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爭霸] 宇宙軍火商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3 00:28: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5 20994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30
867 鳳凰界的星際軍團(二)
鳳九淵並沒有草率地表示贊同,而是問:“既然內閣贊同,想必已經有了解決建造資金的辦法?”

武定中道:“皇上,臣不是財神爺,生不出錢來,但辦法還是可以想的!”

楊文和道:“什麼辦法?借?偷?還是搶?”

武定中沒有理會財部尚書的譏諷,道:“若是我們自己建造太過麻煩,投入太高,那就買,這會省下很多事情的!”

“買?”楊文和大怒,站起身來道:“敢問首相大人,錢從哪裡來?國庫有多少底子,我清楚,你也清楚!要知道這不是一兩個星際軍團,而是二十個,至少十六萬艘各型戰艦呀!”

不單楊文和覺得買行不通,其他的內閣大臣也都覺得此舉不可行,紛紛出言質詢或是反對。

鳳九淵也認為買是最佳的辦法,若是以物易物,怕是根本不會給鳳凰界的財政造成什麼實質性的負擔,反而是兵員的徵召和培訓、後期的維護保養等等,那才是最大頭的開銷呢。見與會的十六位大臣又分成了兩派爭吵了起來,鳳九淵敲著鳳案道:“嚷什麼?這裡是菜市場麼?”眾臣見他發作了起來,這才紛紛請罪,安靜了下來。

“武定中,你說說,怎麼個買法?”

武定中道:“是,皇上。眼下能在短時間內提供給我們二十個標準軍團戰艦的只有左宇宙世界。大家也都知道,中海星際貿易商社是由我鳳凰界和左宇宙世界的星海工業、星海合眾國和科拉米亞合資組建的,有這麼好的平台,我們為什麼不用,偏要自己去建呢?”此言一出,包括楊文和在內的所有反對者神色都緩和了下來。

中海星際貿易商社組建之初各方就曾簽定了協議,股東有優先的裝備購買權,所購裝備只得在成本的基礎之上溢價一成出售——當然,購買裝備的種類、數量都是有一定限制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左宇宙世界不需要黃金,這無疑會極大地減輕鳳凰界的財政壓力。想明白了這一點,楊文和道:“即便如此,左宇宙世界有這麼多戰艦賣給我們嗎?按去年年底約定的兌換價格,咱們得為此支付多少玄晶?”

武定中道:“楊大人所慮甚是。至於左宇宙世界有沒有這麼多的貨,皇上自然是清楚的,至於到底是不是全部採用玄晶支付,這還得需要談過後才能確定。”

鳳九淵道:“二十個軍團倒還是供應得上的,只是他們會不會一如既往地接受玄晶全額支付,這我就不清楚了!”

接下來討論的就是洽購戰艦的問題了。武定中建議由理藩院會同財部、兵部、大都督府辦理此事便可,眼下最急需解決的反倒是兵員徵召、訓練和星際軍團基地建設、後勤供給、維護保養等一系列的問題,要不然東西買回來了,反倒用不上、不會用,甚至於成為累贅,那才是最大的麻煩!

決定是作出來了,但要討論出個意向性的大綱交由大朝會審決,又是一樁麻煩無比的事。但這事也輪不到鳳九淵來過份操心,畢竟內閣是責任制的,如果他把什麼事都大包大攬了,又何必費那麼多精神搞個責任制內閣出來呢?只不過這件事情牽扯到的部門太多,既是頭等的政務,也是第一號的軍務,內閣沒有乾涉軍隊事務的權力,他也就不得不牽頭協調了。

接下來,內閣花了九天的時間才拿出個像樣的方案。鳳九淵看了之後,覺得沒什麼大的問題了,便命內閣將方案分發下去,等各部門審議之後,下個大朝會再討論決定。

在這件事上,鳳九淵和內閣想都不曾想過有可能會遭到大臣們的否決,畢竟此事關首鳳凰界國運,若不奮力爭取,一旦喪失了在中宇宙世界的支配權和影響力,鳳凰界的國運便將江河日下,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了。

結果,三天后的大朝會不但把內閣和大都督府給整懵了,就連鳳九淵也沒料到,竟然絕大多數的朝臣都反對。聽著一個接一個的大臣出面諫阻窮兵黷武,聲討內閣此舉是反應過度,完全沒有必要的多此一舉,說鳳凰界在中宇宙世界的影響力是萬年積澱下來的,哪裡是左宇宙世界一朝一夕就能奪得走的……鳳九淵越聽越是鬼火直冒,眼前的形勢分明告訴他:即便是想強行通過星際軍團組建方案都不可能,畢竟反對的朝臣佔據了絕大多數。

他咬緊牙,看著站出來慷慨陳詞的大理寺卿張平,就恨不得一腳將他的腸子都給踹出來,心下暗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些人是在痛恨我斷絕了他們的財路,所以在挾隙報復呢。好嘛,好得很!跟我玩,看誰玩得過誰!”見武定中等內閣大臣還在極力辯解,爭取大臣們的理解,他就喝道:“吵什麼?都安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後,從御座上站了起來,以審視不共戴天仇人般的目光掃視了一下階下上千的大臣,冷哼一聲道:“既然滿朝臣工對我鳳凰界是信心滿滿,那便最好。內閣,撤了此案,以後不得再議。”

