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諸天榮光 作者:紀子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8 18:52: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1 14280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4
第二十九章、一心全是相思柳,盡日青塚對三生(下)
荒地之神出來後向下罩下,將漢鍾離的本尊籠罩進了體內,一下又召回了黃色的猛虎,變做一把長劍握在手上。

漢鍾離和漠鳴之間只有三丈,對於他們來說不過就是一個眨眼的距離。

要不是雙方都有顧忌,怕破壞了水晶棺和建築,早就大打出手了。

漠鳴魔神化後火紅的眼眸冷冷注視著包裹著漢鍾離的荒地之神。

“我雖然只是先天境,但殺你卻綽綽有餘了!”漠鳴仰天狂笑,大吼著。“楚湘,今天我就為你斬了這個負心人!我的燃燒之心,沸騰吧!”

“吼——”

漠鳴露出掙扎痛苦的神色,“啪”的一聲,身後伸出一條丈長的鞭尾,兩丈高的身軀節節攀升到了三丈,周身的鱗片更加的尖銳精亮,黑焰凝重的猶如火漿。

空氣絞動,螺旋,刺耳的尖嘯從風中傳來。

強大!天賜都已經窒息了!

二次魔神化後的漠鳴,在力量上,太強大了!

讓天賜不由自主想起了微塵洞天的皇,那個有著致命漏洞的皇,兩個人,都有著匹敵三十六相高手的肉體力量。

這樣的力量,是先天境能夠擁有的嗎?天賜按奈不住在心中吶喊。自己果然還是小看了天下人啊!

漠鳴冷漠的沖向荒地之神,只一閃,龐大的身軀便壓了下來,一道黑色火漿般的長刀兜頭斬向荒地之神。

荒地之神嘶吼,東方皇虎劍如一顆黃色的太陽,撞向火焰之刀。

“嘭——”

四散的亂流激射,圍觀的人群被沖擊波打的四仰八叉。

柳如眉緊緊拉著天賜的手臂,緊張的注視著場中。

“昂——”

一聲痛苦的虎嘯從爆散的黃光中傳出,荒地之神,金丹期的元神,拿著一把靈器,居然被一個先天境的人物一擊陷入了大地之中,只露出半個身子。

漠鳴哈哈狂笑起來,魔神般的臉龐,猙獰可怖,陰森凜冽。

“楚湘。”漠鳴看向靜靜躺在街道上的黑色水晶棺,又看向身下的荒地之神,一字一頓的道:“你為了這個人死在這裡,現在,我便讓他去向你懺悔!”

長刀揚起,斬下。

“天賜哥,快去救漢鍾離呀!”柳如眉驚叫起來,不斷的催促天賜,然而天賜一動不動,只是無聲的看著那道滾動的火焰,漸漸落幕。

“漠鳴!不要!”一聲呼喊遠遠的響起,好像遠在千里之外,經過重重空間傳了過來。

漠鳴不管不顧,冷酷無情的臉龐,沒有絲毫的遲疑,長刀毫不停歇。

只要一個彈指的時間,便能夠將荒地之神斬成兩半。

然而,一條手臂從空中伸出,於千鈞一發間,捏住了火焰之刀。

一切都靜止,一動不動。

只是一條手臂,就算天賜打開了天眼,也看不見這條手臂是從那裡伸出來的。

漠鳴用盡了力氣,才張口緩緩說道:“大哥,你不幫我就算了,居然還要阻我?”

先是手臂,肩膀,身子,然後整個人都從空氣中顯露出來。

來人放開捏著火焰之刀的手,嘆息道:“七弟,你太放肆了!”

“吼!”漠鳴咆哮起來,“楚湘被漢鍾離害死了,他就得死!漢家沒有一個好東西,都該死!”漠鳴情緒激動,驀然又是一刀,斬向荒地之神。

“大膽!七弟,你居然修練這樣的道術,已經入魔了!”漠鳴的大哥怒聲道,一揮衣袖,漠鳴便重重栽倒,三丈高的身軀,砸下,揚起漫天飛塵。

荒地之神慢慢消散,漢鍾離從裡面跳了出來,臉色蒼白的道:“漠林,不是他的錯,是我對不起湘兒。”

漠鳴的大哥聞言神色稍霽,點點頭道:“漢兄弟,這次是我七弟不對,改天定會叫他登門道歉!”

“不必了,唉,我也沒想到會成這樣。”漢鍾離黯然,最後看了眼水晶棺,向前走去,漠林便也一步步陪著。

柳如眉急忙向離去的兩人跑去,見天賜站著一動不動,又跑過來拉天賜,用力拉了幾下,天賜還是紋絲不動。“天賜哥,你怎麼了?”柳如眉奇道。

“我不想走。”天賜面無表情。

“那你在這裡等我啊,我去去便回。”柳如眉見漢鍾離和漠林去的遠了,急急忙忙道,撒開腳丫子猛追而去。

四周的人群漸漸散了,漠鳴魔神化的身軀已經恢復,但他依舊一動不能動的躺在地上,睜大了雙眼。

憤怒,不屈,暴戾。

天賜走過去,蹲下,對著漠鳴身上的某一點輕輕一擊。

在天眼之中,一個結界便消散了。

漠鳴一下跳了起來,對著漢鍾離離去的方向怒囂道:“漢鍾離,我發誓,我一定要化身死亡魔神,用我的燃燒之心折磨你,永生永世!永生永世啊!”

漠鳴突然閃身撲到水晶棺上,嗚嗚哭了起來。

那樣堅強的人,不屈的人,此刻為了一個女子,跪倒,痛哭。

天賜默默看著,心裡面居然也無明的抽痛起來。

漠鳴自顧哭了半響,漸漸收拾了情緒,又低聲對著水晶棺道:“楚湘,放心,我會等你回來的,一定。”

他起身取出一根紅色的繩索,將水晶棺一頭掛住,轉身拖起了水晶棺。

“那麼,楚湘,便讓我為你開路,好好走吧!”

“一開天地水府,二開日月星光,三開上天古佛,四開人間廟堂,五開五方五地,六開閃電雷霆,七開諸天神魔,八開八大金剛,九開九幽陰靈,十開本地城隍。”

一遍遍的開路歌從漠鳴的嘴裡緩緩吟出,語調淒涼又婉轉,孤寂的背影,拖著水晶棺,快速的離去。

一人一棺,好像不存在於鬧市,超然世俗之上。

於是沒有人關心,那個少年,偏執到極點。

天賜慢慢跟了上去,一張張漫天飛舞的紙錢從身邊飄過,零落,挽出了最後一曲哀歌。

不過一個轉身,空蕩蕩的街道便被人群填滿了,那些存在的、消散的,痕跡,化為故事,記憶,至於遺忘。

漠鳴拉著水晶棺向城外行去,沿途的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了道路。

這是上宮部落的習俗,高唱開路歌就是為死者開路,護送死者英靈進入幽冥,是沒有人會擋道的。

漠鳴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水晶棺離地而起,飄在他的身後。

天賜不得不盡力奔跑,漠鳴的速度太快了,在這樣的鬧市中,猶如一道洪流奔騰而過。

太陽升起,落下,天黑之前,他們終於出了柳下城。

漠鳴沒有停息,繼續拉著水晶棺向量天山上行去,很快的,穿過一道花海,三生崖赫然眼前。

人有三生,前生、今生、來生,緣聚緣散,很多時候,業力糾纏起來,三世也解不清。

漠鳴將水晶棺放到三生崖前的相思柳下面,跪伏於地,雙手結什,不停的祈禱。

一如當天,楚湘跪在柳仙面前,祈求柳仙庇佑漢鍾離,不想煙花變換,人事如此。

天賜走過去,跪到在漠鳴的傍邊,也恭恭敬敬的對著水晶棺磕了三個頭,緩緩道:“有此等人愛你、念你、想你、護你,你可在黃泉路上無悲、無傷、無驚、無懼。”

天有點黑了,薰風帶著冷香,喚不醒沉睡的人兒。

有多少的故事,就像這般,在三生崖前發生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漠鳴頭也不抬,專心凝視著身前的水晶棺。

“因為,我覺得,我們很像、很像,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認定你和我是同一類人。”天賜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沉默,靜謐,無言。

漠鳴好像相信了天賜的說辭,便再也不說什麼了。

兩人一棺,相對無言。

不知多了多久,漠鳴突然站起,默默來到三生崖下面,拿出一個鋤頭挖了個大坑,又將水晶棺拖了進去。

陰風、高月、棺柩,死寂到空洞。

漠鳴俯下身,一把一把抓起黃土撒向水晶棺,時而又撒出漫天的黃色紙錢。

一句一句的葬歌,悠悠揚揚,彷若亙古不變的誓言——

也許你只是太累

那麼你就睡一睡

楊花不會在你面前飛

失伴的人兒不會在你面前哭泣

陽光照射過你的眼簾

清風也曾撫過你的眉

而如今誰也不能打擾你

我會撐一傘柳蔭庇護你睡

那麼你先把眼皮閉緊

你睡著比負心的人更美

我讓你睡讓你靜靜的睡

我把黃土輕輕蓋著你

我叫紙錢兒緩緩的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4
第三十章、一句諾言千行淚,萬般遺恨兩種心(上)
“一零二零年,黑暗地之戰,東極大敗,天庭驅兵百重泉。”——《大世界·人和》

薰風吹起冷香,融入柔腸是相思,多少次百轉千迴,換不了你的盈盈一息。

“楚湘,我情願你在我面前訴苦,也不願你就這樣棄我而去啊!”漠鳴滾燙的眼淚滴落,一直滲入腳下的泥土,而楚湘,已經永遠的睡著了。

“她的靈識只是飄到了獄裡面去,漠鳴,還有希望的!”天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漠鳴這麼有好感,與生俱來的直覺,讓天賜不能自已。

漠鳴慘然一笑,雙手捏得緊緊的,一顆心臟劇烈的跳動。

“不管楚湘是進了幽獄,冥獄,還是地獄,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將她接引出來!”漠鳴站起,拍拍身上的灰泥,恢復了冷酷桀驁的模樣,道:“我走了,你不用跟著我。”

一轉身,自顧煢煢離去。

月色下,他的背影消瘦清癯,搖曳如一尾暗夜的

幽靈,自來自去,帶了千百年不曾變化的孤獨。

天賜長身立起,恍惚間看到了一尊魔神在仰天長嘯。於是天賜湧出了深埋心底的傲氣,戾氣,狂氣,在這個夜晚,天賜解開重重面紗,只想要痛快一場,大醉一場,什麼慾望,情絲,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人活著,就當如漠鳴啊!

