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妖街鬼店 作者：北湫汪 (連載中)

第二百章善後2

    左馗將事情說完，換來了長久的沉默。

    「兩位都沒有什麼看法麼？」他皺眉道。

    高老闆猶豫了一下，道：「左老闆，你認為這女子是何方神聖？」

    左馗道：「我剛剛有提到，她說自己是前任鬼差。」

    高老闆古怪地笑了一下。

    「怎麼了？」左馗不解道。

    高老闆道：「左老闆怎麼看待冥府、鬼差這些東西？」

    左馗愣了一下，他不懂高老闆的意思。他想了一下，道：「我覺得……可能是一個異界的……管理部門？負責管理死者的亡魂，還有像鬼道三族這樣的生靈？」

    高老闆和胡夫人對視了一眼，都笑起來。

    「左老闆是六方齋的老闆，所以會有這樣的看法。但對於六方齋以外來的人來講，冥府、鬼差這些東西，和神、佛一樣，是各種術學和神蹟之上完全無法想像和觸及的存在。」高老闆道：「對於我們而言，我們需要對他們供奉，祈禱，要小心摸索著他們制定的規則行動，並承受因果業力。」

    左馗不說話，他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從進六方齋伊始就見識到與陰間力量的種種接觸，確實體會不到其他行內老闆是怎樣的一種意識。

    高老闆繼續道：「若事情確如左老闆所言，那老朽要告訴左老闆，在我們看，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可與神明匹敵甚至藐視神明的女子，現世相助左老闆，又倏忽不見。左老闆知道這樣的事情，在世俗一般怎麼定義嗎？」

    「請賜教。」

    「顯跡。」高老闆道。

    左馗張了張嘴，有點茫然。

    胡夫人道：「左老闆可否聽過布袋和尚的典故？」

    左馗點點頭道：「當然。」

    「那他是哪朝人呢？」

    左馗呆了半晌，詫異道：「還真有這麼個人嗎？」

    高老闆笑道：「布袋和尚名契此，是五代時的僧人。他有種種神蹟，臨終前又留下『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的偈子。世人都認為他是彌勒的化身。」

    左馗想了一下，道：「聽起來和空淨禪師的情況有些像，大概也是行中人？」

    「不一樣。」高老闆道：「一個人的傳說能夠流傳下來，往往是先被行中的人認可。否則以凡人的能力，恐怕不會知道那麼多關於他們的事情。」

    左馗突然道：「你們真的相信他是彌勒的化身？」

    「事實上，這和我們信不信無關。」胡夫人道：「顯跡一詞，指的正是那些疑似神明化身現世的事情。」

    左馗愣了半天，道：「你們……想說這女人……是……神？ 」

    高老闆聳聳肩道：「那倒不至於，我 只是覺得你說的情況有些像是顯跡。如果是顯跡，那可就厲害了，她帶來的信息不容置疑，並且需要我們非常認真得看待。我認為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查明灰無常和千思的身份。雖然那女子有說他們的來歷，但他們現在爭奪閻君圖到底為了什麼，我想我們必須知道。」

    胡夫人道：「按照左老闆所說，他們要閻君圖莫不是想要爭霸天下？」

    高老闆搖頭道：「如今治世太平，何談爭霸天下。如果他們有這樣的野心，也最多是攪得天下亂。」

    「那樣必然生靈塗炭。」左馗道。

    高老闆點點頭，他想了一下又道：「其實也不能完全這麼想，果如左老闆所言，閻君圖的組合方法不同會使效果不同，那他們到底想做什麼也未可知，左老闆還是先查過閻君圖的詳細資料再說。」

    左馗點頭應允，胡夫人又道：「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我等還是應該先散出消息網盯住鬼街，另外，就是要想辦法治好莫老闆的手以及救醒毛老太。」

    胡夫人說完，三人不約而同望向了莫醒。

    莫醒撓了撓腮邊，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袖子，什麼也沒說。

    「你好像一點都不興奮？」左馗道。

    莫醒道：「是覺得不太方便，不過還沒體驗多久，又不疼。」

    「那就多體驗些日子。」高老闆笑道。

    「別介，能長出來我當然是願意的……」

    高老闆道：「想斷臂重生不是不可能，但恐怕不容易。在那之前，我會先給你做一副義肢。」

    「好。」莫醒應道。

    左馗有點好奇高老闆做的義肢是什麼樣的，畢竟人類做的義肢靈活性還很有限。

    「那麼，就有勞胡夫人監製湯藥，分發給其他老闆，我去一趟毛老太店裡，看看她的情況。」

    莫醒雖然斷臂，但還是能夠協助胡夫人做分派湯藥這種簡單的工作。高老闆和左馗一起去了裁縫鋪，查看毛老太的情況。

    毛老太躺在床上，呼吸勻稱，面容安詳。墨悲坐在床邊守著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高老闆和左馗的敲門聲驚醒了他，他打開臥房門，把兩人讓了進來。

    「毛老太怎麼樣？」高老闆問著，坐在了墨悲的位置上，拿過毛老太的手把脈。

    「一直昏睡不醒。」墨悲道：「也沒有別的症狀。」

    「搭把手。」高老闆道。

    他讓墨悲把毛老太的身體側了過來，查看毛老太的後背。他們發現毛老太的後背上有一處破洞，但破洞內的皮膚完好無損，並沒有任何傷口或是疤痕。

    高老闆沉吟了半天，把毛老太重新扶好，站起身來回踱步。

    「我娘怎麼樣了？」墨悲道。

    高老闆皺眉道：「毛老太的脈象平和健康，身上的傷口也已經癒合，從肌理上來看並沒有什麼問題，我想問題還是出在包老闆打毛老太那一槍上。」

    左馗想了一下，道：「這方面我懂得不多，但毛老太的傷口癒合，會不會子彈留在了身體裡？」

    「有這個可能。」高老闆道。

    「想辦法拍個片子確認一下？」

    高老闆搖搖頭，道：「這倒不必，我想其他老闆手中應該有透視觀察的寶物，可以去借來一用。」

    「我去問。」墨悲說著，跑出了房間。

    高老闆看墨悲跑了出去，突然望著左馗嚴肅道：「左老闆，毛老太恐怕很難有救。」

    左馗一驚，看了一眼敞開的房門，明白高老闆不想當著墨悲的面說。但他仍然很疑惑，問道：「高老闆何出此言？」

    高老闆道：「包老闆的子彈不是普通子彈，如果毛老太一直昏睡不醒，但傷口卻癒合，那很有可能已經傷害到了毛老太體內的二氣甚至是靈魂。」

第二百零一章善後3

    左馗沉默了一會兒，道：「那要怎麼辦？毛老太徹底沒救了嗎？」

    高老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為了籌備會街，毛老太一直沒有解去逆奪舍的術學，她成人的方法與普通妖族不同，情況有可能會很複雜。也許她的昏迷是因為逆奪舍和包老闆的子彈交叉作用形成的，也有可能是逆奪舍抵擋了子彈的作用，救了毛老太一命。」

    「你有什麼看法？」

    高老闆略一沉吟，道：「我只是想說明利害，至於眼下，我還是同意你的看法，先取出子彈。」

    兩人一時沒有話說，都靜靜地等著墨悲借寶歸來。

    高老闆看了看左馗，突然笑道：「我以為你不主動來幫毛老太。」

    「為什麼？」左馗道：「因為我們一直都鬧得不太愉快？」

    高老闆笑著點點頭。

    左馗微笑起來，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我還分得清。」

    「如果當初左小妹真的死了呢。」

    左馗的笑容消失，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出於六方齋的立場，我不會報復毛老太，但也絕對不會幫她。」

    高老闆點點頭道：「所以，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左馗望著高老闆，若有所思。

    「我回來了！」

    墨悲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隻放大鏡。放大鏡的整塊鏡片都是翠綠色的，看起來一點都不透光。

