劍飛回。

湘神一劍劈出,口中低吟:“離情——”

虛幻飄渺的紅炎離水劍架住猶若不見人血誓不回頭的劍芒,時間有頃刻的停息,然而當六萬三千根情絲齊齊纏繞上湘神全身,所有的殺機歸於平息。

湘神好像一個雞蛋,破碎,再碎,隨風而逝。

不甘的劍芒看著近在眼前的上宮蝶衣,最終也不能再生出什麼想法,同樣與湘神一起回歸到虛無。

無根的情絲失去載體,化作一陣紅煙,亦消失不見了。

上宮蝶衣一口精血噴出,神色萎靡,容顏憔悴。

天賜看著,不停的冷笑。

一個月前他們的戰鬥,一個月後總算要結束了!

是誰說要我堅持一炷香便算過關?我要你今天就去死!

一顆暴戾的心砰砰跳動,血性上湧世界無光。

“死吧!”天賜大喝一聲,戰劍高高舉起。

天賜看向上宮蝶衣,欣賞著最後一刻那無盡絕望的到來。

“不要!天賜哥,你不要殺蝶衣姐姐啊!”柳如眉帶著哭腔,突然從天賜身後跳了出來,猛地推向天賜。

“滾開!”天賜暴怒,強大的精氣咆哮奔出,柳如眉如遭雷殛,一聲慘叫都沒有,便被遠遠轟飛。

嬌弱的身子,灑落一道血光,好像暴風雨中的柳葉,無依無憑。

風暴停息,砸落地時,已是柳敗花殘,生死不知。

紅炎離水劍化作一團火雲,卷住上宮蝶衣和上宮熾烈,極速升空,呼嘯而去。

“吼!吼!吼!”天賜瘋狂吼叫,滿腔戾氣聚積,然而心河永固,無處發洩。

天賜眼睜睜看著上宮蝶衣在自己的面前逃走,必殺的一道劍芒才遲遲落下,擊向大地。

一劍挽出,傷了一個人,走了一個人,繁華笙歌落,浮世轉頭空。

血色的世界,到底是地獄,還是天堂?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看法。

天賜朝上宮蝶衣飛遁的路線追去,轉身便將人事不知的柳如眉丟擲腦後。

一旦偏執起來千軍萬馬也別想把天賜拉回,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強大的慾望之力讓六欲分神吸收,導致自己一度自陷死地。

天賜身體修煉到“無漏金身”,道法也達到先天大成,更是修煉了“六欲分神術”和“萬丈情絲劫”這兩大無上秘術,單純的力量比之金丹一兩轉也毫不遜色,先天境中幾無敵手。

特別是在微塵洞天,有源源不絕的血珠可以獵取,力量提升的速度,比之他人快了數倍不止。

若是在微塵洞天呆個十年八年,天賜完全可以憑藉無窮精氣,硬生生將身體修煉到“三十六相”。到時配合道術,金丹下品也可以縱橫無敵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的無奈,並不會依此改變。

漸漸深入了沼澤,上宮蝶衣的氣息卻越來越飄忽,以至微不可查,天賜無奈的嘆息出聲。

暴怒過後,清醒過來,天賜並不為自己的莽撞後悔,但沒有殺掉上宮蝶衣和上宮熾烈,終究是後患無窮,白白為自己樹立了兩個大敵。

按照規矩,出了微塵洞天,便不能再隨便出手殺害族人了。

“快,發現了血晶,這邊走!”

“真的?哪來的消息?”

“我族弟通過符劍傳來的,現在很多人都過去爭奪了,修煉瑰寶啊!”

突然一夥人掠過,雖然隔了很遠,但天賜仍舊聽的清清楚楚。

“血晶?有意思。”天賜自言自語,如一道輕煙,裊裊蜿蜒,貼了上去。

血晶是精粹無比的精氣,天然生成,修士可以直接吸收,而不用怕精氣斑駁,走火入魔。

不像血珠,蘊含了妖獸死時全身的暴戾之氣,要通過秘法煉化後才能吸收,十不存一,對修煉的裨益有限。

但天賜分離了七情六欲,兩者對他沒有多少區別。

唯一的區別便是,血珠是妖獸死時後天凝成,存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然而這一點點的缺陷,天賜直接無視了。

很快天賜便感覺到腳下的淤泥開始發硬,愈來愈硬,雖然還是隻長一些蓼草浮萍,但天賜知道已經來到了另一處地方。

一個露天地礦,四處散著血色的水晶,鋪了滿地。

最主要的是中間那呈半透明的水晶,若不是水晶內部一根一根的血絲在飄動,幾乎就要看不見。

血晶,這才是蘊含了極大精氣的血晶,用肉眼望去,和四散的血色水晶除了顏色沒有其他的不同。

幾撥人在緊張對峙著,劍拔弩張,不時還有人加入各自陣營,地上密密麻麻鋪了上百具屍體。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人沒有死在妖獸手中,卻被自己人殺害了。

龐大的部落,數千萬人,勢力錯綜複雜,各種矛盾堆積。惟有每年的狩獵,才是各個家族釋放壓力的地方。

然而舊怨還沒解決,新仇便湧了上來。

對一些人來說,什麼妖獸、血晶,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們要狩獵的,也遠遠不止這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4
第十二章、無情不似多情苦,直言相思了無益(上)
天賜不知道這些,他只是遠遠的看著,覺得好笑,就為了一點點血晶,便拼的你死我活,傷亡滿地,到底值不值得?

他不停的冷笑,但他又怎知這幾萬年代代流傳的宿怨到底有多可怕?

人越聚越多,上千人互相怒罵、指責、爭吵。

突然就不知道是誰走火,各方早就看不順眼的衝到一起,精氣滾盪,刀光劍影,慘叫怒喝,交織成片。中間那塊半人高的水晶,一時反無人管。

這麼大的水晶,只有空間符籙才能夠收走攜帶。但空間符籙煉製不易,除了出身高貴的人,普通先天境如何能夠擁有?

天賜走了過去,手提戰劍,金煌不可逼視,內里道道閃電劈舞,強大的精氣狠狠將擠過來的人撞開,霸道、張揚、無視一切。

這樣的氣勢,居然也沒人來惹天賜。

血晶,含蓄的站立在天賜面前,氣息緊緊守著,不露一絲一毫。

天賜瞪大了眼睛,貼上去,仔細看著血晶內部那一根根不停流轉的血絲,猶如血脈。而血晶,也是有生命的樣子,正在酣然沉睡。

一道靈光襲來,天賜耳朵微動,便捕捉到了,反手就是一劍揮出。

堪堪來到身前的靈光便崩斷,分解,消失。

天賜轉身,鎖定不遠處的一個男子。

眉毛濃厚,嘴唇也厚,頭髮更加厚,整個人都給天賜一種“厚”的感覺。

“我叫宋南,不知閣下來至那個家族?面生的緊。”宋南盯著天賜,全身硬梆梆,心弦已是繃到了極點。

“聒噪,要戰便戰,不戰滾開!”天賜毫不客氣,對對面的男子更是看不上眼。

宋南臉色青白交接,一雙手舉了起來。

“不管你是誰,血晶都不是你能動的,馬上離開。”

