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諸天榮光 作者:紀子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8 18:52: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1 1424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7:59
第十九章、煉己持心丹九轉,造化鼎裡兩儀分
“一零一九年正月十三日,天庭用兵東極。”——《大世界·人和》

天賜回到小樓,發現上宮流火還沒回來,也不在意,自顧盤坐**,雙手結了個胎息印,身體無規律的微微擺動,眨眼就入定了。

先天大成後,便需要領悟天道,內外交感,凝練金丹,這個時候才體現出了各種道法的差異。

像胎息煉神法便是通過結胎息印作為溝通天地的橋樑,而道門有名的是自在印,佛門是寂滅印,體修中是金剛印,其他還有許許多多,各有特色。

修煉金丹也分為內丹法和外丹法兩種,此二者皆是究竟法門,並無優劣高低。

盤古世界修煉內丹的道法千千萬萬,不可勝數,各不相同。

其中凡是曾有人修煉一部道法達到天子業位,便將這一部道法稱作“道”,而每一位天子,都是一道之主,稱為“道主”“魔主”“佛主”等等。

比如塵香修煉的是月魄凝光道,上宮蝶衣修煉的是湘祀離情道,天賜修煉的自然就是胎息煉神道。

內丹修煉也有“丹鼎”、“服食”、“養氣”多種派別,盤古世界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個萬年,種種修煉法門已經多如天河沙數,就算萬古不滅的天子也不敢說自己洞悉了所有大道。

胎息煉神法是一部丹鼎之法,金丹下品的修煉乃是以身為鼎,以心為火,以腎為水,以肝脾肺為調和,以元氣為藥,輔以精氣、靈魂,日夜鍛煉。

這個過程一般都要百年之久,資質好的也要發費十年苦功。

天賜要想三兩年就凝聚金丹,不是走了大機遇那是想也別想!

而金丹中品、上品又有不同,所需時間更是十倍百倍過之。

這些都是往常上宮流火對天賜說的,天賜也並不著急。

先天大成,陽壽就有六百年,有的是時間用來修煉。

天賜凝神內觀,五臟六腑骨骼血肉歷歷可見。

臍下一寸三分處隱隱可見白霞繚繞,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天賜知道那就是下丹田,金丹下品的修煉全在於此。

五行轉靈陣組成五星,五星之間一條火龍和一頭水虎不停嬉笑打鬧,纏纏綿綿,其中太白真氣、太歲真氣、太鎮真氣充盈周匝。

火龍水虎交.媾時,五行真氣便凝成乳白色的**,一滴一滴掉進了下丹田。

五行轉靈陣的優勢在於,通過龍虎交匯直接將元氣凝成液態,中間省略了許多苦功,起點比一般人高了不知道多少。

五行轉靈陣正不停的煉出元氣,天賜心神一動,水靈陣便分出一條太陰真氣流到下丹田底部,隨後一條太陽真氣又落到了太陰真氣下面。

“混沌浩蕩,一氣初分。清氣上騰,濁氣下凝。三才四象,陰陽合形。啵囉釋囉,永保長生!”

天賜按照胎息煉神法的指引,於心內念動咒語,而“啵囉釋囉”四字,乃是密咒真言,就連天賜也不知道代表了什麼意思。

嘭!

太陽真氣隨著咒語一下化作大火燃燒,太陰真氣也隨之凝成水流。

太陽真火不停灼烤,太陰真水“噼劈啪啪”,很快就沸騰起來,波翻潮湧,霞蔚雲蒸。

太陰真水氣化上升,繚繞旋轉,似有形狀,聚集到了下丹田頂部。

天賜感覺下丹田漸漸發熱,元氣在裡面流動醞釀。

突然心臟一跳,靈魂裹著靈識也掉進了下丹田,在裡面載沉載浮。

天賜再接再厲,加大火力猛燒。

噝噝噝。

元氣慢慢升騰而起,在太陰真氣的護佑包圍下,一直上升一寸三分,在臍之後,腎之前,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天賜知道元氣並不是消失,而是儲存了起來,沒有打開天眼便不可能看見。

元氣經過陽火鍛煉,已經去了一絲陰氣,積累足夠就可以用來凝練金丹。

下丹田中的元氣不斷被煉化,直到全部被煉完時,下丹田就只剩下陰氣了。

這個時候便需要導氣,將陰氣疏離掉。

天賜控制腎臟,一道精氣便從下丹田湧出。

下丹田有兩竅,向上一竅通內腎,直下一竅通尾閭。

流進下丹田的精氣裹住陰氣便鑽進了尾閭關,尾閭關在背後夾脊下,脊骨盡頭處。

再上去至背後對內腎處,便是夾脊關。又上至腦後,就是玉枕關了。

背後尾閭、夾脊、玉枕三關,為督脈,屬陽,是人體最重要的經脈。

而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為任脈,屬陰,對道修來說更是性命交關。

此刻精氣裹住陰氣從尾閭開始,經由脊骨髓路,過三關,一直到達大腦。

若再從大腦經上丹田,中丹田回到下丹田,便是一個小周天,但陰氣有害無益,天賜自然不會這麼做。

天賜舌頂上顎,上顎有一穴,號“天池”,溝通泥丸宮。

泥丸宮就是上丹田,而周天運轉也是由舌頭溝通天池流至中丹田。

道修中,舌頂上顎叫做“搭鵲橋”,是所有道法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因為若沒有舌頭來搭橋,便無法接通任督二脈,大小周天都不可能運轉。

陰氣在上丹田亂竄,半響才找到天池,緩緩流入了口中。

天賜嘴唇張開,深深吐口氣。

噗!

一道灰色的氣流卷出,陰氣森森,寒光逼人,室內溫度瞬間就下降了十幾度。

天賜渾身暢快淋漓,神輕氣發,就像洗了個熱水澡,去了一身污穢。

胎息煉神法將凝練金丹分為了三個步驟,分別是“練氣”、“得藥”、“脫胎”。

天賜如今只是在練氣上起步,要想金丹一轉,還不知要到何時。

正所謂“理可頓悟,法需漸修”。

任憑一個人如何天才絕艷,修煉道法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這是自古顛撲不破的道理。

天賜將舌頭從上顎放下,隨即將結胎息印的雙手分開,爾後慢慢將兩條腿向前伸平,雙手輕撫於兩膝之上,閉目存神,不加意念。

體內下丹田的太陰真水漸漸散去,太陽真火也轉為文火,越來越少。

丹田上的白色雲霞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圖像,一時修羅地獄,一時極樂天堂,森羅莊嚴,並行不悖。

這樣的景象,正是心魔,但道修性命雙修,反過來說性命之道都不擅長,所以才要藉助天地之力,凝金丹,渡天劫,心魔對道修並無甚麼大的厲害關係。

不多時,丹田上的心魔也散去。

天賜睜開眼,渾身輕靈,氣布全身。

走下床來到窗前,此刻已是三更,朗月疏落,樹影婆娑,各種蟲鳴鳥叫斷斷續續,靜謐寧和。

修道無日月,彈指即春秋。

只是隨便打次坐,一天的功夫就過去了。修為越高,便更寂寞,有得就有失,山高無人和。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0
第二十章、命格天壽漸漸隕,風中寂寞化不開
修行要有耐性,要能甘於淡泊,樂於寂寞。

這是誰說過的話?天賜靜靜的看向遠方,腦海無數的人影閃過,隨即一張張定格。

隙中駒,石中火,指中沙,人生到底要如何過才不算辜負?

天賜就這樣想著,十多年,次次都是這樣,然而這樣的命題,誰能理得清?

“天賜哥!天賜哥!”一聲聲輕靈的呼喚傳來,天賜循聲望去,白草之上,綠柳之下,青絲之間,一個俏生生的人兒正扶著弱柳,笑的眉毛翹起,眼角彎起,酒窩陷起。

“這裡呀!這裡呀!”柳如眉不停向天賜招手,滿臉的期盼,憧憬,聖潔如人間仙子。

那個女子,滿身都是洗也洗不盡的喜色。

眸子閃處,花花草草,笑口開時,山山水水。

一揮手,六塵境界到處都是她撒出的花種。

這樣的溫柔勝水,誰也消受不起。

天賜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已經被完全的吸引了,柳如眉一笑,全身都好像要化開,酥酥軟軟。

“這裡來呀!”柳如眉還在鍥而不捨的招手,看她擺開架勢,天賜若不過去今天一天都要耗在這裡了。

天賜便縱身一躍,跳下了兩層高的小樓,向柳如眉行去。

柳如眉跑向天賜,拉起天賜的手。

“走吧,我帶你到三生崖去玩。”

天賜能夠感覺到柳如眉拉自己的手是隨意的,並沒有包含特殊的情緒。

修煉萬丈情絲劫日久,對這些“情”的變化已是敏感非常。

天賜知道柳如眉只是喜歡和自己待在一起,喜歡自己陪她說話,但為什麼我的情絲正在一節一節的生長?為什麼我會任由她牽著我的手?

