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妖街鬼店 作者：北湫汪 (連載中)

第160章會街‧上9

    「什麼模式？」左靜疑惑道。

    墨悲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們用烤串換廉價的東西，然後再換更好的東西，每次換得更好一些，最後就有大收入了。我們完全可以這樣搞！」

    莫醒想了一下，道：「賺差價嘛，聽起來不錯。」

    墨悲看他一點也不驚訝，道：「你好像不感興趣？」

    莫醒聳聳肩道：「這是做生意的基本規則啊，我之前有想到過，不過在咱們這兩筆生意做成之前，我沒有想過具體怎麼運作。」

    他掂了掂手裡的金毛筆，道：「現在有案例了，感覺明朗了不少。」

    左靜道：「我記得國外有種網站，也是物物交換。交換的基礎就是個人意願，所以有人可以用一個曲別針，一步一步換到一個別墅。」

    墨悲欣喜地笑道：「我看過那種新聞，就是那個意思！」

    胡夫人在旁邊的攤子上發出一聲蔑笑。

    墨悲一愣，道：「胡夫人有什麼指教？」

    胡夫人看都不看他們，道：「這一行從一開始就是物物交換，如果它能被某一種模式或者規則所支配，那六方齋這樣的地方就要壟斷所有的生意了。」

    「我們……不太明白。」

    「你們在極短時間裡做成了頭兩筆生意，我承認你們的運氣很好。但是如果你們接下來沒有生意可做，那你們所謂的盈利模式就沒什麼作用了。」

    墨悲皺眉道：「為什麼？」

    胡夫人轉過頭，一雙媚眼掃過三人，道：

    「天意不允。」

    墨悲想反駁，想了半天沒想出詞來。

    這一行，很多時候是無法按照生靈定下的規則來操作的。

    道士還沒吃完烤串，又來了兩個相貌奇特的人來烤爐前問詢。

    他們一個面色蒼白，黑眼圈重得驚人；另一個額頭凸得像壽星一樣，一張大嘴上撅，翹得飛起。

    左靜悄悄在墨悲耳邊道：「看這個長相，應該不是人了。」

    墨悲點著頭，和莫醒一起招呼他們。

    他們也要了些素串，並且分別給了三人一件器物。

    白臉人給的是一件乳白色如琥珀一般的晶體，壽星頭給的是一團水草一樣的東西。

    「這都是什麼鬼？」左靜拿著東西，咧嘴道。

    「不管嘛，先收著，來人就換。既然咱們三個都不會衡量，那就聽天由命吧。」莫醒道。

    左靜點點頭，將東西都擺在一張打開的摺疊桌上，擺在了攤位前。

    這個主意是墨悲出的，這樣想要的人就會主動來換取。

    慢慢的，鬼街上老闆們的吆喝聲開始變小。

    他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左靜三人的攤子上。

    就連界線以外的許多冥商，也擠到分界線前面，翹著腳看著左靜三人的攤位。

    似乎有客人駐足，本身就會吸引更多的客人。

    左靜三人的攤子前，客人越來越多，看得其他老闆們驚訝無比。

    剛剛還不屑地教訓了他們一頓的胡夫人，此刻的臉色很是難看。

    她看著趕集的人們聚攏到了燒烤攤前，眉頭鎖得像打結一樣。

    人一多，燒烤攤的三人就明確地分工了。

    左靜負責拆撿原料串串，莫醒負責燒烤，墨悲則負責收東西以及維持秩序。

    「排好隊排好隊！有的是，都能吃飽！堂食打包提前說好啊！」

    他吆喝道。

    「怎麼看著你不像第一次啊？」左靜疑惑道。

    墨悲衝她做個鬼臉，道：「沒見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以前經常去光顧一些燒烤攤，時間長了就學會了。」

    左靜想了一下，道：「你以前不是貓嗎？」

    墨悲道：「是呀，這樣人家覺得我可愛，就會丟一些烤食給我吃。」

    左靜聯想到那副畫面，強忍著沒笑出來。

    半個小時之後，妖街的人已然多了起來。

    雖然相比摩肩接踵還差了很遠，但比最初的凋零淒慘要好很多了。

    神奇的是，燒烤攤的生意越來越火。不但烤串已經賣出去了許多，換來的寶器看起來也整體提升了一個檔次。

    最初，這裡只有諸如金毛筆、水草團之類的小玩意兒；現在，這裡已經有了一些看起來有些拉風的寶器。

    其中最惹眼的一件，是一個有些類似星象儀的球體。

    球體像是金屬材質，相比星象儀，又有著大片的金屬覆蓋和塊狀的鏤空，鏤空的分佈卻又有著一定的規則而使得整體失美感。

    墨悲完全記不得這是個什麼東西，又是什麼人和他交換的了。

    直到這時，集會的其他攤位還沒有任何人做成一筆交易。

    高老闆和朱老闆驚訝半晌，倒是露出了笑意。

    高老闆湊到左馗身邊道：「果然天意難料，感覺讓我等言中了呢。」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外面的這些東西，不稀罕。算算時間，裡面的客人們大概快要到了，盯著點他們。」

    他用眼睛朝鬼街的老闆們掃了一眼，高老闆會意，點點頭退去了。

    聚攏在燒烤攤前的客人們依舊很多，但總有吃完的和看個究竟就離開的，總歸不會把所有人都拴在那裡。

    集會變得熱鬧起來，形形色色的人在街上遊逛。

    冥商們看了一會兒，也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他們看了半天都不肯過來仔細研究，似乎也應了莫醒的推斷——他們是過不來的。

    很多老闆開始頻頻望向異界土路的方向，似乎都知道那裡有新的誘惑將要來臨。

    朱老闆也這麼做，不過他轉頭的頻率比鬼街的人要低一些。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走到了朱老闆的攤前，停住了腳步。他看著朱老闆一攤子的雜貨，道：「您這裡可以寫信嗎？」