回答他的,是一道劍芒,睥睨萬物,目空一切,好像此劍一出,天上地下,都要降服。

“天極神祇,皇天后土。萬靈主宰,生死之司。”宋南腳踏一種奇異的罡步,手持印高舉,叩齒三通。

天賜腳下的土地突然裂開,磅礴地氣湧出,厚重,吸力無窮,將天賜朝裂縫中扯去。

同時空中刮起陣陣怪風,陰冷刺骨,從天賜全身數万個毛孔鑽去。

而天賜隨手所發的劍芒,被怪風一吹,便只剩下了劍意,劍芒中的精氣、元氣、太白真氣都被一下吹散了。

天地間靈氣種類無數,最常見的就是五行、四大。如今宋南招引來的,正是四大中的地大,風大。

“不過區區先天境,學這些道術徒勞浪費光陰,真是可笑!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作以力破道!”天賜吐出一串長笑,每一個毛孔都射出寸長的劍芒,吞吐不定,光焰如潮。

一股一股凝聚旋轉的風大,稍稍接觸天賜,便被劍芒切割還原成本來顆粒狀。

充沛到幾乎凝實的精氣,不停向上飄,天賜雙腳慢慢離地,即使地大的吸力再強,也是徒勞無功。

戰劍重重劈出,十丈長的劍芒,不過瞬息就降臨到宋南頭頂,甚至可以看到劍芒的尾端還停留在戰劍上,似離非離。

“皇天后土,護佑我身!”宋南爆喝一聲,雙手平舉,十指交接。

一圈圈土黃色的光幕從宋南的手掌間散開,擴大,轉眼就將他全身籠罩,保護的嚴嚴實實。

嘩啦!

看似堅韌的防護罩瞬間破碎,劍芒從裂開的縫隙射進,直直刺入宋南胸口。

宋南眼珠子突出,似乎不能相信,宋家秘傳的“皇天后土道”就這樣被天賜一劍給破了,不堪一擊啊!

宋南仰天而倒,眼皮卻怎麼也不肯落下,就這樣茫然盯著血紅的天空。

天賜回頭,伸手抵住血晶,一個細微的符籙出現在手掌,三息後,血晶便整個的消失不見。

虛實兩相天符籙收取物品有一個間隔,按實力高低所需時間不同,所以天賜也是小心翼翼,蓄勢待發。

地上還有一些零碎的血晶,但天賜也是懶得去撿。

在這個地方,天賜一直不能放心,總感覺自己已經被誰給盯上了。

各式各樣的喊殺聲、哀嚎聲、狂笑聲交織傳來,天賜惘然不顧,向著戰場外圍離去。

施施然,閑庭信步,凡遇擋道的都是一劍劈出。

自從煉成五行轉靈陣,元氣源源不斷生出,生生不息,無有盡時。

精氣同樣得到解放,只需維持身體的日常消耗,充沛四溢。

對天賜來說,圍攻沒有絲毫意義,力量永遠不會枯竭,只有遠超他的大力,才能破開他防禦,讓他死亡。

天賜離了陷入混亂的戰場,眼空四野,茫茫然一片蓼草葶花,天地如寄,無處可去。

他辨認了方向,只得繼續前行。

空間猝然如水波動,紫色的身影電閃,一個利爪兜頭向天賜抓來,倏忽就降臨天賜臉龐。

遲到的音爆聲隨後炸開,空氣振盪,血海波湧。

天賜剎那間汗毛豎立,冷風颼颼,泛著紫光的指甲在瞳孔不斷被放大,放大,也許下一個瞬間,自己就要被捏爆了腦袋,死的不能再死。

他升起的念頭還未轉動,身子便本能的做出回應了。

十分之一剎那中慧劍從天賜眉心鑽出,劍尖堪堪於眉梢抵住紫爪。

叮!

劍尖直接被擊回了眉頭,天賜只覺腦海翻天覆地,顛倒黑白,嗡嗡亂響,不辨東西南北,好像被一把無形的利劍,劈成了兩瓣。

紫爪一個翻轉,旋即再次抓向天賜的大腦,狂風呼呼作響。

天賜不看也知道命懸一念,毫不猶疑舉起雙手,金煌的肌膚,道道流霞飛舞。

紫爪狠狠抓在天賜的手臂上,瓷器破裂的聲音傳來,天賜一個踉蹌,倒地摔出。

天賜狼狽站起,迅速招出慧劍緊緊握在右手上。

微屈的左手,正在不停的抽搐,五個窟窿透臂穿出。條條精氣、元氣從窟窿裡洩了出來。

無漏金身,先天境縱橫無敵的依仗,如今就被人一把抓破了。天賜震驚的無以復加。

天賜死死盯住十丈開外的一個紫色身影,隨意披散的長發,俊秀的面龐,渾身卻長滿了魚鱗般的鱗甲,披著一套猙獰鎧甲,利爪近尺,紫氣湛然,妖冶邪魅。

“你是誰?”天賜問道,然而心中不好的預感無可遏制的升起,對方的強大,遠不是力量上那麼簡單。若換個人,早就被偷襲致死了。

“我沒有名字,但你們都叫我皇,這片空間的主宰。”紫色的身影微動,咔嚓咔嚓不斷,和偷襲天賜時的凌厲無匹又不相同。

天賜繃緊了身子,一動不敢動。

他能夠感應到,對方的肉體十分強大,遠遠超過了自己,絕對達到了三十六相!自己和之硬磕純屬找死。

“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美妙的香味,哦,多麼濃郁的精氣。我要是吸收了,離打開這處空間屏障的距離要大大縮短啊!哇咔咔!”皇一陣怪笑,狂熱的掃視天賜,就像在打量一頓美味的大餐,該從何處下口。

獵人和獵物的角色對換,就像天賜能夠吸取妖獸死亡後的精氣,皇的強大,同樣如此。

“來吧,投入我的懷抱吧!”皇尖笑著,沖向天賜,股股紫氣從他的鎧甲中冒出,含蓄而致命的一擊隱隱約約包裹住了天賜,縱使上天入地,也無處可逃。

“吼!”天賜大吼一聲,血性上湧,雙目赤紅,“我命由我,誰也不能主宰!給我去死!”

混合了元氣、精氣、太白真氣的劍芒乍顯即逝,毫無花巧的劈在皇的手爪上。

皇手爪一合,便已將手臂粗的劍芒捏散。

元氣,能夠與任何一種靈氣交融,大幅提升其靈力。

精氣,能夠成倍增強各種道術體術劍術的威力。

太白真氣,劍修最鍾愛的劍氣之一。

如今三氣結合,配合天賜偏執到極點的意志,也只不過稍微阻擾皇的行動。

一股無力感從天賜的心底泛出,這樣刀槍不入的人,要如何打?體修,果然都是些變態加狂人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4
第十三章、無情不似多情苦,直言相思了無益(下)
“體有情絲,六萬三千。舉止動念,無不是情,無不是業。”

天賜突然喃喃念動萬丈情絲劫經文,空氣中一種莫名的力量開始四溢、蔓延、傳播。

他整個人都散發出粉紅色的光,從周身毛孔伸出了六萬三千根情絲,根根三丈長,無風自舞,數不清的粉色斑點從情絲上掉了下來,星星閃爍,流光溢彩。

皇剛來到天賜近前,還未有所表示,就看到無數的情絲從天賜的身子裡生出、變長、纏繞上自己,不受空間,時間的影響。

體修的三十六相還不能改變空間,只一瞬間,皇便被情絲包圍了,一個粉色的絲繭靜靜漂浮。

“自有生來,後天假物,先天真我,沉淪業海,猶不自知。”

天賜繼續口誦經文,虔誠、肅穆、祈願。

情絲波動,命運的磨盤籠罩絲繭。

絲繭突然急速膨脹、膨脹、膨脹。

“轟!”