柳如眉不知道天賜此刻正在胡思亂想,天人交戰。

她帶頭跑在前面,越過一排排的垂柳,經過一條小紅橋兩條窄街道,硬底的鞋踩在青石板上“噠噠”的響,不時有人看向柳如眉,又露出會心的笑。

他們很快出了柳城,繼續向山上跑。

酷熱的天氣,在山上卻完全感受不到,冷風吹過,帶來的是一陣陣涼爽快意,披襟當風。

盤腸小路越曲越遠,在一個陡峭的山崖前,柳如眉停了下來。

這塊山崖,光滑如鏡,清可鑑人,高不見頂,一縷縷的雲嵐煙霧漂浮半空,靜靜不動。

地上鋪滿了奇花異草,幽香撲鼻,溫暖如春。

柳如眉歡呼一聲,張開懷抱,雀躍著走進了這方世界。

天賜默默看向四周,最終被前面的山崖給吸住了眼球。

條條道道無可言狀的氣機在上面醞釀收縮,一個個斗大的字或龍飛鳳舞或云淡風輕,正鋪展在眼前。

天賜如今數百米距離下的事物都可以纖毫畢露的看清,而那山崖上的刻字,卻朦朦朧朧,好像眼皮上敷了一層蕩漾的水波,怎也瞧不真切。

“咦——你們也在這裡啊?”柳如眉的聲音遠遠的在半人高的花花草草中傳來,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天賜聞聲快步走了過去,排開一處軟柔柔的綠草,入目七八個男女顯現出來。

他的眼神瞬間明亮銳利起來。

柳如眉正滿臉歡喜的跑向對面的男女,對面的人也是含笑看著柳如眉。

然而當天賜的身影出現在柳如眉的後方,空氣中一根根無形的絲被拉緊,所有人都被投入了一張大網。

越掙扎,越痛苦。

柳如眉突然看見往日熟悉的人此時都收起了笑容,個個臉含冰霜,忍不住停下身子,生生打個冷戰。

十幾米處的那群人,是如此陌生而又遙遠。

柳如眉又轉身,看見了天賜,同樣臉沉若水,同樣是那般的陌生,沒有一絲麵對自己時的微笑。

柳如眉手足無措,偏著腦袋一會看這個,一會看那個,眼裡眸裡充斥滿滿的疑惑不解。

“呵呵,這不是天賜大少爺嗎?幸會幸會!”上宮熾烈促狹的撈撈雙手,不陰不陽的開口道。

餘下的人一個也沒有笑,也沒有開口。然而眾人的氣勢,卻開始聯繫一起。

天賜殺氣沸騰,血性上湧。

他能夠清楚的感應到上宮熾烈潛藏在心靈深處的敵意與殺機,自己與他們無冤無仇,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像欲除自己而後快。

好沒來由!

天賜一想到這些,就感覺心靈深處,無盡的怒火燃燒而起,熊熊不可滅,剎那便佈滿了心臟。

一顆心,在怒火中炙烤。

一把戰劍光燦燦,落到了天賜手上,天賜氣勢飆升,戰意昂揚。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

天賜不屑的看向對面眾人,霸道,暴戾,瘋狂。

“你們,小小螻蟻,也想要殺我?放馬過來吧!”

“好,好膽識,夠狂妄!”上宮熾烈大笑,眉心飛出一把戰槍握到手上,餘下的人也紛紛取出各種靈器。

霎時間山崖下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你們,你,怎麼能這樣!”夾在中間的柳如眉用手指著上宮熾烈,又指向天賜,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柳如眉,你走開!”雙方異口同聲,旋即狠狠盯住對方。

道道意念交錯,精氣滾滾而出。

狂風突起,吹皺了柳如眉的髮絲衣裳,眉毛捲起。

柳如眉好像一個瘦弱的小貓,要找到自己的依靠。

她跑向天賜,帶著傷心,帶著徬徨,帶著無助,只是一聲聲喊道:“天賜哥,你不要這樣呀!”

天賜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對面一干人身上,渾身殷紅,流淌的精氣都好似淋漓鮮血,高度繃起的神經讓他竭斯底里,徹底瘋狂。

柳如眉拉向天賜的手,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樣,想要拉著天賜離開這裡。

然而一聲爆喝,猶如九天落下的驚雷。

“滾開!”

這一聲巨響,是這樣陌生而又熟悉,柳如眉拋飛而起,衣袂飄飄,就像一片柳葉紛飛,又緩緩落下。

天賜沸騰的鮮血冷卻,當那盛怒的一擊發出,是什麼東西在破裂?整顆心臟空蕩盪。

“如眉!如眉!”一道艷紅的身影閃向倒在草叢中的柳如眉,正是上宮蝶衣。

上宮蝶衣抱起柳如眉,不停將元氣,精氣注入她的體內,又慌慌張張取出一顆藥丸塞入柳如眉嘴裡,但柳如眉的氣息依舊越來越弱。

天賜的全力一擊,等閒先天境如何受得了?柳如眉沒有當場身死,已是功力深厚了。

“如眉,如眉,你不要嚇我啊!”上宮蝶衣抱著柳如眉,居然微微帶了點哭腔,突然喊道:“熾烈,你不是有一顆仙丹嗎?快拿出來啊!”

上宮熾烈同樣焦急無比,看著柳如眉直搓手,聞言懊悔到極點:“沒了,被大哥拿去了啊!”

“你!如眉要死了,你們快想點辦法,還在這裡看著!”上宮蝶衣氣憤的瞪著圍了一圈的眾人。

“我這裡有一道藥王符,可以吊住如眉的性命,我們還是快點去找家主,只要家主出手,不過是小事一件。”突然有人拿出一張符籙,符籙上面一尊佛陀臉含慈悲,雙手結什。

“快點!有好東西居然還不拿出來!”一干人齊聲催促痛訴。

那人一口元氣吹起符籙,口中念道:“東方藥師佛,琉璃大世界。護伊千百世,渡此輪迴劫。”

藥王符驀然散開,一尊佛陀從中升起,跌坐柳如眉印堂之上。

一圈一圈的佛光蕩漾,將柳如眉包裹起來。

陣陣頌經聲、敲魚聲、讚美聲傳達開,一股淨化、慈愛、護佑的意念平和安詳,繚繞柳如眉周身。

柳如眉氣色瞬間就好了許多,在藥師佛留存期間,柳如眉已是被保護的嚴嚴實實。

“我們快走,藥師佛駐世只有半柱香的時間!”眾人聞言連忙護著柳如眉就走,匆匆忙忙的遠了。

上宮熾烈走在最後,盯著天賜,怒聲道:“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如此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天賜充耳不聞,呆若木雞,甚至連柳如眉是怎麼被救走的都不知道。

他的腦海中,完全被一道拋飛的身影佔據了。

“不要!天賜哥,你不要殺蝶衣姐姐啊!”

“滾開!”

“天賜哥,你不要這樣呀!”

“滾開!”

這樣的兩個畫面,是如此熟悉,好像經歷了千百次導演。

然而第一次時,自己留了手,沒想到第二次時,自己卻是這樣的絕情!

那樣溫柔善良的女子,我怎麼下得了手?

啊——!

天賜抱著腦袋,蹲下,臉上一片掙扎。

情絲瘋長,慾望滋生。

心中的惡魔,在無盡的愧疚中,又慢慢退下。

一樹柳彎腰

對夕陽的落照

說喋喋不休

走過小紅橋

誰拉誰的手

倒影成一條

逝去的時光太少

等不急回頭

相思落柳梢

紅顏一春樹

是誰在流年裡嘆息

那失去的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0
第二十一章、多情最是相思柳,甘願癡狂到三生
長天落日,彩雲出岫,寥廓蒼茫。

巨大的山壁俯視而下,壓的天賜幾近窒息。

細長的倒影縱橫交錯,天賜將自己隱藏到陰影中。

在這明滅變換的時刻,光與暗同時交織。

天賜呆呆的站立,怔怔注視著面前的山崖。

一顆心經過最初的痛苦自責,最終又麻木了。

一切都在遠去,那個女子,溫柔婉約,不可觸及。

天賜想著柳如眉,在洞天的時候,是那樣全心全力護著他。

縱使逃亡的時候,也要拉著自己一起;縱使掉進地縫的時候,也要背著自己一起;縱使面對上宮熾烈長槍的時候,也要抱著自己一起。

而自己呢?卻決然而又決絕的一而再傷害她。她還會原諒我嗎?這樣一個又傻又可愛的女子!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一個無情又無義的人?天賜出神,思緒翻飛,好像又回到了遠古浮空山脈,那個溫暖而舒適的小山谷。

曾經一個小小的天賜在裡面嬉笑打鬧,純朴善良,無欲無求。

原來,我以前也和柳如眉一樣呢!

煩惱,到底是自己給的,還是別人給的?

天賜左右為難,深深矛盾了。

一個本來沒有煩惱的人,那他的煩惱,又是從那裡來的呢?

天賜的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滾滾轉動,他無法遏制的想要問柳如眉,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個念頭是如此來勢兇猛,以至令天賜渾身都顫栗起來。

但是,但是,柳如眉生死不知,如何能夠來到天賜面前?

突然,一個低低的、怯怯的、彷若輕靈絲絮的聲音從天賜身後傳來。

“天賜哥,我,我——”

天賜霍然轉身,嬌嫩嫩怯生生的柳如眉正立在眼前。

柳如眉張大了嘴巴,愣愣看著一臉陰沉的天賜,身體虛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夠把她給吹走。

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裊。妝罷立東風,一笑千金少。

佳人若此,天賜不能置信的看著,伸出手,想要輕撫柳如眉雪樣的臉龐,然而天賜的手,抬起,怎麼也無法探過去。

那一抹蒼白,不就是這一雙手畫下的嗎?那什麼念頭,也早就被天賜扔到爪哇國。

天賜顫抖,充滿鮮血的雙手,怎麼還配去撫摸擁抱身前的女子!

這樣善良聖潔的女子,怎麼可能是自己這樣的惡魔能夠擁有!

天賜絕望,從心靈深處發出,從沒一刻是這樣的絕望!