    「胡夫人店裡的透鏡，借給我們用！」墨悲說著，把放大鏡給了高老闆。

    高老闆再次推起毛老太，用放大鏡照了一下毛老太的傷口處。

第二百零二章擅動1

    左靜一覺醒來，四處找不到左馗，就跑到高老闆那裡問了問。得知左馗要查書，自然也就明白他是進了幻樓。

    可是，一去三天沒動靜，這很出乎左靜的預料。

    這三天，左靜並不是特別著急。畢竟大家都歇業了，左靜還以為這是左馗和高老闆早就商量好的時間。

    看著其他老闆們都恢復營業，左靜有些沉不住氣，但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把左馗從幻樓里拉出來。她幾次打開衣櫃門，看到的都只是普通的衣服櫃子而已。

    她只好繼續看店，卻心不在焉。

    她呆的無聊，跑去其他老闆的店裡串門，看看大家的情況。在高老闆的藥物輔助下，所有人的傷勢都已經痊癒。

    莫醒的義肢醜則醜矣，但靈活性居然超過了原裝的手臂。藤蔓組成的手臂沒有骨頭的限制，十分柔韌，可以做出各種不可思議的動作。十根手指更是可硬可軟，能如手指一樣精細拿捏，還能伸展開來捲動物體，如同五根小小的觸手。

    「有點噁心。」左靜咧著嘴評價。

    莫醒活動了一下彷彿被樹皮覆蓋的義肢，笑道：「不過還真是挺靈活的。」

    「我覺得比原裝的手臂都好。」左靜道：「還重新長手幹嘛，就用它吧。」

    莫醒白了她一眼，道：「屁，沒有知覺，而且還得澆水，時不時還蛀蟲子，能有原裝的還是要原裝的。」

    他活動了幾下藤蔓手指，漫不經心道：「我這手還好說，毛老太那邊問題就嚴重咯。」

    左靜一愣，道：「怎麼了？」

    「你沒聽說麼？毛老太貌似要一睡不醒了，以後墨悲要接手毛老太的店了。」墨悲說著，對左靜狡黠一笑：「墨悲的情緒好像不太好，你不去看看？」

    左靜一腳踹了過去，像是踹在了電線杆子上。

    她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莫醒的店，跑去了毛老太的店中。

    她來到店裡，卻沒有看見墨悲。她走進後院，發現墨悲正從臥室裡出來。

    兩人目光相遇，生出一陣沉默。

    片刻後，左靜才支支吾吾道：「你……換新衣服了？」

    墨悲今天的裝扮和以往不同。以往他都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比較修身。今天他的打扮十分利落，他上身穿著一件黑色小夾克，裡面是一件緊身衣，腹肌隱隱可見；他下身是一條六分的緊身褲，腰上掛了一隻黑色的腰包，裡面鼓鼓囊囊。

    「嗯。」

    墨悲簡短地答了一聲，隨手鎖住了臥房門。

    「你……有什麼事？」他輕輕道。

    左靜看了他一眼，聳聳肩道：「什麼事也沒有。我哥進幻樓三天都沒出來，我有點擔心，但是又沒法聯絡到他，就出來轉轉看看你們的狀態。 」

    她頓了頓，又小心道：「你母親怎麼樣了？」

    「一直都在昏睡。」墨悲說著，又理了理身上的裝扮，似乎在確定他們是否足夠緊趁。

    左靜看著他的樣子，皺眉道：「你這是要出門？」

    墨悲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道：「去見以前修行時的朋友，很快就回來。」

    左靜點點頭，不再說話。墨悲也不再說什麼，他沒有趕左靜走，而是快步從左靜身邊蹭了過去，離開了院子。

    左靜猶豫了一下才追出店外，早不見了墨悲的影子。

    她緊緊皺起眉頭。

    墨悲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她說不出是哪裡有問題。

    左靜的腦力不強，然而她混街頭那麼多年，有著非常犀利的野性直覺。

    在妖街上，如果察覺有問題，那麼一定要找高老闆。

    這是她的認知。

    她迅速跑到了高老闆的店裡。高老闆開業但沒開張，還在喝著茶水看書，他看到左靜，笑道：「左小妹，令兄呢？」

    「他死幻樓裡了。」左靜沒好氣道：「高老伯，墨悲有點不對勁。」

    高老闆的手懸在空中，道：「如何的不對勁？」

    左靜將墨悲的狀態描述了一番，高老闆端著茶杯的手放了下來。他無奈地皺起眉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到底還是去了。」

    「去幹什麼？」

    「去找包老闆。」

    左靜愣住，道：「找包老闆幹什麼？」

    高老闆將事情的始末告知左靜，左靜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罵道：「我靠！他腦子裡有坑啊！自己去鬼街！那他媽不是給人送糧食的嗎？！」

    高老闆不說話，手指在茶杯上輕輕點了幾下，最後終於搖了搖頭。

    左靜疑惑道：「搖什麼頭？」

    「我剛才想，要不要想辦法幫墨悲一下，但最後沒有想出辦法。」高老闆道：「墨悲不會聽我們的，而鬼街現在情況複雜，左老闆又閉關務學，我們愛莫能助。」

    左靜呆了半晌，表情變得無比凝重。

    「他會……被殺嗎？」

    高老闆猶豫了一下，道：「不好說。」

    左靜飛快地衝出了高老闆的店，任憑高老闆如何呼喊都不回頭。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出了重陰手套和殄虛，又從前店的箱子裡拿出了一條拘魂鎖。

    左靜本以為鎖鏈會很沉，沒想到卻不合常理的輕盈。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她猶豫了一下，繼續在店裡尋找趁手的道具。

    然而，左靜不會袖裡乾坤，東西拿多了只是平添累贅，而且她也並不瞭解其他東西到底都有些什麼作用。

    她把拘魂鎖和殄虛裝進自己的背包中，把頭髮束成馬尾，走出了店裡。

    左靜站在街上，突然有點懵逼——

    她不知道怎麼去鬼街。

    高老闆肯定是反對她去鬼街的，她不能去高老闆店裡問詢。

    左靜想了一下，走進了朱老闆的店裡。朱老闆的前店同樣沒人，她便向後院走去。

    「左，右，左……」

    左靜一進後院，就看到陶爺正在院子裡扔著數隻大石鎖。朱老闆在旁邊給他喊著口號，一邊逗弄著自己那隻鳥兒。

    左靜愣了一下，指著陶爺道：「這是在幹啥？」

    「康復訓練。」朱老闆笑道：「陶爺是被冥煙炮打傷的，比我們可重得多。」

    左靜看著陶爺把七八個大石鎖像玩雜技一樣拋來拋去，對朱老闆道：「這康復訓練是不是太兇殘了？！」

    「還不夠！」陶爺邊練邊道： 「離我原本的水平還差得遠！」

    朱老闆笑了笑，對左靜道：「怎麼了左小妹？你來是有事情？」

    左靜點點頭，道：「我想知道，鬼街的位置在哪裡。」

第二百零三章擅動2

    「你要幹什麼？」

    朱老闆看著左靜，警覺道。

    左靜的背包鼓鼓囊囊，殄虛的劍柄還支在外面，朱老闆看得有些心驚肉跳。

    左靜蹭了蹭鼻子下面，裝作若無其事道：「什麼都不干，突然想問問，聽說鬼街其實離咱們這邊不遠？」

    這件事是左靜猜測的。她只是覺得，墨悲輕裝出門，那麼鬼街必定離妖街不是很遠，至少在一個城市裡。

    朱老闆猶豫了一下，道：「那你背著劍幹什麼？」

    左靜想了想，道：「我哥和高老闆他們都誇我的劍牛逼，現在局勢這麼緊張，我背著它防身。」

    天上的大石鎖逐一落下，被陶爺輕輕接了，擺好在地上。他活動了一下身體，拿過毛巾擦著滿身的大汗，對左靜道：「左姑娘，還是有話直說吧，不要繞圈子，你那點心思騙不過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們。」