情絲根根寸斷,化作霞光,飛回了天賜腦海。

天賜臉色蒼白幾近透明,全無一點人色。

空中露出皇的身影,此時皇渾身冒出紫色的火焰,鎧甲已經不見了,焦味陣陣,腥臭異常。

一尊魔影從皇的頭頂爬出,血光朦朧。魔影張嘴一吸,便將紫火全部吞噬。

哧啦啪啦。

魔影一下由內而外,被紫火燒得灰飛煙滅。

皇吐出一口精血,神色萎靡,二話不說,轉身就開始逃跑。

天賜愕然,萬丈情絲劫有這麼大威力?天賜低低問自己,但就連天賜自己也不相信,一個三十六相的高手,金丹下品縱橫無敵的人物,居然會怕自己的情劫?

萬丈情絲劫吸納的七情越多,威力便越大,當情絲達到一萬丈時,萬丈情絲劫甚至會達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境地,用來對敵無往不利。

但萬丈情絲劫只能夠迷惑道心,勾引業火,要是一個人的道心通明,不為七情所動,萬丈情絲劫便無能為力了。

按理說三十六相的高手個個意志堅定勝愈精石,不經歷千百痛苦磨難不可能修成,又豈會怕這一點點的情劫之力?

然而事實卻活生生的擺在眼前,由不得天賜不懷疑。

天賜搖搖頭,但痛打落水狗的道理還是懂得。

皇如今力量大降,天賜的狠勁便開始發作了,當即向皇逃走的方向追去。

要是等皇恢復了傷勢,天賜再難找到機會用萬丈情絲劫來暗算皇,畢竟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更何況是智慧玲瓏剔透的修士。

一路越灘涉水,追風逐月,皇的速度愈來愈快,只看到一顆紫色的流星在前頭飆射。

天賜勉力追擊半響,眼瞅皇的身影消失於瞳孔,只得無奈停下,怔怔不語。

冷風刀割,血色逼人,亙古不變的顏色,讓天賜沒來由的厭煩。

心中升起一股戾氣,絕望,要將眼前的一切破壞、粉碎、挫骨揚灰。

天賜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慢慢盤膝,調息,恢復傷勢。

世界安靜下來,所有的負面念頭退避,隱藏到腦海深處,一切都是這樣美妙,不可言說。

本來只有拳頭大的分神柱不知不覺間已經壯大到了一尺,在六座分神柱下方,一個巨大的、莫測的、神秘玄奧的圖案不停旋轉,黑黝黝,沒有一絲的光線透出。

三丈長的情絲,串聯執念,錯綜複雜,如同黑洞,默默吞噬,成長,只待最終的毀滅,要帶著天賜走向消亡。

然而天賜冷漠,看著情絲和執念,堅韌的心竟也沒有稍微動搖。

情劫到底是什麼?天賜無聲的叩問,沒有人回答。

天賜的意志在腦海中滾動,一幕幕畫面次第閃過,天賜想要抓住什麼,但逝去的便是永恆,不可回頭。

寂寞的人,是因為有一顆孤獨的心。

永暗無明。

有一些東西,就這樣空落落,靜悄悄,發芽了。

天賜睜開眼,銀光乍射,神采奕奕,全身好像充斥了用不完的力量,與皇一戰後的暗傷,已然盡數恢復。

微塵洞天並不是一個修煉道法的好地方,天賜此刻只想早點離開,然而沒有消滅皇,天賜也無計可施。

他又開始了四處溜達,獵殺妖獸,奪取血珠修煉肉身,似乎其它的一切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匆匆又過去月餘,日復一日,滿目鮮血。

等到有一天天賜發現自己的精氣在清澈的琉璃中帶了點血色,不禁悚然而驚。

源源不斷的暴戾之氣肆意狂捲,情絲吸收又生出,居然達到了生生不息的境地!

“啊!”天賜忍不住低低嘶吼。

“怎麼可能?血珠到底是什麼東西?”無盡的疑問震驚排解不開,糾結纏繞,越縛越緊。

血色的天空罩下來,天賜的心,便和雲彩一樣陰霾。

天賜抬起頭,看向遠方,一根一根的髮絲,微微飄揚。

他來到血晶地礦這裡,但已經沒有人了,滿地狼藉,見證著曾經的慘烈,仇怨。

天賜無心感傷什麼,繼續向前行去,尋找皇的踪跡。

但卻有點懷念柳如眉了,若是柳如眉還在,早就找到皇的巢穴,何必這樣四處亂撞?

他這樣想著,隨即又想到,那一劍,毀了所有溫柔。

天賜這樣胡思亂想,默默進了深處,土地堅硬如鋼,一顆顆鐵樹站的筆直。

空氣中的血氣慢慢向一個地方流去,天賜鷹隼般的目光投向遠方。

血氣流動的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天賜忍不住奔跑起來,健步如飛。

驀然,停下,他死死盯著前方被包圍了的紫色身影。

茫茫多的血氣投入了紫色身影的體內,不知為何,那身影卻不見絲毫的漲大,或者縮小。

數千人圍成一圈,按某種神秘的方位盤坐,雙手抵心,無聲念動秘語。

上空十二個男女漂浮,雙眼似閉非閉,不停的結印,無數顆火雷、水雷、金雷、木雷、土雷狂轟而下,砸向被眾人包圍的紫色身影。

紫色身影如同魔神附體,紫光如劍射出,長達一丈,全身縱廣左右上下,其量全等,周匝圓滿,兩手、兩足皆纖長端直,雙手垂下過膝。

天賜辨認半響,才確認他就是皇,和偷襲自己時相比,皇實在是變了太多。

此刻皇看起來仍舊生龍活虎,雙拳揮出如電。

嗵嗵嗵。

如暴雨傾盆的五雷居然一顆不落,全部被其轟爆。

肆虐的五行靈氣掀起一股股的怒潮,席捲十方,然而一到達包圍圈面前,便似被一道無形的大盾擋住,又彈了回去,如此往復,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天空十二個人天賜也大多認識,像上宮熾烈、上宮蝶衣、上宮原等赫然在列。

當初那不期而見的晚上,天賜雖然與他們鬧了個黑臉,但終究算是混了個熟臉。

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雙方爭鬥如火如荼,不見疲態。

皇不停的吸納微塵洞天的血氣恢復力量,而五雷由幾千先天大成的人物共同召喚,後力綿長,同樣不怕消耗。

雙方就這樣僵持,皇自保有餘,衝殺無力,眾多的狩獵者雖然叫苦不迭,但也沒什麼好的辦法。

天賜心中暗懍咂舌,看似皇在五雷的轟擊下游刃有餘,毫不費力,那是因為三十六相的體修力量太過強大。

換了自己上去,根本堅持不了幾個回合就要被轟成渣!

在道修中只要有好的靈器法術就可以越級挑戰,但是在體修中那是癡心妄想,等級森嚴,不可逾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5
第十四章、流年易去如彈指,欲把相思說誰知(上)
天賜本來看不上眼的、來多少也不怕的先天境,此刻通過大陣將力量串聯一體,終於向天賜敲響了警鐘——永遠也不要輕視對手,看低對手,蟻多咬死象並非什麼虛言。

現在的皇,金丹下品縱橫無敵的三十六相大高手,就是活生生的擺在眼前的例子。

三天二夜,天賜靜靜守著,此間又來了許許多多的閒散狩獵者,和天賜一樣作壁上觀。

皇看起來依舊不見虛弱,霸道無儔的將砸到頭頂的五雷轟爆,然而五雷的密度卻是漸漸稀疏了,給人一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天賜知道,皇很快就要脫困,不由暗暗攥緊了拳頭,一把戰劍若隱若現從眉心探了出來。

“十二魔神連擊術!”