柳如眉小心的觀察天賜,伸出手去拉天賜放在半空的手,天賜閃電般的縮了回去。柳如眉便去抓天賜的身子,天賜又閃身避開了。柳如眉嘟起嘴,不快的看著天賜。

“天賜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會怪你的,是我自己沒用。”柳如眉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便掛上了一顆淚珠,晶瑩閃亮,折射無限無量的柔情。

天賜呆愣。

天賜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會怪你的,是我自己沒用。

每一個字,都好像一顆驚雷,在天賜的腦海炸響,滿世界,都是這一個聲音在迴轉。

天賜的腦海心胸,再容不下其它。

柳如眉走了過來,緊緊挨著天賜站立,看向山外的夕陽。

雲淡風輕,長倚韶華。

“天賜哥,我從第一次遇見你,就知道你的心中充滿了情義,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柳如眉幽幽的說道,堅信而又篤定。

天賜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我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嗎?天賜問自己,努力的要讓自己相信,然而一個聲音卻在他的心底吶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天賜哥,你是丟了自己的心,為什麼還不把他尋回來?”柳如眉憂鬱的看向天賜。

天賜一顆心瞬間就碎了。

笑靨常開,就連眸中也泛著笑意的女子,如今居然因為自己而憂傷、落寞、徬徨。

但是,我的心,真的已經丟了嗎?是誰偷走了我的心?天賜張開嘴,無法呼吸。

柳如眉又轉身凝視面前高大的山崖,緩緩說道:“這是三生崖,上面刻著先輩的事蹟,一代代,每一個或傷心或相愛的人,都會在上面留下他們的情。”

天賜漠然看著,光華流轉的字,卻是這樣刺眼。然而它們還是一排一排的印入了天賜的眼簾。

“縱橫天地千百載,敵不過、相思關。”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人天自兩空,何相忘,何笑何驚人。”

“恨天地無常,命途多舛,命格無雙,挽不住盛世流年。”

無邊的纏綿情義,一曲悲歌斷人腸。

數不盡的畫面從三生崖上投射出來,一個個痴男怨女,演繹了多少風花雪月。

一段段斷人肝腸的故事,催下了多少紅顏遲暮淚。

縱使過了千萬年,他們的意念,還是不願從三生崖上散去。

柳如眉一句一句的將三生崖上的字念出來,每念一句,就輕聲說出一個故事。

從上古到現代,誰能不死?不若一生為情活,放一場煙花絢爛。

天賜感覺有無數的人影飛進了自己的腦海,大聲向著自己傾述他們的悲歡離合。

腦海一時亂糟糟,各種各樣的情緒不停的從心中生了出來。

天賜閉上眼,不再看三生崖,深深的呼了口氣。耳中柳如眉的聲音卻還在源源不斷的傳來。

人生有限情無限,天賜問自己,一生當真為情活?對著三生崖,對著柳如眉,天賜迷茫了。而心中一直以來的追求,那個放不下的地方,卻原來越清晰。

驀然。

“鐘聲一響覺昏衢——”“哐當——”“鐘聲二響斷煩惱——”“哐當——”“鐘聲三響長智慧——”“哐當——”“鐘聲四響出輪迴——”“哐當——”“鐘聲五響渡眾生——”“哐當——”

一遍遍的鐘聲響徹天地之間,一句一扣,一百零八,聞之令人心胸開闊,心境寧和,煩惱盡去,智慧漸生。

柳如眉的聲音停下,天賜抬眼看她,嬌香淡染胭脂雪,愁春細畫彎彎月,一眼望去,竟是再也捨不得移開。

她立在風中,髮絲輕揚,蒼白的臉帶了點點嫣紅,眼波流轉就是一陣風情。

這樣的女子,惹人憐愛,任你是百煉鋼,也要化作繞指柔。

“天賜哥,我走了啊,父親大人等下又要罵我了呢!我可是偷偷溜出來看你的哦!”柳如眉扮個鬼臉,恢復了往日的活潑樂觀,對天賜的所作所為一點也不在意了。

天賜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笑容:“走好哦!”

“嗯。”柳如眉用力的點點頭,慢慢向前走去,背影越拉越長。

天賜在後面怔怔凝望。

前面是半人高的花草,柳如眉走了進去。

她突然摘下一瓣火紅的鮮花,轉身,將花瓣貼到眉心上,嫣然一笑,向天賜喊道:“天賜哥,好看嗎?”

“好看,好看極了!”天賜由衷讚歎,然而就連天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說花好看,還是人好看。

“呵呵——”柳如眉彎腰吃吃笑起來,瞇著眼睛也不看天賜,鑽進了花叢。

滿地落英紅,萬條楊柳風。

空氣中還留有伊人的餘香,而人卻不見了。

天賜悵然若失。

倦鳥歸林,日落月出,天已經晚了。

天賜靜靜看著天邊,鐘聲還在持續的響著,一直過了一百零八下,才漸漸的消去了。

天賜踱著步伐,也離開了三生崖。

“天賜哥,天賜哥,你在不在呀——”柳如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天賜在空地和花海的交接處,停下,柳如眉的身子隨即鑽出。

“這個剛剛都忘記給你了,拿好哦!有了它你以後就不會隨便發脾氣了。”柳如眉塞給天賜一個巴掌大的符籙,風風火火的也不多理天賜,跑走了。

天賜望著手裡的符籙,這是一道芥子符籙,自成空間,但沒有上宮流火給天賜的虛實兩相天符籙高級。

這道芥子符籙空間只有十幾丈大,也不能收入體內,是個人都可以使用。

天賜將靈識探入符籙,密密麻麻堆滿了空間的書本便顯露出來,讀書能使人明心見性,溫養靈魂。

他從小就沒接受過教育,出山後又是打打殺殺,滿腔戾氣淤積,要不是修煉了六欲分神術和萬丈情絲劫,早就在微塵洞天走火入魔了。

然而心境上的缺漏,卻不是法術可以彌補的,一直就存在著。

柳如眉也確是一眼看出了天賜的虛實,外表的強大,包裹著一團軟弱的心。

天賜捏緊了手中的符籙,一股股的暖流從全身各處生出。

又等了半響,終不見柳如眉出現,天賜便無聲的嘆息,走進了紅綠相間的花草中,漸漸消失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1
第二十二章、失去元知事事輕,堪恨相思不解心(上)
如果從來就沒有相見,便不會相戀。如果從來就沒有相知,便不會相思。

人生舉止動念,無不是罪,無不是業。一動念,紅塵萬丈隨心生。

天賜回到小樓,上宮流火還是沒有回來,天賜思緒萬千,也無心理會這些。

柳如眉的一顰一笑,深深烙印在腦海每一個角落,不管天賜閉著眼,還是睜開眼,伊人如畫,怎也無法消除。

天賜手裡握著芥子符籙,緊緊的,好像要留住柳如眉殘存的氣息。

然而天賜的心,卻是痛苦的,煎熬的、自卑的。

在經脈流動的精氣,是那樣血紅,無時無刻不在嘲笑天賜,提醒天賜,就你這樣殘忍冷酷無情無義的人,也配擁有她?

“吼!”

天賜忍不住低低嘶吼,滾滾蕩蕩的精氣透體而出,翻湧澎湃,圍著天賜周身扭轉。

房間中,一瞬間就冷了下去,陰風呼嘯,怨靈吶喊,那是天賜在洞天殺掉的妖獸所殘留的意識,即使受了千百磨練魂飛魄散,也不願讓天賜白白得了它們的精血。

天賜就像一個修羅惡鬼,待在陰暗的房中,獨自、默默承受一切惡果。

“呼——”

不知過了多久,天賜張開嘴吐出一口黑紅色的濁氣,躁動的心徹底平息下來。

他盤坐到**,雙手結胎息印,進入了深層次寧靜。

人的身體其實就是一個世界,被稱做“有情世界”,而外在的世界被稱做“器世界”,這些天賜都知道。

道修的終極目的,就是要在自己的身體之中真正開闢一個世界出來,達到生生不死的境地。

然而天賜如今靈識漫遊,全身內外,五臟六腑還是五臟六腑,骨骼肌肉還是骨骼肌肉,那裡有像一個世界的樣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沒有打開天眼啊!天賜深深無奈,不打開天眼,便無法洞察身體的奧妙,修煉道法事倍功半,極易出錯,危險重重。

天賜修煉胎息煉神法,元氣進入下丹田,但是下丹田裡面的情景根本就看不到。

修煉五行轉靈陣,五臟都已徹底煉化,但是五臟內部的情形天賜同樣不知道。

而更加重要的腦海,黑漆漆一片,除了分神柱和情絲,就只剩下一道虛實兩相天符籙了,像玄牝之門,都還是在上宮流火的幫助下,才看到過一次。

最讓天賜吐血的靈魂,藏在心臟中,連帶慧劍一起都看不到。

要修煉到金丹期,第一步“練氣”,第二步就是“得藥”。

而其中的一味藥,便是靈魂。

只有靈魂壯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夠在陽火的祭煉下,和靈識融為一體,蛻變成元神。

先天境靈魂的壯大,一般都是靠元氣滋潤,溫養,或者修煉心性,提高靈魂的純潔度,修煉起來奇慢無比。

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也是由於沒有打開天眼。

天賜盯著下丹田,雲霞蒸騰,光芒萬道,任憑天賜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究竟。

這就像在黑暗中走路,若不是有胎息煉神法做為指路燈,一個人就算僥倖打開了玄牝之門,修煉到先天大成,也不可能修成金丹,登天為仙。

修道一途,就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若沒有前人遺澤,任你是天之驕子,也要被打落塵埃,泯然眾人。

“我就不信,不修練到金丹期便打不開天眼!”天賜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一個惡魔在自己的心靈深處怒吼引誘,滿腔的戾氣瞬間就生出,膨脹。

白天的一幕幕又在天賜的腦海中迴轉,所思所想盡是柳如眉拋飛的側影。

“眼為心靈窗,返照有迴光。其量遍天地,律令聽九章!”

鬼使神差,天賜念動了打開天眼的咒語,狂熱、堅定、不可動搖。

腦海隨著咒語震動起來,一圈圈黑氣蕩漾升騰。

冥冥中一個意志主導了這一切,突然黑氣散開,露出兩張窗戶。

天賜的念頭衝了過去,一個星袍星冠,看不清面貌的人驟然出現,手持一本古樸荒老的書。

天地間有三種神明,自然神,信仰神,本命神。

本命神,顧名思義,就是每一個人本身就具有的神明。

如今出現在兩扇窗戶之前的,正是天賜的本命神,司過之神。

“舉頭三尺有神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一個人的一舉一動,莫不在司過之神的注視之下。

修士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自己,是司過之神。

“哈哈哈哈——”

天賜的念頭瘋狂轉動,凝聚成了天賜的相貌,隨即一把戰劍飛到天賜手上。

“都說你厲害,今天就讓我見識一下,你是如何判我過錯!”

無邊的意念在天賜的腦海中滾動,在自己的腦海中,我就是神!是天!是地!

天賜湧起強大的自信,就算司過之神又如何?不遵從我的意志,我就要狠狠鎮壓!