    左靜瞥了他一眼，道：「老陶，你現在朱老闆這裡長住了是嗎？」

    「承朱老闆收容。」陶爺道。對於左靜的揶揄，他沒有一絲惱怒的意思。

    朱老闆看左靜的語氣不太友好，趕忙笑道：「左小妹，陶爺雖是煞首，但德行未差，如今他遇到些坎坷，我等不可失了禮數。」

    左靜擺擺手道：「我真沒功夫聽拽文，勞駕告訴我，鬼街到底在哪？」

    「不准告訴他。」

    左靜一驚，回身望去，看到高老闆走了進來。他表情嚴肅，使得一張枯槁的臉沒了慈祥，變得有些駭人。

    朱老闆不解道：「究竟怎麼了？」

    「毛老太中了包老闆的子彈，墨悲想自己去找解法。」高老闆說著，看了一眼左靜道：「這丫頭想要跟去做幫手。」

左靜撅撅嘴，不說話。

　　她不知道該如何抱怨，高老闆他們攔住她是不希望她出事，這點她清楚。

　　她只是放不下墨悲。

　　「那你們就看著墨悲去送死？」左靜忍住怒火道。

　　高老闆道：「墨悲修行不低，就算不能得手，相信也可以全身而退。你若去了，怕只會拖累墨悲。」

　　朱老闆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高老闆瞥了他一樣，朱老闆便不再說話了。

　　他們的動作非常自然，自然到左靜完全沒有察覺。

　　她罵了句娘，背著包離開了。

　　左靜挨個跑去別家老闆的店問詢鬼街的位置，卻無一例外被拒絕。

　　高老闆在來朱老闆店裡之前，已經派小夥計給各家打過了招呼。

　　左靜最後站在胡夫人的店裡，氣得把包狠狠往地上一摔。包裡的鎖鏈發出金屬的撞擊聲，像是在回應著她的怒火。

　　司諶知趣地把胡小慕抱到後院去了，留下胡夫人兀自盤著玉器，淡定地無視著左靜撒潑。

　　「別想了，回去等你哥吧。」胡夫人道：「墨悲的生死就看天意了。該著他生，你不去他也回得來；該著他死，你去了也無非是陪葬。」

　　胡夫人說著，又在帳簿上寫了幾筆，眼皮都不抬一下。

　　左靜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裹著被子使勁撕咬，發出野獸一樣的咆哮。

　　她恨死這些老怪物了，一個個循規蹈矩，不管墨悲的死活。

　　她又恨死墨悲了，明明都說好了，不要再去招惹鬼街，他還要擅自行動。

　　「你媽的，作大死的臭貓！」

　　左靜生氣地把臉埋進枕頭裡，像裝死一樣放空自己。

　　前店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讓左靜一愣。

　　雖然隔著一層院子兩道門，但左靜為了方便，拉了一道門鈴到她的房門外，所以即使趴在臥房裡也聽得清清楚楚。

　　她來到前店，看到陶爺正打量著櫃檯間的貨物，看起來頗有興致。

　　左靜看見他就生氣——如果不是他，剛剛朱老闆就告訴她鬼街的位置了。

　　「歡迎光臨，要買什麼？不買就走吧，慢走不送。」

　　她說著，伸手去推陶爺，結果陶爺紋絲不動。

　　這一點也不出乎左靜的意料。她掏出重陰手套往手上戴，陶爺見了，終於有所動容，道：「六方齋就是這麼待客的？」

　　「有錢是客，沒錢滾蛋。」左靜沒好氣地在他面前比劃著手套。

　　「我帶你去鬼街。」

　　左靜愣住。

　　她打量了陶爺半天才道：「為什麼？」

　　「你以為我是故意白吃白住嗎？」陶爺皺眉道：「我的東西都在鬼街，全搬走是不可能了，但我要拿一些重要的回來。」

　　左靜想了一下，道：「那你也沒必要帶我去，萬一出事，我豈不是個拖累？」

　　「確實沒必要，所以我只是順道來問問，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陶爺道：「你不去，我就要自己走了。」

　　「……為什麼要來問我？你明知道高老頭和死胖子不讓我去。」

　　「因為你講義氣。」陶爺道。

　　左靜啞然。

　　「我很欣賞講義氣的人，尤其是知道鬼街的險惡，你還堅持去那裡幫墨悲。」陶爺道：「能為朋友赴湯蹈火的人，我認為值得一幫。」

　　左靜盯著陶爺想了片刻，突然道：「陶爺，你有過女朋友嗎？」

　　這一次，換成陶爺愣住，他隨即皺眉道：「我活得雖久，卻從來不涉情事。」

　　「難怪。」左靜笑著拍了拍陶爺寬厚的肩膀，嘿嘿一笑道：「我們走吧。」

　　陶爺不明所以，他不滿地撇撇嘴，走出了六方齋。

　　陶爺穿的是朱老闆的衣服。他一身老頭衫配條紋的大花褲衩，再加上一雙涼拖鞋，配上他那頭獅鬃一樣的髮型，看起來有種隨時都可以跪下討飯的感覺。

　　左靜儘量和他錯開一個身位，即使她是一個不太注重儀錶的妹子，也覺得陶爺的造型丟人到家了。

　　不出左靜所料，鬼街確實也在這座城市中。陶爺告訴她，用迷霧通道只是會街需要，到達鬼街的物理路徑還是有的。

　　鬼街和妖街在城市的兩端。妖街在東南，鬼街在西北，兩人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達鬼街附近。

　　夏末的天氣，太陽落得晚。鬼街是一處無比繁華的商業街，週邊街道熙攘的人流預示著火爆的夜晚即將到來。

　　左靜看著街上的潮男潮女，覺得十分詫異。相比會街那天晚上看到的景象，今天的鬼街有著實實在在的真實感，和妖街有天壤之別。

　　「都是妖怪開店，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她喃喃地說著，卻突然被陶爺攔住了腳步。

　　她抬起頭，看到陶爺警覺地望著四周，謹慎地對左靜道：

　　「進入鬼街的範圍了，千萬小心。」
　　

第二百零四章擅動3

    左靜下意識地躲到陶爺後面，四下張望了一番。

　　「小心什麼？」她從陶爺身後探出腦袋，望著鬼街道：「光天化日的他們還敢亂來不成？」

　　陶爺哼了一聲，道：「大片看的少麼？他們這些人想搞什麼人，還會在乎是不乎光天化日？」

　　左靜又張望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

　　「你怕他們發現我們？」她道：「躲開攝像頭不就好了？」

　　陶爺搖搖頭，道：「攝像頭是次要的。鬼街有一種遍佈街中的法術網路，這東西能感知二氣。每個人的二氣流動都不一樣，就像人的血型和指紋一樣，所以我們一進鬼街，七煞就會知道。以前管理這個網路的是我，現在應該是魯天星那個混蛋了。」

　　左靜訝道：「這你媽也太高級了吧，演珠寶大盜呢在這？我說，這東西妖街有沒有？」

　　「當然有。」陶爺道：「鬼街和妖街都有這種東西。」

　　左靜擰住眉頭，突然道：「那灰無常進妖街，當初為什麼沒人發覺？」

　　陶爺道：「我聽朱老闆說過，網路的管理是交給了胡夫人店裡的人，那兩個小鬼可能沒上心吧。」

　　他站在街邊，不敢往前走一步：「這有點麻煩，你我都沒有傢伙，避不開這個網路，想進去只能硬闖了。」

　　「那墨悲也進不去吧？」

　　「那不一定，墨悲也許帶了東西。」

　　「什麼東西能破了這網路，我們也可以去搞啊。」

　　陶爺哼了一聲道：「黑狗血，屎尿，這些能讓普通法術失靈的東西也能讓這個網路失靈。可是網路的源頭在妖街裡面，我們切不斷，想進去只能在身上糊滿……」

　　「好了別說了。」左靜聽得有些想吐：「那我們怎麼辦？」

　　陶爺轉過身，仔細打量了左靜一番，道：「我要是沒看錯，你這身衣服不普通吧？」

　　左靜點頭道：「當然，不過你敢覬覦我一拳崩死你。」

　　她晃了晃拳頭，剛剛緊張之下，她又把重陰手套取出來戴上了。

　　陶爺摸了摸衣服的材質，把手指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道：「靈蛇衣？」

　　「怎麼？」

　　「這就好辦了。」陶爺道：「鬼街的監視網路我倒背如流，能夠想辦法避開，但我不可能帶著你一起，抱著個大活人跳來跳去太惹人注目了。靈蛇衣是六方齋的寶物，聽說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絕二氣。監視網不是什麼高深的術學，我想可能對你沒什麼作用，你只要注意攝像頭就可以了。」