天賜恍恍惚惚回到家,罕見的沒有修煉法術,腦海中回放著遇見漠鳴後的一幕幕。

那是一個極端偏執的人啊!天賜一遍遍在心裡面驚艷著。

第二天,天賜是被怒氣沖衝的柳如眉轟下樓的。

一面對柳如眉,天賜什麼豪情、狂傲、暴戾都不見了,柳如眉就是天賜的剋星。

“如眉,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不等天賜解釋,柳如眉直接氣哼哼道:“還狡辯,我最討厭狡辯的人了!”

天賜囧,敗下陣來。

然而柳如眉也只是生了會兒氣,不久又興致沖沖的說開了。

“天賜哥,我昨天認識了漠林,他是個可好的人呢!真想不到在漠家還有他那樣的人。”柳如眉擺開手不停的比劃。

天賜奇道:“漠林?你們柳家和漠家不是對頭嗎?”

“是呀!沒想到漠家也有那樣優秀的人,和漠鳴那個莽夫一點都不相同!”柳如眉因為漠鳴差點殺了漢鍾離,對他是沒有一點好感。

天賜的心慢慢冷下去,悶悶不語。

柳如眉能夠原諒我,但為什麼不能原諒漠鳴?天賜自問,卻怎麼也無話開口。

因為,天賜對自己說,我和漠鳴,是同一類人啊!

天賜取出一本書,坐在柳如眉的旁邊,看了起來。

很快,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一日,百日,千日,天賜就這樣陪著柳如眉玩兒,修煉法術。

柳如眉送給天賜的書,也被天賜陸陸續續看完了。

那個不愉快的經歷,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天賜再也沒有看到過漠鳴,而漠林的名字,卻時常從柳如眉的嘴中吐出。

柳如眉帶著天賜跑遍了量天山上上下下,柳下城里里外外,到後來,以至於天賜閉著眼睛也會走了。

那以後,柳如眉便不再天天纏著天賜,好像盡了一個導遊的職責。

天賜也不覺得如何,柳如眉本就不屬於他,有她自己的生活,但為什麼,沒有柳如眉的日子,會是那般難熬?

是真不知,還是不願深想?天賜將自己全副的精力都投入修煉,只為擺脫無端的煩惱。

黑暗裡,天賜白光繚繞,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齊齊張開。

兩年前天賜就已經煉完氣,但由於靈魂的創傷,不得不又拖了一年。

如今,天賜終於有了萬全的準備衝擊下一步了。

五行轉靈陣不再轉化靈氣,下丹田是滿滿的精血。

第一屍蟲沒有了元氣,照樣可以通過吞噬精血存活。

本質上,精血是精氣高度凝縮而成,並不比元氣差。

而氣海霞光萬道,在性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各種各樣美妙無比的幻境,這些誘惑,對其他的道修可能會有影響,但分離了七情六欲的天賜,完全不在乎。

乳白色的一轉元氣,氤氳、翻湧、粘稠,從氣海四溢而出,散佈到身體的各個角落。

時間的流逝,誰也無法感覺。

在看不見的陰影裡,天賜驀然大喝一聲:“日月五星,北斗七元。氣海浩蕩,風火無間。所呼立至,所召即前。急急如律,固我永源!”

氣海震盪,狂風突起,如潮的元氣從氣海源源不絕噴出,湧向五行轉靈陣。

五行轉靈陣由五臟組成,一下就被元氣籠罩了。

充滿陽性的元氣,不斷被五臟吸納,而五臟就如同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

“不夠,壓力不夠,元氣根本就無法改造五臟!”天賜大吼一聲,“命門,給我開!”

“轟!”

背後脊骨的正中間,一道門戶轟然洞開。

命門之內咆哮如雷,一尊未知的神明在憤怒甦醒。

無窮的紅色火焰衝出,如一條奔騰的火龍,飛進了五臟之中。

命門之火,乃生命本元之火,一身陽氣之根,人體五臟六腑的動力之源。

這一下衝出,千萬倍加快了五臟的運轉。

大火燃燒,五臟如墮火域,就像又回到了生命之前,五行靈氣逆生的時刻。

元氣瘋狂的在命門之火的炙燒下融入五臟的深處,慢慢與五臟合一。

“還是不夠!怎麼這麼難!”天賜竭力忍受命門之火的炙烤,撕聲揭底喊道:“風府,給我開啊——”

一道意志狠狠撞向後頸的風府,風府如命門般,瞬間就被破開,條條風暴卷出。

風府之風,統領全身,為眾多風穴之首,稱作天部風邪,位居最高。

天部風邪向下猛吹,一遇到命門之火當真是如同天災爆發,陰風陽火亂流激射,早就被烤熟了的五臟剎那爛碎,被吹作無數灰塵。

“啊——”

鑽心痛!五臟一被風火絞爛,極陰極陽的氣流便躥向五臟之外。

天賜還沒有殺死身體內的本命風神和本命火神,根本就無法控制命門和風府的風火,這一刻,禍起蕭牆,令他措手不及。

天賜五臟早已煉化,聚散隨意,但身體的其他部位卻非常脆弱,經受不得損傷。

當初在微塵洞天,骨骼粉碎,直接就動彈不得。

要不是上宮流火用丹碧靈寶術助了天賜一把,天賜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苦頭。

“風火劫!給我破!”天賜祭起慧劍,生生滅滅間,分別斬在了風府和命門之上。

慧劍,以慧之名,破除無明。

這一刻,慧劍在天賜的體內發揮了不可思議的作用,流星般的劍芒,夾帶天賜不屈狂傲的意志,轟進風府與命門。

受傷的咆哮隆隆傳出,洞開的兩道門府剎那閉合。

天賜不敢置信,他只是下意識祭出慧劍自保,沒想卻收到了意料不得的奇效。

他若有所悟,火神和風神是僅次於司過之神的本命神,根本就不是現在的天賜所能對抗的,不想卻被慧劍一劍斬傷。

一直以來天賜都只是拿慧劍和人真刀實劍的對乾,如今看來,卻是天賜錯了。

慧劍最大的功用,應該是拿來斬殺各種第二維空間的神明鬼怪!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6
第三十一章、一句諾言千行淚,萬般遺恨兩種心(下)
天部風邪和命門之火失去了支持,威力大減,又被天賜逼了回去。

五臟散作無數道細微的符籙,不停的旋轉,四射,天賜一鼓作氣將氣海中的元氣都施放了出來,死死往符籙裡面逼去。

剩下的風火繼續炙烤猛吹,符籙吸納了元氣漸漸由內而外發生蛻變,點點的先天陽性從符籙上面散發出來,當元氣全部被符籙吸收,風火散去,天賜終於長吁一口氣。

“五星歸位,五行轉靈!”

下丹田早就準備好了的精血一擁而上,無數的符籙重組,被天部風邪吸走的生機在精血作用下又恢復了過來。

五顆內臟燦燦生輝,投射出道道白色毫光,給人一種強大的生命力感。

一滴一滴的元氣,再次滴落進下丹田,這已經是一轉元氣,天賜的練氣功夫,終於算是完成了。

天賜露出一絲笑容,退出了修煉狀態,跳下床來,卻馬上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他雖然及時關閉了風府和命門,但天部風邪與命門之火還是灼傷了他的身體,如今周身火辣辣的痛,好像蒼老了十歲,這是生機被天部風邪吸取了。

道修修煉過程中的劫難遠遠沒有其他修士那麼危險,但一個風火劫還是差點釀成大禍,這也讓天賜警惕,漸漸收斂了莽撞的心。

“不知道如眉怎麼樣了?”天賜自言自語,嘴角噙著笑。

無處不在的思念包圍而來,他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見到柳如眉了。

白露凝珠,綠柳宜人,旖旎翠禽解語,相思紅袖開顏。

天賜走遍量天山,柳苑、三生崖、禦獸場……總也看不到鏤空了夢魂的那個人兒。

煙嵐起伏,凜冽的寒風吹面,髮絲獵獵舞。

無限愁緒,無窮清思,天賜想要大笑出聲,卻慢慢的摀住了胸口,越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被柳如眉俘虜了。

那個人,從一道光中走出來,照亮了黑暗。

她的聲音,可以柔軟最堅硬的心。

她的笑容,可以融化最冷酷的無情。

她的影子,佈滿世間,被她捕捉的天賜,無路可逃。

天賜一整天的遊蕩,落落寡歡。

當夜幕降臨,暮鐘響起,天賜回到自己冰冷的小樓房,再次投入了深層的修煉。

六萬三千根情絲和三萬六千顆執念同時震動,天賜瞬間便遺忘了所有。

金丹修煉的第二步是“得藥”,其中主藥就是一轉元氣,天賜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便是靈魂、精氣。

靈魂這些年都在元氣海洋中浸泡,拳頭大的靈魂散發著柔和的光線,好像一個胚胎,安穩的沉睡。

而精氣,血色的精氣,一直是天賜的困擾。

道修追求的精氣是純淨無雜質如琉璃般的,這樣結出的金丹才會盡可能的完美,契合天道,而只有體修的精氣才會顏色各異。

天賜慢慢挑起了眼簾,眼簾有兩道,平時他都是掀開左眼簾,今日,右眼簾也終於被他挑起。

驟然間,一道金光和一道清光同時射進了天賜的身體,煌煌赫赫,洞徹周匝。

金光被天賜用意念凝成束,直直照到浮在元氣海洋上的靈魂。

而清光則鋪散開,均勻落到全身。

一瞬間,巨大的疼痛便突襲而來,無法形容,疼在每一個地方。

靈魂就像陽光下的白雪,點點消融,作用在靈魂上的痛苦,讓天賜覺得自己正被放在大火上煅烤,一點一點的爛熟。

沒有什麼比折磨靈魂更讓人痛苦,就算全身的精氣被清光照射的劈啪響,就算骨骼肌肉被清光灼的萎縮,也不及靈魂上的痛苦萬一。

這一刻,如同九幽極刑。

靈魂逐漸散開,融入了元氣海洋。

天賜覺得自己的靈識化作了億萬萬道,在元氣的世界裡暢遊,那些痛,好像在遠去,有一些亙古以來的記憶,從靈識的深處,甦醒。

當最後一點靈魂化開,天賜裂做無數點的靈識齊齊驚叫起來。

在天賜億萬萬道的靈識中,他能夠清晰的感應到,靈魂融化後,出現了一點極微極渺,無形無質,就算天眼也無法看見的“氣”。

那一點“氣”,好像世界未開前便已經存在,古老厚重博愛,萬事萬物都是它的子女。

“祖氣!祖氣!這是祖氣!萬氣之源!”