    「當然。」朱老闆笑了笑，取出毛筆硃砂還有一張黃紙，對男人道：「要代筆嗎？」

    「不了。」男人接過來道：「我還是想自己寫。」

    男人拿出一隻筆記本來，上面的文字洋洋灑灑一大張，似乎是打好的草稿。

    男人照著文字，用硃砂筆在黃紙上謄抄了一番，折起來遞給朱老闆道：「那就麻煩您了。」

    朱老闆接過黃紙放在一邊，開始在帶來的貨箱裡摸索。

    很快，他掏出來一隻燭台，又掏出一隻白蠟插好。

    白蠟很普通，看不出特別的地方。

    但燭台有些奇特，上面有一個很特別的符號。

    這符號和屍反天王傀寶劍上的印記，看起來很是相像。

第一百六十一章會街‧中1

    黃紙很快化成灰燼。
　　
　　    朱老闆笑道：「信已送到。」
　　
　　    男人雙手合十，感謝朱老闆。
　　
　　    「哦，這個請您笑納。」
　　
　　    他說著，從一隻提包中掏出一片木簡，遞給了朱老闆。
　　
　　    木簡是竹質的，上面書寫著九字真言。
　　
　　    「謝謝惠顧。」朱老闆笑著把竹簡收了起來。
　　
　　    男人離開朱老闆的攤位後，高老闆笑道：「看來不僅莫老闆的攤子莫名火爆，我們妖街整體都先拔頭籌呢。」
　　
　　    兩人相視笑笑，朝著鬼街的攤位望去。
　　
　　    魯老闆等人瞪著他們，眼神惡毒。
　　
　　    一陣窸窣聲從異界的土路上傳來。
　　
　　    如果不是左馗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邊，完全有可能忽略這聲音。
　　
　　    幾個白色長袍裹身的人從那條路上走了過來。
　　
　　    他們的袍子看起來非今非古，而且帶著兜帽，像是歐美中世紀的行者浴袍。
　　
　　    左馗不太看得清他們的臉，但他仍然盯著他們看。
　　
　　    他每年都這樣，他相信自己有機會看清這些人到底長什麼樣，以及為什麼會發出那種窸窣的聲音。
　　
　　    異界參與中元集會，生意總是很蕭條。不管是從妖街打開連接，還是從鬼街打開連接，左馗看到的情況常年如此。
　　
　　    而無論是那邊擺攤的老闆還是光顧的客人，也都表現得十分冷漠。
　　
　　    除了那個和他打招呼的人，他參與會街三年來，從沒有一個其他的老闆和他說話。
　　
　　    而他和那個傢伙的交流，也僅限於打招呼的程度。
　　
　　    左馗甚至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號。
　　
　　    大概六方齋老闆的名字，一個地域的陰陽共知吧。
　　
　　    他這麼想。
　　
　　    很快，土路上又走來一些其他人。他們形態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
　　
　　    把鬼街和土路上的人放在一起，是一定看得出兩種迥異的畫風的。
　　
　　    左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要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邊趕集的成員無論是人是妖，總能保有一種「人的形態」的感覺，哪怕很怪、很醜甚至很噁心。
　　
　　    但是那邊的東西，就算是直立行走的，有雙手雙腿和一個頭的，給人的感覺也完全和「人類」兩個字靠不上邊。
　　
　　    比如一種看上去像是肉團捏成的生物……或者死物。
　　
　　    他們長得和人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連頭髮、睫毛甚至眼睛，都是肉質的。
　　
　　    左馗在恐怖片裡都沒見過這麼令人作嘔的造型。
　　
　　    土路上的客人也漸漸變多了，當然，相比鬼街上的客人來說，還是少得可憐。
　　
　　    鬼街上，除了左靜三人的燒烤攤還有朱老闆，再無人做成一筆生意。
　　
　　    胡夫人臉色極黑，冷哼一聲，靠在躺椅裡沉默不語。
　　
　　    朱老闆悄悄對高老闆道：「這臉打得有點疼了。」
　　
　　    兩人抿著嘴，努力不笑出聲來。
　　
　　    時間很快到達七點整。
　　
　　    左馗放下書，理了理衣服，站了起來。
　　
　　    鬼街上所有的老闆都站了起來，趕集的人們努力退到各個攤位築成的遮擋線後面，把一條平坦大道讓空。
　　
　　    異界土路上的情況也和他們別無二致。
　　
　　    左靜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趕緊放下手裡的活，紛紛效仿。
　　
　　    被打通連接的兩界街道，一瞬間安靜下來。
　　
　　    悠揚又低沉的音樂響了起來，它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出旋律。
　　
　　    這音樂聲漸漸變大，越發清晰。
　　
　　    那是由鼓聲與不知道什麼類型的喇叭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鄉村出殯的奏樂。
　　
　　    但是韻調悠揚，配合鼓點，顯得氣勢磅礴。
　　
　　    土路盡頭的白霧中開始出現了人影，人影漸漸變多，也漸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儀仗隊。
　　
　　    吹長管喇叭的人在錢隊開道，後面是八人抬得一副架子，架子上是三個敲鼓的人。
　　
　　    儀仗隊後緊跟著兩個人。他們穿著白色長衫，帶著很高的孝帽，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盞燈籠。
　　
　　    兩人身後，是十二對和左馗裝扮一模一樣的人。
　　
　　    他們穿著黑色大衣和禮貌，雙手抄在袖口裡，外綁著鐵鎖。
　　
　　    只是，他們的樣貌沒有左馗這麼幹淨。
　　
　　    或者缺鼻少眼，或者佈滿疤痕，有那麼一兩個長得完整的，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左靜遠遠瞄見，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兩個陰差。
　　
　　    儀仗隊在土路上行進，在分界線之前的一段距離停了下來。
　　
　　    喇叭的聲音也停止了，鼓點卻按照一種莊重的節奏打擊起來。
　　
　　    兩個提燈籠的人轉到了隊伍最前面，用燈籠在鼓樂隊前晃了了兩下，整個鼓樂隊就像幻影一樣消失了。
　　
　　    一副震撼的畫面展現出來，令左靜瞠目結舌。
　　
　　    土路上站滿了人。
　　
　　    有老有少，形色各異。他們的雙眼都沒有眼白，每個人都好像沒什麼意識。
　　
　　    左靜努力調整角度，發現不僅僅是她看到的這些。
　　
　　    這些人是一支龐大的隊伍，向後綿延。左靜用盡方法調整角度，都沒能找到隊伍的盡頭。
　　
　　    她吞了下口水，暗自點點頭。
　　
　　    這些就是要夜行的百鬼了。
　　
　　    她這樣想道。
　　
　　    「等等……」她突然脫口道。
　　
　　    這一句小聲的話語，已經引來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她低下頭，把聲音壓到最小，在墨悲耳邊道：「不是說……那些東西……過不來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為左靜做了解答。
　　
　　    白衣提燈人走到了分界的邊緣，把燈籠高高舉起。
　　
　　    燈籠漂浮起來，並溢出火焰，如火柱般傾洩下來。火柱在落地後又分開成兩條，各自形成了一道門。
　　
　　    十二對黑衣人走了上來，面對而立，一齊朗聲道：
　　
　　    「冤親債主，還陽訴苦；
　　
　　    一夜之行，百妄作古。
　　
　　    有成無成，仍歸地府；
　　
　　    過時不還，魂殤魄腐！」
　　
　　    他們的聲音在街上迴蕩，聽得一股寒意從左靜的腳底直竄上腦門。
　　
　　    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墨悲看了她一眼，把她輕輕攬進了懷裡。
　　
　　    十二對黑衣人做完詩朗誦，又紛紛解下了各自的鎖鏈，將它們託在了手裡。
　　
　　    鎖鏈像是有意識一般飛了出去，在兩道火門之間懸浮著纏繞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粗壯的立柱。
　　
　　    每條鎖鏈的一部分從立柱中向外伸出，飛舞搖擺。
　　
　　    整體看起來像一隻長了二十多條觸手的怪物，而且有著容易引發密集恐懼症的紋路。
　　
　　    提燈人和十二對鬼差鼓足了一口氣，一齊喝出聲音來，聲震雲霄：
　　
　　    「還！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會街‧中2