　　左靜摸了摸衣服，想了一下道：「可我不知道攝像頭的位置都在哪啊？」

　　陶爺攤手道：「你雖然不是什麼特工，但這裡的攝像頭也沒有恐怖組織的基地那麼密集，想想辦法偽裝一下不會嗎？」

　　左靜摸了摸下巴，抬頭看了看半黑不黃的天空，道：「天全部黑了會不會好一點？」

　　「沒用。」陶爺道：「你面對的都是妖族，有些人閉著眼也能看到你。」

　　他頓了一下，又道：「總之，我把你帶到地方了，本身也沒有義務幫你。之後你自己想辦法，行就上，不行趕緊回妖街，不然以你這點本事，只怕很快就會被抓。」

　　陶爺說完，如閃電般移動腳步，轉瞬消失在了旁邊的巷子裡。

　　左靜伸手拉了個空，差點吼出聲來。

　　鬼街相對繁華，道路四通八達。除了會街時的主路，這裡還有許多小巷，左靜初來乍到，看得有些眼暈。

　　她站在主路的街口向四周街道觀察了一下地形，

　　又努力向陶爺消失的小巷裡面張望，發現不遠處就是一家服裝店。

　　她把背包舉起來擋著腦袋，又把靈蛇衣的衣領努力往上提，把脖子往下縮，整個人像烏龜一樣朝著服裝店緩緩移動過去。

　　事情比她想像得要簡單的多。服裝店裡的導購熱情地招待了她，給她推薦各種款式的衣服。

　　左靜像做賊一樣悄悄觀察著四周，看到店裡有許多攝像頭，便雙手護著臉在衣架中間穿梭，讓服務人員很是尷尬。她也顧不得選搭配方式，隨手拿了件女式外套，又拿了圍巾、墨鏡和棒球帽，小心地換好衣服結了賬。

　　她把自己全副武裝後，信心頓時足了起來。只是天氣炎熱，她要在靈蛇衣外面再套一件外衣，熱得很是難受，不住地擦汗。

　　她會街的時候是穿著靈蛇衣來的，雖然不能脫下但也不能穿著招搖過市，那樣很容易暴露自己。

　　「都他媽是為了你……」

　　左靜罵罵咧咧地走上了主路。她在小心行動和怕人覺得自己鬼祟察覺出問題之間猶豫不定，走路的樣子變得有些滑稽。

　　她朝著目的地走去——一家名為「捷豹」的夜店。

　　在來的路上，陶爺把相關的情報都告訴了她。夜店是葷的，黃賭毒無忌，人妖皆有，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明面上的夜店生意還算正經，但隨便推開哪個包廂的門，都可能看到紮堆的癮君子或是一絲不掛的陪酒女。就連外面的卡座，只要不太過招搖惹事，也有人大膽地做這些事情。

　　左靜起初並不把陶爺的告誡放在眼裡。

　　葷夜店這種東西，她沒少跟左馗混。左馗好賭，她好酒，兩人組團和諧。

　　只是，從小城市來到這裡的左靜，站在捷豹的門口，還是吞了下口水。

　　招牌太晃，入口太豪華，和自己印象裡的差距大了點。

　　她抽了抽鼻子，交了入場費走了進去。

　　大廳裡光影交錯，舞池裡群魔亂舞。炫目的燈光照得人迷離，配合酒精的作用，讓店裡的許多潮男潮女們嗨上了天。

　　左靜很久沒來這種地方，一時被晃得眼疼。震耳的音樂讓她有些心煩，她坐在吧台邊上，先點了杯雞尾酒。她怪異的打扮讓酒保不禁多看了幾眼，被她一凶又走開了。

　　她盤算過如何找到墨悲，覺得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到包老闆。

　　陶爺在路上告訴他，鬼街的老闆和妖街的老闆一樣，家店合一。包老闆雖然開葷場子，但本身是個嚴於律己又野性十足的人，每天白天都要跑出去遊玩，到晚上才回來做「生意」。

　　左靜喝了一口酒，暗自決定先找到包老闆的住所或是辦公室。

　　她可以守株待兔，等墨悲現身。

　　一隻大手搭在左靜的手上，這手又沉又硬，激得左靜火起。

　　她回過頭剛要開罵，卻一下子憋了回去。

　　兩個人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分明是兩隻鬼傀保安。
　　

第二百零五章擅動4

    左靜的額上開始滲出汗水。

    她不是動作片的主角。沒有墨悲和莫醒幫忙，貿然動手她一定吃虧，畢竟她已經見識過這些鬼傀的戰鬥力了。

    「這位先生，可以看一下你的證件嗎？」

    左靜一愣。

    她沒想到傀儡居然會說話。

    她裝作撥開鬼傀保安的手臂，趁機悄悄捏了一下，感到的是實實在在的硬物。

    我靠！鬼傀居然會說話！好高級！

    左靜想。

    她看了看自己一馬平川的身材，意識到自己可能被當做了男人。她擺了擺自己的一頭秀髮道：「看清楚了，我是女人。」

    兩個保安面無表情，但同時給左靜鞠了一躬，道：「抱歉，我們認錯了。」

    說完，兩個保安便離開了。

    左靜張大了嘴巴。

    在莫名脫險的震驚之中，左靜突然低呼了一聲。她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鬼傀保安們要找的是個男人！

    她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墨悲，立刻就坐不住了。

    左靜跳下高腳凳，向夜店的深處走去。她繞過卡座區和舞池，走過狹長的通道，進入了包廂區。

    按照左靜的夜店經驗，工作區一般都在最深處。鬼傀在各個通道的拐角處站崗，對她視而不見。炫目的色彩在他們木然的面孔上晃動，像一具具站崗的死屍。

    左靜望著這些保安，心裡有些發毛。她看到一組又一組客人對這些保安視若無睹，歡笑著走進各個包間，總算壓下了許多恐懼。

    多虧還有人來來往往，不然她自己可能沒有勇氣繼續深入。

    包廂區比左靜想像得要大得多。她走了很長時間，不僅沒有找到工作區，自己甚至都迷路了。

    左靜狠狠撓撓頭，變得焦躁起來。她的步伐越來越快，直至開始橫衝直撞，終於在拐角處和別人撞了個滿懷。過快的速度讓她撞擊的力道很大，使得雙方都躺倒在地。

    左靜捂著鼻子呻吟，扶著牆站了起來。對面被撞倒的人和她動作一樣，和左靜不同的是，那人有人攙扶，身後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對著左靜罵罵咧咧。