每一份靈識都在顫栗,它們包圍而來,附到了靜止不動的祖氣上面。

無數的畫面從天賜的靈識中生出,天賜看到自己化身一條萬丈長的血龍,盤旋飛舞於虛空之中。

血龍在不停的吟咒,但是天賜聽不見。

他只看見虛空的一個節點在發光在漲大,無窮無盡,然後一個世界從節點中生出,灰濛蒙的氣流上升下落,五行四大一起湧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千百萬年,又好像是一瞬,天賜從開天闢地的震撼中回過神。

“原來如此!”

天賜的靈識又四處散開,化作億萬萬點,每一份靈識都在歡快的驚呼:“天生道種,元嬰聖胎!”

第一次,天賜真真正正看到了希望,一切都源於靈魂中的祖氣。

祖氣,是世界未開之前的氣,是其它所有氣的祖宗。

天賜之所以被稱作“天生道種,元嬰聖胎”,就是因為他擁有一點祖氣,這一點祖氣,將是他成道的最大依仗,超過了所有的仙寶道法。

上宮流火的境界已經超越金丹九轉,踏上了登天之路,若是他得到祖氣,參悟其中天道,有無限的可能會渡過陽九之劫,證就天子業位。

祖氣,是真王夢寐以求的瑰寶。

而這一切,天賜天生就已經得到了。

“不過,我的靈識中怎麼還會有記憶?那條血龍又是什麼?”

無數的疑問匯聚成一點,解不開。

解不開便不多想,天賜意念一動,五臟中的太陰真水太陽真火立馬落到下丹田下面。

“得藥”,就是將所有的藥料都放到鼎裡面煮,這個鼎,便是丹田,而天賜的鼎,因為擁有了祖氣,被稱作“先天一氣造化鼎”。

其它還有混元丹鼎、玉爐金鼎、偃月爐、黃金室、威光鼎、東陽造化爐等,但是都比不上先天一氣造化鼎尊貴。

這一次不同往日,白色的靈魂和白色的一轉元氣在太陽真火的燃燒下,慢慢的被蒸發。

天賜靈魂徹底融化後便不再感覺痛,億萬萬點靈識飄飄蕩蕩的升騰而起,越飄越高,越過氣海,一路進入了腦海頂部,被一道無形的門戶擋了下來,聚集一團。

天賜暈暈乎乎,念頭的運轉緩慢了千百倍,靈識分散拉長,就像擁有了無數的分身,每一點靈識都可以獨立思考,又互不相悖。

這一種奇妙的感覺讓天賜迷醉,卻不至於沉迷。

性光!

天賜控制性光照向靈魂與元氣的混合體,白濛濛的氣團被性光一照,腦海馬上下起了漫天金色大雨,點點滴滴,每一份靈識都裹了一點金色雨滴,掉進了腦海中的天池。

途中,順著性光,突然生出無數的幻魔,化作萬相,紛紛撲向金色雨滴。

天賜靈識分化億萬,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面對奇兵突出的幻魔,念頭都還沒開始轉動,就被億萬萬的幻魔吞噬了靈識。

無窮無盡的畫面湧入天賜的每一分靈識,最深的慾望被挖掘,最愛與最怕的情緒同時滋生。

恍然間,天賜發現自己開天闢地,創造萬物,彷若神明。

兩個女子,一個安靜,一個聒噪,分立左右,滿足之感怎麼掩也掩不住。

正當天賜志得意滿,春風滿懷。

虛空中,一個威嚴的聲音猛然響起:“真龍天子,來吧!進行我們未竟的戰爭!”

一個遮天蔽地的手掌翻覆直下,好像一整個龐大無邊的世界壓了下來。

天賜大吼一聲,搖身化作一條萬丈長的血龍,奮力頂住手掌。

但是沒用,巨大的手掌合攏,虛空寂滅,一切都走向了消亡。

天賜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兩個女子相繼破碎,她們凝視天賜的眼神是那樣哀哀不捨,幽怨無垠。

“不——”

天賜淒厲的長嚎,感覺空蕩盪,身體化作了億萬萬片,巨大的絕望悲傷,猶如經過了千百萬年,從時空的彼岸,飄渡而來。

他只覺自己已然死了,可是在那分化的屍體中,突然又生出了一個意識,新生的蓬勃的意識。

一句無情無欲的聲音開始在虛空中傳播:“這來的要去,這生的要死,這一切歸於永恆的執著。”

漆黑的虛空之中,開始泛起光。

手掌、龍屍、世界一起破碎湧入光中。在那光點深處,一張錯綜複雜的網狀圖撲閃撲閃,急速漲大。

當白光將黑暗全部驅除時,天賜恍惚間好像聽到一聲憤怒的低吟——

“我站在命運長河裡,詛咒你,你愛的人將會死,愛你的人世世沉淪。”

遽然,驚醒,一滴一滴的金色雨滴繼續掉進天池,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天賜億萬萬點靈識跳動,是這般真實不虛,最後一滴雨,也落進了天池。

天池由紫色霞光砌成,上寬下窄,金色的液體旋轉其中,慢慢透過上顎,經由舌頭流進了嘴裡。

天賜咕嚕嚕幾口將金液吞了下去,金液隨即又流進了下丹田。

消融的靈魂裹住靈識緩緩重聚,很快一顆拳頭大的靈魂便從元氣海洋中跳出,不住的收縮膨脹,好像有一個生命將要從靈魂中誕生。

天賜無喜無悲,看著這一切靜悄悄的發生。

右眼簾射下的清光還在洗刷精氣,清光就是命光,和性光一樣,都是從未知空間照來的。

命光照耀下,全身火辣辣的痛,但這一切天賜都已不在乎了。

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天賜的腦海裡迴響。

“我站在命運長河裡,詛咒你,你愛的人將會死,愛你的人世世沉淪。”

天賜莫名的煩躁,自己為什麼會化身成一條龍?還有那個聲音,不是幻魔幻化的嗎?怎麼會那麼真實?

命運撲朔迷離,天賜深深疑惑,就像無數次奇怪自己怎麼會從石頭中生出一樣,難道自己真的是一條龍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6
第三十二章、曾經相思今倚恨,滿身寂寥少人扶
天賜端坐黑暗之中,思量過往種種。

好像從出生開始,自己只要一睡覺,必然會做各種各樣的惡夢。

最多的,是會夢到一條龍,一個女子,以及無有窮盡的殺戮。

然而現在,當靈識分化後,他能夠清晰的感應到,有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存在著,有一個暴戾的思維潛藏著。

天賜無端的煩躁起來,一口悶氣怎麼也吐不出。

他想起了自己看過的一本書,那本書裡說人有三生,前生、今生、來生。

對應著會有三個“我”,原我、自我、超我。

原我,是前生的我。自我,是今生的我。而超我,就是來生的我。

話說一個人的八識海,隱藏著死亡了的前生和醞釀中的來生,而原我和超我,也都存在於八識海中。

只有自我,化作靈識,主導著今生。

如今的天賜,再不是初出深山的毛頭小子,可以說,他的智慧、天賦,都遠勝同儕。

此刻的天賜,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驚人想法——難道我的前生並未徹底寂滅,原我仍然活著?

這個念頭甫出現,便野火燎原,怎麼也熄不滅。

他整個身子都因為自己的猜測而發抖,一直困擾的身世之謎,隱隱約約開始顯露它的冰山一角。

“若果原我還沒死,那我又算什麼?”

他笑,癲狂的笑,記憶中那條萬丈巨龍的身影,開天闢地的威姿,讓他深深絕望。

天賜在房間走來走去,心潮起伏。

空寂無聲的小樓,靜寞、曠野、荒涼。

他忍不住奪門而出,他想要找到柳如眉,讓柳如眉陪他說話,哪怕只是靜靜的聽著,也勝過孤獨無依的活著。

夜晚的柳城,比白天更顯寂靜。

唧唧啾啾的蟲鳴,呼嘯披拂的柳絲,讓人只覺得曠遠的天地壓迫而來,孤苦伶仃。

天賜心煩意燥的踩過青石街,又踏過小紅橋,嘀嘀噠噠的聲音,撲撲閃閃的倒影,是這樣突兀而又直接,彰顯著一個人的徬徨。

柳外涼風,橋畔冰水,多少相思曾倚恨!