一道劍芒閃過,司過之神無聲無息就破碎。

在天賜的腦海中,他只要意念剛動,劍芒就抵達司過之神身上,避無可避。

然而天賜還來不及高興,消散的司過之神便又出現在原地,無​​物可滅,古井無波。

司過之神漠然看向天賜,隨即翻開手中書本的第一頁,無量的金光從書頁中透出,無窮的畫面顯現出來。

一個嬰兒從石頭中跳出,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我既是天生地養,以後就叫做天賜!”嬰兒仰首望天,大雨傾盆而下。

“姐姐,我以後要永遠陪著你,讓姐姐再也不會悶了。”小天賜認真的凝視身邊的女子,虔誠而又肅穆。

腦海中,天賜呆呆的,望著畫面中的女子,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忘記了司過之神,忘記了要打開天眼,甚至忘記了,柳如眉。

念頭凝聚而成的天賜不由自主,向著畫面飄去,越縮越小,最終投入了畫面,和畫面中的小天賜合而為一。

天賜瞬間就感覺時光倒流,光陰迴轉,一切又重新開始。無憂無慮,與世無爭。

“姐姐,你為什麼要把曲徑通幽果給我吃呀?”小天賜好奇的問道。

“因為呀——”身邊嫻靜淡雅的女子俏皮的眨眨眼,“因為呀,我的小天賜愛吃呀!”

小天賜一下跳出女子的懷抱,狠狠的抹眼淚,又拉著女子的手,向山谷頂部跑去。

他們並排坐在山谷上,夕陽的餘暉落滿大地,一朵一朵的青蘿花從谷中飄散起來,越飛越高,旋轉,舞動,從他們的身前經過,投入天際,投入火紅的太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1
第二十三章、失去元知事事輕,堪恨相思不解心(下)
女子伸手捻起一朵青蘿花,放到鼻尖輕嗅,隨即插到瀑流樣的青絲中,巧笑盼兮,天地為之失色。

“小天賜,姐姐好看嗎?”

天賜痴痴的,命運顛倒,法界火炕,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好看,好看極了!”

“呵呵,真乖哦。”

時間是一指流砂,為什麼在失去之後,才學會珍惜?

“小子,要學我道法就得拜我為父。”上宮流火昂揚俯視天賜。

天賜沉默了,半響,開口道:“如此,便算了吧!”

一出口,錯了因緣,上宮流火愕然。

業力糾纏,無始無終。

“啪!”司過之神將書本合上,無盡的業火從天賜的念頭上燃燒而起。

“啊——”天賜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

“小天賜,小天賜,你怎麼了?不要嚇姐姐啊!”女子慌慌張張將天賜摟在懷裡,怎麼也檢查不出原因。

“疼!疼!心疼!”天賜顫抖著,汗如漿下。

“怎麼會這樣啊?”女子感同身受,一顆一顆淚珠滾落,滴到天賜的臉龐,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姐姐,不要哭啊,我看著心更加疼。”天賜掙扎著要去替姐姐擦眼淚,然而力氣卻越來越小,幾次都沒夠著。

女子趕忙抓起天賜的手,緊緊貼著自己的臉,不停的說道:“不要嚇我啊,不要嚇我啊!”

天賜靜靜看著女子,姐姐原來真的是關心我的啊!天賜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姐姐,以後小天賜不會陪你說話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哦!”

女子淚如雨下,緊緊摟著天賜,然而天賜的身體卻漸漸變的透明虛幻。

女子焦急的喊道:“小天賜這麼善良,到底是誰要懲罰他?有什麼錯都讓我來承擔吧!”

有什麼錯都讓我來承擔吧!天賜張大了嘴。

遽然,一把戰劍從天賜的眉心飛出,直斬而下,生滅間,女子便被劈成兩半。

“啊——不要——不要——”天賜撕心裂肺的嚎叫起來,努力伸出手,卻什麼也夠不著。

那個女子,慢慢的消散,還帶著一絲傷心,一絲寬慰,幾分慈愛。

然而,最終,還是離開了天賜。

“吼!死!死!死!為什麼不都去死!”天賜暴怒,怒火熊熊燃燒,瞬間就蓋過了業火。

“嘭!”

司過之神手中的書本破碎,天賜出現在了腦海,手持戰劍,渾身怒火湮滅了所有理智。

“你,給我去死!”天賜一劍一劍,剎那就是千百劍揮向司過之神。

司過之神轉身掀開窗戶上的窗簾,縱身跳了出去。

天賜怒火焚身,提劍追上,也掀開窗簾,向外跳,猛然一道金光照射進來,天賜每一個念頭都在啪啪響,大叫一聲,四散落進了腦海深處。

房間。

天賜軟軟跌倒在**,臉色蒼白若紙,虛汗淋漓。

但是這一切,怎麼抵得上心疼?

一夢三千年,就算是夢,我也願長夢不醒啊!

當慧劍斬無明,一斬而下,根本就不受天賜的控制,一切的業火就被斬滅了,什麼也沒剩下,就連天賜深埋心底的,那個願代天賜而死的女子。

天賜急速的喘氣,虛弱不堪。

這一次挑戰司過之神,可謂險死還生,若不是慧劍自發護主,天賜早就被業火活活燒死了。

即使這樣,天賜的靈魂還是受到了巨大的創傷,不知要修養多久才能複原。

夢終究是夢,現實依舊是現實,天賜深深的嘆息,無邊的落寞包裹而來。

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他很快就甩開了這些幻想,心神沉浸下來。

腦海中,兩道灰濛蒙的窗簾被天賜挑起,金光從窗戶中照進腦海,又照進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過往看不見的地方一一呈現在他的眼前。

眼簾、耳門、玄牝之門,清晰可見。

而上丹田方圓一寸二分,其穴在兩眉正中入內三寸之地。

天賜靈識探過去,內裡廣大無邊,一座神府黑黝黝,聳立其中,除了神府之外空蕩盪再沒有其它東西。

心下三寸六分處,方圓一寸二分的中丹田靜靜懸浮。上丹田名為泥丸宮,中丹田乃是黃庭宮,宛若宮殿,內裡同樣廣大,空蕩蕩的也只有一座神府。

再下去就是下丹田,名為華池,乳白色的元氣凝為海洋,在華池裡面蕩漾,波浪翻滾。

天賜突然一驚,看到一條惡蟲在元氣海洋中冒了下頭,又沉了下去。

“第一屍蟲!”

第一屍蟲秉元氣而生,只要一個人煉出了元氣,自然而然就會生出第一屍蟲,第一屍蟲通過吞噬元氣成長壯大,是道修金丹期的第一個阻礙。

他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早已冷靜下來,萬萬不敢再像對付司過之神那樣衝上去送死。

天賜意念退出華池,在華池之上,是一個氣團,不停吞吐,時大時小,經過煉化的元氣都升入了裡面,這就是氣海。

這時把念頭一進去,天賜就感覺進入了一個白茫茫的霧海,股股陽和安寧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賜的靈識四遊,心臟裡面靈魂光球靜靜的待著,一把戰劍在靈魂光球四周游來游去,在周圍就是濃烈霸道的太陽真火,熊熊燃燒,一條條的火龍在裡面搖頭擺尾,追逐靈魂光球。

腎臟裡面是大海般的太陰真水,一頭頭的水虎踩在波浪上,奔騰跳躍。

肺臟是億萬道熾白色的太白真氣,一道道劍芒縱橫睥睨,來回四射。

肝臟是生機昂揚的太鎮真氣,綠油油一顆大樹參天而起,冠蓋無邊。

脾臟除了一團團肉球般厚重的太歲真氣,還有源源不斷的血晶一樣的精氣生出,輸送到全身各處。

身體的奧妙從沒有一刻是這樣直觀的展現在眼底。

天賜能夠看得到,背後玉枕關、夾脊關、尾閭關真個像三道關卡。

背脊的骨髓流動,宛如一條大河,這條河流,叫作黃河,乃是祖氣流通之地。

這條黃河的源頭,玉枕關下,也有一座府邸,巍峨高聳,正是風府,風火大劫的風,便是從這裡吹出來的。

再看腦袋下面,正有一節節的天梯,或者樓台樣的柱子連接了身體和大腦。

這是人的喉管,但是在天眼面前,卻顯出了它神秘的一面。

十二重樓,登天之路,金丹中品進入上品的修煉,就要經過這裡。

全身各處,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命門等等等等各種各樣的門戶也徹徹底底的暴露出來,只待天賜一一去探個究竟。

許許多多神秘的所在,令天賜著迷,沉醉其中,人的身體,果真是一個世界!

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自有它的奇妙,精氣、元氣從中進進出出,同時有一些肉眼看不到的陰氣、穢氣、死氣展現在天賜眼前,他毫不猶豫指揮精氣將之驅逐了。

天賜睜開眼,空氣中五行靈氣歷歷可見,無數道氣機縱橫交錯鋪展在柳城上空。

一切都是這樣真實不虛,無形、有形的東西都顯露了出來。

這就是五眼中的天眼?果然奇妙啊!有了它,我修煉起碼快了好幾倍!

付出多少收穫多少,天賜以靈魂受創為代價換來天眼,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

然而因果一環扣一環,一劫接一劫,命數不到,誰也說不清。

雄雞破曉,日出即紅,天已大亮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2
第二十四章、楊柳嬌痴未覺愁,飛絮十畝也白頭
天賜靜靜站在窗前,一動不動。

天地間無數道氣息流轉,紅的、紫的、黑的、白的應有盡有,數十里範圍內的氣機變化盡收眼底。

四周的五行靈氣在五行轉靈陣的吸引下,自動投向天賜的口鼻。

每一個呼吸,五行靈氣都如歸淵的河流流入玄牝之門,隨即又從玄牝之門湧出了絲絲陰氣,消散於無形。

這一切,肉眼不可見的情景,都在天賜的天眼之下,無所遁形。

掌控,強大的掌控之感。

天賜力量沒有提升,然而對天道的感悟,卻越發深刻了。

金丹不過如此!天賜升起一股明悟,所謂金丹,就是內外合一,天人交感,有情世界和器世界完美契合,達到一種無漏之境。

道修的無漏金丹,是性與命的統一,而體修的無漏金身,只是身體上無漏,是命的無漏,這也是體修“無漏金身”力量遠遠強於先天境又弱於金丹下品的原因。

打開天眼,一朝頓悟,金丹就在眼前,但我為什麼還會失望?天賜眼光掃向樓下的一株綠柳,柳絲披拂,依依裊裊。

然而一切的美好,都只因少了一個人,而暗淡無光了啊!她為什麼不來?是討厭我了嗎?