    被撞倒的女人造型狂野，不像善類。扶著他的男人對左靜破口大罵道：

    「你他媽瞎吧？！」

    左靜蹭了幾下鼻子下面，確定沒出血，怒火開始湧了上來。她本就無處宣洩的焦慮彷彿得到了發洩口，止不住傾瀉出來：

    「我不瞎怎麼能看上你爹生出你這麼個王八蛋！」

    對面的罵聲戛然而止。似乎沒人想到一個明明自己犯錯的人反而會有這麼囂張的態度。

    沉默持續了兩秒左右，被撞的女人從鼻子下面蹭出了鮮血，頓時發出了狂野的尖叫：

    「他媽的！幹死她！」

    左靜閃電般飛起一腳，狠狠踹在女人的肚子上，把女人踹到在地。

    這並非左靜狂妄至極，而是她多年混跡街頭得到的寶貴經驗。

    別人要群毆她的時候，要先發制人攻擊對方團隊的要害。這樣既能出乎對方意料，也會讓對方下意識地先照顧自己人，這樣才能為自己逃跑爭取時間。

    從女人倒地、男人們對她憐惜的樣子來看，左靜立即就判斷出她就是這群人的「要害。」結果也正如她所料，幾個男人看到女人受傷，紛紛緊張得圍住她，大呼小叫地查看著她的情況。

    左靜頭也不回，撒腿就跑。

    女人的尖叫聲再一次響起，在震耳的夜店音樂中展示著穿透力。幾個男人隨後跑了出來，追著左靜而來。

    左靜罵了句娘，飛快地在包廂區跑動。四周的傀儡保安對他們的追逐戰全無反應，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他們。

    「媽了個雞！」左靜大罵道：「這會兒怎麼又都不動了？！我真是日了你們先人！」

    左靜在迷宮一樣的包廂區亂竄，很快就被幾個男人追上。不難想到這些人是常客，比左靜要熟悉地形得多。

    男人們的幾次圍堵都被左靜逃脫，但左靜始終找不到出口。

    終於，她被堵在了一條長廊中。

    當她跑到長廊的中間時，兩個男人同時出現在了長廊的兩邊。左靜本能地躲進一個包間的門框中，兩個男人則因為燈光昏暗炫目，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左靜。

    但他們不傻，知道左靜不會憑空消失，於是紛紛向長廊中間會合。

    左靜咬了咬牙，狠狠用後背推著包廂門，卻沒有推動。

    包廂裡音樂大作，似乎有人在裡面上了鎖。

    左靜的眉頭越皺越緊，她把手伸向了露出背包的殄虛劍柄。

    驀地，左靜背後的門打開了，一隻手把左靜拽了進去，又悄無聲息地合上了門。

    兩個男人會合之後，有些迷惑地互相指責了幾句，便迅速地沿著原路跑了回去。

    左靜雖然得救，卻一點也放鬆不下來。

    她很驚恐。

    她看著眼前的人，身體微微有些發抖。

    「左姑娘，要來點水果嗎？」

    灰無常看著左靜，狡黠一笑。

    左靜下意識地握緊了口袋裡的手套，緊張地不住地吞嚥口水。

    「那麼緊張幹什麼？」灰無常笑道：「我可是救了你啊，否則被那幾個妖族追上，再發現你不是妖族，肯定要拿你下酒了。」

    左靜做了個深呼吸，冷笑一聲道：「他們只是拿我下酒，你會拿我怎麼樣還不一定呢。」

    灰無常把禮帽摘了下來，用手捋了捋他梳得齊整大背頭，道： 「我以前就說過，我對恩怨情仇沒什麼興趣，我只做我該做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害你。」

    「什麼事該做？標準還不都是你自己定？ 」左靜嘲諷道。頓了頓，她又道：「你沒被燈老困在六方齋，算你命大！」

    灰無常聳聳肩道：「你第一次見我的逃脫之法嗎？我已經勘探過六方齋的地形，自然可以用紙人代我本尊去。」

    左靜想了一下，赫然想起她把灰無常踩在腳下的那一次，不禁又恨恨地哼了一聲。

    她悄悄摸向門把手，雙眼盯著灰無常道：「如果你是順手救了我，那我表示感謝，咱倆的恩怨一筆勾銷。」

    左靜話音未落，倏然打開了房門，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你都不想救墨悲的嗎？」

    左靜的身體已然探出了房門一半，卻因這句話而僵住。

    她轉過身，把門狠狠一關，瞪著灰無常道：「什麼意思，有種說清楚。」

    「我可以幫你。」灰無常看著她，又露出標誌性的古怪笑容。

第二百零六章 擅動5

    夜店中燥動的音樂似乎在震動著整個房間，左靜盯著灰無常很久了，眉頭鎖得像燒麥一樣。

    「你再這麼猶豫下去，墨悲可就危險了。」灰無常道，他從果盤裡取了些水果放入口中，悠閒地翹起了二郎腿。

    「你為什麼幫我？」左靜說完，氣的幾乎笑出來。她腦子一轉，突然明白過來，道：「你要閻君圖？」

    灰無常笑著點點頭。

    「那不可能。」左靜道。

    灰無常看了她一眼，道：「我要的不是六方齋的那一張。」

    左靜一愣，她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道：「你要陶爺手裡那一張？」

    「正是。」灰無常笑道。

    左靜道：「簡直是胡扯，陶爺憑什麼聽我的？」

    「陶爺的閻君圖藏得很隱秘，就像六方齋裡的閻君圖一樣。你以為我趁著會街的機會只去了六方齋麼？我兩邊都跑過，但沒有找到任何一張。」

    灰無常說著站了起來，走到了左靜面前。

    左靜本能地向後靠了靠，把身體貼在了門上。

    「但是，陶爺這次回來他在鬼街的店面，必然是要帶著閻君圖一起走，我就要趁這個機會，拿下閻君圖。」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陶爺既然帶你來了鬼街，只要你能安全找到他，他也一定會帶你回去，此之謂善始善終。相信我，陶爺那麼有責任心又極重義氣的人，不會放著你等死。」

    左靜沉默了一下，道：「你要閻君圖到底要做什麼？」

    「這就和你沒關係了。」灰無常聳聳肩道：「總之，你幫我拿到閻君圖，我幫你救墨悲，說不定還能整整包三劫，讓他交代出你們想知道的東西。」

    左靜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包三劫是包老闆的全名。她想了一下，突然皺起眉頭道：

    「你一直說救墨悲，難道他……」

    「墨悲一個多小時前就到了。不過他埋伏失敗，已經被包老闆的人抓起來了，我看等包老闆回來，他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左靜狠狠攥了一下拳頭，道：「你想我怎麼幫你？就算陶爺會帶著閻君圖出來，他和我的關係也沒有多好，不可能拿給我看。」

    灰無常笑笑，道：「不用讓他拿給你看。」

    他說著，從大衣的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了左靜。

    看到左靜驚恐的眼神，灰無常繼續笑著，道：「別擔心，這不是毒藥，是一種迷神劑，你只要悄悄打開，跟陶爺一起走一會兒，他很快就會失神。」

    左靜冷笑一聲，道：「所以你拿走閻君圖，然後讓陶爺把我撕成辣條？」

    灰無常笑笑，道：「我不會那麼沒操守。」

    他說著，從懷裡又取出一卷東西。

    灰無常把東西展開，卻是一張圖。

    左靜目測這張圖有一米長，寬半米多。她用手摸了摸，發現這張圖並非紙質，而是布質的。圖上的畫看起來造型粗獷但卻異常細緻精美。

    這是一張天青底色的圖畫，圖像上圓周分佈著九殿閻王，九殿閻王的中間是一圈圓形的咒文，圍著一片空白，彷彿沒有畫完。

    這張圖比左靜在六方齋的書中看到的要精細得多，她摩挲著畫布，若有所思。

    「這是陶爺手上那張閻君圖的仿製品，我不是要你偷走，而是要你掉包。閻君圖是陶爺輕易不肯拿出來的寶物，我想他永遠也不會發現圖被換掉了。就算發現，也沒理由懷疑到你頭上。」

    左靜想了一下，輕輕搖起頭，道：「我哥說，這圖有改變世界的力量，我不能幫你。」

    灰無常怪笑一聲，道：「九張圖一起用才有那力量，你們只要看好六方齋的那一張，我不就得不到這種力量了？又何況，我只是要陶爺那張圖，他把圖封存了幾百年，基本都沒拿出來看過，那他拿我拿還有什麼區別？」