天賜茫然走進柳苑,株株千奇百怪的垂柳,吸引不了他的絲毫目光,直到他看向名叫柳仙的那株三眠柳,突然世界就靜止了。

多少回魂思夢繞,多少次黯然神傷,然而一看到那個女子,天賜枯死的心瞬間便活了過來。

柔順瀑樣的長發,閃落點點湛綠的光星,飄零一樹。

鬆散折褶的睡裙,宛若一朵悄然綻放的水蓮花,清麗不可方物。

長長的眉,明亮的眼,小巧的唇,平凡的臉龐搭上精緻的五官,一個秀美的人兒便緩緩從畫中走出。

天賜只遠遠看一眼柳如眉,連日來的悶氣便一掃而光,心裡充盈著滿足。

柳如眉站在三眠柳下,手裡逗弄著柳絲玩兒,眼角眉梢,笑意盈盈。

天賜痴痴看著,眸中竟是再也容不下其他。

突然,一雙手臂,從黑暗裡伸出來,環抱上柳如眉的細腰。

柳如眉便歡喜的轉身,吃吃笑著,嘰嘰咕咕。

天賜瞬間,張大了嘴,呆愣至極。

隨後,三生七世的抽痛席捲呼嘯,淹沒了天賜的靈魂身心。

不敢言,不敢動,天賜隱於陰影中,直願化身黑暗,永遠都不要醒來。

那兩個人,依偎擁抱,卿卿我我,幸福的樣子憔悴了天賜的心。

那個男人,名叫莫林的男人,天賜看的清清楚楚。

那個女人,名叫柳如眉的女人,天賜同樣看的清清楚楚。

那兩個人,在柳樹下說著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天賜卻一句也聽不到了。

這一刻,天賜彷若失了所有,整個世界前所未有的靜。

他知道,喜歡吱吱喳喳的柳如眉,再也不屬於他了。

曾經,他與她,離的是那樣近,近的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擁抱她,

曾經,她為了他,舍生忘死,而他,卻屢次傷害了她。

曾經,他是那般輕易的就可以得到她,如今,都成了空花水月一場。

天賜悔恨痛惜,心一截一截的往下死。

只因自己的遲疑、懦弱、自卑,不敢伸出手,柳如眉終於被別人給抱走了。

巨大濃稠到實質的戾氣,第一次毫無顧忌的流淌在天賜的胸膛。

天賜沒有一刻,是這樣想要殺死一個人,毀滅一個人。

然而,僅存的理智,壓抑著脫韁的慾望。

情絲執念瘋長,一圈圈一寸寸,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延伸。

根根情絲舒展,居然有了五百丈長。

而六色流轉的執念,顆顆如磨盤,六面鏡體般的執念,倒映出的慾望,全都是天賜殺死莫林的那一幕,這個慾望竟是這樣刻骨銘心,深入骨髓,不能忘懷。

柳如眉歪著小腦袋,不知道在對莫林說著什麼,莫林剛毅不缺秀氣的臉龐,不時輕笑,深深的眼眸,蘊含的全是溺愛寵惜。

他們相偎靠坐在柳樹邊,抬頭凝望彎彎的月亮。

水波般的月光,在黑夜中顯出別樣的風華,一如那對情侶,依依愛意滿懷。

然而,柳如眉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一個人,正絕望又痛苦的站在黑暗裡,漸漸與黑暗融而為一。

幸福與傷心的人,只不過隔了光與暗的兩面,竟再也成不了交集。

夜闌珊,露微白,無限相思為誰裁?縱有妙手解連壞,情絲化不開!

清風濕潤,無聲哭泣,柳如眉和莫林早已離開。

天賜面若死灰,一步一步,踽踽往回走。

曾經的一切都是逝水流連,挽不住的,是紅顏。

沛然到無可抵禦的絕望,終於攻陷了天賜的身心。

一個瘋狂咆哮的聲音,不停的從天賜的心底湧出——

“去啊!殺了莫林!奪回柳如眉!”

一遍一遍,蠱惑著,痛斥著,恨鐵不成鋼。

“夠了!”天賜喉結滾動,極力壓制。

濃密的戾氣,卻流淌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歡呼,雀躍。

猩紅的眼眸,直刺的髮絲,滾燙的皮膚,無時無刻不在預示著什麼。

當第一縷陽光跳出水平面,天賜已跨進了自己陰冷的小屋。

而蒼涼的背影,那裡還有淳樸的輪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7
第三十三章、若是相思隨人願,定不用結他生緣
日出,東方既白。

天賜煢煢孑立,站於三生崖下,凝神端視著崖上的刻字。

光華流轉的字,不知蘊含了多少恩怨情仇。

滿懷痛苦的天賜,甚至不知道,當自己再次面對柳如眉時,還能不能夠平心靜氣?

她本就不屬於他,她與他,不過萍水相逢。

自作多情的,從來都是自己罷了。

可是為什麼,我仍舊會疼,會哭,會難過,會不捨?

天賜狠狠的抬頭,瞭望,一眼卻看不見山頂,這個渺小的人呵!

自怨自艾的天賜,無比脆弱又無比的堅強。

霧靄朦朧,一個身影,逐漸走向兩端。

在這樣靜謐的壞境中,命運的弦卻再次撥動。

深深淺淺的花草中,一如既往的柳如眉,緩步輕搖,鐘靈韻秀,出現在了天賜面前。

柳如眉像很多次那樣,總是先一步發現對方。

於是,她遠遠的便約帶驚喜的喊了起來:“天賜哥,你也在這裡呀!我正要找你呢!”

天賜霍然回首,明亮清麗的柳如眉映入眼簾。

一個多月來的第一次相見,發生在了最意料不到的地方。

天賜沸騰滾燙的熱血,瞬間就冷卻,嘴角不由自主噙起了淺笑。

“如眉,好久不見了,最近過的好麼?”明明是言不由心,可質問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還好啦!莫林帶我去流波山玩了,只是現在打仗打的厲害,莫林也沒什麼時間。”一臉興奮的柳如眉,說著說著情緒又漸漸低落起來。

然而同時低落的,還有天賜抽痛的心。

天賜很多次聽柳如眉說起莫林,但沒有一次感受是這般深。

愛能夠令人愚鈍,男女同樣適合。

當幻想破滅,才恍然發現,自己不過活在虛構的世界裡。

“莫家和你們柳家不是對頭嗎?你怎麼老是和莫林在一起的?”天賜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但抖動的顫音仍舊出賣了他潛藏的情緒。

可是更加簡單樂觀的柳如眉,永遠也不會知道身邊的人,已然走到了絕望的崖口。

“我知道呀,但是莫林和其他的人不同呢!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啊,我也想看看你口中的莫林有多優秀。”天賜漫不經心,無明的,心又抽痛起來。

“嗯!”柳如眉狠狠點頭,旋又興沖衝的說起了莫林,大小事蹟,娓娓道來,竟是無比的熟悉。

她這樣說,可以說上一天。

天賜每聽柳如眉說一句莫林,心便好像被針蜇了一下,只感覺孤零零的天地壓迫而來,再沒了可以依偎的人了。

很快的,一天的光陰就在柳如眉的絮叨中溜走了。

當暮鐘響起,意猶未盡的柳如眉終於回過神來。

萬徑人踪滅,千山鳥飛絕。

蒼天都似乎感染了天賜的情緒,烏壓壓的黑雲籠罩了量天山,一場暴風雨蓬勃欲發。

柳如眉站起身招呼天賜快走,東極很少下雨,但一下雨必定是狂風暴雨連綿不絕,來勢兇猛。

但沒走兩步,柳如眉突然停住。

後面心不在焉的天賜措手不及,好懸沒有撞上。

“天賜哥,跟你商量件事兒,可不可以?”柳如眉撲閃撲閃她狹長的眼睛眉毛,居然難得的扭捏作態。

天賜沒來由的心一軟,開口道:“什麼事?”

“就是,你可不可以叫你父親去向漠家說媒,讓家主答應我和莫林的婚事?”柳如眉急急忙忙的說完,滿懷希翼的看著天賜。

天賜剛剛沸騰的熱情瞬間再次冷卻,呆呆楞楞。

面前明眸皓齒巧笑善睞的柳如眉,是這般的陌生,再也不是他心目中的那個人了。

“天賜哥,怎麼樣?說話呀!”柳如眉見天賜呆呆的,不由催促道。

“不可能,我是不會答應的!”天賜一下驚醒,脫口而出,隨即就後悔了。

這一句話,一定如劍,狠狠的刺傷了她!

天賜腦海翻過一個念頭,隱隱約約間,巨大的自責愧疚中,居然帶了些許的快意。

“你——你——”柳如眉瞪圓了眼睛,不能相信天賜居然不會答應這麼簡單的事情。

“你的父親是戰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居然都不肯幫我?”

“如眉,莫林是不適合你的,難道你忘記楚湘是怎麼死的了嗎?”天賜苦口婆心,希望能夠打動柳如眉,然而明顯的要失望了。

“那不一樣,我是不會離開莫林的!”戀愛中的人都是瘋狂的人,這是誰說的?

柳如眉快速的喘氣,又央求道:“天賜哥,我求求你,就這一次,好不好?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難道連這一次你也不肯嗎?”

天賜差點就要丟盔棄甲,柳如眉哀哀的眼神,是那麼無助可憐,猶如迷失的孩子。

可天賜的心,卻越來越冷,越來越硬。

“不可能的,如眉!我是不會答應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好像從九幽地獄傳出,帶了無盡的絕望與絕情。

不可能的,如眉!我是不會答應的!

每一個字,都落在柳如眉心間,將她脆弱的心胸,一擊再擊,擊得粉碎。

曾經兩次將她傷害的天賜,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次的深,這一次的痛,這一次的讓人無法容忍。

“我恨你!我恨你!我永遠的恨你!”文質開朗的柳如眉,因著天賜的一句話,變得竭斯底里。

兩行清淚從她的腮幫滴落,小臉因為傷心而發白。

柳如眉瞬間就像變了一個人,活潑潑說個不停笑個不停的柳如眉,一哭起來居然是這樣痛徹心扉。

天賜恨不得要抽自己兩個巴掌,又想要改口,但一想起若如此,就要永遠的失去柳如眉了,衝到嘴裡的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

柳如眉終等不到天賜回心轉意,一轉身,向前跑去,邊跑便喊道:“上宮天賜,我恨你!恨你!”

大雨,磅礴,繁花零落。

打濕了柳如眉,又打濕了天賜。

白茫茫的雨線中,柳如眉的背影漸漸消失。

呆滯的天賜,一動不動,從心靈深處翻出的孤寂,一圈圈,將他包圍了。

愛與不愛,恨與不恨,難捨難棄。

終究是,相知相戀,相誤相負。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7
第三十四章、天生血性從來有,結得金丹問如何
當時窗底半窺人,而今亂水逐流花。縱使一見如故,別時亦陌生。

雨腳長,花迷亂,一點一點,由外而內,打濕了天賜的身心。

愛與不愛,恨與不恨,即使人不見了,但這些決絕的話語,依然滲透進了記憶深處。

天賜如何能不痛苦,強忍著情火焚身?

他任憑大雨傾盆從頭罩下,許多許多年前,他就是在這樣的雷雨中誕生的,當初何曾想過會有今日的傷情,一切都在對未來的不經意間慢慢發生了。

一路上再沒看見柳如眉,甚至沒碰到任何一個人,天賜孤零零,回到了住了三年的小家。

上宮流火都是一月回一次,對於天賜來說,更多的是寂寞。

曾經有柳如眉陪著,但現今也將失去了。

是什麼使我柔腸百轉?又是什麼使我情絲千迴?