武定中等內閣成員本想在大朝會結束之後,再私下里與重要的大臣們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挽回局面的,見鳳九淵發話否決了此案,他們個個都極感失敗,無不失望之至。且不說這幾天的努力白費了,真要是什麼也不做,怕在不久的將來,鳳凰界在聯合抵抗軍裡就將徹底的邊緣化了。

支持此議的內閣成員們當然清楚反對的大臣不是不明白這個方案的重要性,而是他們在藉機報復打擊內閣,甚至希望通過這件事情搞倒內閣,重新選舉,也就是完成權力的重組,利益的洗牌。在鳳九淵的連番手段之下,越來越多的大臣意識到君權過強,而武定中領導的這屆內閣已經不能夠代表絕大多數大臣們的利益,因此必須被推倒。但皇帝利用他空前的影響力將內閣控制得牢牢的,在內閣還能按他的意圖辦事之前,是絕不允許改組的。也就是說,星際軍團組建方案被否決的真正原因是君臣之間權力和利益衝突的結果,同時也是大臣們敲響了對鳳九淵這個皇帝過度集權的嚴重不滿的警鐘。這一次他們可以否決星際軍團的組建,下一次就可能否決其他重要的議案,既而掀翻內閣,重新將鳳凰界的大臣掌控在他們的手裡。

內閣大臣們明白是怎麼回事,鳳九淵又何嘗不明白?他已經不是當年的愣頭青,幾年的打磨下來,雖沒成精,但也有了幾分功力火候。見大臣們藉機向他發難,危機感是前所未有的強烈了起來,已經好久不曾有過的鬥志再次燃燒,並淹沒了洶洶的怒火,讓他開始冷靜地思考該如何應對當下的情況。

散朝之後,鳳九淵前腳回到鳳鳴宮,後腳武定中就來請見,說是他無能,內閣無能,才導致如此重要的方案被否決,他請求皇帝罷黜他的首相之位,另任賢能。

鳳九淵道:“另任賢能?我說武定中,你話說得可真輕巧?我培養了你多少年,遇著這麼點子事你就想撂挑子閃人?你對得起我嗎?”

武定中跪地伏下,道:“皇上,非是臣要辜負皇上,而是今日之事實在,實在……嚴重得很,臣若不請辭,內閣若不改組,怕是會有越來越多重要的議案被否決。請皇上三思呀!”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好嘛,死了一個楊林,竟然牽出這麼多事非來!我也有好些年不曾跟他們鬥了,那咱們就再來斗上一回,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武定中道:“皇上,萬萬不可呀。君臣相鬥,會嚴重影響到才穩定下來的朝局,這可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

鳳九淵嘿嘿一笑,道:“是嗎?”扭頭對思菊道:“擬旨:大理寺卿張平枉顧聖恩,朋比為奸,惑亂朝綱,罪大惡極。著即罷黜所有職務,發回原籍監視居住,無旨不得進京。”

武定中聽完這首旨​​意,驚道:“皇上,這,這……”他本想說這首旨意下去,怕是要激起朝廷的大亂的,畢竟太過於**裸的打擊報復了,非但不能真正搞垮張平,反而還會讓他的聲望在反對派裡空前的高漲起來。但話到嘴邊,就又想到鳳九淵不會不明白在這時候下這樣一道旨意的後果,既然他敢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處置了張平,那就必有應對的後手。又想到鳳九淵這樣也是為了保全他這一屆內閣,自己若再不識趣諫阻,那就當真是對不起鳳九淵的曲意成全和維護之恩了。可一想到若再這樣下去,由他領導的這屆內閣將會更加孤立,心頭又百般不是滋味,只覺得在鳳九淵手下為臣實在不易,擔任內閣首相就更加不易了。

思菊迅速草擬完旨意,念給鳳九淵聽了一遍,鳳九淵就道:“再下道旨意:許庸公正廉明,深諳律法,詔命升任大理寺卿!”思菊還沒有動筆,武定中就道:“皇上,臣以為,以許庸之才具,出任大理寺卿怕是浪費了!”

鳳九淵問:“這話怎麼說?”

武定中道:“許庸長於刑偵,為人縝密,且在朝野上下,江湖民間,交遊極廣,是最合適不過的關部堂官人選。眼下社會黨初定,形勢稍安,可依舊不可有些許大意,若是讓許庸升任大理寺卿,那又由誰來接任?所是所任非人,怕是朝廷將為此付出巨大的損失。再者,大理寺治讞刑獄,也非許庸所長!”

鳳九淵問:“那你覺得何人出任大理寺卿最好?”

武定中道:“臣認為禮部尚書施序之最好!還請皇上聖裁。”

鳳九淵一想,施序之不但是本屆內閣裡聲望最高的大臣,也是在朝大臣裡曲指可數的五朝老臣,由他升任大理寺卿,便是有人想挑剔,也找不出毛病。便道:“好,那便由施序之升任大理寺卿……”

張平雖不是反對派的首腦,但也是中堅人物,他的被黜確實給反對派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但卻並沒有讓反對派感到害怕,反而認為這是鳳九淵害怕了的象徵,要不然何至於以這樣的方式來報復呢?就在他們積極活動,準備在其他的地方收復失地時,一道旨意再從鳳鳴宮裡發了出來:鳳九淵要改組和擴編御林軍了。

怎麼個改組法呢?