    末了，灰無常湊近左靜耳朵邊道：「要不然，你覺得憑你自己，怎麼才能從包老闆的大本營裡救出墨悲呢？」

    左靜望著灰無常，門外的音樂聲傳進來，變得亦真亦幻。

    「我把這藥打開，陶爺會暈可我也會暈，我還怎麼掉包？」

    「這你不必擔心。」灰無常道：「這藥只對有修行的人有用，而且藥力和修行的深淺成正比。以陶爺的修行，肯定秒躺。」

    「要是我們救了墨悲，陶爺已經走了，這責任我不擔。」

    「當然可以。」灰無常笑著伸出手掌道：「那就擊掌定約吧？左姑娘？」

    左靜長出了一口氣，一掌拍在灰無常的手上。

    「你不怕我反悔？」左靜挑起眉毛道。

    「不怕。」灰無常笑道：「先付出才是誠意，如果你反悔，我最多在你面前把墨悲殺掉。」

    他笑意十足，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左靜和灰無常雙雙走出了包間門。他們聊了這一會兒，剛剛的對頭似乎已經離開了。灰無常帶著左靜在包廂區快步地移動，看上去輕車熟路。

    左靜跟著灰無常，突然道：「你走來走去，好像什麼都不怕，包括法術監視網。」

    灰無常笑道：「你有你的靈蛇衣，我有我的過橋提，這就沒有必要和你交代了吧？」

    左靜想了一下，道：「你剛剛說墨悲一個多小時前就被抓了。」

    「不錯。」

    左靜有些疑惑。

    這樣一來，十幾分鐘前找他的那兩個鬼傀保安的目標就並非墨悲。

    她看著灰無常的背影，猛然醒悟，道：「你是不是在這裡惹了什麼事？」

    灰無常哈哈一笑，道：「之前有些大意，被七煞的人察覺了，我還是小看了他們呀。」

    灰無常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左靜不得而知。

    他已然猜到陶爺回來取東西，就先趕到了陶爺的店面守株待兔。

    準確來說，陶爺是沒有店面的。他有的是一個倉庫，裡面裝滿了奇珍異寶，是他收來的保護費貯存的地方。

    結果撞上了來倉庫搜刮的七煞。

    魯天星帶著人把陶爺的倉庫掃蕩一空，和七煞分了所有商品。

    自從陶爺走後，鬼街還一直沒有選出七煞的候補人選，因此只有六個人。

    雖然少一個人，卻不影響他們吵架的精彩程度。

    魯天星要求他自己一個人取走陶爺貨物的三成，遭到了其餘五人的反對。他們從吵架升級到動手，場面一度有些混亂。

    魯老闆的傀儡被打飛，砸向了灰無常隱蔽的地方，使得灰無常現出身來。

第二百零七章擅動6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魯天星等人驚得連打鬥都忘記了。

    「什麼人？！」舒老闆指著灰無常驚喝道。

    灰無常嘿嘿一笑，如鬼魅一樣迅速在倉庫中穿梭，向外面逃去。傀儡們紛紛停止內鬥，向他湧來。灰無常上躥下跳，絲毫不把這些傀儡放在眼裡。

    「把他攔住！」魯天星大喝道。

    「沒帶傢伙！怎麼攔？！」王老闆怒道。

    六煞是來這裡瓜分陶爺遺產的，灰無常的出現對他們來說過於意外。他們各自的準備可以應對分贓不均就大打出手的正面對抗，但沒有人想過會面對一個動作如電的高手在他們面前光速逃亡。

    王老闆一躍而起，身體臌脹撐破衣服，現出了原形。他一躍跳在了倉庫門口，堵住了灰無常的出路。

    灰無常哼了一聲，踩著不斷撲上來的傀儡越跳越高，一邊迅速觀察著周圍，尋找離開的道路。

    這短暫的時間，魯天星的傀儡已經封住了所有出路。後門，窗戶，排氣口，天窗，在一瞬間便被傀儡們紛紛堵塞。

    灰無常皺了皺眉，眼睛盯住了天窗。

    因為高度和受力角度的問題，傀儡在那裡的覆蓋比較有限，是守衛最薄弱的部分。

    灰無常抖了抖袖子，從裡面掉出一顆麻將牌。

    麻將牌上的圖文和普通的麻將大有不同，上面畫著一張造型詭異的生物，看起來和閻君圖的畫風極為相似。

    他急速地默念了幾句咒語，低喝了一聲：「疾！」

    麻將牌上的圖畫突然一亮，整張牌倏然變化。

    一個巨大的怪物出現在空中。這怪物只有一個頭顱，頭上長著一隻衝天角，頭顱下方長滿了犛牛一般的長毛，巨大的臉上五官凹凸，獠牙外支。

    「撞開。」他淡淡道。

    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這顆巨大的飛頭怪物一下子撞破了天窗。傀儡和窗戶被撞得四分五裂，變成碎屑四下飛濺。

    灰無常在空中，踩著傀儡向上跳，一把抓住了飛頭蠻下方的長毛，跟著灰無常向上飛去。

    「幹得不錯，飛頭蠻。」他笑著拍了拍飛頭蠻的身體，轉頭對著六煞敬了個禮，不屑地翹起嘴角：「後會有期了。」

    魯天星望著他，猙獰一笑。

    他從懷裡取出金屬球，召出了青龍傀儡。

    青龍傀儡已然不是會街時變成的九頭相柳，而是變回了青龍原樣。它衝天而起，瞬間像蛇一樣纏住了灰無常和他的飛頭蠻。

    灰無常一驚，又開始抖袖子。然而他還沒抖成，青龍便猛地收緊了身體，把灰無常也箍得動彈不得。

    灰無常終於開始有些驚慌。青龍綁著他，在空中轉了個圈，飛回了倉庫中。它把灰無常和飛頭蠻往地上一摔，飛頭蠻便化成一股煙霧消失，重新變成了一張麻將牌，飛回了灰無常的袖口中。

    灰無常摔得吃痛，他咬著牙想要站起來，卻被兩隻傀儡抓住，反剪著雙手架了起來。

    六煞圍了過來，舒老闆一巴掌打在灰無常的臉上，冷笑道：「他娘的，你倒是再跑啊？！」

    灰無常不氣也不惱，他嘿嘿一笑，道：「跑不了了，聽憑處置。」

    舒老闆又想動手，算命的袁老闆攔住他道：「舒老闆稍安勿躁。」

    他歪歪頭，對灰無常微笑道：「這位朋友，來此究竟何幹？」

    灰無常想了想，道：「聽說鬼街陶爺失勢，想來撈些便宜。」

    袁老闆點點頭，和其他幾人對視了一眼。他們可以理解這種行為，有想要趁火打劫的宵小並不奇怪。

    魯天星道：「看你剛才的術學，也非泛泛之輩吧，可是敢來鬼街趁火打劫，是不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灰無常笑笑，道：「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機會不抓住，豈不可惜？」