    百鬼大隊開始蠕動，亡魂們有序地排成兩列，穿過了兩道火門。
　　
　　    每一個亡魂走過火門，中間的鐵索都會抽打他一下。
　　
　　    抽打的時候還要穿過燃著的火焰，在一瞬間就被燒的通紅，為每個亡魂留下一道傷疤。
　　
　　    或者在臉，或者在背。
　　
　　    亡魂們對此似乎毫無感覺。
　　
　　    他們木然地走過火門，來到了鬼街上。
　　
　　    左靜吞了下口水，緊張地捏住墨悲的手。
　　
　　    亡魂們一走過火門，似乎立刻恢復了意識。
　　
　　    他們眼睛變得如同常人一般，捂著自己被鐵鎖抽傷的地方，一個個哀嚎不止。
　　
　　    後面的引路人卻對他們的哀嚎置若罔聞。他們粗暴地將亡魂塞進火門裡，口中不住地吟誦著之前的那首怪咒。
　　
　　    鬼街上吟誦和哭嚎交織在一起，淒厲異常。
　　
　　    左靜甚至痛苦地摀住耳朵，這種復合的聲音讓她的心臟都開始覺得很難受。
　　
　　    亡魂像垃圾一樣被迅速地過火門，走進妖街。他們被迫向前推進。
　　
　　    前排的亡魂們似乎漸漸回過神來，他們開始不在意身上的印記，開始觀察起鬼街來。
　　
　　    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十幾秒，他們就紛紛化成了白色的煙霧不見了。
　　
　　    這無邊無際的隊伍，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領路人全部塞了進來。
　　
　　    左靜發現，這些亡魂有時候在被硬塞的情況下，似乎身體都能被壓縮一部分，呈現出一種反物理學的狀態。
　　
　　    墨悲低聲問莫醒道：「數人了沒有？」
　　
　　    莫醒道：「七千八百九十四。」
　　
　　    墨悲驚道：「扯淡吧？有將近一萬人？一秒扔一個也沒那麼多吧？」
　　
　　    莫醒盯著變得擁擠不堪的街道，漫不經心道：「你看得不仔細吧，那些傢伙不是一秒扔一個，是一次扔好多個。只不過因為亡魂沒有實際體積，所以捏扁了扔也看不出來。」
　　
　　    她們看著鬼街上被亡魂擠得滿滿噹噹的，那些亡魂的身體還因為透明而無法互相遮擋，整條鬼街看起來像是一個重影的電視屏幕。
　　
　　    墨悲揉揉眼道：「我看得有點暈。」
　　
　　    莫醒瞥了他一眼，道：「要用心了，現在才是開始。」
　　
　　    墨悲點點頭。這種變化不用莫醒提醒他也能看出來。
　　
　　    左靜躲在墨悲懷裡，一直不敢說話。
　　
　　    一想到面前這些把鬼街擠得水洩不通的東西都是地獄裡出來的惡鬼，她就渾身發冷。
　　
　　    然而，擁擠的鬼街卻並沒有因此變得熱鬧起來。
　　
　　    事實上，除了慢慢回到趕集狀態的老闆和客人們，亡魂們幾乎是一語不發的。
　　
　　    一條塞得像香腸一樣的街道上卻沒幾個人說話，看起來無比詭異。
　　
　　    就在亡魂全部走出火門後不久，土路的盡頭又陸陸續續地開始出現新的趕集人，鬼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街道擁擠，這些人無法避開百鬼大隊，只能和他們摩肩擦踵。
　　
　　    但是來的人沒有絲毫膽怯，彷彿這些亡魂都是同類。
　　
　　    除了不和他們說話，來趕集的人均是行動如常。
　　
　　    集會扔在繼續，左靜卻有點不敢靠前了。
　　
　　    對面的三個老闆看見她的樣子，都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有這麼害怕？」墨悲輕輕摸了摸他的她的頭道。
　　
　　    左靜吞了下口水，道:「其實不是害怕，就是……看起來有點瘆得慌……」
　　
　　    墨悲聳聳肩，把她護在身後，和莫醒一起招呼客人。
　　
　　    他們的攤位依舊是最熱鬧的。
　　
　　    左靜躲在墨悲後面，看著這滿街的妖魔鬼怪，眉頭皺的得像擰住了一樣。
　　
　　    她的目光掃來掃去，在一個看起來稍微好看些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那人的身體有些透明，是個亡魂。
　　
　　    左靜看了不到三秒，就發現那個人也在盯著她。
　　
　　    她趕忙把頭收進了墨悲背後，緊張地喘息。
　　
　　    她再次慢慢探出頭去，看到那人的面孔出現在了他們的攤位前
　　
　　    左靜吃驚的功夫，那亡魂對著左靜嘿嘿一笑。
　　
　　    左靜再次感覺血都涼掉。
　　
　　    「挺熱鬧啊……」他開口道。
　　
　　    聲音幽幽，有種自帶立體環繞聲的感覺。
　　
　　    墨悲、左靜還有莫醒，同時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們互相看了看，發現這感覺並不來自眼前人，而是來自妖鬼兩街的所有老闆。
　　
　　    就連一旁的胡夫人，也用一種近乎驚駭的眼神望著他們。
　　
　　    墨悲悄悄對兩人道：「難道這人是……什麼大人物不成？他們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們？」
　　
　　    莫醒悄悄踢了他一下，對這人笑臉相迎道：「請問，有什麼能幫你的？」
　　
　　    這人笑了笑，在擺著剛剛換來的雜貨的小架子上掃了幾眼，把那顆頗像星象儀的球體拿了起來。
　　
　　    「這東西……賣麼？」他悠悠道。
　　
　　    莫醒點點頭道：「當然，都賣。」
　　
　　    那人陰森地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隻戒指，遞給莫醒：
　　
　　    「您看合適麼……」
　　
　　    莫醒拿著戒指，悄悄望向墨悲。
　　
　　    他不識貨。
　　
　　    墨悲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也不懂。
　　
　　    莫醒有些為難。他看著戒指，用力撓起了頭。
　　
　　    戒指像是翡翠的，但顏色灰白，並且光澤有些發暗。它摸起來質地很好，手感光滑又柔和。
　　
　　    那人看莫醒為難的樣子，皺眉道：「這東西可絕對要比這星命儀稀罕。」
　　
　　    莫醒想了想，最終道：「恕我眼拙，識不得此寶的來歷。」
　　
　　    男人撅著嘴思考了一下，點點頭道：「也對，像你們這種人，怎麼可能認得這種寶物。」
　　
　　    「願聞其詳。」
　　
　　    「你們可知道鬼道三大家？」
　　
　　    三人一愣，一起搖了搖頭。
　　
　　    男人沒有往下說，旁邊的一個看客就插口道：「這是骨玉戒指！」
　　
　　    他的語氣非常驚詫，並且誇張地捂著嘴巴。
　　
　　    燒烤攤前的人群發出一陣七零八落的低呼聲。
　　
　　    左靜看他們的神情，知道有人識貨，有人和他們一樣不識貨。
　　
　　    「老闆！值啊！骨玉戒指啊！」一個看客攛掇道。
　　
　　    左靜感覺他的戲太過，有點像托。
　　
　　    可她又一想，覺得這行和人類不一樣，做生意連標尺都沒有，全靠大家信守規矩。
　　
　　    騙人會有果報的吧。
　　
　　    她這麼想著，眼睛瞟到了胡夫人。
　　
　　    她一拍腦門，輕輕用肩膀撞了墨悲一下，道：「讓胡夫人給看一眼。」
　　
　　    墨悲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對那人道：「您稍待。」
　　
　　    在眾人的注目下，墨悲拿著戒指快步走到了胡夫人面前：「胡夫人，幫忙掌掌眼吧？」
　　
　　    胡夫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搖了搖頭，道：
　　
　　    「不行。」

第一百六十三章會街‧中3

    墨悲撓了撓頭，道：「胡夫人，不知道我們究竟何處得罪了您，您似乎不太……待見我們？」
　　
　　    胡夫人嘆口氣道：「這事和我待不待見你們無關，只是我愛莫能助。」
　　
　　    墨悲皺眉，道：「為何？」
　　
　　    胡夫人瞥了正在等回覆的人一眼，故意把目光從墨悲身上拿開，裝作漫不經心道：
　　
　　    「你沒開過店，你不知道。這行要做生意，只能由交易雙方商定價格，其他人是不能參評的。」
　　
　　    墨悲一愣，恍然道：「怪不得我從沒見人給我母親提過意見。」
　　
　　    頓了一下，他又道：「可是那些趕集的人……」
　　
　　    「他們只是起鬨，對東西的價值起不到評判作用。是值還是不值，你該賠還是該賺，皆由天定，旁人插手，必有果報應身。」
　　
　　    墨悲吞了下口水，緩緩走回了燒烤攤。
　　
　　    他放慢了步子，思考著應對的方法。
　　
　　    終於，他回到攤子前，抬頭對那人道：「換了。」
　　
　　    那人又笑了笑，笑容也沒有因交易的成功而明朗多少。他把球體收在懷裡，腳跟不沾地地走開了。
　　
　　    從圍觀的客人們爭著伸頭來觀察他們的戒指這個情況來看，墨悲覺得他們還是賺到了。
　　
　　    左靜把戒指拿在手裡看了半天，沒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
　　
　　    唯一比較特別的，就是戒指上的圖案。
　　
　　    那是鐫刻出的圖案，是一個不知名的符號。
　　
　　    莫醒看了，突然眼睛亮了一下。
　　
　　    這符號和屍反天王傀寶劍上的印記，看上去很像是同一個系統的。
　　
　　    「這符號啥意思？」左靜喃喃自語道。
　　
　　    「這符號代表的是『古家』。」
　　
　　    左靜驚得差點把戒指扔了出去。
　　
　　    她握著戒指拍著胸口，望向左馗和高老闆：
　　
　　    「你倆啥時候來的？！」
　　
　　    「就在你從墨悲手裡拿來戒指的時候。」左馗道。
　　
　　    高老闆看了戒指一眼，道：「左老闆認識這個徽記？」
　　
　　    左馗點點頭道：「在六方齋的文獻裡見過。」
　　
　　    「『古家』是什麼？」高老闆道。
　　
　　    左馗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那是一個冥界中的家族。」
　　
　　    一陣沉默後，左靜茫然道：「冥界的什麼玩意兒？家族？冥界的家族嗎？裡面有什麼？族長、祭司或者祖宗祠堂嗎？」
　　
　　    左馗把戒指拿在手裡反覆觀看，道：「別問我，我不清楚，我只看到有文獻提及過。原文中說：『陰生地煞數鬼，成姬古血三族，為幽冥原始，久成家業』，旁邊有三個家族的徽記註解，其他的信息就沒有了。」
　　
　　    沉默了一下，左馗又用雙手捏住了戒指，道： 「另外，你們上當了。」
　　
　　    他用力一捏，把戒指捏得粉碎。
　　
　　    左靜三人目瞪口呆。
　　
　　    「我去你奶奶個圈你他媽幹什麼？！」左靜破口大罵道。
　　
　　    左馗皺皺眉，道：「首先，咱倆是共享一個奶奶的，這點你總是不長記性；其次，這東西只是普通的玉戒指，不是什麼骨玉戒指。」
　　
　　    高老闆點點頭道：「左老闆所言非虛。據聞骨玉乃世間極硬之物，強度並不在金剛鑽之下。」
　　
　　    左靜擼起袖子，望著那人離去的方向，眼睛幾乎冒出火來：
　　
　　    「我去他媽了個……」
　　
　　    「算了，沒用的，這種虧新手都會吃。」左馗拉住她道：「賠也由天，不必計較。他騙走你的星命儀，也必受果報，不必擔心。」
　　
　　    墨悲皺眉道：「他知道自己必受果報，還為什麼要行騙？」
　　
　　    高老闆笑笑道：「這很簡單，因為這點果報他們受的起，這才叫千金難買人樂意。」
　　
　　    墨悲點了點頭。
　　
　　    左靜擼著袖子指著一圈圍觀群眾道：「剛才是哪個王八蛋攛掇的！有本事給老娘站出來！」
　　
　　    看著人群向外退散，墨悲趕緊把她拉進攤子裡面，道：「姑奶奶，別鬧，和氣生財。」
　　
　　    莫醒看著他倆吵鬧，沉默了一下，對左馗二人道：「我初來乍到，還想請教。剛剛那人明顯是夜行的百鬼。按照左老闆所說，他們應該是從地府中帶出來的才對，怎麼……」
　　
　　    他比劃了半天，似乎找不到形容詞，最終道：「怎麼還能買賣交易？」
　　
　　    左馗和高老闆相視一笑，道： 「莫老闆有些慧根，發現事情的本質了。」
　　
　　    「什麼本質？」
　　
　　    左馗道：「冥界中有一些東西，既不是人，也不是鬼魂。很有可能就是那三個家族一樣的什麼東西，他們會混在百鬼夜行的隊伍裡來參加中元集會，用對我們來說價值巨大的東西來和我們做交易——當然，我們都認為他們肯定也想要我們這邊有但他 們那邊沒有的東西。」
　　
　　    墨悲皺眉，道：「那……那些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
　　
　　    左馗搖搖頭，道：「不知道，沒人知道。但是，他們所帶來的東西，都是價值巨大的寶物。同時呢，他們也是……」
　　
　　    他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所有參與會街的老闆最想要交易的對象。」
　　
　　    「和他們交易，哪怕百鬼夜行這一晚只做成一筆，都有可能賺翻天。」高老闆補充道：「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麼這傢伙來到你們的攤位前，所有人都盯著看了嗎？」
　　
　　    莫醒訝道：「這麼膽大包天？那那些傢伙——」
　　
　　    他指了指侍立在火門旁、像是站著睡死了的黑衣人和白衣人道：「不會發現嗎？不管的嗎？」
　　
　　    左馗聳聳肩，道：「我不知道。我不是死人，不知道那邊的機制，也許這百鬼夜行的製度裡，就有一種漏洞讓這些東西利用也未可知。」
　　
　　    左馗和高老闆把知道的事情和莫醒說了個大概，便返回了他們各自的攤位，畢竟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意要做。
　　
　　    左馗望著鬼街的老闆們，見他們對燒烤攤指指點點，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他沉吟了一下，對高老闆道：「高老闆，你不覺得……這些傢伙有點老實嗎？」
　　
　　    高老闆瞇著眼看了看對面，點頭道：「是啊，以前他們不是找人來搗亂，就是暗中換走我們攤子上的東西，又或者玩命截胡我們的客人。最不濟，也要在我們的攤位前施些能夠搗亂的術式讓客人不敢上前。今天咱們這邊的勢頭這麼旺，他們都不出來搗亂……」
　　
　　    他撓了撓頭，悄悄對左馗道：「我真的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會街‧中4