從明發的詔諭來看,御林軍將更名為禁衛軍後職能依舊不變,變的是軍費開支不再由朝廷財政負擔,而是皇帝個人承擔。眼下御林軍共有二十萬人,屯駐在中京四周,是中京地面上最強大的軍事力量,因其擔任保護皇帝,拱衛皇室的重任,所以不論是士兵素質還是裝備配給,都是最好的,每年朝廷為此支出一大筆的軍費。若非有人怕擔上意圖不軌的罪名,早就上書請求裁撤御林軍了。固然有大臣上書頌聖,卻也有人在懷疑,以內庫的財力,到底能養得起二十萬的軍隊多久?只有極少數的人在猜測,鳳九淵在這時候走出這樣一步棋,到底有什麼用意?

而這件事,無疑是繼星際軍團組建失敗之後最大的新聞了。

沒過幾天,就有禁衛軍將領手持聖旨趕赴各地,大規模地徵召起士兵來。

大臣們得到消息,無不驚恐:二十萬的禁衛軍規模難道還不夠么?紛紛上書請求皇帝罷阻此事,至於理由嘛,反正都是冠冕堂皇得很。

對於這一類的諫阻,鳳九淵一律是置之不理,與之同時,他還讓思菊放出消息:已經與星海工業和無回城達成戰艦洽購意向,不日之內,第一批次共計四個軍團的戰艦就將運抵鬼摩界。

很多大臣都知道,星海工業和無回城都是皇帝的私人產業,說是購買,其實不過是調配過來就是,根本就不用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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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 皇帝(一)
至此時,反對派的大臣們才醒悟過來:鳳九淵固然是他們的皇帝,還是整個宇宙裡屈指可數的大軍火商人。以他的實力,二十個軍團的戰艦根本算不得什麼,甚至於連養起二十個軍團來也不會吃力的。在這樣的事實之下,他們的反對儼然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如果讓鳳九淵以私人的名義參與這場中宇宙世界權力與利益再分配的遊戲裡去,作為皇帝,他就會越來越強勢了,而朝廷的影響反而因此而急劇削弱,以至於徹底失去獨立性,成為皇帝的附庸。

本以為可以用反對議案的方式來迫使鳳九淵改組內閣,下放權力,結果反倒逼出了個這樣的結果來,不單是反對派,就連內閣也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機,紛紛上書諫阻。

鳳九淵的回答是:這是他私人的事,大臣無權干涉。

有大臣說皇帝無私事,鳳九淵並不加以置理。

眼見如此,就有人上書建議鳳凰界還是組建自己的星際軍團為好,鳳淵的答復是:只要大臣們同意,朝廷自然也可以組建,他也會極力玉成此事。其實,他何嘗不知道,那些大臣是在打著免費午餐的主意呢?俗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回他算是見識到了。

其實,鳳九淵也很矛盾,畢竟這是關涉鳳凰界切身利益的大事,他一個人攪和進去能有什麼意義?縱是他弄到兩百個軍團又怎樣?作為皇帝,迫使大臣們向他低頭算什麼本事?贏了又有什麼意義?但他又實在痛恨這些大臣一味只看到碗裡的那點利益,沒有參與星際事務的卓識遠見,只有在被迫的情況下才會作出妥協讓步,想一想,可真夠讓人心寒的。

作為冷眼的旁觀者,這起事件的前前後後程复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在與思菊私下里的談話裡,他覺得大臣們固然有錯,皇帝也太使性子了些。思菊就把鳳九淵的想法說給了程复,程复嘆道:“……皇上是恨鐵不成鋼,但也得要大臣們是鐵才行呀。一直以來,鳳凰界何曾像這幾年這樣頻繁地參與星際事務?大臣們沒有大局觀,沒有相應的卓識遠見也就不足為怪了。而要培養起大局觀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辦到的,皇上這般著急,反倒無益於事情的解決,反而是火上澆油,讓一切變得更加複雜,更不好解決了!”

思菊道:“那以程伯伯之見,眼下又該當如何?”

程復道:“最好是一邊退一步,積澱下來的矛盾也只有慢慢化解了!”

思菊道:“皇上是君,他怎麼能退?”

程復道:“怎麼就不能退?知進退,明得失,這是明君、聖君最起碼的素質。若是退一步都這麼艱難,退一步都視為奇恥大辱,即便是能當好皇帝,怕是也難有作為!”

思菊正要反駁,就听門外傳來拍手的聲音,然後就听鳳九淵道:“好,老夫子此言精當,我算是受教了!”話聲落,人也走了進來,思菊和程復見狀,趕緊起身接駕。

鳳九淵坐下後道:“老夫子責得是,我小家子氣了,不該跟大臣們一般見識。”說到這裡,忍不住苦笑道:“仔細地反思,我其實一直就沒有大氣過,容得下的我才容,容不下的我是處處斤斤計呀……坐,坐下說話!”