天賜憑欄孑立,遠眺著白茫茫一片的柳城。

右手輕輕撫摸著指尖的符籙,一遍又一遍,眼神呆滯而迷濛。

涼風披襟,陣雨襲人。

把玩了千百次的芥子符籙,突然被捏碎。

玉石般的符籙化為螢綠的光斑,點點從天賜的掌間灑落,如那些不可捉摸的流年。

這枚柳如眉所贈的芥子符籙,就這樣消失,空間法則的崩潰,連帶將符籙內收藏的書籍一同化作劫灰。

伴隨符籙的破碎,天賜眼神驟然變得明亮清晰,微佝的身軀挺得筆直。

他仰首,胸膛鼓鼓而動,血色的精氣席捲周身,每一條經脈上空,都開始閃爍雷霆,如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吶喊。

天賜忍不住狂嘯出聲:“這天這地,我束我心!”

是你偷了我心,柳如眉!現今我要將它重新奪回!

“我心即血性,血性即我心。”

隨著這禱告似的宣言出口,天賜感到一直束縛自己的藩籬剎那消失,一種自由自在無拘無礙的感覺油然而生。

束縛自己的,從來都是人心。從今往後,不復相思!

天賜看著這天地,既然不屬於自己,不如消去,不如歸去。

“我心即血性,爾當歸自然。”

一個意念迴盪於天賜的全身,翻湧奔騰的血色精氣冒出一股一股的莫名氣泡,上升流離,最終又被六欲分神與情絲吸收。

一道命光照耀而下,覆蓋了全部的精氣,血色的精氣慢慢變淺變淡,漸漸與命光融為了一體,至清至明,不染雜色。

“我心即血性,爾等同根生。”

又一個意念落下,直似九天搖曳的音符。

靈魂從心臟沉入下丹田,落進了元氣與精氣組成的海洋。

靈魂、元氣、精氣交纏一起,大方光明。

從腎臟和心臟流出的太陰真水和太陽真火如很多次那般,開始相互配合,煉化下丹田之內的靈魂元氣與精氣。

練氣之後就是得藥。下丹田如同一座鼎爐,而靈魂元氣精氣就是凝練金丹的藥料。

在太陽真火的焚煮下,靈魂緩緩融化,散做億萬萬的念頭。

這些念頭,正是天賜的意識所化,漂浮於元氣與精氣的海洋中游盪不休,最後暴露出了那一點至微至渺的祖氣。

先天一氣,讓道修趨之若鶩的祖氣,就這樣靜靜懸浮。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濛蒙中,靈魂元氣精氣三者完全融為了一體,隨著太陽真火的炙烤,升騰而起,雲霞蒸霧,化作金色的氣流,離開了下丹田。

一路越過氣海,越過黃庭宮,越過十二重樓,又越過泥丸宮,渺渺茫茫間,天賜感覺自己在一個世界中飄蕩,不停的飛升,途經了各種各樣的所在,周圍大霧瀰漫,隱隱約約間可以聽到無數的嘶吼。

金色氣流一直上升到蒼穹之頂,一觸碰到那無形的天幕,冥冥中似溝通了天地,金色氣流相互聚合成金色的**,漫天的**灑作九天丹露。

就在金液從天滴落的瞬間,每一滴金液中突然都升騰起一個意念,暴戾、血腥,如要殺伐天下,唯我獨尊。

“天地有造化,我心司陰陽。五行洪爐倒,三花天元藏。性定交混沌,命來予玄黃。結得金丹種,哪怕日月長!”

滿空的金液,在天賜所吟誦的偈語聲中,在天賜強大不可動搖的意誌之下,極速聚攏融合,金光大盛!

當最後一句詩偈落下,金光散去,一顆圓潤無瑕古井無波的金丹,靜靜懸浮。

歷盡千辛萬苦,幾度生死離合,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傍晚,在這個憤怒絕望的傍晚,天賜終於明了自己的血性本心,達到命無漏與性無漏的歸一,一舉凝練大金丹。

如今阻礙天賜真正跨入金丹期的,只剩下了“脫胎”這最後一關。

身體中的異象漸漸消去,天賜也從初結金丹的激動情緒中回復過來。

憑欄而立的身姿,竟帶了種異樣的孤索鋒芒。

此時大雨已經停了,天空黑壓壓,四野蕭然。

門前柳絲在狂風的摧殘下,發出“嗚嗚”的哽咽聲,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

“我是不會離開莫林的!”

那個女子的聲音似乎依然縈繞在耳,三生七世都不會消散般。

天賜感覺自己的心隱隱生疼,忍不住摀住了胸口,如山的身軀佝僂起來,而眼眸中的血光,卻彷彿雨後的野草,瘋狂滋生。

初戀是一場輕而飄渺的夢,是一個冷而殘酷的現實。

站在光明與黑暗的兩邊,天賜發現自己竟是從未擁有過,是如此的令人傷心傷情。

柳如眉柳如眉,你的柳葉眉,翦了我的相思劫。

天賜無來由從心底深處翻湧出了無邊的黑暗、孤寂、蕭索,腦海中的情絲緩緩延展拉長,串連的執念,閃爍出惡魔的光。

“情絲一丈相思生,情絲十丈痴心動,情絲百丈魔門開,情絲千丈紅塵過,情絲萬張入劫來。”

天賜一字一字吟念著“萬丈情絲劫”咒文,披散的長發在夜色中游離,血色的心,卻要翻湧著撕碎一切。

一切,是如此的遙遠、不可及。

你回眸的一眼

種下了多少相思

柳葉飛舞的眉尖

翦碎的是流年

做一場優雅的夢

再醒來就是昨天

青絲編織的初戀

搖曳萬丈的情劫

蒼老的青石板

流離遠去的誓言

淚水滑過絕望的臉

又是為了誰哭泣

握住黑暗中的血光

斬去以後與以前

待來年再相見

看一縷眉梢的雲煙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8
第三十五章、百年三萬六千日,不知何時上九天
“一零二三年,百重泉之戰,東極大敗,天庭驅兵量天山。”——《大世界·人和》

雖然成功凝結金丹,但天賜並不如何興奮。

與心中那巨大的失落比起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事聚散離合,空有悲歡哀樂,他只能把這一切都付之嘆息。

也許許多許多年後,再回首,紅顏枯萎,而青春,竟是那般的火熱,然而天賜不會明白。

當與柳如眉決絕,他才恍然發現,自己在上宮部落,再沒一個可傾訴衷腸之人。

於是他只能修煉修煉再修煉,直到永恆的末日來臨。

這天天賜亦自顧修煉,但依舊無所獲,不由收功,等睜開眼,發現上宮流火正站在窗前,背對著自己。

青色的長衫隨風飄逸,披散的長發迎風亂舞。

雙手隨意負于身後,挺立的身姿,在夜色中不動如山,又似要乘風遠去。

瀟瀟灑灑,落落拓拓。

“父親大人!”天賜凝視著上宮流火的背影,微微產生了一剎那的動神,不禁失口喊道。

“嗯,賜兒。”上宮流火回過身來,笑對著天賜,“最近修煉更見勤勉,道行又長進了。”

漆黑的房間中,上宮流火的眼眸泛著奇異的光,宛若一把利劍,在穿刺不休。

“不過是明心見性,而柳如眉,卻已是別人的了。”天賜感覺自己被上宮流火一眼看穿了心事,便垂下眼簾,從修煉席上走下來,一步一步行至上宮流火的身邊。

“賜兒,你修煉萬丈情絲劫日深,要經歷的情劫將會越恐怖,只有堅持自己的本心不動搖,才能在無數的情絲中覓到一條生機。柳如眉那丫頭,只是你人生中的小考驗罷了。”上宮流火和天賜並排看向窗外,想起在遠古浮空山脈遇見天賜時,天賜是那般的懵懂無知,而如今,那淳樸的少年,已在自己的引導下,慢慢走向了絕望的深淵。

上宮流火不由驀然失笑,只有在大絕望之後,才會有大光明啊!

天賜不置可否,面無表情。

一入情劫終不悔,直至海枯石爛忘情時。

離情容易,忘情何其難!天賜問自己,真能忘了柳如眉?

“情絲亂如麻,分辨已屬不易,如何能找到生機。”天賜看著柳如眉曾日日站在下面叫自己的那顆柳樹,一顆心,便抽搐起來。

“等你真正成長起來的那天,你會明白,你如今所堅持的,其實是可放下的。在永恆的時間洪流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被擊破的。所以,賜兒,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必須的。”上宮流火只是微笑看著天賜,等繁華過後,他自會明白,能留下的才是真的。

“我的心是永遠不會變的!父親,我會證明給時間看的!”我的心,只剩下了血,變無可變,故不會變。天賜惡狠狠盯著樓下的那顆垂柳,宣言似的說道。

夜色蒼茫,夜風蕭索,上宮流火突然“呵呵”的輕笑起來,看著身邊的天賜,讓上宮流火好似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不屈不饒,只信自己。

“為父在登天路上走的越遠,才越發覺得天道的浩瀚不可測,一日不成天子,便要做一日的螻蟻。只有成為天子,才能掌控命運。而你的心若想永遠不變,也只有成為天子才行。”

世上誰人不知,只有成為天子才能自由自在萬壽無疆?

天之子,天道之子,天道的兒子,在如今的末法時代,已經是神話傳說中的存在了。

即使是上宮流火,也只能拼命掙扎,苦苦求索那天地間的一線機緣。

天賜嘴唇蠕動,想要說些激奮的話。

一時卻發現,在天道面前,在上宮流火面前,任何言語都是多餘的是虛妄的。

那九天之上的高度,已不是任何言語所能企及的了。

“賜兒,天國大軍很快就要攻打到這裡,到時若有變故,記得不要離開量天山。”上宮流火唏噓半晌,終於告知了來見天賜的目的。

上宮流火說起自家部族的危機,竟是半分擔憂也無,隱約間還露出了竭斯底里的瘋狂。

“嗯,知道了。”天賜淡淡應一聲,並不如何驚訝,雖說一直修煉,但平時仍舊能感覺出上宮部落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山雨欲來,風已滿樓。

“我們部落的力量,難道還無法抵抗天國嗎?”天賜疑惑問道。

“哼!”上宮流火哂笑一聲,“天國的實力,不是你所能想像的。就算這一支遠東征剿軍,也遠不是上宮部落所能匹敵的。”上宮流火說起這些,淡然自若,完全以旁人的語氣在輕鬆述說。

殊不知,如今的局面,以及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其實都源自於上宮流火在東極聖會上,擊殺青華帝君,搶奪了世界之種。

上宮流火知道緣由,但他依舊不會有絲毫後悔歉意。為了能夠證道天子,上宮流火已是豁出一切了。

天賜默然,因為沒有面對,所以不能體會。

當有一天天賜真正面對天國的頂尖力量時,才會知道,那是一種如何的絕望。

當有一天天賜執意要覆滅天國時,才會知道,自己下的是如何一種決定。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我們以後有時間再好好敘話。”上宮流火打破平靜,怔怔看向遠方。

“不多待會兒嗎?”天賜問道。隱隱約約間,他極不想上宮流火就此離去。

“不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努力修煉。”上宮流火的身軀一點一點化作光線,消散於空氣中,只剩道別的話語猶自飄蕩在天賜的耳邊。

“百年三萬六千日,不知何時上九天!”天賜喃喃吟了一句詩,望著上宮流火憑欄而立的地方,不禁悠然出神起了幽思。

眼看上宮流火為了證道天子大殺四方,天賜是多麼的想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不行!