    左靜有點想上廁所。
　　
　　    她把手裡的活交給墨悲，打算回到酒店去上個衛生間。
　　
　　    繞過街道花了點時間，街上那些腳不沾地的亡魂讓她忌憚。
　　
　　    可惜人有三急，左靜難受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酒店裡關閉了大部分的燈光，只有大堂裡還留下基本的廳燈照明。零星幾個服務生都面無表情的侍立著，他們不說話也不動作，像木頭人一樣面無表情。
　　
　　    左靜摸了摸肩膀，感覺有點發冷，她覺得自己應該叫墨悲陪她一起來的。
　　
　　    這地方空曠並且靜謐，外面的喧鬧程度又很有限，像是被篩除了某些音效。左靜置身在酒店大堂裡，感覺自己進入了鬼片裡。
　　
　　    尤其是，她明明確確地知道，外面有一大堆鬼魂在走來走去。
　　
　　    不過，那些亡魂和人一般無二的面貌，倒是讓左靜的恐懼消除了一些。如果亡魂沒有恐怖片里長得那麼嚇人，只是醜一些怪一些，左靜倒是不太害怕了。
　　
　　    她越來越不舒服，儘管痛往洗手間的路上，燈光沒有大堂裡那麼亮堂，但她任然咬著牙衝進了衛生間裡。
　　
　　    她坐在馬桶上，終於好受了一些。她打開手機翻看著網頁，期望時間能早些過去。
　　
　　    一陣腳步聲傳來，聽起來大約有兩三個人。
　　
　　    腳步聲不輕也不重，但是很緩慢，而且漸漸接近了衛生間。
　　
　　    左靜本能地有些緊張。
　　
　　    為了中元集會，鬼街已經封街了。外面來上洗手間的，不是來趕集的行中人類，就是妖族。
　　
　　    妖族可以很久不吃，只靠修行生存。但只要吃了東西，就一樣要上廁所。
　　
　　    但是這步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優哉游哉，缺少一種上廁所人士的衝鋒感。
　　
　　    左靜突然覺得不太妙。
　　
　　    因為腳步聲移動到女廁所中，並且在她的隔間門外停止了。
　　
　　    左靜第一時間抬頭望著上方，但並沒有看到有人趴在隔間的上方望著她。
　　
　　    她拍了拍胸口，開始扯衛生紙，並依靠自己常年打架培養出的警覺本能，用眼睛在四周掃視。
　　
　　    驀地，她感到自己的腳下有什麼東西。
　　
　　    左靜開始冒冷汗。
　　
　　    她一點點低下頭去，看到腳下踩著一顆人頭。
　　
　　    她使出全力尖叫出來，分貝高得幾乎能夠刺穿別人的耳膜。
　　
　　    那人頭似乎被聲音震到，把臉慢慢揚了起來。
　　
　　    左靜的聲音戛然而止。
　　
　　    人頭上是一張綠色的方塊臉。
　　
　　    這是地三鮮組合裡的那個傢伙。
　　
　　    「我操你大爺的爹！！」
　　
　　    左靜使出吃奶的力氣坡破口大罵，宣洩著自己的羞恥和怒火。她狠狠地踩方塊臉老闆的臉，似乎想要把他的臉踩成一馬平川。
　　
　　    隔間的門被推開，左靜捂著下半身，發出又一陣尖叫。
　　
　　    門外的香腸臉老闆和坑窪臉老闆被震得耳朵疼，不禁紛紛掏了掏耳朵。
　　
　　    「你們幾個老色逼想幹什麼？！」左靜大罵道。她又羞又怒，恨不得弄死他們三個。
　　
　　    坑窪臉老闆冷笑一聲，道：「放心，我們對女人沒興趣。但是你既然這麼不知死活，跑來參加會街，肯定有被分屍賣出去的覺悟吧？」
　　
　　    左靜感到自己的腳腕被狠狠地抓住了。她低頭一看，發現方片臉老闆的半個身體已經探出了地面，雙手死死抓住了她的雙腳。
　　
　　    左靜迅速地把手伸進袖袋中。
　　
　　    那裡有她的重陰手套。
　　
　　    但她還沒能拿出手套，就被坑窪臉和香腸臉鉗住了雙臂，把她往外拖。
　　
　　    左靜要緊了牙關，努力把自己按在馬桶上。
　　
　　    她現在這個狀態出去，其丟人程度絕對讓她後悔生出來。
　　
　　    地三鮮組合似乎並不太像左馗他們對妖族定義的那樣，有很強的怪力。他們兩個人一人扯著左靜的一隻胳膊，纏鬥了許久都沒能將左靜拉起來。
　　
　　    但，左靜也撐不下去了。
　　
　　    這兩個人的力量對她來說也確實不小，她已經被扯得滿頭大汗，雙臂沒有一點力氣了。
　　
　　    她咬著牙，發出一陣竭力的咆哮。
　　
　　    結果她感到雙手突然失去了拉力，自己狠狠地向後撞在了儲水箱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墨悲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剛剛是他一腳把香腸臉和坑窪臉的老闆踹開。
　　
　　    他慌張地望著左靜道：「你還好嗎？」
　　
　　    「不准看我！」左靜的臉色變得通紅，歇斯底里道：「給老娘干死他們！！」
　　
　　    「收到！」莫醒的聲音傳來。
　　
　　    他站在墨悲身後，聽到左靜的咆哮後，才上前對付那兩人。
　　
　　    左靜飛快地關上了隔間門，並且成功地掏出了手套。
　　
　　    方片臉老闆的雙手放開了左靜，他用力撐著地面，似乎想要從地底下完全鑽上來。
　　
　　    左靜戴上手套，二話不說，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方片臉老闆的身體又重新陷進了地下一些。
　　
　　    左靜一頓連拳，把方片臉老闆完全打進了地下，只留下一撮綠色的頭髮露在地磚外。
　　
　　    她迅速地整理好自己，對著又開始往上浮的方片臉老闆的腦袋就是一腳，接著推門衝了出去。
　　
　　    情況比她想像得要好得多。
　　
　　    墨悲和莫醒把坑窪臉老闆和香腸臉老闆踩在腳底下，看起來毫不費力。
　　
　　    「我他媽就知道，地三鮮能有多大道行！」左靜怒罵著，狠狠在兩人身上踹了幾腳。
　　
　　    「我們趕快回去吧。」墨悲說著，拉起左靜的手就往外跑，莫醒緊隨其後。
　　
　　    左靜生氣道：「跑個雞毛撢子？這事就這麼算了？」
　　
　　    「這帳沒法算。」墨悲道：「而且這裡是鬼街的地盤，不盡快回到妖街隊伍，還會有麻煩的！」
　　
　　    左靜不明白墨悲的意思，但她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被迫停下了腳步。
　　
　　    不知道什麼時候，聚起了十幾個保安。他們站在大廳裡組成了一道人牆，皆是一臉冷漠地阻擋著去路。
　　
　　    「我說什麼來著……」墨悲無奈地聳聳肩道。
　　
　　    保安門迅速圍了上來，但卻沒有進攻。
　　
　　    他們把左靜三人圍在中心，小心地對峙著。
　　
　　    左靜三人背靠背轉著圓周，和保安大隊僵持起來。
　　
　　    「我聽說鬼街的保安都是機關傀儡。」莫醒道：「他們可不好對付。」
　　
　　    墨悲道：「衝出大門就是集會，到了妖街隊伍的眼皮子底下，他們這輪騷擾就算失敗了。」
　　
　　    「那就朝著那個方向沖。」左靜冷聲道。
　　
　　    這種場面，才是她最熟悉的畫風。
　　
　　    她伸出三根手指，開始倒計時。
　　
　　    「三，二，一……走起！」
　　
　　    隨著左靜的吼聲，三人抱成一團，朝著一個方向衝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會街‧中5