思菊這才曉得,程复肯定是知道皇帝來了,在偷聽他們說話,才故意說了那一通話,就道:“既然你也聽到了,那也就省了我轉述的麻煩。該怎麼做,你自己斟酌吧!”

鳳九淵道:“今天不談這個了!”對程復道:“老夫子,在你看來,朝廷眼下最該做的是什麼?”

程复看了看他,這才問道:“皇上是問當務之急麼?”

鳳九淵緩緩地點頭著,唉了一聲,道:“是呀,當務之急!”

程復道:“當務之急便是革新吏治,振奮民氣!”

顯然這和鳳九淵想的不一樣,但鳳九淵並沒有反駁,而是道:“這可都是些大文章,一時半會兒做不下來的……”說到這裡,便打住了,思忖了好久,才道:“以你之見,鳳凰界該不該參與到這場重新劃分中宇宙世界權力和利益的遊戲裡去?”

程復一時之間竟然不能通過鳳九淵的說話分析出他到底在想什麼,見問,就道:“有倫先生的話我是讚同的,此事關乎國運,不參與是不行的!”

鳳九淵道:“是呀,關乎國運,你在十諫疏裡也說過的,太傅也在臨終遺折裡說過的……有時候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我的想法正確,還是大臣們是對的。我太固執了,太聽不進意見了,只要自己認定的,非得乾成了才甘心。老夫子,你不是朝廷命官,不在這亂局之中,在你看來,我這樣做是不是錯了?”

程复這才算是明白了,鳳九淵陷入了短暫的迷茫裡,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會換來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經濟必革是他堅持的,結果出了這麼大亂子,而在其他的方面,卻又是碩果斐然。眼下鳳凰界正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即便是他這麼堅定,也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走。一旦決定,便斷無回頭的可能了,若是錯了,那便是亡國滅種的災難。在這時候,換作是誰,都會迷茫,都會膽怯,都會不知所措。明白了鳳九淵此問的真正意圖之後,程復何嘗不是一陣心驚肉跳?想到鳳凰界的前途都壓在鳳九淵的肩上,想到鳳九淵必須得為鳳凰界的命運承擔全部的責任,他的額上陡然滲出了大片細密的汗珠。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皇帝怕是天底下最難當的差使了!

該怎麼回答呢?

程复組織了半晌的語言,才發現自己平生所學在這個問題面前竟然蒼白得近乎透明,他甚至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被雲霧籠罩的山峰面前仰望,想努力看清顛峰的景象,卻又發現目力不夠。

鳳九淵見程复汗若雨下,臉色頃刻間蒼白了下來,便自失地一笑,道:“世人都道皇帝好做,我以前也這般想。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生殺予奪,富貴無邊,再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職業了。可在我坐上這個位置後不久,就發現原來皇帝是個苦差呀,而且是天底下最苦最苦的苦差。別人只當我在,在說話,老夫子想必該是清楚我言下無虛的了!”

程复這揖手道:“是,臣明白……其實,臣也不能完全明白。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臣也只是能捨身處地地想像一下皇上的艱難。”這話原本是大逆不道之語,好在程复深知鳳九淵並不在意這些,所以才敢說出來。

鳳九淵道:“可再艱難也得扛起來。太子還小,我又怎麼忍心把這份苦差扔給他?所以,在我還在努力地履行著皇帝的職責時,我就必須把一切的艱難都擔起來,並努力為子孫後代作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程復道:“皇上,臣,臣認為,本著為天下蒼生福祉著想,皇上的選擇就不會錯!”

鳳九淵道:“你是深明局勢之人,如何不知道蒼生福祉還得分成兩半,一半是百姓福祉,另一半是特權階級的福祉。眼下的特權階級是忌憚我過度集權了,所以才處處發難;而百姓又怪我太過暴虐,所以心懷怨望。如果照顧百姓的利益,那麼就會徹底得罪特權階級,而失去了特權階級的支持,我再想當個好皇帝,為百姓謀福祉也不能夠,畢竟特權階級才是構成鳳凰界穩固統治的最重要基石。如果照顧了特權階級……其實也只有照顧他們的利益,然後再約束他們,利用所能想得到的方式來約束他們。”他越說,思維越清晰,也就說得越流暢,滔滔不絕,口沫橫飛。“給百姓以最大的自由和最豐厚的福利,給特權階級以最大的約束和最大的權力,再通過法律手段斬斷特權階級與百姓之間的有效聯繫,使權力傾軋和政治爭鬥只在特權階級內部發生,使他們的慾望不能過度膨脹,使他們的機體不能有效成長。普通百姓在健康、明朗的氛圍裡成長、壯大,使他們成為鳳凰界最根本的根基。科舉制度,可以讓普通百姓晉身特權階級,而權力傾軋也可以讓特權階級淪為普通百姓。這種二元模式可以實現社會有效的、健康的循環,再加上皇權有意識的調節,百姓、特權階級和皇帝,就形成了穩定的三角體系……以前我就是太不了解鳳凰界的宏觀運作,只看到了特權階級的權力壟斷和由此帶來的不合理與不公正,只看到了普通百姓的晉身述求和壓迫的屈辱,卻沒有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貿然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改革,妄圖重 鳳凰界的社會體系,打造一個我想像中的真正合理的、公平的、公正的、沒有傾軋與壓迫的完美社會。實踐結果證明,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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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9 皇帝(二)
聽到這裡,程復道:“皇上,你沒有失敗,你成功了,你已經成功了!”