天賜縱身躍下樓,雙腳重重的踏在草地上。

他向柳城中心走去,沿路柳絮點點,白濛濛漫天飛舞。只為尋一個身影,餘事不關心。

他直直走​​進柳苑,途中碰到了各色各樣的人等,又與他們一一錯開。

柳仙散開她千萬條的柳絲,在風中,在光中,舒展,安眠。

天賜的滿腔希望頓去,空蕩盪,酸溜溜。

她,不在!

天賜的天眼之下,一個朦朧的光影出現在柳樹內部,無數條光線柔和的聚攏一起,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是一個人形。

他淡漠的看著柳仙的元神,柳仙的元神也冷漠的注視著他,天賜轉身離去。

一切都是浮雲,溜走的不可追。

天賜踩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只因少了一個人,少了一個吱吱喳喳的聲音,世界便索然無味起來。

在柳苑的上下方,各有一座小紅橋,溝通了來溪兩岸。

小橋只有丈許寬,通體紅色,是由一種長在水中的紅柳搭起來的。

柳如眉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但我當初為什麼不知道去珍惜?天賜站在小紅橋上,看向來溪緩緩流動的水波。

曾經,他們的身影,一起倒映在波浪中,在夕陽的照射下,融為一體。

曾經,他們貼的是那樣近,現今,咫尺做了天涯。

天賜出了柳城,向山上行去,白露凝霜,青嵐接風,山上的日子,總是涼爽的,愜意的,沒有一絲塵世的喧囂,變動的,浮動的,永遠都是人心。

三生崖,碧玉一般的崖壁,遠遠的發出道道毫光,高不知其高,寬,佔據了量天山的一面。

就像是一把巨劍,九天而下,削來了三萬米的癡情。

天賜走進四五里大小的花海,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花神之境,旋即就又想起了六欲分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好像千年萬年那般長久。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回到過去,永遠也不離開遠古浮空山脈啊!我那裡知道,人類世界,紅塵千種,一步入,再難回頭。

花香撲鼻,薰風盈袖,天賜直行而過,取次花間懶回顧,片葉不沾身。

排開花叢,就是一塊數十丈大小的空地,鋪滿白玉一般的細草,中間孤零零種著一株相思柳。

此刻,像是回應天賜的呼喚,柳樹下正有一個纖弱的女子,半靠在柳樹上,雙手抱著膝蓋,腦袋也放在膝蓋上,打著瞌睡。

長長的眉毛抖動,嘴角噙著淺笑,好像夢到了什麼快樂的事情。

早上的天氣有點冷,她縮著身子,青絲披散,一片柳葉兒還黏在髮絲上,可憐又可愛。

天賜呆滯,然而心底的欣喜卻是不可遏止的泛起。

他走過去,喉嚨滾動,咕咕的吞下兩口唾液,半響,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輕輕喊道:“如眉。”

聲音淡淡的,裡面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緊張、期待。

天賜第一次,這樣的稱呼柳如眉,只為喚醒她。

“啊!”柳如眉激靈靈抬起頭,看見了天賜,馬上跳起,跑向天賜,邊跑邊喊道:“天賜哥,你來了啊,我剛剛還夢到你呢!”

柳如眉一把拉住天賜的手,一臉歡喜。

“我就知道天賜哥一定會到這裡來看我的。”柳如眉得意的笑歪了眼,縮成兩個小月牙。

天賜升起一股滿足感:“我只是過來散步,那裡是來看你的了。”

“哼,還狡辯呢!”柳如眉狡黠的望向天賜,天賜瞬間便丟盔棄甲了。

柳如眉見天賜呆呆的囧樣,不由道:“木頭腦袋,連個話都不會說。”

活潑潑的話語從柳如眉的嘴裡吐出來,精力無限,昨天所受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不僅如此,在天賜的天眼之下,可以看見柳如眉全身都在發出綠色的柔光,這是肉眼看不見的精氣,散發著強大的力量。

一晚不見,柳如眉就得到了巨大的進步。

天賜只是微微用天眼觀察下,確認柳如眉已經康復便放下了無形的眼簾,畢竟先天境就使用天眼對靈魂的負擔很大。

而柳如眉的精氣也讓天賜有了些許好奇,綠色的精氣,溫和寧靜,和自己血色的精氣截然不同。

精氣的顏色為什麼會有區別?難道是道法的原因?道修雖說性命雙修,但對精氣也不會深入探索,這些,已經是體修的事情了。

天賜很正常的不知道原因,除非他得到了體修功法,才會搞明白這些。

柳如眉拉著天賜坐到柳樹下,緊緊挨著,兩眼發光的盯住三生崖。

“天賜哥,你知道嗎?這三生涯傳說是位真王一劍劈開的呢,那是上古像法時代,諸天萬界大戰的時候……”

天賜在心底哀嘆一聲:“又來了!”

苔枝​​綴玉,伊人自語。彩雲飄過,亂遮山壁。

柳如眉興沖衝的說個不停,毫不在意天賜是否在聽。

天賜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心靈異常的靜謐安閒,就這樣坐到天荒地老,也不錯啊!天賜腦海鑽出一個念頭,揮之不去。

他從芥子符籙裡取出一本書,細細看了起來,人類文字上宮流火也早就教會他了。

這是一本傳奇故事,介紹了上古結束後,近代諸多有名的傳奇人物。

無數驚才絕豔之輩,不修練到天子業位,也只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朵花。

先今距離上古已經有十多萬年,然而修煉到天子業位的卻不過五指之數,可見在盤古世界,天子業位是如何難於攀登。

“朝聞道,夕死可矣!”

天賜慢慢看完了一本書,不由感慨。

天子的境界,對於天賜來說,已經是無法想像了。

傳說上古時代,整個盤古世界都還有數百位天子,而遠古時代,更是遍地天子,無法無天,追星拿月。

至於天地初闢的鴻蒙時代,已經久遠到連神話傳說都沒有了。

天賜側頭去看柳如眉,卻見柳如眉正眼神迷濛的盯著自己,喋喋不休。

他瞬間一個頭兩個大,如此奇女子,早晚要收入《大世界》的《異人》裡面去,天賜無厘頭想到。

“哐當——”

暮鐘驚起,林鳥齊飛。

“鐘聲一響覺昏衢,鐘聲二響斷煩惱,鐘聲三響長智慧,鐘聲四響出輪迴,鐘聲五響渡眾生……”

一句一扣的晚偈也同時響起,傳達整座量天山。

柳如眉一下站起,拍拍衣袖,說道:“我要走了,回晚了父親大人就要說我了呢!我們明天再來說話呀!”

亂雲俱下,落到山前,各種深淺的紅暈便展露出來。

天賜也站起,微笑道:“好啊,我們一起走吧。”

他們於是結伴離開了三生崖,一起走進花海。

飛花旖旎,娥眉奇絕,越行越遠,越走越小。

只餘一株孤零零的相思柳,依舊立在三生崖前,立在夕陽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2
第二十五章、於今有酒空歡飲,終古屍蟲一禍根(上)
“一零一九年正月十五日,道門參戰。”——《大世界·人和》

天賜這次遠遠的就看見了上宮流火。

自家小樓前,一株七八尺高的柳樹下,上宮流火正擺了套深綠色的桌椅,怡然自得的品酒,桌上兩三碟酒菜。

自斟自飲,對影邀月,條條柳絲披拂,組成了一道天然的翠簾。

“父親大人!”天賜一溜小跑,來到柳樹下,幫上宮流火倒了一杯酒。

上宮流火頷首微笑,青黃赤黑紫白六色在他的臉上交織,陰森妖魅。

然而天賜卻覺得,上宮流火是這樣的和藹可親。

可是為什麼,我仍舊會恨他?是恨他無情的分開了我和姐姐嗎?

“賜兒,來,這裡坐。”上宮流火用衣袖擦了擦旁邊的凳子,拉著天賜過去坐下。

又取出一副碗筷,一個綠玉般透明的酒杯,微微散發著柔光寒氣。

上宮流火提起酒壺,倒了滿滿一杯酒,道:“快嚐嚐為父的酒怎麼樣,這可是採集九天瑤池甘露,域外千種奇花,用情火熬煉了三十六年,才最終釀出來的,保證你喝一口回味無窮!”

天賜笑道:“不會是騙我的吧?那有這麼誇張的酒。”

清風催眠,柳絮搖落,天賜舉起酒杯,將粉紅色的酒一飲而盡。就像做了一個夢,在雲端飄,在世外逍遙,一切都在遠去。

他久久不語,驀然,臉龐淌下兩滴清淚。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

天賜閉上眼,好像在回味,又好像在痛苦,淡淡道:“這是什麼酒?”

“相思引。”上宮流火仰首望月,“相思引,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嚐一口而不可得,這可是醫治多情種子的不二良藥。”

“哼,什麼相思引,我才不稀罕!”天賜不屑道,睜開眼,眸子清明,古井無波。

“呵呵呵呵——”上宮流火輕笑起來,好像是被天賜的孩子氣逗笑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真是羨慕你們這些年親人。”

父子倆月下飲酒,談天說地,沒有絲竹之聲,蟲鳴鳥叫卻自成天籟。

漸漸月上柳梢頭,兩三點星星疏落,一壺酒已經盡了。

“好了。”上宮流火拍拍手,拉著天賜站起來,一拂桌面,桌椅酒菜登時就消失不見。

上宮流火又整頓下衣裳,對天賜道:“天已經晚了,還是早點歇息吧!”