上空的十二個男女顯然不甘就此失敗,異口同聲念動咒語,雙手從空中劃過,一個神秘的符籙顯現了出來,閃動著燦燦光輝,氣息內斂,看不清道不明,不可言說。

“吼!”

每一個人體內都響起了一聲好似上古魔神的怒吼,一個不知來自那裡的意志開始甦醒,降臨,威壓寰宇。

十二個人同時伸指點向漂浮在眾人中間的符籙,口中吐字出聲:“巫祖!”

空間凝固,時間凝固,一剎那就是永恆。

那個細微的符籙忽然光芒大盛,直衝雲霄,一個身高十二丈的巨人一步從符籙中跨了出來。

魔氣滔天,神威如獄,渾身只披了塊鱗皮,滿頭長發一直拖到腳踝,五指張開,灰氣濛濛,一股直欲捏星拿月的意志滾滾恣肆,目空宇宙萬事萬物。

巫祖。

天賜只感覺一口氣喘不過來,直到巫祖完全走出符籙的那一瞬間,才恢復了自由,大口喘息不止。

而看那組成十二魔神連擊術的數千人,此時都個個如同一條死狗,趴在地上,萎靡不堪。

天賜駭然,太強大了,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厲害人物?難道是因為我自己太弱?

一時之間,天賜滿腦子亂哄哄,左思右想,好像修煉以來所聞所見,金丹中品、上品的蓋世強者俯拾皆是,自己也不知遇到了多少。

再這樣下去,指不定那天就被人給宰了,天賜茫然閃過一個無厘頭的念頭,不禁啞然失笑,將面對巫祖的緊張情緒也給沖淡了不少。

巫祖甫現身,就直接沖向皇,狠狠一拳碾出,沒有地動山搖,沒有風雲變色,就是尋尋常常普普通通的一拳。

然而皇的面色卻開始緊張,甚至帶了絲絲的驚恐。

皇極不情願的掄起拳頭,對上巫祖。

天賜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發生了,但兩拳交接處一如既往,什麼變化也沒產生。

然而一聲魔嘯和一聲龍吟同時響起,打破了平靜,在看不見的時空,勝負立分。

皇渾身“啪啪啪”響,骨骼也不知被震斷了多少根。

一陣紫光冒出,皇的體內好像有一個生物被打碎,皇的身形便開始蠕動,變回了正常人的樣子。

巫祖暴吼一聲,巨大的魔眼嘲笑似的看向皇,又是一拳,緩慢而堅定,砸向了皇的腦袋。

皇一動不動,只是驚懼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拳頭,絕望、不甘,卻沒有絲毫反抗的念頭。

眼看皇就要被巫祖一拳轟成齏粉,突然巫祖就點點滴滴散成了光斑,好像失去了力量來源,直接消失回到時間長河去了。

天空十二個身影大叫一聲,從天而落。

皇死裡逃生,驚魂甫定,正要有所行動,轉眼就看到周圍又冒出了許許多多的新面孔,個個摩拳擦掌,只待有人振臂一呼,便要衝上來群毆。頓時大驚變色,趕忙鼓起餘勇向外圍衝去。

一時間鬧哄哄,各種道術一股腦砸向皇。

然而皇畢竟是三十六相的大高手,雖然被巫祖一拳給破了,但仍舊不是這些毫無章法,各自為戰的先天境所能比的。

滿空滿野四面八方的道術,看似強大,絢麗多彩,其實卻散而不聚,力量薄弱,即使是天賜都不會懼怕,更不用說皇了。

空氣中不停的有血色氣流被皇吸收,皇的力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

眾多道術打來,不是被一拳轟爆,就是被皇的護身紫光給彈開了。

皇絲毫沒有戀戰的想法,直直向前衝去,擋著立死。每殺一個人,便將那人全身精氣吞噬一空,一時居然是愈戰愈勇,無可匹敵。

一道紫色的身影騰挪跳躍,漸漸就出了包圍圈。

皇仰天長嘯,直似縱橫沙場,揚刀立馬的無敵猛將。

忽然一把戰劍猶如天外飛仙,斜裡刺了過來。

騰騰的火光、劍氣,來回四射,好像有著深仇大恨,不報此仇誓不罷休,誰也不能阻擋。

歷史在這一刻重演,只是雙方的位置卻發生了變化。

生死存於一念。

“唳——”

皇厲嘯,皇憤怒,從來沒有過。他探出手爪,猶如修羅惡魔的利爪,一把抓住戰劍。

當初皇也如這把劍一樣,殺氣騰騰抓向天賜的腦袋,不想必殺的一擊卻被一把劍給擋住。

如今皇又用了同樣一個手爪,不是為了殺敵,只是為了自保。

戰劍在皇的手裡掙扎,嘶鳴,道道劍芒好像一個太陽。

戰劍突然歡呼一聲,沖天而起,皇的五根手指齊根掉落。

皇呆呆看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掌,似不能置信,就像天賜很多很多次那般。

“納命來!”天賜冷漠的跳出,暴戾無情,手握戰劍一劍劈向皇。

當皇的三十六相被破後,天賜終於有勇氣,再次直面皇了。

“該死!該死!該死!”皇暴跳如雷,這個本來瞧不上眼的螻蟻,已經一而再的威脅到自己的生命了。

一尊殘破的魔影從皇的身體裡浮現,看不清面目身形,紫氣湛然。魔影用他僅剩的左手一把轟向戰劍,戰劍一下就被倒擊而回。

皇隨即張口將魔影吞入腹,皇的身體一陣蠕動大變樣,強大的精氣凝實,化作一套紫色鎧甲。

他哈哈大笑,自信睥睨,只要和法相合一,還有什麼好怕的?

皇追上天賜,又是一拳,主動出擊。

空氣爆響,空間蕩漾,轟隆隆。

天賜冷冷盯著越來越大的拳頭,吐氣出聲:“萬丈情絲劫!”

六萬三千根情絲瘋狂湧向皇,只要一個生滅,就能夠將皇給包圍了。

“哈哈哈哈!你還用這一招?不嫌太老土了罷?”皇不屑的看著天賜。

在天賜的感覺中,敏銳發現皇的氣息正在內斂淡去,以至於無。根根情絲驀然停頓,飄揚,失去了目標,隨意四盪著。

情絲能夠勾引一個人的七情業力,但若是一個人無情呢?當皇將自己的情緒深深雪藏,不露一絲一毫,在情絲的眼中,皇便是一個無情的人了。

“哼!今天你必須得死!”天賜突然不管不顧,鼓起全身的精氣神注於慧劍,一劍刺向皇的身體。

皇愕然。

下一刻,皇的拳頭轟中天賜,天賜的戰劍刺中皇,無數的情絲歡呼雀躍,將皇重重包圍了。

天賜狠狠拋飛,落到十多丈開外,死狗一樣趴著,無力的望地。

骨骼粉碎,五臟移位,換個人來,此刻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而如今,強大的精氣正猶如救護隊,勤勞勤懇的修復起天賜的身體。

五臟暴散化作無數的符籙,旋轉發光,重新組合後,嶄新的內臟就又出現了。

天賜仍舊趴著,一動不能動。

在前方,皇被一團紫火包圍,由內而外,慢慢的燒焦。

三十六相又如何?在業火下,還不是照樣被燒成劫灰!

天賜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旋即又想起了上宮流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神通不敵業力!”