鳳九淵一愣,默默地思忖了片刻之後,臉上就綻放出了一種神性的、說不出尊貴與榮耀的光芒,彷彿修行了幾千幾萬年之餘,終於一朝穎悟,得證大道一般。他說:“是呀,我到底是成功了,我成功正是因為我的失敗,在失敗中發現了社會運作的秘密。現在對我來說,鳳凰界龐大的社會體系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了,我是皇帝,手握至高無上的皇權,不論是特權階級還是普通百姓,他們任何一個集團出現了不平衡跡象,我都可以通過皇權來進行調節!”說到這裡,他遺憾地一笑,道: “皇權無疑是鳳凰界最寶貴的資源,只可惜以前我不明白,太過於濫用它了,希望現在還不算晚!”

程复看著鳳九淵,眼神相較起鳳九淵剛剛進屋時已經變了,變得充滿了崇敬、充滿了敬畏、充滿了高山仰止之色。他知道,剛才的一番談話讓鳳九淵的思想和認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昇華——昇華的引子不是他程复,而是緣於鳳九淵多年以來的經歷、認識、思考和反省,它們一點一點地堆積,一點一點地發酵,一點一點地提煉,並最終有了這一刻的全面覺醒和昇華。也正是有了這樣的覺醒和昇華,鳳九淵才真真正正成長一個合格的皇帝。以前的他,不過是坐在皇帝位置之上的軍火商人。沒有皇帝的思維,不懂得如何利用皇帝的權力,更不知道如何管理天下,駕馭群臣。從今以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皇帝,終於成為真正的皇帝,他將用全新的思維方式來管理這個國家,駕馭為國家服務的大臣,利用皇權,讓一切各得其所。程復不會敬畏一個商人,但他和像他這樣的讀書人,卻會對皇權有著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敬畏。

鳳凰界文化最根本的精髓就是:皇權至高無上,皇權主宰一切,敬畏和信仰皇權將是所有人活著的根本意義和責任。

程复跪了下去,說了一席頌聖的話,鳳九淵聽著覺得無可無不可,虛扶了一下,坐下笑道:“若沒有老夫子的提點,我怕是永遠都明白不了這些東西的!”又說了會兒的話,鳳九淵這才走了。

看著鳳九淵離去的身影,程复長長地嘆了口氣,滿懷欣慰地道:“迭經災難,我鳳凰界總算是渡過來了……”他的學生們也見證了剛才的一切,但他們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問:“夫子為何這樣說?”程复笑道:“將來有一天,你們自會明白的!”

回宮之後,鳳九淵下旨罷黜以他的名義洽購戰艦事宜,並應眾臣之下,再次下旨內閣就組建星際軍團的事拿出一個更合理的方案。同時,詔旨赦免張平,命其回京面聖。

沒兩日,張平回到中京,奉旨由青華門入大內,往鳳鳴宮面聖。

張平是三朝老臣,今年尚不到六十五歲,除了中書令外,朝廷各個緊要機構的首腦幾乎是當了個遍,可謂是閱盡風華,歷遍滄桑。再次重返鳳凰城,乍然有種隔世之感,熟悉的一屋一宇,一牆一樁,一磚一瓦都變得迷離起來,彷彿認識它們,記住它們都不過是在夢中。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張平不知道!他努力讓自己回憶起曾經風光的歲月,可那些記憶竟然像被碾過的玻璃,再也拼揍不起來了。思緒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鳳九淵身上,想著第一次見著還是九王的鳳九淵,就一陣心陣膽顫,暗說從眼神便可看出此人性格極強,怕是不好相處。此後的經歷果然印證了他最初的想法。好在他選擇對了,不但沒有因為改朝換代而替下,反而還深得信重,穩穩地當了幾年侍中後,又調任大理寺,執掌刑獄。與他同時代的人,翁尚倒台了,歐陽齡也因小錯被黜罰,其他人等更是煙消雲散,早不知到哪裡去了。

結果呢,正因為自己的屹立不倒,再加上旁人的吹捧,便得意忘了形,覺得皇帝對自己深為倚重,離不了,這才恃功傲上,與鳳九淵槓上了。本以為自己就算是觸怒了鳳九淵,也不會得到實質性的處置,頂多挨上幾句申斥就了事,結果鳳九淵是什麼也不顧忌,一道旨意下來,安上個莫須有的朋比為奸的罪名,罷黜了他一切職務,發回老家監視居住了。在離京回鄉的那一天,只有幾個相交多年的摯友來送,那一刻,張平才真心看透了世態的炎涼,意識到自己為了那些看不著、摸不到的虛榮,乾了一件多麼可怕的傻事。但那時說什麼都晚了,一杯清酒,兩行濁淚,一切盡在不言之中了……

鳳鳴宮在望了,張平陡然間激動得渾身顫抖了起來,心跳得就像打鼓一樣,血液突突地往腦上湧,令他難受異常。

跪在丹墀下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喊道:“罪臣張平見駕!”然後便伏了下去,伏在了冰涼的地面上。片刻後,就听思菊的聲音在階上響了起來:“張大人,皇上叫進!”