“嗯。”天賜點點頭。

上宮流火自顧向小樓行去,沒走幾步便又回頭說道:“現在部落正在打仗,你要抓緊修煉啊!”

天賜一驚,追上去問道:“什麼打仗?和誰打?父親大人,有危險嗎?”

“自然是和天國交戰了。”上宮流火突然豪邁的大笑,“你放心好了,這世上還沒人傷得了為父!”

上宮流火背著手,踱進了小樓,身影高大,如山似岳。

天賜站在原地,腦海中迴響著上宮流火傲視一切的笑聲,便覺得安心。

只要父親大人沒事,旁的人死多少他也不在意。

他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跌坐在**,慢慢回憶著上宮流火的言行舉止,又直覺一切都不是這般的簡單。

然而自己只是一個先天境的小人物,想的再多又有什麼用?天賜喟然長嘆。

力量,只有力量才是王道!

天賜閉上眼,結印入定。

體內。下丹田。

太陽真火隔著太陰真水煮煉元氣海洋,雲霞繚繞,潮聲陣陣,一絲絲的霧狀元氣源源不斷升入了下丹田上方的氣海。

天賜心平神靜,無喜無悲。

驀然。

腦海窗簾挑起,一道金光透過窗戶直射而下,落入了下丹田。

嘩啦!嘩啦啦!

元氣海洋被金光一照,震蕩起來,波翻浪湧,猶如大海嘯似的,又好像燒沸騰的開水,不停冒出一個一個的氣泡,稍離開水面便又破碎。

大團大團帶著陽性的元氣鼓盪而上,進入了氣海。

整個下丹田真真正正是白茫茫一遍,只看到一道金光射進了濃霧,內裡都已經看不清楚。

這情景,比之未開天眼前,壯觀了何止十倍!

奇妙無比,妙不可言。

天賜感覺下丹田元氣煉化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驟的,一陣劇痛傳來,下丹田不停**,就像裝進了一個太陽,海洋蒸發,大地枯裂,瞬間天堂掉進地獄。

他急忙關閉天眼,向下丹田望去,已經沒有一絲的元氣了,火紅火紅,燒鐵一般。

天賜心悸不已,天眼本是金丹期才有的,先天境的人就算打開了天眼,也要小心翼翼,一個不好就會反噬己身。

便又將靈識探進下丹田內部,滾滾熱浪傳來。

下丹田沒有神府,但在中間卻有一個黑漆漆的洞。

此刻天賜的靈識正附在靈魂光球上,念頭一動,靈魂光球便飛到黑洞上面。

“嗤嘶——嗤嘶——嗤嘶——”

猛然間,一聲聲的尖嘯從黑洞裡面傳出,宛如指甲摩擦玻璃,難聽之極。

天賜還來不及反應,一條血淋淋,散發強大腥味的惡蟲便鑽了出來。

這條惡蟲,渾身都好像由血漿組成,黏糊糊,沒有四肢,沒有皮膚,沒有鱗甲,猶如一條去了皮的蚯蚓。

“第一屍蟲!”

天賜靈魂巨震。

第一屍蟲厲嘯連連,從黑洞裡面伸出腦袋,張開沒有利齒,光禿禿的嘴巴,一口咬向靈魂光球。

這張血淋淋的巨嘴,直有兩三丈寬,和天賜不過拳頭大小的靈魂光球比起來,真個是泰山壓頂,掀起一陣陣腥風血雨。

第一屍蟲裂開的巨嘴離靈魂光球越來越近,天賜被第一屍蟲的氣勢場籠罩,發覺自己居然動彈不得,逃無可逃。

生死一瞬,一把戰劍從靈魂光球中電射而出,帶起一道十餘丈長的劍芒,兜頭將第一屍蟲的腦袋斬下。

天賜念頭控制靈魂光球,抓住慧劍出其不意一擊帶來的機會,亡命向下丹田外面衝去。

一眨眼,沒了第一屍蟲氣勢場的壓制,靈魂光球便出現在心臟內。

下丹田,被斬斷的蟲頭融化成血漿,又被蟲軀吸收。

第一屍蟲頂部,一顆腦袋很快長了出來。

第一屍蟲“嗤嘶”長吟,衝出了黑洞,在下丹田裡面盤旋嘶吼,數百丈長的軀體,攪動的下丹田都動蕩起來。

疼!鑽心疼!

第一屍蟲極端煩躁,不停撞擊下丹田想要離開,然而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反彈了回來。

天賜感覺自己的下丹田要碎裂了似的,無邊無際的痛苦包圍過來。

“怎麼回事?第一屍蟲怎麼會這樣?”天賜恨不得衝進去一劍殺了第一屍蟲,但理智上,天賜知道,自己上去不過是送死。

“對了,第一屍蟲秉元氣而生,以元氣為食,現在一定是沒有元氣可以吃才會狂暴!”天賜恍然大悟,連忙元轉五行轉靈陣,一滴滴的元氣源源不斷湧入了下丹田,好像下了一場雨,乾枯的大海又漸漸充盈起來。

“果然,第一屍蟲安靜下來了。”天賜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第一屍蟲通過吞噬元氣只會越來越強大,他知道這樣做是養虎為患,然而天賜也無可奈何。

第一屍蟲不過斷糧片刻便鬧了個天翻地覆,不給牠吃,想要餓死它根本就不可能。

修道路上投機取巧反而會讓自己死的更快,這是基本的常識。

天賜默默調息片刻,剛剛的一番經歷讓他認識到了修道的艱辛,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突然就感覺有點疲憊,靈魂上的創傷還沒好,下丹田便接著受創了,真是禍不單行。

“難道是因為我不顧境界強行打開天眼,所受的懲罰?”天賜滑稽的想到。

下丹田先是被金光灼傷,後來又被第一屍蟲亂搞一通,想要復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那道金光本是性光,先天純陽,剛猛無比,對先天境肉身的傷害極大。

練氣,最終目的就是要煉出先天純陽元氣。先天境修煉出來的元氣只是後天純陽,想要凝練金丹是不可能的。

先天境的肉身也是後天純陽,先天極陰,對性光的抵禦力極弱。

世上的各種氣,都分為後天和先天兩種。

像陰氣就有後天陰氣與先天陰氣,陽氣也有後天陽氣與先天陽氣。

而五行靈氣中,火靈氣是後天,太陽真氣是先天;水靈氣是後天,太陰真氣是先天;土靈氣是後天,太歲真氣是先天;木靈氣是後天,太鎮真氣是先天;金靈氣是後天,太白真氣是先天。

這也是五行轉靈陣不直接拿五行靈氣煉元氣的原因,即使元氣只是後天純陽,也不是後天靈氣可以轉化出來的。

而元氣要想達到先天純陽,不僅要用心火煉化九次,還要經歷九次天劫,一點一點去除先天陰氣,這也是金丹九轉的由來。

像天賜現在用心火煉化後的元氣,就是一轉元氣,平時儲存在氣海,只待積累足夠後,便一舉釋放出來,重煉五行轉靈陣。

到時五行轉靈陣煉出的元氣便自然而然是一轉元氣,只有到了那個時候,練氣的功夫才算完了。

隨後再用一轉元氣溫養身體,改善體質。

只有身體帶有先天陽氣,才能夠承受住性光的炙烤。

天賜也是急功好利,冒險打開天眼,吃足了苦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2
第二十六章、於今有酒空歡飲,終古屍蟲一禍根(下)
不知過了多久,天賜終於感覺好受些,便又打開了天眼。

這次他吸取教訓,把射進來的性光用意念控制均勻分散,照遍全身每一個角落,不一會兒渾身暖洋洋,好像泡在溫泉里。

用性光代替一轉元氣洗刷肉身,效果雖然不顯著,但勝在無本,一來二去也不知節省了多少時間。

禍福相依,到底值不值得只有留待時間證明了。

天賜閃過一些念頭,便不再想這些。

靈識一動,心臟中的情景便暴露出來。

心,主血脈,藏神誌,金丹期之前,靈魂都是待在心臟。只因心屬陽,對靈魂有天生的吸引力。

但真正對靈魂有益的,乃是腎臟。

腎,是生命之源,陰中之陽,先天之本,太陰真水對靈魂的滋補作用不是太陽真火可比的。

當下天賜念頭一動,將靈魂光球移到了腎臟。

滋滋滋。

靈魂光球一碰到太陰真水便冒出了條條細煙。

“爽!”

一時舒服的呻吟出聲,靈魂光球中的陰氣不停的被太陰真水吸出,同時性光落下,也時時刻刻在凝練靈魂光球。

天賜感覺靈魂上的創傷正在一點一點的複原,雖然緩慢,但總算有了盼頭。

一般的先天境如何能有這種享受?念頭移動靈魂,只有在看得見的情況下才會起作用。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算你知道靈魂在心臟中,若看不見也不可能移動它。

這也是一個人的身體明明有許許多多的寶藏,你都知道,但你就是得不到。

而天賜打開天眼,便是取出寶藏的鑰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天賜​​感到眼睛疼痛難耐時,才意猶未盡的停止了修煉。

長時間睜開天眼,對眼睛的負擔也讓天賜吃不消了。

先天境就是一個嬰兒,再好的武器也沒有力量去利用。

天賜閉目調息,良久,吐出了一口濁氣,又慢慢鬆開手印,走下床來。

新的一天,開始了。

天賜跳下床,去找上宮流火,卻發現上宮流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整座小樓空蕩盪,一股寂寞包圍而來。

他又出了小樓,來到昨晚飲酒的柳樹下,不過一宿,所有的痕跡也都已經消失了。

這株柳樹,柳如眉曾經站在後面叫自己,上宮流火曾經坐在下面叫自己。

原來不經意與經意間,很多事情就這樣悄悄的發生了。

天賜感覺有點疲憊,自從靈魂受創後,自己越來越容易疲勞,就連一直以來的血性,都好像減弱了許多。

一想到這些,他便終於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一個人可以有血性、魔性、惡性、善性、天性,但是,一個人只能有一個本性。

天賜摸上自己的胸口,情不自禁低問道:“我的本性是什麼?”