那落寞無奈的聲音,好像依然縈繞在耳邊。

六萬三千根情絲失去了依靠,化作霞光鑽回了天賜的身體。

一團半尺大的、晶瑩剔透、不摻任何雜質的血珠靜靜的躺在地上,天賜仍舊趴著,一動不能動。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5
第十五章、流年易去如彈指,欲把相思說誰知(下)
不久,空間突然動蕩起來,地動山搖,山洪暴發,地殼破裂!

世界好像走到了末日,開始崩潰、坍塌,不可逆轉。

騷亂四起,然而很快就在有經驗的人組織下安靜平息。

所有人都開始奔跑,跑過天賜的身邊,一雙雙各色各樣的靴子便展現在天賜的眼前。

他覷到有人撿起了皇死後凝聚的血珠,但他仍舊趴著,瞪圓了眼睛看著,一動也不能動。

沒有一個人願意帶著天賜一起走,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所有人都將天賜這個最大的功臣給忘了。

逃生的洪流漸漸遠去,空間依舊在崩塌,天賜無聲的閉上眼皮。

突然一雙手扶起了天賜,天賜睜開眼,驚詫,不能相信,這是為什麼?

瘦弱的身子,蒼白的臉,滿是污泥的衣裳,但那一道充滿希翼的眼神,卻是這般亮,以至於刺痛了天賜的心。

“天賜哥,你怎麼搞成這樣了?我們快走啊,這個世界要滅亡了啊!”柳如眉拉起天賜,向前跑,一步三搖,戰戰兢兢。

天賜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任由柳如眉拽著。

他以為柳如眉已經在自己當初那一擊之下死了,他以為柳如眉縱然不死也會一輩子恨自己的無情,但現在為什麼還要拉著我一起逃?柳如眉明明一副重傷在身的樣子,就連自己也顧不上了,居然還想著要救別人?

是什麼樣的情感在沸騰,灼傷了我的心?天賜茫然,顫抖,甚至無端的生出一股戾氣,在胸膛中肆虐,如一萬頭烈馬在來回奔跑。

“你放下我,自己走。”天賜冷漠的開口,不帶一絲的感情。

柳如眉停下,怔怔看著天賜,似是不能理解。

“這樣你會死的呀,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呢!”柳如眉繼續拉著天賜跑,毅然決然,攥著天賜的手卻越來越緊了。

天賜看著柳如眉精緻的臉龐,一種莫名的勇氣在她的臉上顯現,是這麼偉大、聖潔、不可褻瀆。

他眨眨眼,好像第一次認識柳如眉。

天賜便沉默了,胸口的惡魔慢慢退去,蟄伏。

天賜不知道柳如眉要帶著自己到那裡去,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半刻也不曾停。

世界破壞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有一次就在天賜的腳下裂開一條地縫。要不是柳如眉拼命將天賜拉了上來,天賜早就葬身地穴了。

“天賜哥,快了,在前面就有一個界點,我們很快就安全了哦!”柳如眉興奮的對天賜說道,但是天賜渾身痛的一句話也說不出,柳如眉用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指甲深深陷入了天賜的肉裡,好像生怕一個不穩,天賜便會倒下,再也拉不起來。

希望就在眼前,黎明突破黑暗,命運的大幕罩下。

突然,地動,山搖。

柳如眉“啊——”的一聲,帶著天賜,雙雙朝下掉去。

忽然裂開的地縫,猶如一張森森魔嘴,將他們一口吞噬。

無邊的黑暗,潮湧而來。

天賜被卡在地縫中,渾身軟綿綿,但這一切的痛楚都已被天賜忽略了。

天賜一雙明眸注視著同樣被卡住的柳如眉,一瞬不瞬。

柳如眉已經疼的皺起了她那好看的眉毛,痛哼出聲,掙扎著爬起。

天賜順著柳如眉的目光看去,兩人離地面居然有十幾丈高。

這樣的距離,放在往日,莫說天賜,就算是柳如眉也能輕鬆爬上去。

然而現在,猶如天塹,遙不可及。

“怎麼辦?天賜哥,我們要死了啊!”柳如眉開始驚慌,就像一個小女孩,向自己的哥哥求救。

天賜嘴唇蠕動,最終什麼話也沒吐出。

柳如眉盯著天賜,突然臉上便露出了堅定的神色,解開一條衣帶將天賜綁到背上。

天賜神色黯然,默默看著柳如眉做這一切。

柳如眉開始向上攀爬,瘦弱的身子,像一朵在風中搖曳的花,隨時都可能要被狂風吹落。

三丈、兩丈、一丈,希望就在眼前,這樣的身子居然蘊含了不可想像的力量!

然而,大地只是打了個盹,翻了個身,柳如眉便驚叫一聲,又掉了下去,命運的絲線,竟是不可捉摸。

天賜被柳如眉壓的痛不欲生,但天賜已經完全不在意這些了。

再抬頭望去,離地面已經有二十幾丈高,絕望,便這樣悄悄滋生。

柳如眉一言不發,繼續向上爬去,但這次還沒爬幾丈就又無力的掉了下來。

一次、兩次、三次,指甲破裂,鮮血橫流,直到所有的力氣用完。

柳如眉解下天賜,靜靜看著天賜,輕輕說道:“我們這回真的要死了,我救不了你了。”

天賜的心顫了顫,似想起了什麼,目光悠遠而深邃。

“我那天是那樣對你,你不恨我嗎?”

柳如眉垂下眉頭,道:“我知道天賜哥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不想看著蝶衣姐姐死在我面前啊!”

天賜心中一股戾氣上湧,正要脫口而出:“我就是故意的。”

但話到嘴邊,只剩下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一時相顧無言。

柳如眉緊緊抱著天賜,眼神茫然,怔怔不語。

她雖然和天賜一樣都是先天境,但所修道法比之天賜的“胎息煉神”卻差了許多,生命力更是不能和天賜相比,此刻在連番奔跑勞累下,已經有點堅持不住了。

“天賜哥,我好像睡啊,真的想回到柳城去呢!”柳如眉看著懷中的天賜,輕聲說道。

天賜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腦海中出現一個小山谷,一個朦朦朧朧的女子正站在谷口微笑的看著他。

“天賜哥,你知道嗎?柳城有一顆老大老大的柳樹,我最喜歡在上面睡覺了。”柳如眉對著天賜囈語,思緒卻飄得遠了。

“小天賜,到姐姐這裡來。”女子對著天賜招手,天賜便蹦蹦跳跳的跑過去,坐到一根藤條上開始盪鞦韆。柔柔的月光,從谷口,一直照到谷底。

“天賜哥,柳城有一塊三生崖,本來我還想著等出去了要帶你去看看呢!”柳如眉露出遺憾的神色,呆呆盯著地縫。

“姐姐,我以後要永遠陪著你,讓姐姐再也不會悶了。”一個聲音響起在靜謐的山谷。

真的要死了呢。

天賜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可遏止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滿懷的枯澀惘然。

大地,又動搖起來。

一襲綠的衣裳

淡兩汪秋水

幾分明月

繁花指尖飛

青絲繞千迴

一低首溫婉無缺

久釀的相思易醉

放飛的流年難追

塵心一動就是輕別

漸笑語驚起宿蝶

摘下青蘿花和風吹

一鬆手凝固成那年那月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6
第十六章、未系情絲漸生起,滿眼風塵又成空(上)
暗淡無光,無邊的寂靜擠壓而來。

柳如眉摟著天賜,徬徨、無措、驚慌。

命運的迷局,一點一點揭開。

“如眉,你在那裡——”

“如眉,你在那裡——”

突然一聲一聲的呼喊傳來,好像黑暗裡的一束光。

柳如眉激靈靈打了個顫,失色的眼眸瞬間明亮起來,不知那裡來的力氣,帶著哭腔喊道:“我在這裡呀!快來救我呀!”