張平謝過恩,這才爬了起來,低著頭走進了鳳鳴宮,然後在門邊又跪了下來,叩請聖安。

鳳九淵聽他自稱罪臣,便道:“罪在何處?”

張平道:“臣辜負了皇上的信任!”

鳳九淵淡淡地嗯了一聲,道:“能明白就好!起來回話吧!”

張平叩謝,站起身來。不經意了看了看坐在案後批閱奏章的鳳九淵,心裡一凜,暗道:“這才幾天沒見,皇上怎麼完全變了?”其實鳳九淵的容貌八年如一日,除了衣著服飾略有不同外,從不曾有過大的改變。幾日不見,張平看到的這個鳳九淵渾然不是此前的那個鳳九淵了。

“被人當了一回槍使,感覺如何?”

張平躬身答道:“回皇上,沒什麼感覺,只不過明白了很多事!”

鳳九淵將手裡批完的折子遞給思菊,讓她立即發回督察院,又才道:“都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你也是六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沒沒將有些東西看透呢?”

聽著這些再平常不過的話,張平竟然有種心驚肉跳,渾身無力之感,恨不能即刻跪了下去,彷彿只有跪著,心裡才能踏實,也只有跪著,才不會感覺手足無措,連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得好。

鳳九淵見他沒答,疑惑地嗯了一聲,抬頭一看,見張平臉色時紅時白,眼裡盡是恐懼之色,便問:“怎麼了?”張平再也抵受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臣愧對皇上信任栽培之恩,請皇上重重治罪,以儆效尤!”

鳳九淵道:“該治的罪我自會治,你這筆賬姑且先欠下。翰林院現缺個掌院學士,你去吧。我聽說國史修撰這一塊搞得有些混亂,你去把它理好!跪安吧!”張平忙叩謝了聖恩,多餘的話一句也不敢說,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翰林院是最清貴的衙門,以前是朝廷人才儲備之所,現在兼起了內閣最高諮詢機構的差使,朝廷所選官員,除了諮議局,便是從翰林院起用。翰林院掌院學士為正三品銜,非人品端方,學術博淵者不授。由此看來,鳳九淵還是挺看重張平的。

張平出了鳳鳴宮,遠遠地見武定中來了,忙起手行禮。武定中只知道張平已經奉詔回京,還不曉得鳳九淵已經委了張平為翰林院掌院學士之職,所以道:“如初兄,回來就好。你是有大功於國的,皇上自不忍見棄於野,想來不日就有恩詔。你也要好生保養身子,來日方長,報效朝廷的時候多著呢!”

雖是客套話,張平聽著也覺心裡舒坦,就道:“多謝武相關懷!”便去了。

武定中身後跟著一名中書舍人,見張平神色倉皇,道:“張平大逆不道,枉顧聖恩,想來是被皇上狠狠訓斥了一通!”武定中沒有應聲,想著皇帝近來突然的轉變,也是心驚肉跳,倍感沉重。

幾天之後的大朝會,眾臣終於通過了星際軍團組建方案,鳳九淵也詔命內閣操辦。新近成立的禁衛軍也出現了人事變動,禁衛軍大將軍一職並沒有由陸文出任,而是空著了,不知道要留給誰。原御林軍統領陸文的新頭領是禁衛軍左衛將軍,右衛將軍的人選也空著,原以為會擔任此職的雷頓還是大內侍衛統領,沒見挪地方。

就在朝中諸將都為著禁衛大將軍之職奔走之時,鳳九淵一道旨意頒了下來。禁衛大將軍一職將由皇帝親自兼任,必要時也可授予皇太子或者監國長公主,除非之外,即便是空而不設,也不能委與他人。這道旨意下來之後不久,右衛將軍的人選也有了:鳳鳴宮都管女使思菊。

任何人都沒有料到鳳九淵會任命思菊擔任此職,俱想上書反對,但想到詔書裡已經說得很明白:禁衛軍之人事任命乃皇家私人事務,外臣不得置喙干涉。只得作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31
870 後事的安排(一)
魯博姆、閻羅和榮子方的突然到來讓鳳九淵有些錯愕,暗道:“閻羅大長老怎麼會來?什麼事情會驚動了他呢?”作為鳳凰界的地主,遠客到來,盛情招待是必然的,但奇怪的是:魯博姆要他嚴守機密,不能讓人知道他們到了鳳凰界。

鳳九淵就越發的奇了怪了,暗道:“這倆老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呢?”