以天賜目前的修煉速度,就算再用一百年,也到不了上宮流火的高度。

今夜一席談話來的突然,結的匆忙。

天賜隱隱有了預感,卻不願向那最壞的結局猜測。

一時擔憂著上宮流火,一時又惦念柳如眉,然後想起了上宮流火關於“萬丈情絲劫”的闡釋,不由陷入了莫名的煩躁。

自從分離了七情六欲,天賜發現自己所產生的慾念和情念,慢慢的變強了。

分離七情六欲的後果,看似在修煉上另闢蹊徑不懼心魔,然而在性格上,更容易讓人走向偏執的極端。

柳如眉只是愛上了莫林,憑天賜和柳如眉的關係,並不是沒有機會讓柳如眉回心轉意。

然而天賜憤怒之下選擇了和柳如眉決絕,毫不猶豫一而再的打擊柳如眉,這與天賜分離七情六欲而肆無忌憚釋放心中念頭不無關係。

天賜回憶著過往種種,隨後就又開始了冗長而低沉的嘆息。

一聲一聲,扣入心扉。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8
第三十六章、心是城池鎖意識,量天仗地有誰敵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平靜,天賜就如同與世隔絕,漸漸減少了和外界接觸。

上宮部落的恩恩怨怨,好似已與他無關,引不起他的絲毫心緒。

如果一個人知道將要面對人生中的大災難大恐怖,自然不會再去尋花問柳傷春悲秋,所以天賜也暫時的把柳如眉帶來的困擾給拋開了。

天賜雖然修成金丹,但並沒有真正跨入金丹期。

完成金丹一轉的標誌,首先就是要練出一轉元氣,隨後融合靈魂元氣精氣結出一顆金丹,再利用金丹誕生元神。

這就是“胎息煉神法”金丹修煉的三步驟——“練氣”、“得藥”、“脫胎”,而直到元神渡過一九天劫後,才算金丹一轉修煉完成。

天賜對於如何“脫胎”毫無辦法,金丹一轉的修煉本質上說是性無漏與命無漏的統一,這種統一的外在表現形式便是他如今修煉出來的金丹。

而金丹之所以存在,是由於天賜的血性將靈魂元氣精氣強行凝聚起來。

性無漏與命無漏的內在表現形式,就是元神。

元神是從金丹中生出的,是修士意識強大到極限打破金丹束縛後的一種生命昇華。

元神的出現,代表了道修開始擺脫肉體,是做常俗種種不可能之事的根源。

分離七情六欲後,天道頓悟對於天賜來說變成了常悟,就像他能夠很輕鬆便領悟金丹本質一般,器世界對天賜修煉過程的阻礙已被無限降低了。

相反的,道修將人的身體看成有情世界,而由於天賜分離了七情六欲,意識缺少七情六欲的鍛煉,而使得這個有情世界變得更難突破。

他知道要如何才能誕生元神,可悲哀之處在於,就算知道了要如何做,他也偏執的不願踏出那最好一步!

意識由於缺少七情六欲的束縛,做出的任何行為便都是遵循最真實的本心,而在最真實的本心指引下,天賜的金丹不能誕生元神。

陷入這樣的困局是天賜心甘情願,他只能被動等待而不能主動突破。

修煉修煉,逆天改命。

逆天路上,沒有任何一種道法道術是可以使人直上九天的。

腦海中,光芒璀璨的金丹緩緩旋轉,無數的元氣精氣從腦海深處翻湧而出,鼎護著與天賜性命交關的金丹。

在金丹下方,一張由三萬六千顆執念和六萬三千根情絲所組成的圖案,亦在隨著金丹同步轉動。

“天地有隙,玄關一竅!五氣養之,三花孕之!”

寂靜的腦海中,突然升騰起一個念頭,在玄妙的氣機牽引下,金丹一時光芒大作,億萬萬道金光十方爆射,如同一顆炸裂的恆星。

在金光照耀之中,一個黑乎乎的洞影從金丹上方隱約顯現出來。

“天眼,開!”

緊閉的天眼被天賜一把掀開,腦海中頓時大放光明,纖毫畢露。

一座黑色的圓形洞府靜靜懸空,散發著奧妙難明的氣息,它立在那裡,便好似隔斷了整個世界。

不可動搖,不可磨滅。

在洞府徹底現出原形的瞬間,宛若恆星的金丹迅速飛入其中。

黑黝黝的洞府吞沒金丹,便再也看不出金丹存在的痕跡,半點光也沒有從洞府中透出。

“胎息煉神,呼吸相含。中和天人,元神出竅!”

一個念頭在洞府中來回不停的吶喊,拳頭大的洞府猶若一個胚胎,不時的漲大縮小,而胚胎中好似正在醞釀一個生命。

然而不管胚胎中的生命如何努力,總也打破不了束縛降臨世間。

良久,洞府的動靜漸漸停止,一顆光華黯淡的金丹從其中飛出,疲憊的氣息瀰漫開來,充斥了整個腦海。

“玄關一竅,寂靜常照。”

天賜低低的吐氣出聲,睜開眼來。

在漆黑的夜色中,天賜的雙眸,泛出了血紅的光。

脫胎,不脫去心靈上的束縛,元神如何才能出胎?

在人的頭頂,有一個穴竅,號為玄關。

就跟玄牝之門是進入先天境的門檻一樣,玄關是進入金丹期的門檻。

只有打開玄關才能天人感應,修為一日千里如旋風。

得藥之後,將金丹放入玄關孕養,隨即元神脫胎外遊,這就是脫胎。

然而只要意識有了束縛,便無論如何也不會有足夠的力量去掙脫玄關。

這是天地對人心的拷問,在百萬人中才可能有一人過關達到天人感應之境。

一旦脫胎,便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但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在這一關放不下心中執念,紛紛裹足不前。

就算天賜是修道奇才,是天生道種,是元嬰聖胎,同樣不行。

這如同千百世的業力纏綿,如何才能斬斷?

“算算看,天國征剿軍也該攻至量天山了吧?到時傾巢之下,柳如眉,看莫林會否負你!”天賜嘴角彎曲,想著柳如眉那雙愛笑得翹起來的眉毛,忍不住又摀住了胸口。

修煉既然無果,天賜便罷手,呆呆翻檢著意識海中的記憶。

過往一幕幕,顯得是那般蒼白無力。

“哐——哐——哐——”

正當天賜若有所思,突然整座量天山就響起了鐘鼎之聲,這聲音奇妙無比,每一聲都直落天賜的心間,震懾神魂。

“所有族人注意,注意——部落即刻起進入天級戒嚴,天級戒嚴——所有族人注意,注意——即刻起不能出量天山半步,不能出量天山半步——”

伴隨鐘鼎聲,一道威嚴浩瀚的聲音同時響徹在天賜腦海,每一個字,都擊得天賜腦海如同刮起暴風般動盪不休。

他還沒有從震驚的情緒中恢復過來,便感到整座量天山甚至整個天地都顫抖起來。

這一刻,宛若有一個神祗在甦醒,在掌控世界!

天賜駭然不已,急忙奔至房外,就看到身周樹上、草上、河流上、土地上不停的有一團團乳白色的氣體向天空升去。

在天眼之下,乳白色的氣流呈現出五顏六色的光芒,這些光團一直上升入九天之中,最終被一尊神明所吸收。

這尊神明,浮空在量天山之上,身高三丈,身軀如同彩色的流水來迴盪漾,身周是茫茫多的光團,在神明的下方,數不清的光團正前赴後繼的飛了過來,被其吸收。

“部落守護神,量天!”

天賜一看見九天中的神明,不禁就驚叫出聲。

量天,本身是量天山的自然神,傳說其自誕生之日起,便擁有可媲美金丹九轉的力量。

上宮部落定居量天山後,成為上宮部落的守護神,世代接受上宮部落的香火,在單純的力量上,已經超越一般的真王人物甚多。

守護神量天默默吸收光團,雙手雙腳緩緩舒展開,口中同時長念道:“一睡千秋光陰短,中間沉浮百年身。萬事臨頭歸我管,量天仗地誰能敵?”

隨著量天的話語落下,以量天山為中心數万里內,彩芒縱橫,一個巨大的光幕籠罩了天地。

在流動閃爍的光幕中,可以看到無數的山川河澤不停生滅。

而量天,就立足於光幕之上。

“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天賜徹底驚呆了。

大世界不滅輪迴陣,是盤古世界僅有的幾種神級陣法之一,以神明為陣眼,神明的力量越強大,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防禦就越強大。

而量天結合了量天山四周數万里天地力量,將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威力已然發揮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一刻,上宮部落的防禦固若金湯。

而後世所盛傳的末法時代,伴隨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開啟也終於被拉開了帷幕一角。

在道法的末日里,無數真王紛紛隕落,無數奇才冉冉並起。

被命運牽扯的天賜,於大災難的洪流中,也將綻放自己的光芒!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9
第三十七章、大風起兮雲飛揚,我有志兮在四方
天地異像很快就在上宮部落引起了騷動,天賜睜開天眼,可以看到柳下城燈火通明,無數的人頭湧動。

其間不時有道行高深之輩騰空飛起,在柳下城上方來回穿梭。

聚集了上宮部落八千萬人口的柳下城,躁將起來是何其之壯觀!