    突圍沒有左靜他們想像得那麼容易。
　　
　　    或許是出於對傀儡這種東西的刻板印象，三人都認為，打爛這些笨重的傀儡就算是成功了。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傀儡的速度快得驚人。
　　
　　    墨悲是三個人中速度最敏捷的，卻很少能打中這些傀儡。
　　
　　    左靜和莫醒當然就更慘，不但打不到傀儡，反而被傀儡重擊了幾下，各自都受了些傷。
　　
　　    「媽個雞……」左靜氣喘吁吁道。
　　
　　    莫醒擺著架勢，應對著這群傀儡道：「總聽人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今天算是領教了。」
　　
　　    「少他媽廢話！」左靜罵道：「你怎麼這麼廢？白特訓了？」
　　
　　    莫醒尷尬道：「我要入夢才能施展力量，現在能勉強抵擋就不錯了！」
　　
　　    莫醒沒說完，又挨了傀儡保安一拳，摔了出去。
　　
　　    這些傀儡雖然奈何不了墨悲，可墨悲為了保護左靜，戰鬥力削弱了很多。
　　
　　    「快想辦法！」左靜大吼。
　　
　　    「什麼都沒帶，沒轍啊！」墨悲也回吼道。
　　
　　    一個傀儡抓住這個空隙，切入了墨悲露出的破綻，兩隻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胳膊合併成一根巨棍，對準左靜的後背砸了下來。
　　
　　    一把巨大的鐵鎚凌空橫掃過來，將傀儡的上身打得粉碎，救下了左靜。
　　
　　    大鎚在空中旋轉廢物，把所有的傀儡打碎，木屑和零件四散飛濺。
　　
　　    單老闆站在酒店大堂，望著他們三人微笑。
　　
　　    三人連滾帶爬躲到單老闆身邊，望著著一堆的碎屑，警覺得觀察著四周。
　　
　　    地三鮮在包圍圈以外站了很久，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們不知所措。他們望著單老闆，一個個氣歪了鼻子。
　　
　　    「好你個臭鐵匠！壞我們的好事！」香腸臉老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單老闆收回大鐵鎚，往地上一砸，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呵呵」憨笑幾聲，道：「單老闆，武力傷人這種手段實在太下作了，只怕鬼街其他的老闆們都不屑於與你們三個為伍了吧？」
　　
　　    坑窪臉老闆冷笑一聲，道：「手段還管什麼高尚下作？能搞得掉你們三個就是好手段！」
　　
　　    地三鮮三人同時一跺腳，左靜四人腳下的地面突然動了起來。
　　
　　    大理石的地面被揭開了一片，地面像包包子一樣裹了起來，瞬間左靜四人包進一個球體之中。
　　
　　    球體中沒有半點亮光。包括單老闆在內，所有人都有點慌神。
　　
　　    地三鮮三人大笑起來。香腸臉老闆昂首挺胸越過了巨石球，徑直向大門外走去。
　　
　　    他走到大門口，遲疑了一下，回頭望去，看到方片臉和坑窪臉兩位老闆站在石球邊上，饒有興趣得打量著球體。
　　
　　    「你們倆幹什麼呢？還不趕緊走？」香腸臉老闆皺眉喝道。
　　
　　    方片臉老闆看了一眼石球，對香腸臉老闆道：「就這麼走了？」
　　
　　    香腸臉老闆道：「當然了。能讓他們開不了張就可以，別多找麻煩。」
　　
　　    坑窪臉老闆圍著石球轉了幾圈，道：「要我說，都宰了算了，一了百了。」
　　
　　    香腸臉老闆立刻變了臉色，道：「一個都不許動！快走！」
　　
　　    方片臉老闆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留著他們，妖街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我看不留也行。」
　　
　　    香腸臉老闆大怒，原本縫隙一樣的眼睛睜得老大，厲聲喝道：「胡扯！你們敢壞事，陶爺會把我們下鍋燉了的！」
　　
　　    方片臉老闆冷冷地望著他，道：「陶爺陶爺陶爺，那裝逼沒夠又好為人師的東西，嚇破了你的茄子膽是不是？」
　　
　　    香腸臉老闆直接撲了上去，和方片臉老闆扭打在一起。
　　
　　    「我要把你的青椒籽都挖出來嗆鍋！」
　　
　　    「就憑你那點茄子瓤？！」
　　
　　    兩人像小學生一樣，在滿是傀儡廢料的酒店大堂中滾來滾去。
　　
　　    坑窪臉老闆看著他們兩個，無奈地搖頭嘆氣，似乎習以為常。
　　
　　    突然，他皺起了眉頭，把視線放在了石球上。
　　
　　    他眉頭鎖得越來越緊，眼睛眯了起來。
　　
　　    「別打了！」他大喝一聲。
　　
　　    香腸臉老闆和方片臉老闆的動作僵住。香腸臉老闆的腳還踩在方片臉老闆的臉上，方片臉老闆則正抓著香腸臉老闆的腿往另一邊強扭，彷彿不扭斷不罷休似的。
　　
　　    他們望著坑窪臉老闆，齊聲喝道：「幹什麼？！」
　　
　　    坑窪臉老闆盯著石球道：「這半天，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出不來唄，有啥可奇怪的！」方片臉老闆又狠狠扭了香腸臉老闆的腿一下。
　　
　　    香腸臉老闆吃痛，腳上的蹬力又加了幾分。
　　
　　    「放屁……」坑窪臉老闆悠悠道：「臭鐵匠是拿著大鎚來的，出不來他不會砸嗎？」
　　
　　    扭打的兩人都愣了一下，緊接著迅速解開了纏鬥，站起身來。
　　
　　    三人等著石球，雙手同時合十。彷彿有感應一般，地面上再次捲起了層層地皮，一層一層地將石球裹了起來，使得石球的體積越來越大。
　　
　　    終於，一切停止。三人如同長跑過一樣，氣喘吁吁，頭上冒汗，看起來十分疲憊。
　　
　　    「這下他們肯定出不來了！」方片臉擦了擦汗，雄糾糾氣昂昂道。
　　
　　    他的話音剛落，巨型石球上就出現了一團綠色的色斑。
　　
　　    這色斑正對著地三鮮組合，它慢慢擴大，逐漸潰散成一個規則的圓形。
　　
　　    下一刻，色斑似乎從石球上剝離了下來，浮在空中，如一團發光的綠色雲霧，盤旋流轉。
　　
　　    莫醒撥開光霧走了出來。他閉著眼睛，整個人沒了輕浮，氣勢凜然。
　　
　　    地三鮮驚得往後倒退。他們望著莫醒四個人從迷霧中魚貫而出，慌張地互相交換了一番眼神。
　　
　　    「還有什麼本事？在你們下鍋之前都使出來給我們瞧瞧？」
　　
　　    左靜的下巴翹上了天，惡狠狠地瞪著地三鮮。
　　
　　    過了兩秒鐘，地三鮮一起轉頭向酒店外跑去。
　　
　　    左靜抬腳要追，被墨悲拉住道：「行了，他們這就算廢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左靜瞪起眼睛，大喝道：「有仇不報非君子！」
　　
　　    「你是女子啊。」
　　
　　    「你媽……」
　　
　　    「墨悲先生說的不錯。」單老闆道：「拆鬼街人的招，本就是我輩參與會街要做的事情。解決得了就不要鬧大，再者……」
　　
　　    單老闆停了一下，看著左靜三人，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欲言又止。
　　
　　    「再者什麼？」左靜疑惑道。
　　
　　    「再者，你們三個都跑過來之後，你們的攤位沒人守著，估計這會兒已經遭殃了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會街‧六