本性,又稱本心,真如,乃是凝練金丹的種子。

一個沒有本性的人,如何能夠貫徹自己的道?

金丹,性無漏與命無漏的統一。

天賜如今修成無漏金身,已經達到命無漏境地。

但天賜一日沒有找到自己的本性,便一日性有漏,就算他天資橫溢,證悟了金丹本質,同樣還不了丹。

這本來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天賜只要選擇一個“性”,並矢志不移的貫徹下去,很容易就能夠達到性無漏。

修煉金丹真正的障礙是對金丹本質的領悟,這一關不知難住了多少人傑,終生不得寸進。

然而天賜,最難的對他來說最容易,最容易的反而最難,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他思來想去,兀自下不了決心,舉棋不定。

“我的本心到底是什麼?”天賜一遍遍的問自己,越問就陷得越深,以至落入牛角不可自拔。

“天賜哥,你怎麼在這裡呀?”一句驚問響起,喚醒了愈來愈暴躁的天賜。

天賜回頭一看,不由自主便露出一張笑臉,道:“如眉,我站在這裡等你啊!呵呵!”

柳如眉今天穿了套淺綠色的長裙,正是天賜最喜歡的顏色。

柳如眉從柳樹後面鑽出來,對著天賜扮個鬼臉:“騙人!”

天賜尷尬的摸摸頭,不知道說什麼好。“對了,你今天準備到那裡去?”

柳如眉背著手,翹起腦袋,露出沉思狀,半響,哇哇叫道:“我帶你去柳下城玩吧!”

“來,跟我走。”柳如眉對天賜招招手,帶頭向前行去。

天賜跟在後頭,無所謂的聳聳肩,到那裡對他都一樣。

柳如眉帶著天賜出了柳城,一路卻不是向山下走去。

量天山天賜也只去過柳城的後面,便是三生崖了,其它地方對天賜來說是完全陌生。

量天山本來處處充滿了神秘,但對於天賜這樣的腦袋來說,任何秘密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他壓根就不會感興趣。

一路往上走了不久,一塊草場兩三里大小被欄柵圈著,在天賜面前顯露出來。

天賜所處的位置已經進入了第一重天,中天。

中天本來罡風凜冽,水輪滾滾,雷電交加,先天境沒有好的法寶進去就是個死。

不過量天山卻是被一座大陣籠罩了,天賜反而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中天,現在他只是奇怪柳如眉到底要做什麼。

“這裡是御獸場,柳城的雲馬都放在這裡,快過來看看!”柳如眉向天賜招呼聲,縱身越過了半米高象徵性的圍欄。

天賜跟著跨了進去,草地上可以看見一匹匹的馬正隨意的走動。

長到腳踝的綠草柔柔軟軟,微冷的空氣泛著清爽的香味,一切都是這樣的和諧溫煦。

“我們一般是用雲馬代步,不過這裡還有極品的彩霞馬呢!”柳如眉歡快的跑向一匹雲馬,伸手去抱馬脖子,貼著腦袋唧唧歪歪不知在說些什麼。

雲馬,是上宮部落的戰獸,天賜曾經聽上宮流火說過,但現在還是第一次看見雲馬。

放眼過去,每一匹雲馬至少都有一人高,全身皆披長長的毛髮,特別是鬃毛,都快掉到地上了。

雲馬顏色有白色的,紅色的,黃色的,各式各樣不等。

清風吹過,毛髮飛揚,就像一朵謫落凡間的雲彩,不染半點風塵。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3
第二十七章、一心全是相思柳,盡日青塚對三生(上)
草場上,還有一些多彩的雲馬,渾身毛髮白黃紅藍綠交織,奔跑起來,猶如霞雲,亮麗奪目,尊容高貴,在眾馬之間,昂首四顧,足足比普通的雲馬高了兩三個頭。那些都是彩霞馬,雲馬中的貴族。

最頂級的彩霞馬全身有七種顏色,整個上宮部落都只有一匹,已經是雲馬中的王者了。

這時節柳如眉左手一個右手一個,牽了兩匹雲馬過來,臉龐酡紅,咧著嘴叫道:“天賜哥,還在看什麼?快過來幫忙呀!”

天賜回過神,忙小跑幾步接過了一匹雲馬,笑道:“你怎麼不挑彩霞馬?你若是騎上彩霞馬,一定很好看。”

“哼!難道我現在不好看嗎?”柳如眉氣呼呼的瞪住天賜,鼓著嘴腮子,又憋出一句道:“最差的彩霞馬都有金丹期的實力,那不是我們能夠擁有的。”

天賜尷尬的摸摸頭,部落等級森嚴,先天境只能騎雲馬,一點逾越不得。

他悶聲跟到柳如眉後面,不說話了。

柳如眉帶著天賜來到草場中央,一棟小茅屋之前,向裡面喊道:“柳爺爺,我來領馬俱,快拿兩副給我呀!”

“吱呀!”隨著柳如眉的話聲,緊閉的門扉緩緩打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小眉啊,你來了也不過來陪爺爺坐坐,真是越來越沒孝心了。 ”

兩套馬俱從屋內扔了出來,柳如眉一手一個接住,笑嘻嘻的道:“明明是你老是要我來放馬,我才不干呢!”

柳如眉轉身遞了一副馬鞍給天賜,說著:“快把它給雲馬上好。”

柳如眉的雲馬是白色,天賜的這匹是綠色,它們本來無拘無束的在草場間奔騰,如今卻被一副馬鞍鎖住了。

天賜坐到雲馬背上,沒來由的就是一悲,便看向身旁的柳如眉。

柳如眉意氣飛揚,一揮馬鞭,大聲喝道:“出發咯!”

雲馬奔跑起來,漸漸離地而起,每一步都踩在空氣中,馬毛散開,翩翩如一朵白雲。

柳如眉似天女,倚身在白雲間,向山下飄去,背影在清晨的陽光中,散發著柔柔的光暈,讓天賜瞬間看的呆了。

半響,天賜長長嘆一聲,也催動身下的雲馬,跟了上去。

人生在無常中相遇,無常中散開,只因身在局中,才會看不透這愛的迷局。

柳如眉和天賜一前一後,很快到了山腳。

柳下城方圓千里,遠了還不覺得,但一來到近前,給人的震撼卻是無與倫比。

一幢幢高樓大廈,一所所宮殿樓閣,車水馬龍,人流接踵。

上宮部落八千多萬的人口,其中五千萬就住在柳下城,何其之壯觀!

紅塵紫陌繁華過,碧水青天浮生空。

天賜策馬來到柳下城上方,感受著這盛世昇華的喧囂,一顆平靜的心都開始躁動起來。

這才是,人類的世界啊!什麼柳城,在柳下城面前,不過就是一朵浮雲!

“天賜哥,跟我來,我們先去把雲馬放好,今天我帶你熟悉柳下城,以後你自己來就不會出錯了。”柳如眉吆喝一聲,雲馬向前衝去,馬蹄踏在空氣中,“砰砰”的響。

天賜跟在後頭,俯身看著柳下城,一張張歡笑悲苦的臉龐,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遙不可及。

他頓時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外來人,闖入了別人安靜的生活。

不一會兒,天賜收回飄散的思緒,雲馬已經降落下來了。

“這是寄獸司,我們柳城的坐騎都放在這裡,不需要收費的,但寄放其他地方就要收一顆靈丹。”柳如眉指著身前的一棟建築,熟練的上去搭話。“漢叔叔,我又來了呀!”

“小丫頭,就你走的勤快!”一串笑聲傳出,緊閉的寄獸司大門打開。“把馬放進去吧!真是的,柳城一個月來了十三次人,其中十一次就是你這丫頭,乾脆我這寄獸司專門為你開算了!”

“嘻嘻!”柳如眉捂著嘴笑起來,“我不多來走走的話,漢叔叔每天不是很無聊呀!”

柳如眉把手中的雲馬趕進了寄獸司,又轉身看向天賜,道:“天賜哥,把馬放進去就行了,走的時候再來取。”

天賜依言打著馬屁股,把雲馬趕進了寄獸司。“如眉,我們現在去哪裡?”

“到處轉啊,柳下城這麼大,走一天都看不到頭。”柳如眉拉著天賜的手,向前慢慢行去,一步步,很快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柳下城由四大家族掌管,我柳家和漢家是聯盟,漠家和楚家是聯盟,雙方的關係很不好。”柳如眉一邊走,一邊口中說個不停,向天賜述說著沿途的新奇事兒。

上宮部落的四大家族,柳家、漢家、漠家、楚家,都只是上宮家的附屬家族,一直在上宮家的干涉下,維持著平衡。

上宮部落存在了十多萬年,這四大家族雖然是近萬年才興起的,但潛藏的矛盾卻是越積越厚,蓬勃欲發。

這些柳如眉不知道,但是四大家族的家主卻是心知肚明。

上宮部落為了防止附屬家族壯大,每萬年都要換一批。

如今四大家族之間的仇恨,已經到了極點,四位家主再如何不甘,也是徒呼奈何。

這些事情天賜不關心,柳如眉不明白,兩個人依舊有說有笑,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上宮部落實質控制的範圍只有五十萬里,對上千萬里的東極來說,實是不值一提。但天賜卻發現,柳下城的商業極為發達。

每一條街道都擺滿了攤販,店鋪,一群群的商隊川流不息,無數的奇人異士揚長而過,看的天賜是目不轉睛。

“柳下城是一座商業都市,每天的元氣吞吐量有上千萬,有什麼好驚訝的!”柳如眉不時彎腰端量攤販上的小物件,又見天賜老是左瞅右瞧,十足一個土包子樣,不禁覺得小臉燥的熱了。

“哦。”天賜看見柳如眉拿出三顆靈丹交換一串手鈴,忍不住問道:“元氣吞吐量是什麼?”