地面出現兩個腦袋朝下看,然後一根繩子掉了下來。

“如眉,快抓住繩子!世界要入空了,快!”

柳如眉一隻手抓住繩子,一隻手死死拽著天賜,竟是半分的放鬆也沒有。

柳如眉和天賜很快就被拉到地面,被地面的兩人一人一個背起就跑,火燒火燎,一秒鐘也不願耽擱。

天賜冷眼看著,救了自己一命的正是柳長嘆,柳書生,這兩個天賜曾經極為不屑的跟班。

命運果真不可琢磨,天賜何曾想過,自己居然會被這兩人給救了?就像天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一條命,會是柳如眉撿的。

世界在他們的身後崩碎消失,還原成血光,茫茫無涯。

四個人在前頭逃,逃,逃,直到逃脫了命運的追捕。

這是一塊巨大的血色磬石,整個世界都崩碎消失了,但它依舊完好無損,不可磨滅。

柳長嘆將天賜放下,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

打量周遭,天賜發現這裡只有千多人,而身下磬石的大小,放眼過去,至少也有一里,正靜靜懸浮虛空。

再過去,就是無盡的血光,茫茫妖物在其中哀鳴溶解。

這樣的天威,強大到不可思議。

天賜目不轉睛看著,那萬事萬物崩碎的一幕,深深烙進了靈魂。

“天賜哥,你要不要緊啊?”柳如眉靠了過來,關切的看著天賜。

身子衣裳臟兮兮的,臉上還帶了些血污,然而眼睛卻睜得又圓又大,甚至讓她的眉毛都飄了起來。

天賜微微偏過頭,道:“你還是關心下自己吧,誰死了我都不會死。”

柳如眉也不在意天賜的語氣,仍舊興奮的道:“沒想到我們居然還能回柳城呢,真的想回去睡一覺啊!”

真的想回去睡一覺啊。天賜自嘲的一笑,我有多久沒睡過了?

“這個世界怎麼會這樣?”天賜問道。

“因為每一個世界都要經歷成、住、滅、空四個時期,現在這個世界已經入空了,很快就要重新演化天地萬物。”一個聲音由遠而近傳來,天賜嚯的抬頭。

上宮熾烈居高臨下,俯視天賜,嘴角帶著一抹譏笑。手中一桿戰槍,正抵在天賜額前。

“上宮天賜,你不是很威風麼?現在正麼變成了一條死狗?”

是誰敢拿槍指著我的額頭?天賜瞬間就感覺有一股怒火騰騰燃起,焚滅了所有的理性。

一個聲音來回奔跑狂嘯,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轟!”

天賜血性上湧,不管不顧正要翻臉,突然一個瘦弱的身影一下把天賜撲到,嗚嗚哭道:“你們不要這樣呀!不要這樣呀!”

驚惶無措,梨花帶雨,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天賜的髮梢臉龐。

是前生的緣,在今世相遇,這深深的孽障,讓我如何是好?天賜被柳如眉護在身下,什麼也看不到,幽香入鼻,柔化了天賜幾千幾萬年,深深埋藏的戾氣。

“如眉,你走開!”上宮熾烈鐵青著臉,滿頭烏絲都根根樹立了起來。

“不,你們不要這樣好不好,天賜哥人很好的!”柳如眉死死把天賜摟在懷裡,不依不饒的說道,毫不退縮。

“你,你,你,氣死我了!”上宮熾烈指著柳如眉,一句話在喉嚨裡打顫,半晌才吐出來。

一隻手伸出,壓下長槍,淡淡道:“熾烈,算了吧,不要趁人之危。”

“蝶衣,這小子遲早是個禍害啊!”上宮熾烈不甘道。

然而上宮蝶衣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上宮熾烈就沉默下去,不說話了。

天賜攥緊了拳頭,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身子抖動的卻越來越激烈。

突然巨大的磬石狂震,毫光大放。所有人都站立不穩,跌跌撞撞,眼中血茫茫一片。

等天賜重新看見事物時,已經回到量天山頂的廣場了。

幾個月的時間,如夢似幻。

天賜打量四周,沒有看到柳如眉,一時以為不過是做了一場漫長而遙遠的夢。

上宮流火鬼魅般出現,拉起還在走神的天賜,直接劃破空間而去。

再出現時,天賜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

“父親大人,我——”天賜千萬個疑問還未出口,就被上宮流火打斷。

“好了,有什麼問題等下說,我先幫你療傷。”上宮流火伸出一隻手,虛空畫符,鬼刻神工,無數芥子大的符籙密密麻麻浮現而出,散發著青、黃、紅、白、綠五色毫光。

“太虛玄妙神,空洞幽元君。水火金木交,后土鎮乾坤。咄!”上宮流火念動咒語,一口純陽元氣噴到符籙上。

訇然巨響,好像火中澆油,登時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本來靜靜懸浮的符籙此刻猶如蝌蚪游動,尾尾相交,排列組合。

空中瞬間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藥物,靈芝仙參,朱果蟠桃,不一而足,濃郁的香氣四處瀰漫,天賜只是聞了一下,就感覺自己的身子好了許多。

“天地有靈物,盡在芥子中。封!”上宮流火一指點出,滿空仙藥被一股大力收攏,化作一張拇指大的符籙,掉到上宮流火手上。

上宮流火面不改色,看向天賜,道:“張嘴。”

天賜呆滯的張開嘴,心神完全被上宮流火的一番施法給吸引了。

上宮流火搖搖頭,彈指將手中符籙丟進了天賜嘴內。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9 17:57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8
第十七章、未系情絲漸生起,滿眼風塵又成空(下)
轟!

天賜一下就被驚醒,好像千萬條溪流在沙漠裡汩汩流淌,如飢似渴,瘋狂索求。

粉碎的骨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凝固,五行陣消耗一空的真氣又重新充盈飽滿,下丹田的元氣也漸漸多了起來。

一條條氣流在天賜的身體裡旋轉,直到全部被吸收。

救死活生,生肌造骨。

不過憑空畫出的一張符籙,不僅讓天賜傷勢盡复,居然還讓他的下丹田元氣充沛四溢,滿滿的有種吃的太飽,不舒服的感覺!

天賜突然從**跳下,活動身子,前所未有的強大,他徹底震驚了。

“父親大人,這是什麼法術?怎麼這麼厲害!”

上宮流火擺擺手,示意天賜安靜,道:“這是丹碧靈寶術,可以通過符籙將施法者所嚐過的靈藥演化出來,功力越高,藥性越強。丹碧靈寶術不過是小道,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上宮流火停頓下,似在醞釀詞藻,臉上陰晴不定。

天賜蹙起眉頭,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沉默半響,上宮流火終於開口道:“賜兒,你可知道這次參加先天境狩獵的有四萬三千餘人,能夠活著回來的卻只有三萬多,足足有一萬多人死在了洞天!”

天賜駭然出聲:“死了這麼多?”