    左靜一路疾跑，返回了燒烤攤，速度比兔子還快。
　　
　　    他們的爐子和串串都還在，但小展台上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左靜覺得氣血翻湧。
　　
　　    她不顧滿街的牛鬼蛇神，衝到鬼街的攤位前面，指著他們大罵道：「誰他媽拿了老娘的東西，有本事站出來！」
　　
　　    正對著左靜的，是一個摺紙攤子。
　　
　　    攤主是鬼街的老闆之一。他的面相很憨厚，牛鼻厚唇，一副老實人的相貌，坐在攤子後面用心摺紙。
　　
　　    聽見左靜吼叫，他抬頭看了左靜一眼，又面無表情的繼續低頭摺紙。
　　
　　    一排鬼街老闆都是如此，有得連頭懶得抬。
　　
　　    「你…媽…的…」
　　
　　    左靜氣的雙眼通紅，她擼起袖子，一腳向摺紙攤子的展台踹去。
　　
　　    一股阻力擋住了左靜的腳，她感到這股力量用力一擰，把她摔在了地上。
　　
　　    左靜驚訝地望過去，發現一個兩寸長的摺紙小人站在展台的邊緣，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我去…」
　　
　　    左靜不敢相信，這小小的紙人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
　　
　　    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在妖街呆了一段時間，左靜已經對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產生了一定的免疫力。
　　
　　    她迅速地爬了起來，一拳向紙人打去。
　　
　　    她知道，紙人無論是用那種力量驅動的，都逃不過她的重陰手套。
　　
　　    紙人伸出扁平的手來，做好了抵擋左靜拳頭的準備。但在接觸到左靜手套的一瞬間，鮮紅的顏色便來開始漫上他它的肢體。
　　
　　    眼看紙人被紅色覆蓋，身體也要被尊左靜的拳頭壓扁，左靜的動作卻戛然而止。
　　
　　    左馗抓住了她的拳頭，令她不能再前進哪怕一毫。
　　
　　    「你幹什麼？」左馗淡淡道。
　　
　　    「他們偷了我們掙來的寶物！！」左靜怒吼道。
　　
　　    左馗輕輕笑了一下，道：「證據呢？」
　　
　　    左靜張了半天嘴，變換了無數口型，最終吼道：「這他媽的不是明擺著的嗎？！」
　　
　　    左馗道：「我沒看出來。」
　　
　　    「明明…」
　　
　　    「抓賊抓贓，捉姦捉雙。沒有證據，砸別人的攤子，你憑什麼？」
　　
　　    左靜愣了半晌，氣道：「你他媽到底是哪頭的啊？！」
　　
　　    「道理這一頭。」
　　
　　    左馗說著，鉗著左靜的胳膊，把她往妖街攤位那邊拉去。臨走，他還對摺紙攤的老闆微微一欠身，道：
　　
　　    「給您添麻煩了。」
　　
　　    摺紙攤老闆沒有理他。
　　
　　    左靜拖著自己不走，左馗沒辦法，把她扛了起來，帶回妖街的攤位。
　　
　　    街上人群來往，都只是瞥了一眼，便再也沒有人在意了。
　　
　　    「我就日他們先人！！」
　　
　　    「好了，你歇一會兒再罵。」
　　
　　    左馗把左靜放在燒烤攤前，安撫道。
　　
　　    墨悲適時地遞上一瓶飲料，左靜一口氣灌了進去。
　　
　　    莫醒依舊閉著眼。他對左馗施了一禮，滿是歉意道：「對不住，坐老闆。我等經驗不足，中他們的計了。」
　　
　　    左馗道：「人都安全已經很不錯了，錢財乃身外之物。」
　　
　　    「還是多虧了單老闆。」墨悲道。
　　
　　    單老闆憨憨一笑，道：「還好還好，我的攤子在他們三人下首，看見他們久去未回，怕他們出事，就去看看。只是沒想到，你們三個人都離開，也沒有給自己的攤位做些保護措施，是我想的不周圈，早知如此，應該請胡居上照看一下的。」
　　
　　    左靜愣了一下，道：「對啊，胡夫人呢？那幫混蛋拿我們東西，她為什麼沒管？」
　　
　　    左靜的聲音很大，胡夫人聽見了，走過來道：「剛剛我有比生意，他們是趁我交易的時候下的手。另外……」
　　
　　    胡夫人冷哼了一下，繼續道：「你們也沒人讓我幫你們留意，我幫你們是交情，不幫你們是應該，怎麼還成了我的不是了？」
　　
　　    左靜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撓撓頭道：「不是……我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好了。」左馗打斷他們的談話，道：「吃一塹長一智吧，高老闆胡夫人，他們也都吃過虧。會街本就是一場博弈，鬼街的人做了什麼，你拿不出證據，我們也就無法指責他們什麼，這大概也是正道面對左道旁門時最為尷尬的地方。地三鮮那三個傢伙的頭腦比較簡單，所以對你下手不成，卻被別人乘隙拿走了你們的寶物。多留個心眼，保護好自己最重要，寶物什麼的，不那麼重要……」
　　
　　    「可是……」
　　
　　    「我知道你嚥不下這口氣。」左馗道：「可你長大了，不能什麼事都憑氣血之勇去做了。」
　　
　　    說完，他摸了摸左靜的頭髮，回自己的攤位去了。
　　
　　    左靜捏了捏拳頭，把飲料瓶往地上一砸，摔得粉碎。
　　
　　    莫醒和墨悲謝過了單老闆和胡夫人，把他們請回了各自的攤位，又回來安撫左靜。
　　
　　    然而，接下來很久，他們都沒有接到生意。
　　
　　    「唉，果然因果好輪迴，看來注定咱們什麼都賺不到。」墨悲把手抄在袖口裡，無奈地望天。
　　
　　    莫醒笑笑，道：「無所謂了，本來咱們就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左靜餘怒未息，沒好氣道：「串錢全都賠了好嗎？」
　　
　　    墨悲哈哈一笑，學著左馗的樣子撫了撫她的頭。
　　
　　    高老闆看著左馗走回來，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左馗看了他一眼，坐下來道：
　　
　　    「你笑什麼？」
　　
　　    高老闆笑道：「笑左老闆沉得住氣啊。」
　　
　　    左馗嘆口氣道：「凡人有句話，叫做看透不說透，依舊做朋友。」
　　
　　    高老闆笑笑，道：「這種事還是通通氣比較好。地三鮮那三個笨蛋，也就只能被安排做這種事情了。讓笨蛋對付令妹，目標擺明是在你身上。」
　　
　　    左馗點點頭道：「所以我讓單老闆去支援，我自己沒去。」
　　
　　    「這一點確實要佩服左老闆。」高老闆道：「也是我必須要和你說透的原因。」
　　
　　    「哦？」
　　
　　    「往年鬼街的人找茬，都不會找到你六方齋的老闆身上。可這次他們敢把目標鎖定在你身上，你不覺得有些大膽麼？」
　　
　　    左馗想了一下，道：「也許是看小靜新來，好下手吧。」
　　
　　    高老闆道：「要真是那樣自然再好不過，否則……」
　　
　　    一陣沉默後，左馗道：「再看看吧，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動作。如果他們還敢衝著我來，我們也活動活動筋骨，陪他們玩玩。」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會街‧中7