“好啦!快跟我走!”柳如眉拉著天賜的手快步向前跑去,背後火辣辣的熱,無數道鄙夷的目光好像一直跟踪了過來。

“我們四極世界沒有錢幣,一般等價物用的是靈丹。”柳如眉低著腦袋小聲向天賜說著這些常識。

原來元氣吞吐量,就是一顆靈丹能夠產生的元氣。

元氣量的計算,是按照一個普通先天境打坐一天所產生的元氣量來對比的。

最差的靈丹,吞服後可以憑空多出一天的元氣,稱之為一天元氣吞吐量,而最好的靈丹,可以有上萬天的元氣量,已經是極品了。

在四極世界,人類社會,就是用這種靈丹來交易,一天元氣量便是最低單位。

天賜聽完柳如眉的解釋後恍然大悟,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靈丹這種東西。“那一個人只要天天吃靈丹,不是修煉很快?”

“當然啦!要不然我怎麼可能一年就先天大成?”柳如眉拿出一顆靈丹給天賜看,“我天天都吃這個哦!”

白色晶瑩的靈丹,天賜捏在手裡感應,一團元氣出現在靈識中,安靜的一動不動。

“不對啊,這元氣量不對啊!”天賜把靈丹又扔給了柳如眉,疑惑不解。

“這可是五十天元氣量的靈丹呢!吃一顆就抵得上普通先天境修煉五十天呀!”柳如眉哇哇怪叫起來。“你修煉的是什麼道法?這麼厲害?”

“胎息煉神法,有什麼不同嗎?”天賜虛心請教,這些從小就被大家族灌輸的常識,對天賜來說卻是最缺的。

“胎息煉神道,這可是無上道法呀!”柳如眉嘖嘖稱奇,一臉羨慕的盯著天賜。“無上道法,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遠遠超過了普通道法,就算是我們這些家族的直系子女,輕易也學不到,只有家主才能夠得到傳授。你們上宮家的人,底蘊實在是太深厚了!”

天賜一直就知道自己學的法術很了不起,現在仍舊心潮難平。一個聲音不停的在他的心中吶喊:“我一天的元氣吞吐量居然是普通先天境的一百倍!一百倍啊!”

一百倍是什麼概念?內丹修煉有煉氣、得藥、脫胎三重功夫,普通先天境要日夜不停修煉一百年才能夠煉完氣。

雖然先天境就有六百年的陽壽,但修道越到後頭越難突破,先天境的第一屍蟲無時無刻不在成長,六百年後,第一屍蟲足以把一個人吸成人幹。

而天賜只需要日夜不停修煉一年就可以完成第一步,但事實上一個人是不可能日夜修煉的。

即使如此,天賜每日的元氣吞吐量依舊是普通先天境的八十倍,蓋因天賜每時每刻都在修煉。

道家修煉,不拘外形,行、立、坐、臥、蹲、跪、趴,橫、豎均可,而以四大威儀較為常見,四大威儀便是行、住、坐、臥,其中打坐的效率最好。

這些在胎息煉神法上面說的清清楚楚,但現在看起來遠不是這麼簡單。

天賜心裡明白,柳如眉就一定不知道如何在走路中煉氣。

他和普通的先天境一對比,發現自己只需要兩年便能夠煉完氣,和自己一開始的估計正好吻合。當

時天賜還很疑惑,如今看來實在是自己的道法太強悍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9 18:03
第二十八章、一心全是相思柳,盡日青塚對三生(中)
天賜和柳如眉邊走邊說,討論修煉上的問題,不知覺便走了很遠了。

舉步鬧市穿流過,不辨南北是東西。

半日下來,天賜早已暈頭轉向,只感覺身陷迷宮,看那裡都眼熟。

而柳如眉一路指指點點,也不知到底買了多少玩意。

兩人正說笑間,突然同時停下了腳步。

前面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擠了一堆人,將六丈寬的街道圍的水洩不通。

“怎麼回事?”柳如眉踮起腳尖向裡面張望,驀然驚叫一聲:“哎呀!死人了!”

連忙對著人群擠去,不時呱呱叫道:“讓一讓,讓一讓。”

天賜本來不喜歡看這樣的熱鬧,他在獸人世界的時候就是因為一時好奇誤救了月色,才導致一系列的變故發生。

他想要拉住柳如眉,但柳如眉已經不管不顧的擠進人群了。

“是楚家的人死了,快過來!”柳如眉一把拽出身後的天賜,指著前面一具一米寬兩米高三米長的棺柩,說道:“看這陣勢,肯定是楚家的直系成員。”

那棺柩由一整塊黑水晶製成,泛著陰冷潮濕的氣息,棺頭上面刻了一個斗大的古體“楚”字。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披散著頭髮,拿了跟瑩白色的晶杵,不停的敲擊水晶棺起舞。

男子圍著水晶棺一圈一圈的敲打,舞蹈,同時口中長吟:“千年出一個命中女子,萬年出一段繞指姻緣,自從今日心已死,永世萬年不停喪!”

最後一個“喪”字唱出,男子的聲音已然哽咽,淚水橫流。

蒼涼的音調,悲傷的曲子,沉痛的發誓,一點一點侵蝕了圍觀的人群,催人淚下。

“不知道是誰死了,他在這裡跳喪舞唱輓歌,一定是他最喜愛的人,唉——”柳如眉長長的眉毛抖動起來,緊緊拉著天賜的手。

天賜想要離開,然而柳如眉不願。

那黑亮的棺柩,如一張巨大的符籙,撲面而來。

天賜看過了無數的死人,但還是第一次,令他這般的發悶窒息。

男子繼續在一遍遍敲打著水晶棺,好像要喚醒裡面沉睡的靈魂,悲傷的顫調,跳動,傳播,以至遠遠。

突然前方的人群散開,緩緩走出一個同樣穿戴黑袍的男子,目光沉痛,臉懷悲傷。

他走向水晶棺,緩慢地,一步步,甚而遲疑。

“勸亡者莫悲哀,莫把陽世掛胸懷,多少天子都是死,死後之身土裡埋。”又一曲輓歌唱起,沒有緬懷悲傷,一股豁達慰籍的意念卻傳了出來。

柳如眉一見來人,驚叫連連:“是漢鍾離,難道是楚湘死了?怎麼可能!”

“楚湘?”天賜的腦海,漸漸浮現出一張模糊的畫面,隨即就清晰生動起來。

“你!漢鍾離!還敢來!”先前在跳喪舞的男子此刻已經停了下來,狠狠指著緩步過來的漢鍾離,胸膛起伏,眼珠子爆睜,血絲密布。

“漠鳴,你聽我說……”漢鍾離正待分辯什麼,名叫漠鳴的男子已然暴怒欲狂。

“楚湘為了你死在這裡,今天,我就要你去與她陪葬!”漠鳴大吼起來。滿頭髮絲狂舞,雙手結了個神秘的印記,一字字念道:“我的孤寂之魔,墮落之魔,陰暗之魔,永恆之魔,請聽從我的招喚,降臨吧!燃燒!焚滅一切!我的燃燒之心啊!”

大團大團的黑氣,從漠鳴的周身湧出,好像為了響應漠鳴的呼喚,空氣開始躁動狂暴起來,一道無形的意念氣勢,籠罩了全場。

“服氣士!這是服氣士!”天賜再不能無動於衷,異常震驚。

服氣士,食氣長生,巧而神明,與煉氣士並稱道家兩大流派。

煉氣士就是修煉內丹法和外丹法的道修,和服氣士迥然有異。

天地間有各種各樣的氣,元氣、靈氣、魔氣、陰氣,甚至人的怒氣、喜氣、怨氣、哀氣,都能夠被服氣士吞服吸收。

服氣士通過吸收一種特定的“氣”,再用秘法儲存於心間,壓縮凝聚,結成“丹”。

服氣士的“丹”不叫金丹,因為他們所結的“丹”並不是金色。

根據吞食的“氣”,可以產生五花八門的顏色,諸如“黑丹”、“紅丹”、“白丹”等等。

天賜睜開天眼,立馬看到漠鳴的頭頂,出現了一尊朦朦朧朧的魔神,魔神由黑氣聚成,不停的仰天嘶吼,一圈圈孤寂、墮落、陰暗、永恆的意念潮湧不息。

天賜還沒有打開耳門,聽不清魔神在怒喊些什麼。

但是他聽見了漠鳴的吶喊,馬上便明白了,腦海中響起了來回奔騰的、不屈的狂呼:“燃燒之心!燃燒之心!燃燒之心!我的燃燒之心啊!”

某一刻,漠鳴和魔神好像找到了契合點,瞬間融而為一。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第二維空間,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實質的時間不過才過了一個眨眼。

漠鳴全身冒起了洶洶黑火,身軀拔高到兩丈,皮膚覆蓋了一層細密的鱗片,額頭上長出一根一尺來長的獨角。

“劈啪劈啪!”

漠鳴動了動,緩緩揚起手中由火焰凝聚而成的長刀,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漢鍾離,戰吧!不死不休!”

“魔神化了!魔神化了!他是瘋了,怎麼會吸取到這樣的魔氣?”柳如眉喃喃自語,對漠鳴的變化驚悸不已。

漢鍾離凝重的取出一把寬厚的長劍,一道道微渺的符籙佈滿了長劍內外。

“漠鳴,你聽我說,對於湘兒……”漢鍾離還要解釋什麼,然而一聲壓抑不住的怒喝終於山洪暴發。

“去死吧!”

一道火焰型的長刀兩三丈長,驟然落到了漢鍾離頭頂。

黑色的火焰,妖冶、滾燙,空氣都被燒得“劈啪”作響。

“啊——”漢鍾離翻轉手中長劍,黃光大放,猛地抵住了壓落下來的火焰刀鋒。口中怒聲喝道:“東方皇虎劍,來吧!助我打敗眼前之人!”

“咻——咻——咻——”

漢鍾離手中的長劍慢慢解體,無數的符籙飛舞,一頭黃色的猛虎頂開火焰刀鋒,咆哮著沖向了漠鳴。

漢鍾離解除了危機,頭頂又升出一尊元神。

丈許高,披著塊虎皮,肌肉虯結,狂莽荒古,散發著黃濛濛的光芒,猶如像徵力量的荒地之神。

這是元神!漢鍾離的元神,荒地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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