    六煞同時輕蔑地笑起來。

    「這小子的風格，倒是跟我們差不多呢。」包老闆笑道。

    幾人笑了一會兒，被魯天星舉手打斷。他不屑地瞥著灰無常道：「趕來鬼街惹事，應該知道後果？」

    「知道。我不是說了麼，聽憑處置。」

    魯天星點點頭，道：「認錯態度不錯，而且你也什麼都還沒做，算起來，罪不至死。這樣吧，我看你剛剛的術學倒是有些意思，交出來給我們，你就走吧。」

    灰無常不說話，皺眉思考。

    黃老闆也笑，道：「不交就把命留下，到時候東西一樣歸我們。」

    灰無常最終點點頭，道：「好吧，我交。」

    兩個傀儡把他放了下來，灰無常活動了一下肩膀，把手伸進了袖口裡，最終掏出了一顆麻將牌，遞到魯天星面前。

    魯天星接過牌看了看，覺得圖畫有些混亂。他舉起來，對著照進來的日光仔細觀察，突然瞇起了眼睛。

    「你究竟是誰？！」魯天星突然怒喝道。

    灰無常微微笑了一下。

    麻將牌上的圖文突然閃爍起來，緊接著爆炸開來，散出一大片煙霧，瞬間把六煞和灰無常都籠罩起來。

    魯天星吃了一驚，他一邊揮舞著手臂驅散煙霧，一邊大吼道：「抓住他！」

    兩個傀儡瞬間撲向了灰無常，把他按倒在地。

    袁老闆從懷裡掏出一塊羅盤，迅速轉了幾下，低喝一聲：

    「風起！」

    倉庫中陡然吹起一陣狂風，轉眼間吹散了煙霧。眾人望著倉庫裡，瞬間都愣住。

    兩個傀儡抓住的是另一隻傀儡。而現在，一大堆灰無常站在倉庫裡，起碼有幾十個。

    「抓！」

    魯天星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和傀儡都動了起來，開始抓捕灰無常。

    倉庫裡瞬間亂成一團。

    幾十個灰無常全都行動迅速，在倉庫中上躥下跳。然而數量變多之後，反而比單獨的個體要好對付了許多。

    眾家老闆各施所長，儘可能地大範圍攻擊，灰無常們的逃竄瞬間顯得捉襟見肘。

    舒老闆現出白鼬真身，靈活地在倉庫中橫掃，很快就正面狠狠抽在一個灰無常的臉上。

    這灰無常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突然扭曲著消失了。

    「假的！」袁老闆大叫道：「肯定只有一個是真的！守好出口！不要被他渾水摸魚！」

    王老闆聽了，不敢輕舉妄動，守著大門不敢移動。

    魯老闆又召出其餘三隻傀儡，在倉庫中橫衝直撞。許多陶爺收藏的寶物被砸壞，恨得六煞咬牙切齒。

    倉庫中的戰鬥越發白熱，破碎和吵嚷聲此起彼伏。

    驀地，一隻傀儡被朱雀的尾巴抽飛，摔向了守門的王老闆。

第二百零八章擅動7

    王老闆粗暴地把傀儡撥開，傀儡摔在了一邊。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戰場，表情凝重。

    突然，王老闆感到自己頸下傳來一陣騷癢。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緊，繼而整個人被吊了起來，浮上了半空。

    一條黑色圍巾綁縛著他的脖子，勒得他用手不斷去撕扯，雙腳亂蹬。

    摔在王老闆身旁的傀儡突然爬了起來，從王老闆身旁蹭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傀儡便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始褪去了原本的模樣，轉瞬顯出灰無常的模樣。

    幾乎是同時，倉庫裡所有的灰無常都扭曲著消失了。所有扭曲的黑影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一道黑色光芒飛了出去，落在了灰無常的手裡，變成了一顆麻將牌。

    「幹得不錯，蜃氣樓。」灰無常微微一笑，把麻將向袖子裡一收，迅速混進了人群裡。

    左靜聽完灰無常的經歷，雖然很不爽，但是不禁生出一些佩服。

    被七煞抓住，還能靠自己的本事全身而退，實在是精彩萬分的一次經歷。

    「有點屌。」左靜哼了一聲，儘量讓自己不放下太多對灰無常的戒備。

    「比左老闆差遠了。」灰無常似笑非笑道：「就算能在七煞手裡跑掉，還不是栽在你們手上兩次？」

    左靜得意地昂起頭，頓時又多了幾分信心。

    她想了一下，又道：「那他們為什麼還滿鬼街的搜你？」

    灰無常道：「大概是魯天星的命令吧，他可能發現我的真正意圖了。」

    左靜一愣，道：「他怎麼發現的？」

    灰無常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還想不想要閻君圖了？」

    「你還想不想救墨悲了？」

    左靜撇了撇嘴，道：「你那條害人的圍巾也英勇犧牲了，哦？」

    灰無常笑笑，道：「沒辦法，能從七煞手裡全身而退，我已經不容易了。」

    左靜還想胡扯，灰無常卻伸手示意她噤聲。

    他們走到了一條通道的拐角。這裡的燈光非常微弱，那些炫彩的燈光在他們身後很遠就已經消失了，音樂也已經幾乎聽不到了。

    灰無常壓低了聲音道：「這裡過去就是地下室的通道，但是看門的傀儡有些厲害，而且通道很長，沒有遮擋物，很難潛行過去。」

    左靜看著他，道：「和我說雞毛，你都搞不過難道指望我去處理？」

    「我不是搞不過。」灰無常道：「我動起手來動靜太大，咱倆直接暴露。」

    「那你想我怎樣？」

    「你有重陰手套，能阻隔對方的二氣運轉。他們都是傀儡，靠二氣驅動。你上去一個給一拳封住他們的氣，能讓他們休克很久。」

    左靜張了張嘴，接著低聲怒罵道：「扯你個鳥蛋！傀儡有多能打我見過！我拿什麼打他們一拳？！」

    灰無常抖抖袖子，掉出一張麻將牌來。他口中默念了幾句，麻將牌倏然變化，化成了一團黑氣。

    「這兩個傀儡保安和外面的不一樣，能看穿人的二氣，像警犬會識別味道一樣。」灰無常說著，用手一指，黑氣一躍而起，籠罩住左靜全身。

    左靜除了眼前一黑，倒是沒有別的感覺。她還沒來得及慌張，黑氣便褪去了。

    她覺得很奇怪——她現在能夠平視灰無常，好像長高了一樣。

    灰無常抖抖袖子，掉出一面小鏡子，舉到左靜面前。

    藉著灰暗的燈光，左靜看到鏡子裡是包老闆的臉。

    她差點尖叫出來，被灰無常摀住了嘴巴。

    「聽著。」灰無常在她耳邊道：「我用術學幫你偽裝，你有靈蛇衣隔絕二氣，這才能讓傀儡無法識破你。現在你有辦法讓她們吃拳頭了，快上。」

    灰無常說完，不等左靜反應，便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左靜望著通道盡頭的兩個保安，緊張得手足無措，動作極其滑稽。

    「快去！墨悲可是生死未卜！」灰無常低喝道。

    左靜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那麼緊張。

    走廊兩邊牆上掛著電子海報，在黑暗中照出慘淡的燈光。左靜盯著兩個高大的保安，一步步走近了他們。

    兩個保安果然沒有反應。

    左靜突然靈光一現——如果她直接騙過保安進去，也許就能自己救墨悲，不用管灰無常這個亦敵亦友的傢伙了。

    但她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先不說她身上的偽裝是灰無常為她做的，隨時都有可能被他收走。又何況地下室是什麼情況，她也完全不知道。想到之前被囚禁的地方，她覺得不靠灰無常，自己能救出墨悲的幾率還是太小了。

    左靜咬了咬了牙，走到了兩個傀儡身邊，暴起發難，兩拳打在了兩隻傀儡保安的腦袋上。

    兩個傀儡報案面無表情地倒在地上，發出兩聲悶響。

    「幹得不錯。」灰無常走了過來。她用手在左靜面前一揮，左靜身上的黑氣又顯現出來，聚集回他的手裡，變成了麻將牌，左靜也恢復了原樣。

    他拉開大門走了進去，左靜尾隨而去。

    他們只下了一層，便又看到了光芒。樓梯的盡頭連接著又一個長廊，兩旁牆上沒了電子廣告，換成了古典的裝飾燈。

    長廊的盡頭是一扇西式風格的考究大門，從門縫中隱隱向外透著光芒。兩人迅速移動到門邊，都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你聽見什麼了？」左靜問。