    王老闆的生意是買賣精魄。
　　
　　    精魄和魂魄的不同，就在於精魄是精力與魂魄的融合物。
　　
　　    魂魄是純死物，精魄還有生氣。
　　
　　    王老闆這些精魄從哪裡來的不得而知，鬼街老闆們總有自己的貨源。精魄作為一種純淨的能量，也有很多用途。
　　
　　    可以作原料，可以做補藥，如果你口味重的話，刺身生吞也可以。
　　
　　    墨悲給左靜解釋這些的時候，左靜盯著王老闆的攤子看了許久。
　　
　　    「那堆瓶瓶罐罐是什麼？」左靜指著王老闆攤子上陳列的那些東西道。
　　
　　    「精魄必須裝在特別的容器裡，一般都是玉或者瓷質的容器中。」墨悲道：「我還見過木頭的和金屬的，不過都要有些特殊處理。」
　　
　　    左靜想了一下，皺眉道：「你好像很清楚啊，你和那貨很熟嗎？」
　　
　　    墨悲長長地「呃」了一聲，道：「並不是，因為……」
　　
　　    他撓了撓頭，似乎不好意思說，最終道：「因為我母親做的就是這種生意。」
　　
　　    左靜冷哼一聲，道：「是啊是啊，你那個母親，**得很。」
　　
　　    墨悲知道，左靜對毛老太的記恨一直沒有消除，他尷尬道：「奪舍衣裳的主要原理就是吸收一部分精魄的力量貯存，然後轉嫁，所以我還算瞭解。」
　　
　　    左靜沒好氣道：「幹嘛吸一部分啊，都吸了得了。」
　　
　　    墨悲皺眉道：「精魄被吸乾會致死的。」
　　
　　    左靜嘆口氣道：「我知道，我深有體會。」
　　
　　    墨悲不住地給左靜賠笑，總算讓左靜不那麼生氣了。
　　
　　    鬼街上的人群來來往往，時間已經過了九點。

第一百六十八章會街‧中8

    男人點了點頭，道出原委——棺材中是他的一位好友。
　　
　　    男人沒說他的出身，但是他告訴毛老太，他在山裡修行。
　　
　　    這話一說，毛老太自然明白他是妖屬。
　　
　　    男人修行的地方就在本省的山區中，是當地修行最高的生靈。
　　
　　    人類進山偷獵、伐木，森林中的生靈苦不堪言。男人為把人類趕出山去，自然也開了些殺戒。
　　
　　    一時間，山裡鬧妖怪的傳聞不脛而走，開發商請了一些行中的人來解決事情。
　　
　　    這種事情不算太少見。因破壞一個地域的環境而遭到當地生靈的報復，很多人都明白這種活不太好接。
　　
　　    為謀利而破壞一方水土，有違上天好生之德。
　　
　　    然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有很多人接了委託來這裡捉妖，結果當然是丟人現眼。
　　
　　    男人每日裡忙著對付這些人，幾乎成了日常生活。
　　
　　    他和好友的相遇，就是在那段時間。
　　
　　    好友出現在山中，用不知名的術學，破解了男人設下的重重障礙。
　　
　　    男人現身，和好友在山中鬥起法來。
　　
　　    兩人鬥了三天三夜，從術學到武學，鬥得筋疲力盡。
　　
　　    兩人都快撐不住的時候，山裡跑來一隻兔子，對男人道：
　　
　　    「歇歇吧，你們鬥了三天，夷平了半個山頭。」
　　
　　    男人在尷尬中力竭倒地，好友亦然。
　　
　　    兩人相視而笑。
　　
　　    他們坐在大樹下休息，有山中的生靈為他們帶來野果和山泉。
　　
　　    好友看著這些動物照顧他，有些不知所措。
　　
　　    「看看，這裡的生靈良善又祥和，你就一定要幫人類對付我們嗎？」
　　
　　    好友嘆口氣，道：「我也不想。可我家和開發公司的老闆是世交，他們花了大價錢求到我們這裡，我也是聽家族的命令行事，沒得選。」
　　
　　    彼時，男人還很少下山觀察人類，他不太明白家族使命以及身不由己是怎樣一種感覺。他只是不爽道：「好，那吃飽喝足，大家接著來。」
　　
　　    周圍的動物們一個個發出絕望的鳴叫，彷彿滿山的鬼哭神嚎。
　　
　　    好友沉默了一會兒，道：「算了吧。你我的修行在伯仲之間，再鬥下去，會把這裡破壞得更嚴重。」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道：「就這樣吧。」
　　
　　    他穩了穩身體，打去了身上的塵土，沿著山道向來時的路走去。
　　
　　    男人看著他離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等到好友走遠了，才緊跑了步，喊道：「你還回來嗎？」
　　
　　    好友沒回頭，擺了擺手，很快就不見了。
　　
　　    男人望著山道，悵然若失。
　　
　　    男人不懂人類的感情，但他對好友一直都很掛念。山裡有年歲大的老妖告訴他，這叫惺惺相惜。
　　
　　    好友走後，再也沒來過進山捉妖的人，這讓男人覺得有點奇怪。
　　
　　    他決定下山打聽打聽。
　　
　　    他來到山下的城鎮裡，被人類世界的繁華所吸引。
　　
　　    這裡的一切對男人來說都十分新鮮、有趣，讓他流連忘返。
　　
　　    可是，很快他就發起愁來。
　　
　　    他不知道去哪打聽他想要的消息。
　　
　　    他對人類的世界不怎麼瞭解。他不懂得調查的手法，想要查出刻意隱於人類社會中的特殊行業更是難比登天。
　　
　　    他不是人類，所以也不懂什麼是禮義廉恥。
　　
　　    他沒有錢，就去和流浪的貓狗商量分食，困了就趴在避風處打盹，覺得身上髒了就跳到護城河裡去洗洗涮涮。
　　
　　    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相貌奇特、行動詭異的乞丐，很快成為城裡的一道風景線。
　　
　　    人們爭相用手機拍攝，追著他求合影。他仗著靈巧的身姿四處躲避，卻無法阻止自己的信息在網上擴散。
　　
　　    一個外貌奇特、身手矯捷、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網紅，很快成為城裡人熱議的話題。
　　
　　    在居高不下的熱度中，男人被抓住了。
　　
　　    普通的人類當然抓不住他，抓住他的是行中人。
　　
　　    準確的說，是一堆行中人。
　　
　　    他們布下了複雜的陷阱，花了很大力氣才抓住男人。
　　
　　    他們把男人關進籠子裡，裝上車，送到了城裡一條異常繁華的街道。
　　
　　    籠子上貼了些符咒，纏了些材質特殊的絲線。男人在裡面使不出妖力，發出憤怒地咆哮。
　　
　　    他被抬進了一家夜場的地下。七拐八拐之後，才到達一個巨大而華麗的房間。
　　
　　    房間裡有三張造型奢華的沙發。中間坐了一名身穿商務裝的中年人，而旁邊的一條沙發上坐了一老一少兩個穿著素色長袍的男人。
　　
　　    「老爺，您要的東西我們帶到了。」
　　
　　    押運籠子的人對老者說道。
　　
　　    男人愣了半天，突然抓著籠子，興奮地大叫起來：
　　
　　    「餵！餵！小子！你不認識我了嗎？！」
　　
　　    老者身邊的年輕人，正是當初和他在山裡相遇的人。
　　
　　    年輕人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詫，卻轉瞬又消失了。
　　
　　    老者看了看他，道：「你認識他？」
　　
　　    年輕人點點頭，淡淡道：「看他在街上和狗搶食吃很可憐，給過他一點錢。」
　　
　　    老者瞥了他一眼，道：「你都沒看出來他是妖類？」
　　
　　    年輕人搖搖頭道：「當時正在想事情，倒是並沒留意。」
　　
　　    老者點點頭，對中年人道：「曹老闆，您要的東西我們帶到了。只是老朽不明白，這城中的妖族不少，為什麼您單單對他感興趣？」
　　
　　    中年人端著紅酒嘗了一些，目光卻始終放在年輕人身上。
　　
　　    「因為有人告訴我，他就是當初在山裡給我們搗亂的人啊。」
　　
　　    老者吃了一驚，他看了一眼年輕人，似乎不敢相信。
　　
　　    「不知這信息從何而來？」老者詫異道。
　　
　　    中年人冷哼一聲，道：「那麼多進山捉妖的人，你以為只有你孫子一個人嗎？」
　　
　　    老者皺起眉，對年輕人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年輕人沉默了許久，終於道：「爺爺，我不想再幫這樣的人捉妖了。」
　　
　　    老者和中年人都是一愣。
　　
　　    「你這是什麼意思？！」老者的聲調又被怒火頂上去了一些。
　　
　　    年輕人站起來，指著中年人道：「他們利慾熏心，破壞無度，山裡的景象觸目驚心，我已經和您說過很多次了！」
　　
　　    老者瞪著他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你要做的應該是聽我的話！我們收人錢財，與人消災！」
　　
　　    年輕人和老者對視了許久，最終淒然道：
　　
　　    「那麼，我寧願離開這個家族，永不回來。」