與柳下城比起來,柳城就顯得安靜悄然,彷若避世自處,不染紅塵。

九天中的守護神量天依舊在不停吸納天地力量,隨著時間的持續,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光芒也越來越璀璨。

光幕中的山川巨河都好似要現出形體來了一般,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厚重力感。

天賜打量著守護神量天,感受著空氣中所傳來的緊張氣息,周身莫名便湧出了一陣陣刺激興奮感。

這樣宛如上古傳說中“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般的史詩級景象,讓他體內的精氣元氣都開始沸騰起來。

雖然他實力低微,在將要發生的戰爭中連一朵浪花都無法激出,但這些仍舊無法阻止他去期待,去熱血。

在天賜的骨子裡,好似就潛藏著無數的暴戾因子。

“嗷——”

一聲長吟突然從極遠處傳來,穿透光幕,穿透空間,挑釁般響徹於量天山四周。

在天賜看不見的地方,光幕之外的空間有一處不停蕩漾。

一條巨龍的龍頭慢慢伸了出來,隨後是身軀迅猛的遊出,當巨龍整個身體暴露時,其長已達千丈之巨。

它的鱗甲金黃,閃耀著寶石般的光芒,頭上長了對龍角,腹下舒展四肢,這是一條真龍!

真龍,所有的真龍都是傳奇,便如同道修中的真王。

這條真龍甫出現,就滿空游弋,龍尾偶爾的拍擊便能擊碎空間,帶出一陣陣的空間漩渦。

但這不是最讓人恐怖的地方,最讓人恐怖的是,站在真龍背上的那個男子。

一身猙獰鎧甲散發出血腥狠毒的氣息,周身都被甲胄覆蓋,只露出一雙蘊含無盡殺戮之意的眼眸。

他的鎧甲頭盔上佈滿了戰場廝殺兩軍交兵時的圖文,一根根利刺就像劍器從肩冑處咆哮突出。

他靜靜站在那裡,渾身膨脹出強大而恐怖的氣場,好似成了天地中心,萬事萬物都要遵循他的意志。稍有違逆,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這就是天國三千萬遠東征剿大軍的最高統帥,征東大元帥,鋒極!

鋒極長身挺立於千丈真龍背脊上,鋒芒畢露的眼神冷冷射向遠方守護著上宮部落的量天。

而量天,也平靜注視著鋒極,絲毫不為鋒極囂張挑釁的做派動容。

鋒極見量天無所作為,便也不再搭理量天,只將手中托著的一座玉門向下拋去。口中同時念道:“世界之門,啟動!”

“嗵——”

伴隨一聲巨響,半尺來高,通體清瑩透明的世界之門猛然抖動,迎風瘋長,不停的變高變寬,直到萬丈高千丈寬時才停止了變化。

“轟隆隆——轟隆隆——”

世界之門夾帶沛然不可抵禦的氣勢從九天擊落地面,頓時撞的大地為之龜裂,山峰為之即傾。

當揚起的塵埃落定,一座巨門已然靜靜聳立。

這座世界之門,中間處是一道能量光鏡,此時可以看到無數的畫面從鏡面一閃而過,當畫面最終停下時,不可計數黑壓壓鋪天蓋地的兵將出現在光鏡中!

“我的戰士,出來吧!隨我踏破這天這地,這世間一切!大世界隨意傳送門!”

鋒極狂熱的話語響徹在天地間,好像是聽到了鋒極的號召,一隊隊一群群的戰士從世界之門內飛了出來,很快便密密麻麻擠滿了空間。

整整三千萬的將士肅穆而立,無形殺意混合在一起攪的風起雲湧,天空黑的如同要滴出墨汁來。

其中許多強橫存在放開自己的氣勢場,一時天地間都是這些強者的意志在肆意縱橫。

大風起兮雲飛揚,我有志兮在四方!

鋒極抽出腰畔懸掛的黃金劍,平舉對準了量天,在他身後是蓄勢待發的三千黃金甲,再後面是整整齊齊三千萬的青雲甲士。

憑了這三千黃金甲三千萬青雲甲,鋒極有信心和傲氣橫掃整個東極!

三千萬青雲甲,實力最低也是先天境。

而每一千青雲甲由一名實力達金丹下品的幻彩甲統領,這樣算來,鋒極就擁有足足三萬的金丹期統領!

三萬金丹下品,這是什麼概念?上宮部落所有金丹期包括下品中品上品才堪堪夠一萬之數。

一名幻彩甲,通過與自己的部下結成陣勢,最高可以發揮出金丹六轉的巔峰力量。

在鋒極手下,這三千萬青雲甲便相當於三萬個金丹中品的絕世高手!

而那些黃金甲,實力最低都是金丹中品。每一千名黃金甲,又由一名金丹七八轉的傳奇強者統領。

在所有的青雲甲黃金甲上面,還存在著三名金丹九轉的真王人物。

三千萬先天境,三萬金丹下品,三千金丹中品,六位金丹上品,其中有三個真王,這就是遠東征剿大軍的全部力量!

這樣堪稱豪華的陣容,也只有天庭集中了全國數百上千億的人口才能拿得出來,征伐四方,威壓寰宇。

整個盤古大陸,天國便如同巨無霸般,遠遠超過了四級世界。

與遠東征剿大軍相比,上宮部落先天境只有八百萬,金丹期萬餘,包括金丹中品數百,金丹上品數十。除了在傳奇中佔有優勢外,下層力量相差懸殊。

而上宮部落之所以敢同天庭對抗,直接依仗就是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變態防禦,若沒有大世界不滅輪迴陣,上宮部落數十萬年根基一朝便要被踏成齏粉。

“上宮流雲,交出上宮流火和世界之種,可饒你部落保全,若不然,在我三千萬大軍之下,除了逃入洞天,你們無路可走!”

鋒極面對號稱自上古以來盤古世界最強的防禦陣法,不得不向上宮流雲做最後的勸誡。

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和大世界隨意傳送門都是神級陣法,就像世界之門可以恐怖的一次從百萬里之外傳送三千萬戰士,要想攻破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防禦,花費的代價將要比之傳送三千萬戰士的消耗還要巨大的多。

“哈哈哈哈哈哈!鋒極大元帥,似我等修煉之士,豈是三言兩語可打動!你今朝可是犯糊塗了?”一連串長笑從量天山傳出,隨著話語聲,一道精芒衝破雲霄,落到了量天身前。

頭戴星辰冠,身穿流霞袍,腰纏黃金帶,腳踏朝天靴,上宮流雲渾身籠罩在一種幽遠而玄微的氣勢中。

作為上宮部落星主,穿戴整齊九階靈器“摘星辰”道裝後,上宮流雲並不懼怕鋒極。

鋒極尚未勃然作色,便看到從量天山又接連飛出了二十四道身影,落在上宮流雲跟前。

其中一人正是挑起所有禍根的上宮流火,還有一人面色白潤,身穿青色道袍,作態嚴謹刻薄,卻是上宮部落的大長老上宮林。

剩一人披戴全副戰甲,滿目桀驁冷酷,手持一桿戰槍,張揚而狂暴,充滿肅殺的氣息。

這人名叫上宮流水,在上宮部落“流”字輩排行十九,不過他的實力卻遠勝同儕。

再後面是二十一個形形色色人等,實力雖稍遜上宮流云四人,但也都是實打實的傳奇人物。

這群人一出現,氣勢就攀升到頂點,磅礴戰意洶洶向鋒極一方碾壓過去。

在傳奇層次上,遠東征剿軍與上宮部落相去甚遠,但面對三位真王,一位不滅法相,二十一位真人虛王,鋒極卻昂然不懼!

此刻這些敵對雙方最頂尖的高手都停留在第四重天更天之內。鋒極腳下的真龍陡然長嘯,對著上宮流雲一夥猛衝了過去。

“既然冥頑不靈,就讓我將你們打到開竅吧!萬古鈞天不動拳!”

鋒極眼眸泛出了癲狂興奮的異彩,一拳轟出,蘊含萬古鈞天意志的拳勢,直接穿透重重空間,剎那便落到了上宮流雲一夥人頭頂。

鋒極已經修煉到體修最高境界不滅法相的巔峰,他的全力一擊,比之道修中的普通真王拼死一擊還要來的恐怖。

然而上宮流火也是哈哈大笑出聲,一頭披散的青絲引風亂舞,“你的對手是我,鋒極!今天我就要將你徹底鎮壓!出來吧,六欲魔王!”

一尊六欲魔王咆哮著從上宮流火頭頂爬出,六張大嘴噴出六道彩光旋轉著絞住了從天而降的拳意,六光瘋狂攪動,只一下,便磨滅了鋒極的意志。

“六欲輪轉,迷妄有情!”

六光粉碎了鋒極的一擊,熾烈奪目煌煌,旋轉間便圍住了鋒極,瘋狂螺旋轉動起來。

“嗷——”

鋒極腳下的真龍驀然化作無數的龍形符籙,澎湃的力量鼓動,最終凝聚成了一柄三丈長的黃金龍槍。

鋒極一把抓住龍槍,強大的氣勢飆升,“上宮流火,你找死!大周天龍形術!”

龍槍抖動,漫天都是真龍的身影,或舒或蜷或擺尾抬頭,只是普通的動作,卻產生了極其強大的威能,六欲輪轉術的光芒被茫茫多的龍影擊成光點消逝而去。

一個是踏上登天之路的真王,一個是不滅法身巔峰境界的體修強者,看似尋常的招式,卻已攪動了天地異變。

傳奇人物一舉一動都帶有莫大威能,然而此刻雙方都在九天中,對世界的破壞並不明顯,若在九天下的九野內交戰,真王全力施為下,足以移山填海,天崩地裂。

上宮流火與鋒極瞬間戰做一團,似他們這般人物,沒有一舉定勝負的手段,很難徹底擊敗對方。

隨著鋒極出手,鋒極三員真王級別的戰將也隨之出手,紛紛對上了上宮流雲上宮林上宮流水三人。

所謂兵對兵將對將,剩下三千黃金甲,在三員副將的帶領下,亦迎上了上宮部落剩下的二十一位傳奇高手。

如此多的強者混戰,在東極已是萬年未有。

一時間以戰場為中心,短短幾息內,上千里空間化為烏有,數万里內的元氣跟著沸騰。

黑色的虛無空間成了此處的主基調,若是不通空間奧妙的人進了戰場,瞬間便要被狂暴的空間漩渦撕成齏粉。

各種威能的法術體術不斷閃現,宛若燦爛的煙花,在盤古世界這個大舞台上綻放光彩。

這樣將要傳誦千百世的末法序章戰場,畢竟與主角無關。

天賜還只是個小人物,連遠遠地在台下觀望的資格也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9
第三十八章、今有甲士三千萬,不破敵營誓死休
九天中的戰鬥餘波在大世界不滅輪迴陣上激出無數的漣漪,而量天依舊神態恬然,出神遙望九天。