便安排在了棲霞山莊接待他們。

得知榮子方來了,不單南馨母女很是興奮,說要陪鳳九淵去棲霞山莊。鳳九淵並沒有想到榮子方是被魯博姆給挾持來的,所以就同意了。

在他們到達棲霞山莊的第二天,魯、閻、榮三人也準時抵達。

棲霞山莊闢有專門的停機坪,當三人從星梭里傳送出來時,第一個跑上去的就是小馨,高叫道:“三舅爺……”撲進了榮子方的懷裡。

榮子方的兩鬢已經斑白,但臉上依舊掛著那種玩世不恭的微笑,一把抱起小馨,道:“好丫頭,都長這麼高了?呀,牙也沒了……有沒有想三舅爺?”小馨說:“有,天天都在想。不單我想,媽媽也在想,想三舅爺、三舅奶奶,想外公外婆,想大舅爺、大舅奶奶,還有舅舅們……”一氣說起來,也不給榮子方發表意見的機會就又問:“三舅爺,為什麼就你一個人來?”榮子方這才道:“家里人可都想你們呀,都說航道安全了,一定要抽時間回去看看。來,親三舅爺一個……嗯,乖!”走到南馨面前,榮子方這才把小馨放下,打量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女,張開懷疑道:“怎麼,認不得三舅了?”南馨投入榮子方的懷抱,嗚嗚地哭了起來。小馨眼眶一紅,道:“媽媽,你哭什麼?你別哭好不好?害得人家也想哭了……哇……”扯著嗓子,大哭了起來。

南馨沒理小馨,抹了眼淚,問道:“家里人都還好吧?爺爺身體怎麼樣?”

榮子方道:“都好。老爺子身體也好。現在天天呆在家裡——他們又搬回紫羅蘭星了——養養花,種種菜,逍遙自在得很,就是經常念叨你怎麼不帶著小馨回來。”

南馨的眼淚又汩汩地湧了出來,點頭道:“好就行,好就行……”這才對魯博姆和閻羅道:“魯博姆大長老,閻羅大長老,歡迎二位來到鳳凰界!”

魯博姆扇動著一對大耳朵,顯得極不樂意地道:“現在才注意到我們,現在才注意到我們,噢,噢,可真讓人傷心……”

鳳九淵走上來,叫了聲三舅,和榮子方擁抱了一下,就對魯博姆道:“你還有心可傷麼?別逗了!閻羅大長老,八九年沒見,可又有什麼新發明麼?”

閻羅道:“你還認得我,還認得。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呢!”

鳳九淵哈哈笑道:“你這什麼意思?怨我來著?”

閻羅道:“你是不知道,這幾年沒有你,咱們幾個人有多無聊,大家都在說:要是小鳳鳳在就好了,他這個人永遠都是那麼的富有**……”

魯博姆抗議道:“說什麼呢?難道我就不富有**嗎?平時都是誰逗你們開心來著?”見兩人拉開了架式,準備進行一場漫長的、毫無目的、毫無意義的爭論時,鳳九淵插上去打斷道:“吵什麼?還吵!大老遠的跑這麼一趟,難不成就是要我看你們吵架?”

魯博姆這才道:“不,當然不……這是你的別墅麼?可真不敢恭維!”

進入客廳落座之後,南馨和小馨去張羅茶水,鳳九淵看著他們三人道:“好了,誰先說,為了什麼事來的!”

魯博姆道:“當然是我先說!”

閻羅卻道:“你說個屁,你能說得清楚麼?你要是能說得清楚,塞班大長老還用得著我來坐麼?”

魯博姆道:“塞班大長老就了不起了,你那麼能耐……”才說到這裡,榮子方又開口了,道:“二位大長老,一路上你們都不告訴我,為什麼把我挾持到這裡了,現在總該先給我一個明示吧?要不然我莫名其妙地跟你們跑這一趟,既浪費了時間,又浪費了精力,我跟誰叫苦去?”

鳳九淵一聽還有這等事,道:“怎麼?挾持?怎麼回事?”

榮子方簡單地說了兩人在晶藍星找到他,把他強行給綁到鳳凰界來的事,道:“我這有多少事要辦,結果都被耽誤了!”言語間顯得很是有些氣惱。

魯博姆道:“這個麼,咳,咳……還是你來說吧!”

閻羅道:“你不是搶著要說麼?我讓你說,說吧!”

魯博姆道:“還是你說好些!”

閻羅道:“我在這方面表達能力有限,你說……”

剛才還是搶著要說,現在又是搶著讓對方說,鳳九淵一陣火起,道:“你們還有完沒完了?魯博姆你來說!”

魯博姆尷尬地一笑,道:“那個,其實,嗯,我們知道小方方去鬼摩界辦什麼事的,把他拉他鳳凰界來,就是,就是讓他辦不成事……”

“辦不成事?”鳳九淵看著榮子方,榮子方說他此行本是去鬼摩界籌建星海工業分部,並考察是否可以在合適的時候將星海工業的總部遷到鬼摩界來。

鳳九淵早就知道荣子方有此想法,若不是他抽不開身,這事早已經辦成了,怎麼會拖到今天呢?就問道:“就這事?”見榮子方點頭,心下更加納悶,看著魯、閻二人道:“你們腦子裡進水了還是進耗子了?至於這樣麼?”

魯博姆指著閻羅道:“問他,問他,這是他的主意!”

閻羅道:“那個,小鳳鳳,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有一天你突然死了怎麼辦?”

鳳九淵懵了,完全不明白閻羅怎麼會說到這個問題上。恰好小馨端著茶上來了,就道:“你說什麼呢?我爸爸才不會死,才不會死呢!”