第一百六十九章會街‧中9

    男人抓著籠子，突如其來的一切，有些不明所以。．┡Ｍ
　　
　　    他者緩緩地站起來，像一隻蓄勢待的獅子。
　　
　　    「你要脫離家族？」老者的眼睛瞇了起來：「我給你個機會，把這句話收回去。」
　　
　　    年輕人望著他，神情淡漠，眼中決絕。
　　
　　    「不。」他說：「我受夠了一切都被別人掌控的日子，也受夠了為利益而墮落的家族。」
　　
　　    老者一個巴掌扇在他臉上，青年的嘴角瞬間見血。
　　
　　    「閉嘴！」他怒喝道。
　　
　　    青年盯了他許久，不卑不亢道：
　　
　　    「對不起，爺爺。」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老者氣得臉型扭曲，他捂著自己的心臟，有些痛苦地坐了下來。
　　
　　    中年人一眼，道：「別生氣，氣大傷身吶。」
　　
　　    他語氣輕浮，姿態做作，全然不像是真正的關心。
　　
　　    老者顯然不在意他的傲慢，他盯著籠子裡的男人，惡狠狠道：「把他給我帶回去！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男人在籠子裡像野獸一樣掙扎咆哮，卻顯得蒼白又無力。
　　
　　    他被轉運到了一個構造複雜的地下建築中，從那些工作人員的交談中，他得知那是青年家族的地下工廠。
　　
　　    這裡貯藏了難以數計的奇珍異草和珠玉寶器。
　　
　　    以及無數被囚禁甚至肢解的妖族。
　　
　　    男人被這裡的景象驚呆了。
　　
　　    於他而言，這裡如同煉獄，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男人被架上手術台，身上綁滿了特製的絲線。
　　
　　    他咆哮，掙扎，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樣。
　　
　　    一些穿著防護服的人開始準備註射藥物和肢解用具。他已然猜到了將要生什麼，吼得聲嘶力竭。
　　
　　    就在針頭即將插入他的身體只是，房間外的騷動讓這些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房間的大門便被打碎了。
　　
　　    許多妖族衝了進來，把穿著防護服的人類撕得粉碎。
　　
　　    他們救下大腦一片空白的男人，帶著他逃了出去。
　　
　　    地下工廠裡鬧得天翻地覆，被捕獲的妖族們開始造反。他們的怒火席捲了整個工廠，殺光了這裡的每一個人，砸壞了這裡的每一件機器。
　　
　　    整個工廠裡一片狼藉。
　　
　　    男人和所有的妖族們會和在了一起，站在一處高台上，群妖咆哮。
　　
　　    高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拿著劍，對著妖群朗聲道：
　　
　　    「你們自由了，都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他回過頭，人，露出一個微笑：「還好你沒事。」
　　
　　    在群妖的嘶吼聲中，青年帶著所有的妖族逃出了地下工廠。
　　
　　    他們一出門，便遭到了圍剿。
　　
　　    外面有一整隻人類隊伍。他們把各種大型車輛擺在各個出口組成防線，那陣勢連只蒼蠅都難以出入。
　　
　　    他們使用特質的槍械，射出絲線製成的網和套索。逃脫的妖族雖然敏捷又力量蠻橫，卻架不住這天羅地網的捕捉陣勢。
　　
　　    族不斷倒下，青年把男人護在身後，努力尋找著出路和掩體。
　　
　　    很快，妖族們被撂得一個不剩，只剩下他們兩個孤軍奮戰。
　　
　　    人類的攻勢戛然而止，一個蒼老的身影從一輛豪車上走了下來。他來到兩人面前，冷冷道：
　　
　　    「你這個叛徒。」
　　
　　    老者一劍斬了下來。那劍上附著奪目的光華，把青年用來招架的寶劍斬斷了。
　　
　　    男人憤怒地出咆哮，卻被老者一腳踢中，倒在地上站不起來。
　　
　　    他不知道老者的鞋子上附著了怎樣的秘術，但老者對青年的逼近，讓他奮力地想要掙紮起身。
　　
　　    但他沒有站起來，老者的那一腳，威力乎他的想像。
　　
　　    他者站在青年面前，一臉冷漠道：「你不應該這麼做，你是我全部的心血……」
　　
　　    他用手指了周圍一圈道：「這些，這些，還有這些，以後全部都會是你的！」
　　
　　    青年淡漠地抬了一下眼皮，輕笑起來。
　　
　　    「你笑什麼？！你怎麼還有臉笑？！」老者近乎歇斯底里道。
　　
　　    青年，道：「您說過很多遍，我們的祖上為逃避戰亂，憑寶物捉妖謀生，白手起家。您說我們的家族能在行中漸漸家，直至受人尊崇，不是因為我們多有勢力，多有財富，而是因為我們秉持道義，懲惡揚善，為世人所敬重。可你們家族現在的樣子……」
　　
　　    他學著老者的動作，指了周圍一圈道：「和那些殘害人類的妖族有什麼區別，和那些利慾熏心的奸商又有什麼區別。」
　　
　　    老者的身體有些顫抖，他望著青年，一言不。
　　
　　    「我們家族的野心變得太大了，大到泯滅了我們的初衷，甚至良知。」
　　
　　    青年最後道。
　　
　　    老者沉默了許久，終於失望地搖搖頭，道：「我培養了你這麼多年，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很失望，你是一個失敗品。」
　　
　　    青年吃力地笑了笑，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充滿了脫和輕蔑。
　　
　　    他把手伸進了懷裡摸索，口中道：「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但是事已至此，我也沒得選了。」
　　
　　    他攤開手掌，展示出五色小珠。
　　
　　    老者的眼睛瞬間變得老大。
　　
　　    他如點一般去搶寶珠，卻始終不如青年的握拳度更快。
　　
　　    萬道金光從青年的拳頭爆出來，把老者穿了個透心涼。
　　
　　    老者的身體被光芒一點一點吞噬，直至在痛苦的嘶吼聲中消失不見。
　　
　　    周圍的隊伍瞬間又行動起來。
　　
　　    但他們還是快不過青年手中的光芒。
　　
　　    五色光華從青年的手中爆射出來，如五色巨龍般飛舞掃蕩，轉眼間將人類的隊伍吞噬殆盡。
　　
　　    之後，他的身體像枯萎了一樣，倒在了地上。
　　
　　    男人驚恐地把他抱在懷裡，六神無主。
　　
　　    他知道，青年要死了。
　　
　　    許多妖族掙脫了束縛，聚攏到他們身邊。
　　
　　    「小子！小子！你怎麼樣？怎麼……怎麼才能救你？！」男人慌得有些語無倫次。
　　
　　    青年的臉頰枯槁又蒼白，彷彿脫水了一樣。
　　
　　    他抽搐著，把五顆珠子放在男人的手中，有氣無力道：
　　
　　    「這是……我們家族起家時用的寶物……要想揮力量……就必定要獻出自己的生氣……」
　　
　　    他望著男人，目光開始渙散。
　　
　　    「在遇到你以前……我一直機械地服從家族的安排，以為會這樣淒涼地走過一生……但是……與我不分勝負，卻能在山林中自由馳騁……我非常……羨慕……」
　　
　　    他輕輕捏了一下男人的手，聲音變得像蚊子一樣小：
　　
　　    「謝謝……」
　　
　　    男人還想聽青年說些什麼，但他等很久，都沒有等到青年再開口。
　　
　　    他的淚珠像洩洪一樣從雙眼湧出，大顆大顆滴落在青年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