一年一萬,百年就是百萬,而整個上宮部落的人口加起來也才八千多萬人,這樣的損失不可謂不大。

要知道一個凡夫俗子壽命雖然只有百年,但先天境卻暴增至六百年。

而金丹期要是斬卻了三尸蟲,只需三千六百年渡一次劫數,可以說是長生不老。

上宮流火冷哼道:“還不是為了爭權奪勢!上宮部落除了領主上宮家族外,還有四個附屬家族,這五個家族競爭的厲害,而每個家族內部支脈林立,爭鬥的照樣激烈。這許多仇怨平時堆積著,只有一年一度的狩獵日才能夠在洞天中明目張膽的解決。你說能不死人嗎?”

上宮流火不停嗤笑,顯是對部落極不滿意。

天賜聽的目瞪口呆,“他們為什麼要相互打殺,和平共處不是更好嗎?”

“賜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啊!”上宮流火嘆息一聲,顯得意興闌珊。

“罷了,你先休息,有些事還是以後再對你說。”

上宮流火揮一揮衣袖,登時就消失不見了。

天賜赧然,看著上宮流火剛剛站立的地方,靜默無語。

如今已是晚上,萬家燈火通明,然而靜謐的夜卻顯得更加的空闊、寂寥、黑暗。

天賜又爬上床自顧打坐調息,腦海中紛至沓來的念頭漸漸消失,很快一顆心就古井無波,猶如老僧入定。

一宵,轉眼就過去了。

初升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朦朧虛幻,落到天賜的臉上。

天賜睜開眼,眸子漆黑如墨,縱使再大的光,也掩蓋不了其中的陰暗。

走下床,在衣櫃中找到一件玄色長衫披到身上。

屋中擺設極為簡陋凌亂,家具四散,顯是上宮流火也沒在意這處地方,如今給了天賜,算是廢物利用了。

天賜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上宮流火,便自個出了小樓房。

樓外柳影婆娑,煙霧迷濛,在火紅的太陽光下,白色的煙霧帶了點潮紅,一株株柳樹此時便像不勝嬌羞的人兒,髮絲輕動,欲說還休。

柳城,果然名副其實!

天賜讚歎一聲,迤邐走進霧中。

如在畫中行,清麗自無垠。遠見濯水女,近看三眠柳。

一路風光無限,天賜不自覺便來到橫貫柳城的小溪旁。

流水琤琤,清脆如玻璃聲。

堤上兩排垂柳遠遠鋪到盡頭,微風浮動,柳絲淺淺的探入水中,旋即又升起,羞羞答答,遮遮掩掩。

天賜站到一顆柳樹下,入神的注視著這一切,心靈無比安詳,連月殺戮的戾氣,都好像減輕了許多。

他深深呼吸,又緩緩吐出,隨意,享受,久久,直至日上中天,喧嘩漸起。

“啪啪啪啪啪!”

“噠噠噠噠噠!”

一連串的響聲傳來,天賜抬眼望去。

一群七八歲的小孩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每個人手裡都拿了一個尺許大小的玩偶,分成兩撥對峙著。

其中一個男孩舉起手裡的玩偶,那玩偶身披鎧甲,手拿長弓,只見玩偶彎弓虛發,一連串淡白色的氣箭便射向對面的人。

對面一時鬧哄哄四處躲閃,有人拿起一個道士模樣的玩偶,那玩偶一下發出道道光幕,將氣箭擋了下來。

雙方一時紛紛亮出手中玩偶,什麼仙子神明,惡鬼猛獸,應有盡有。

各種絕招源源不斷殺向對方,場面一時亂糟糟。

什麼“我打死你了!我打死你了!”的聲音不絕於耳。

天賜不禁莞爾一笑,少年不識愁滋味,在他們的這個年紀,時間就是拿來玩樂的。

那些玩偶的製作原理天賜並不清楚,但玩偶所發出的招式威力極弱,打在普通人身上也只會讓人感覺有點疼痛,並無大礙,用來耍樂確是妙處無窮。

雙方一通打鬧,左沖右突,漸漸跑遠,搞的柳城雞飛狗跳。

遠處可以看見一群女子在小溪旁浣洗什服,擣衣聲斷斷續續。

更遠處的街道上,人語鼎沸,馬蹄頓起。

天賜一動不動,感應著柳城的一切,默默修煉道法。

不知過了多久,離去的眾小孩又跑了過來,但此時已經混成一堆,哇哇大叫,賣力朝前狂奔。

後面一個女子,綰了個落雲鬢,穿著一襲緗黃色的連身裙,毫無矜持,正深一腳淺一腳在後面追著,不時將掉到後頭的小孩提起,隨即扯下小孩手中的玩偶,口中哈哈笑道:“小鬼,看你還不乖乖聽話!”

“砰砰!”

女子一把將手中的小孩丟到地上,鬆手時都還不忘給他兩個暴栗。

小孩委屈的蹲下,雙手摸著腦袋。

眾人從一株株柳樹中穿過,天賜站在柳絲中,注視著。

那女子突然就遠遠的轉個彎,跑向天賜,驚喜的喊道:“天賜哥,你也在這裡呀!”

微紅的臉龐,微顫的眉毛,一朵芙蓉起,兩片柳葉生,洋溢著奔放與婉約,截然不同的氣質,水乳.交融。

天賜微笑道:“柳如眉,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天賜哥,你是新來柳城的吧?我以前都沒見過你呢!”柳如眉跑到天賜面前,好奇的問道。

“嗯,我確實是第一次來柳城,不像你從小就在柳城長大。”天賜看向遠處,這樣的地方,世外桃源般,讓人一眼就愛上了。

“哈哈,柳城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我現在就帶你去看!”柳如眉不由分說拉起天賜的手便跑,風風火火,一刻也閒不下。

天賜被柳如眉牽著手,想要掙脫,然而一隻手卻怎麼也不聽指揮,良久,微微嘆息一聲,作罷了。

柳城很小,方圓只有三四十里,不一會兒柳如眉便把天賜扯到了城中。

城中就是柳苑,上宮流火已經帶天賜去過了,但天賜任由柳如眉把自己拉了進去,什麼也沒說。

一路上柳如眉興奮的談這談那,嘴張開就沒有停過。

天賜就知道了穿越柳城的小溪叫作來溪,一直從山頂流到了山腳,綿延幾萬里。

而柳城只有兩條街道,分佈在來溪的兩岸。

其他地方就是一些小樓房,藏在柳樹林中。

“天賜哥,這是柳苑,裡面的柳樹全是珍惜品種,外面可是見不到的哦!”柳如眉做足了導遊的樣子,吱吱喳喳指著一株光華剔透通體如玉石的柳樹,道:“這是玉柳,晚上會發光呢!”

旋即又指著一株柳葉細如絲長三尺的柳樹,道:“這是絲絲柳,我們都是用它做針線縫衣呢!”

不一會又指著一株青中帶紫高有數十丈的柳樹,說道:“這是斂風柳,就它最霸氣了!”

各種各樣的柳樹千奇百怪,風致各異,但天賜對這些卻也提不起興趣,只是淡淡隨著柳如眉的手指移動目光,偶爾讚賞兩句。

柳苑有一里大小,裡面的柳樹很少可以看見相同的。

按柳如眉的話來說,那些全都是孤種,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當

天賜聽到這樣的說詞時,不禁嗤笑一聲。

“噓!”

柳如眉突然拉著天賜躲到一株柳樹後,悄悄指著一個地方,捲著舌頭說道:“看!”