不過遠方三千萬漂浮在數百米空中的青雲甲,已經齊齊向上宮部落湧來。

先天境雖可以凌空奔跑,但沒有領悟天人感應,並不能持久飛行。

如今這三千萬先天境之所以打破藩籬,完全是依靠身上所穿的青雲甲胄。

青雲甲胄雖說只是凡器,但因為在煉製時封印了一條飛天妖獸,讓青雲甲自帶飛天之能。

只要穿上它,就算是後天凡胎也能自由翱翔於九天下的九野。

此時三千萬青雲甲對準輪迴部落飛奔,一眼望去直似無邊無盡。

滾滾精氣在上空攪動風雲,堅韌冷酷無情的殺意混合在一起,即使沒有一人發出聲音,但空氣中仍舊可以聽到各種各樣的廝殺吶喊。

這是遠東征剿軍征討無數部落所形成的鐵血意志,團結,協作,互助,堅毅。

離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只有一里距離時,所有青雲甲自動停止了前進,每人都舉起手中長槍,仰天怒吼道:“殺——”

音波翻滾,震盪四野,無盡殺意在天地間沸騰。

一條條元氣流在某種陣法下湧入了三千金丹統領氣海,吸納了屬下所有力量的統領氣勢節節爬升,很快就在力量上達到了金丹中品門檻,少數統領甚至擁有了金丹中品巔峰的力量。

“天地幽靈,乾坤魔神,聽我號令,戰場歸來!”

三千統領齊聲念動咒語,一時光芒乍射,天空浮現了三千尊各式各樣的陰靈。

有的鮮衣怒馬,持槍傲立,有的捉龍拿蛟,龐大無比,有的煞氣騰騰,邪惡陰冷。

這些都是遠東征剿軍無數年來戰場中死去的強者,由於生前太強大,死後靈識擺脫地獄的吸引,進入了虛空界。如今在三千統領憑藉秘法的召喚下,紛紛現出形體。

“殺!殺!殺!天道之下盡芻狗,皆殺之!”

三千尊陰靈各出絕招擊向大世界不滅輪迴陣所化成的光幕,不可思議的是,每一尊陰靈發出的法術,居然都達到了金丹上品才能有的力量!

一陣震天撼地的巨響,天地間光茫茫一片刺眼,數万里大的光幕猛然蕩漾抖動起來。

龐大的元氣波動遠遠席捲四方,元氣的海潮如同巨浪從大地碾過,途中所遇山峰觸之即倒,元氣海潮過處,一片狼藉。

這還只是餘波所造成的影響,而大世界不滅輪迴陣承受瞭如此恐怖的攻擊,壓力之大更是不可想像。

“固!”

量天輕輕吐氣出聲,本來翻湧搖晃眼看就要破滅的光幕轉瞬安靜下來,任憑恐怖的力量擊打,自是巋然不動。

三千陰靈的一擊,相當於三千金丹上品的一擊,就算是一個真王想要正面抵抗也會被瞬息滅成劫灰。

這就是戰陣的強大!讓三千萬青雲甲三萬幻彩甲發揮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力量,在量天真言下,也撼動不了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絲毫。

“哈——殺!殺!殺!”

三千萬的青雲甲又是齊聲大吼,鼓動起全身力量傳送給三千統領,三千統領再次將力量增幅給自己所召喚的陰靈。

發出一擊後由於元氣的失去所有陰靈都顯得萎靡不振,但此刻得到了元氣補充,登時個個又開始生龍活虎,使出了自己生平最強的絕招轟向大世界不滅輪迴陣。

想要擊破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只有消耗完輪迴陣所籠罩區域的天地元氣,但是數万裡空間的元氣是何等巨量,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在量天的主持下,每消耗一分元氣都需要攻擊方十倍的元氣付出,這樣的元氣量,就算是所有遠東征剿軍加在一次也無法承擔。

但是軍令之下,三千萬青雲甲三萬幻彩甲依舊一絲不苟的執行,只要沒有得到鋒極停止攻擊的命令,他們就會永遠攻擊下去,直到轟破了大世界不滅輪迴陣,或者壓榨出自己最後的一滴元氣。

“轟隆隆——轟隆隆——”

巨響震耳欲聾,聲傳可達數十萬里之外,大地在元氣的衝擊下已是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整個天地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各種法術激發時閃爍的強光。

在持續不休的攻擊下,空間法則早已崩潰,無數黑洞張開大口吞噬這方世界一切有形無形的能量。

在這樣的天地威能面前,若不是有戰陣防禦場保護,所有青雲甲幻彩甲都不可避免會被黑洞吸收轉化。

然而此刻,他們還是在冷漠執著的攻擊。

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光幕上的山川大地風水圖形不停的如水波蕩漾,被強大的力量擊出一道道巨大的漣漪。

量天口中飛快的吐出一個個真言,穩固著大世界不滅輪迴陣。

雖然看似岌岌可危,但是這種程度的攻擊,還不能真正擊破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的防禦極限。

時間一點點過去,九天中的戰鬥和九天下的戰鬥都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征剿軍的攻勢也漸漸緩和下來,他們畢竟只是先天境,即使在三萬幻彩甲的帶領下也還是無法支持這種巨大的元氣付出了。

就在戰場陷入僵局的時刻,一行八個人突然突兀出現在戰場中!

這八個人都身穿道服,作道士打扮。

其中一個穿月色道袍,頭挽羅雲髻的道姑咯咯笑道:“看來我們的大元帥不給力,還是要我們親自出馬呢!”

這個道姑笑起來有一種靡靡氣息,眉裡眼裡流出一種特異的風情。

“廢話少說,我們盡快解決上宮部落!”又一個道士斜睨道姑一眼,然後將冷漠無情彷若孤死千年的目光投向戰場。

“九州召來戰妖兇,天地魍魎皆滅踪。水湧火熾風雨從,流星擲火飛太空。奉承九天役雷公,受事三清屯雲濃。天帝敕下命汝躬,雷霆速來莫遲容。九州鈞天令!”

道士口中念動咒語,取出一張清光湛湛的符籙,上面龍飛鳳舞,書有一行字——“九州鈞天令”。

隨著咒語的吟誦,符籙漸漸燃燒起來,當“九州鈞天令”五字響起,一聲火雷巨響,符籙炸開,一個散發無限清光,無限威儀,渾身都由光芒組成的的人影出現在天空。

在人影的身周,伴隨一道道風水火形成的精靈,亦有無數陽雷在空中炸響。

人影甫出現,就給陰暗的天地帶來無量光明。

在清光的照耀下,一股憐愛撫慰的感覺油然從所有的征剿軍士兵心中生出,本來枯竭的元氣奇蹟般再次從體內生出。

“鈞天,請擊殺量天!”道士掐指又捏了道手印,指住量天對身前的人影道。

清光一根根柔和的在人影體內擺動搖晃,當聽到道士的命令,所有清光驀然一凝,一個蒼老而古遠的意志迅速甦醒。

風靈水靈火靈都只有一寸來高,飄飄蕩盪圍在人影的身邊,再外圍就是不停生滅的陽雷。

人影拔空而起,剎那就來到量天跟前,一指點出。

密密麻麻的純陽雷霆從指尖射出,炸向量天,量天瞬間就被茫茫多的陽雷淹沒了。

盤古世界上有九天,下有九野。

九野,就是中央鈞天,東方蒼天,東北變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皓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東南陽天。

自從將盤古世界天空分成九個部分後,由於生靈的祈禱,漸漸便誕生了九尊無比強大的信仰神。

而整個中央天國,正位於鈞天光輝之下。

如今道士所召喚出來的,便是鈞天的一道意識分身。

即便這一道意識分身,力量也已經超乎想像的強悍了。

眾位道士眼看量天被牽制住,都是冷然一笑,其中一個穿明黃道裝,腰帶上印了一個太極圖的道士打開手中所持畫卷,不明材質的畫卷緩緩飛上九天,一直到第四重天更天才停下來。

完全鋪展開的畫卷,足足有上千里方圓。

畫面中,宛若一個真實的世界,有山川河流,藍天白雲,有諸天星斗,太陰太陽,還有許多的妖獸,修士,部落,城池。

畫卷看似緩慢的轉動,卻似要把畫中的世界給甩出來了一般,整個畫面不停的蕩漾起伏。

“存三清,圖中藏。五斗光,現形狀。太陽火,自卯降。太陰.水,自酉降。天罡星,自中降。紫白赤,驅邪相。無限幻世錄!”

眾道士立於畫卷之上,雙手持印,口誦咒語。

天地間都飄蕩起咒語聲,千里寬的畫卷泛出射衝九天外的三色光芒。

突然自畫中分別射出一道紫光一道白光一道紅光落在了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光幕上,每一道光柱都有數百里大小,煌煌赫赫,蘊含無窮量的太陰太陽以及北斗精華。

號稱擁有盤古世界最強防禦的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瞬間就被擊出一個上千里大小的空洞,三道光柱擊穿光幕後,餘勢不衰,又狠狠轟向大地,一時間世界都彷彿搖晃了三下。

當天地間沖霄光芒散去,地上出現了一個千里大小的洞淵,深也不知有多少。

完成了恐怖一擊的無限幻世錄迅速黯淡縮小,落入了一位道士手中。

八位道士對無限幻世錄的威能毫不意外,也不再關心地面戰場,直直對著九天元氣波動最激烈的方向飛去。

地面上,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光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在無量太陰.精華太陽精華以及北斗精華的攻擊下,不只是撕開了大世界不滅輪迴陣光幕,連組成光幕的符籙也一塊毀去了。

上千里的缺口,沒有量天主持,大世界不滅輪迴陣絕不是一時半會能自動修復的。

隨著大世界不滅輪迴陣洞開,上宮部落外的三千萬青雲甲三萬幻彩甲默契的停止攻擊,一齊向量天山下的柳下城湧來。

天空中三千尊陰靈慢慢消逝,肆意的元氣波動在沒有主持的情況下歸於平靜,而崩潰的空間法則極速重建起來,黑暗的天地再次充滿了光明。

然而再亮的光,也不過是凸顯了暗的永恆。

接刃戰,一觸即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