    「什麼都聽不見，這東西隔音好。」

    「那怎麼辦？得知道里面的情況。」

    「這還用你說麼。」

    灰無常說著，又抖了抖袖口，掉出一張麻將牌。

    「你這些玩意兒到底是啥東西？」左靜皺眉道，她實在太好奇了。

    「和你無關。」灰無常說著，又默念了咒語。麻將上花紋一閃，變了形狀。

    一個窈窕的女人出現在左靜面前。這女人長發披肩，面容姣好。

    然而左靜看著她，差點叫出來。

    這女人是扁平的，像是一張皮影在地上走。

    「去看看裡面的情況，影女。」灰無常道。

    影女點了點頭，那動作極其詭異。她緩緩貼在了地上，從門縫下面一點點塞了進去。過了片刻，影女又原路返回，張口發出一種古怪的語言。

    灰無常道：「除了一個被綁著的人，沒有別人了？」

    影女點了點頭。

    「進去把門打開。」灰無常道。

    影女再次從門縫裡進去，幾秒鐘後，大門便打開了。

第二百零九章擅動8

    這是一間裝潢考究的大房間，有著古典西式的設計風格。酒櫃和書櫃分裂在房間兩側，華麗的真皮沙發和名貴茶几圍繞在房間中央的下凹周圍。房間的盡頭則是一張看起來檔次很高的大寫字檯，上面辦公用品齊全。

    墨悲倒在寫字檯前，身上五花大綁。他的姿勢非常詭異，看起來像是要起來的時候突然停止，卻沒有繼續完成動作。

    他的後腦勺對著大門，對開門聲沒有半點反應。左靜有些疑惑，她望了灰無常一眼，發現他笑著搖了搖頭。

    灰無常走到墨悲身旁，把墨悲翻了過來。左靜看到他腦袋上貼著的符咒，頓時也笑出聲來。

    左靜伸手想揭下符咒，被灰無常攔住。

    「別亂來。」他道：「小心上面有機關，貿然揭掉會被包老闆的人察覺。」

    「那怎麼辦？」

    灰無常一笑，嘴裡鼓動了幾下，突出一大口口水在符咒上。

    符咒上閃過一道明顯的光芒，雖然只是一瞬，但非常真切。

    墨悲突然動了起來，就地一滾，掙脫了繩子。他一把扯下符咒，然後狠狠把手在地上蹭著，努力擦掉口水。

    他手上動作不停，眼睛卻盯住了灰無常和左靜，道：「你們？」

    左靜突然沖上前，一巴掌打在墨悲臉上。墨悲捂著臉看她，有些發懵。

    「打你個王八蛋！」左靜怒罵道。她鼻子有點酸，眼裡泛起淚光。

    墨悲總算沒有出事。

    墨悲看到左靜強忍著不肯哭出來，心理如同刀絞。他像個孩子一樣低下頭，囁嚅著小聲道：

    「對……對不起……」

    兩人都不再說話。左靜胸膛劇烈地起伏，墨悲低著頭不敢看她。

    灰無常走到他們身邊道：「二位，想男默女淚就回家再說吧，咱們先出去是正事。」

    左靜又喘了片刻，終於點點頭，指著墨悲道：「回去和你算賬！」

    灰無常笑笑，對墨悲道：「你的傢伙都在？」

    墨悲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疑慮依舊明顯。但他最終還是點點頭，指了指放在沙發上的一隻背包，道：「都在這了。」

    灰無常看著墨悲背起背包，道：「這樣走不行吧？怎麼防監視網？」

    墨悲聽了，解開外衣，露出貼身的一件緊身衣道：「雖然不如靈蛇衣，不過在外面行動足夠了。」

    左靜還想問話，灰無常道：「有話出去再說，走吧。」

    他們沿著原路迅速返回，一路上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總算有驚無險，順利走出了包老闆的店。

    他們在鬼街的小路間拐拐竄竄，來到了一處死胡同裡。這裡是扔垃圾區域，人跡罕至，被幾個餐飲店的後門所包圍。

    「你到底是怎麼被抓的？」左靜道。

    墨悲剛要張嘴解釋，被灰無常打斷了。

    「故意拖時間不想旅行承諾可不行，該你幫我了。」他對左靜道。

    墨悲擋在左靜面前，道：「你想幹什麼？」

    左靜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疼得她捂著手直咧嘴。她倒抽著涼氣道：「滾一邊去，還不是都為了你！」

    墨悲不敢反抗，躲到了一邊。

    「話是這麼說，但我去哪找陶爺？」左靜道。

    灰無常道：「當然是倉庫，陶爺肯定在那裡收拾東西。」

    左靜一愣，道：「扯淡，你在那邊鬧出那麼大動靜，肯定有一萬人在那裡蹲點！」

    灰無常點點頭，笑道：「不錯，所以咱們三個得先去幫陶爺把東西取出來。」

    灰無常帶著左靜兩人趕往倉庫，左靜在路上把她和灰無常合作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墨悲。

    墨悲聽了，驚得半晌無言，她悄悄對左靜道：「你敢和這種人合作，是不是太冒險了？」

    「還‧不‧都‧是‧為‧了‧你！！」

    左靜說一句就在墨悲頭上戳一下，只是墨悲的頭上沒有絲毫變化，她卻險些劈了指甲。

    「你又不是不知道妖街那幫老怪物的風格！除了我根本沒人想來幫你！」左靜怒道：「我不跟著陶爺來，不跟這個不人不鬼的傢伙合夥，我還能怎麼辦？！」

    墨悲撓了撓左靜戳過的地方，小聲道：「我也是為了救我母親啊……」

    「那你……」左靜的聲音陡然小了下來，她劇烈地喘息著，聲音卻像蚊子一樣：

    「那你至少……應該叫上我……」

    灰無常瞥了他們一眼，哼笑一聲。

    左靜頓時滿臉通紅，轉臉對灰無常吼道：「幹什麼！你又有什麼意見？！」

    灰無常笑笑，對墨悲道：「你會是一個很好的妻管嚴。」

    左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好了。」灰無常望著兩人道：「我不管你們兩個想玩梁山伯和祝英台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你既然答應了和我的交易，就要好好完成你的承諾。如果我拿不到陶爺的閻君圖，我就把你倆抓住然後讓左老闆拿六方齋的閻君圖來贖。」

    他說完，轉頭大步流星地向胡同外面走去。左靜和墨悲不約而同地吞了下口水，對望了一眼。

    「還不快跟上！」灰無常頭也不回道，唬得左靜和墨悲趕忙追了上去。

    「我覺得有點奇怪。」左靜悄聲道。

    「哪裡奇怪？」

    「他為什麼不直接抓住我們勒索我哥手上的閻君圖？」

    墨悲想了一會兒，最終搖了搖頭。

    他們跟著灰無常在鬼街上快速移動，穿過兩條街之後，拐入了另一個偏僻的小巷中。

    小巷很深，夾在兩座大廈之間。巷子裡停滿了自行車，只有能夠容納一人通過的空間，讓左靜覺得很像昴宿的餐館。

    或許融入到人類社會的妖怪，都會找類似的地方生活。

    左靜想。

    隨著三人的行進，大廈從他們的身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磚牆內的平房，人跡罕至並且越發荒涼。灰無常在巷子的盡頭處停下了腳步，同時把左靜兩人也攔停了。

    他靠在牆邊，緩緩把頭探出去看了一眼，突然皺起了眉頭。

    左靜看他謹慎的樣子，自己也不敢高聲，小心道：「怎麼了？」

    灰無常收回身子，皺眉思考，一邊道：「拐進這條巷子，裡面的院子裡就是陶爺的倉庫了，可是院門口一個守衛都沒有。」

    「那不是很好？我們趕緊上啊！」

    灰無常瞥了左靜一眼，冷哼道：「你忘了我之前說的？魯天星猜出了我的目的，肯定不會不守著這裡，就算他找到了閻君圖也一樣會埋伏了等我來。」

    墨悲想了一下，突然道：「會不會是陶爺已經進去，他們把所有力量都調走對付陶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