一塊數十丈大的空地上,孤零零長了株四尺高的柳樹。

那柳樹千萬條柳絲垂下,一直拖到了地面,每一片柳葉上都畫滿了神秘的花紋,一眼望去,便給人一種荒老久遠的氣息。

此刻柳樹跟前正跪了一個人,在不停的祈禱。

天賜只看到一個側影,瘦弱,嬌小,是一個女子。

雖然隔了很遠,但天賜耳聰目明,依舊將女子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9
第十八章、大千虛幻總茫茫,一邂逅終生難忘
“我,楚湘,今天誠心向柳仙祈願,願柳仙施大.法力,護佑漢郎渡此劫難,以後世世代代,供奉柳仙,香火不絕。”女子不停的重複這句話。

天賜在後面看見女子好像結了個手印,每禱告一遍,便以頭磕地,然後又換一個手印,禱告,再叩拜。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起身,向後退三步,伏地三拜,又後退三步,又伏地三拜,直到出了空地的範圍,女子才最終轉身離去。

場中柳樹每一根柳絲都在飄舞,揚起,好像一個睡覺時被驚醒的人,聆聽完女子的禱告後,又目送女子的離開。

柳如眉一見女子走了,立馬拽著天賜跑向柳樹,喜滋滋的道:“柳仙,柳仙,我又來看你啦!”

聲音裡是毫不掩飾的歡喜,純真,發自肺腑。

那柳樹舒展出一根柳絲,足有十幾丈長,纏向柳如眉的腰肢。

柳如眉便鬆開拉著天賜的手,離地而起,衣袂飄飄,落到了柳樹上。

柳樹千萬根柳絲飛舞,交纏,柳如眉的身影時隱時現,一顰一笑,宛若夢幻。

旖旎人欲睡,輕盈柳能眠。

柳如眉懶懶的半躺在柳樹的枝幹上,晃著雙腳低著腦袋小聲向柳樹說話,不時發出淺淺的笑聲。

天賜站在外面,柳如眉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天賜聽見了。

柳如眉正絮絮叨叨說著在微塵洞天狩獵的事兒,話匣子一打開便濤濤不可斷絕。

天賜站在旁邊聽著,無數根柳絲舞動,化作了一個球,將他排斥在外。

這顆柳樹,為什麼要攔著我?是看不起我嗎?可惡!天賜感到不耐,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的冒出,漸漸一股戾氣就從靈魂的深處升起,蔓延全身。

他想起了在洞天的歲月,血淋淋,每時每刻都泡在血漿中,縱使修羅地獄也不及之。

血性,**裸的血性,上湧,不可遏止。

天賜的體內,奔湧流動的精氣閃爍著晶紅晶紅的光芒,一點點散開,好像流星,融入了他的全身。

緊緊閉著眼,天賜竭力壓制著衝動、狂躁,六欲分神柱和六萬三千根情絲不停的吸收七情六欲。

然而這好似生生世世便存在了的血性,是這麼強大,無可匹敵,無有窮盡,天賜冷汗涔涔。

突然一雙手抓著天賜的肩膀,猛地搖動,同時響起一聲焦急的喊叫:“天賜哥,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呀!”

天賜躁動的心瞬間便偃旗息鼓,肩膀上的那雙手,用的力氣是那般大,然而天賜卻覺得自己居然不忍心去傷害她。

這樣一個善良、活潑、可愛的女子,每一絲氣息,都能夠給人無限的安寧。

他睜開眼,一如往常,含著笑,對柳如眉道:“我沒事,我只是在練功。”

“哦,這樣就好,剛剛看你的樣子,可是嚇了我一跳呢!”柳如眉左盼右顧,沒發現什麼端倪,終於拍著胸脯長吁了一口氣。

天賜看著柳如眉精緻的臉龐,風骨天成,鐘靈蘊秀,忍不住就想要伸手摸一摸她那老是愛笑的翹起來的眉毛,然而身體的本能,卻極為的抗拒著,天賜便僵硬著,熄滅了誘惑。

“天賜哥,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柳仙,可是從上古時代就已經存在了哦!”柳如眉轉眼就又充滿了喜悅快樂,好像在她的心中,根本藏不住任何的傷感憂鬱。

天賜順著柳如眉的目光,看向身前的柳樹,微微欠身,道:“見過柳仙。”

語氣淡漠,而柳仙也只是隨意揮灑幾下柳絲,算是回應了。

柳如眉自動忽略了這些,把不情不願的天賜拉到柳樹下。

柳仙只有一人高,但柳仙的柳絲卻有十幾丈長,足足上萬根,揮動起來鋪天蓋地,密不透風。

柳如眉坐到樹下,背靠著樹身,見天賜還傻乎乎的站著一動不動,不由扯著天賜的衣角,嗔道:“過來坐呀?”

眸中透露出了柳如眉的嬌痴、驚奇、疑惑,所有的情緒變化,一時展露無遺。

天賜隨著柳如眉,也坐了下來。

眼前是無數根的柳絲在飄舞,每一根柳絲都很細,只比髮絲約約粗些。

柳葉也很細很長,就像彎彎的眉毛。

而柳葉上一圈圈的圖紋,就猶如眼睛,正一眨不眨盯著天賜和柳如眉。

柳如眉興沖衝的談天說地,從柳下城一直說到柳城,然後又說到量天山的山頂。

天賜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最後實在煩不勝煩,便自顧修練起道法,任憑柳如眉自言自語的說個不停,只是不應。

而柳如眉也不在乎這些,對她來說,只要有人在旁邊聽她說話就可以了,至於聽沒聽進去,柳如眉毫不關心。

日頭慢慢沉陷,斑斑點點的光線透過柳葉縫隙灑落到天賜和柳如眉的身上。

天賜將元氣又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便停下修煉,側身看柳如眉,居然還在呱呱說個不休。

“天賜哥,你不知道呀,其實我們柳城在上古時代也是赫赫有名呢!”柳如眉正眉飛色舞,天賜一下便打斷,道:“好了,你都已經說了一天了,還是歇歇吧,我也要回去了。”

柳如眉神色一黯,馬上又展顏,道:“好呀!我也有點累了,那我們明天再接著說哦!”

柳如眉起身,伸個懶腰,攀著一條條的柳絲,向外走去,天賜便起身跟上。

很快就出了空地,遠遠的,柳如眉突然轉身向孤單單樹立在空地上的柳仙道:“柳仙,我走了,明天再和天賜哥來看你哦!”

臉紅風流轉,腰細可憐生。

天賜含笑望著柳如眉,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這回眸的一笑,已經深深烙進神魂。

一路上柳如眉就和來時一樣,活潑好動,精力充沛的不像話。

天賜自律的守著嘴巴,只是微微看著走在前頭的柳如眉,腦海中胡思亂想。

突然一個身影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低顰淺笑,眼橫秋波,綠裳淡雅,正是月色。

月色也和柳如眉一樣好動,但他們之間卻有著截然的不同。

天賜想著,然而這個念頭剛轉動,還未深究,天賜便一把將之熄滅了。他

在心中重重的冷哼一聲,頓時又莫名的煩躁,連帶看柳如眉,都覺得刺眼。

“好了,就到此為止吧!我住在那裡。”天賜伸手指著柳梢處的一座小小層樓,對柳如眉說道。

“那好吧。”柳如眉耷拉著腦袋跑到天賜面前,訕訕然。

“但是你明天可一定要陪我說話呀!”

天賜失笑,隨即恍然,這樣的話匣子誰也受不了,怪不得柳如眉居然會和一群小孩玩。

“好了,好了,你放心好了。”天賜不耐煩的揮揮手,自顧走了​​。

柳如眉站在原地看著天賜,直到天賜​​的身影要完全的消失在柳影叢中,驀地喊道:“天賜哥,不要食言哦!”

光陰交錯,遠處的背影停頓下,隨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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