閻羅道:“連壽命最長的馬博人都會死,何況你爸爸……”馬博人是一種基因體生命,最長壽的能夠活到一萬五千多個人類年,馬博人也是已知宇宙裡最長壽的生命。

小馨顯然是知道馬博人的,道:“那又怎樣?你這人好沒道理,遠遠地來了,也不說幾句好話,就想著我爸爸死。我爸爸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閻羅道:“你爸爸死了對無數人都有好處!”

小馨大怒道:“你說什麼?”一跺腳,龜波氣功便朝閻羅沖了過去。魯博姆眼睛一亮,手指頭一劃,道:“過來!”砰的一聲,面前的地板炸得粉碎。他卻呵呵地笑著道:“小丫頭手段不賴,誰教你的?雷頓麼?他可不會這個的!”

小馨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氣勁被魯博姆轉移了,道:“你幹什麼?想打架麼?”將茶盤往桌上一放,凶悍地道:“好得很,姑奶奶我有一段時間沒動手了,就陪你走上幾招!”

鳳九淵沉聲喝道:“小馨,長輩們說話,有你這麼胡鬧的嗎?”

小馨撅起嘴道:“可他們不懷好心,還咒你死!”

鳳九淵道:“咒我死我就真死了?那我又怎麼可能活得到今天?”見南馨上來了,就道:“這丫頭,忒暴力了些,得好好教教!先帶她下去,一會兒我再跟她說話!”

小馨眼眶一紅,道:“你,你才不講道理呢!”扭頭就跑了。

南馨雖不曉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素來最知道女兒,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便道:“你找我說話就是,何必找她?”鳳九淵沒料到她竟當著眾人面駁自己,只當作沒有聽到,心下卻暗道:“這般寵溺孩子,那還了得……”便對閻羅道:“你可是在擔心,我一旦死了,我一手開發出來的這些技術就成了無主之物,被人搶了去麼?”

閻羅道:“正是這樣,你可要三思呀!”

人類的壽命極短,即便是鳳天麟,各種方法用盡也只活了兩百多歲。與最高委員會另外六人相比,鳳九淵簡直就成了朝生暮死的蜉蝣了。偏自己手裡又掌握著宇宙裡最先進的軍工科技,若是說死就死了,那遺留下來的科技該怎麼辦?是留給星海工業,還是留給鳳凰界,亦或是留給科拉米亞?他活著,技術的所有權自然歸他,而他也有能力守護住這些技術不被居心叵測之人奪去。可要是他死了呢?

想到這一頭,鳳九淵生生愣了好幾分鐘,然後才問道:“那在你看來,是要我在死後把所有技術交給科拉米亞了?”聽鳳九淵這樣一說,榮子方當即反對道:“不行,星海工業還在呢,斷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鳳九淵道:“激動什麼?先聽他把話說完!”

閻羅道:“最高委員會的意見就是,我們應該成立一個專門機構來管理這些軍工科技,以防止它們被濫用和被奪取。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麼看的?”

榮子方道:“我看你們才是在搶奪,是居心不良呢!”

魯博姆道:“小方方,你這是怎麼說話的?你也是議會的一員,我們有沒有居心不良,你難道還不清楚?”

榮子方哼了一聲,閉嘴不言了。

這一刻,鳳九淵突然意識到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他當然知道最高委員會的擔憂是合理而且正確的,他當然也知道荣子方的怒火是合理和正確的,可他心裡就是不舒服,總覺得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盼著自己死,自己死了,他們就好撿現成果子吃。

他這個人並不寬厚,想起問題來難免進入死胡同。榮子方一眼就看出鳳九淵心裡不快,什麼也不再說,悶頭坐下喝茶。

魯博姆想說什麼,卻被閻羅制止了,閻羅卻道:“我知道,按照你們人類的文化和風俗,是很忌諱談論這個問題的。但你要知道,死亡是所有生命最終的歸宿,沒有人在詛咒你,我們只是向你說明一個事實……”聽到這裡,鳳九淵一擺手,道:“行,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小問題,這樣吧,先容我考慮一下再給你們答复,如何?”

魯博姆笑道:“當然,當然……”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又被閻羅制止了。

春天的棲霞山莊一樣的美麗。

鳳九淵坐在書房的窗下,望著窗外已經長滿新葉的銀杏樹,心頭死亡的陰影是越來越重,怎麼也驅散不了。

他不怕死亡,只是一想到自己死了之後,親人和朋友為了他所遺留下來的財富,怕是會掀起爭端,心頭就說不出的難受。

財富可以分配,技術卻不能。若也把技術也當成財富一樣,分割成多份,讓不同的人掌管,非但起不到應有的作用,怕是會起更大的爭端。

想到閻羅說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來管理那些由他一手開發出來的技術,直到它們失去價值的那一天,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可也難保他的繼承者們不會為了獨自掌握技術而鬧出什麼事非來。

門被敲響了,傳來了南馨的聲音:“鳳哥哥,我進來了?”

鳳九淵嗯了一聲,道:“進來吧!”

南馨端著一份點心走了進來,道:“你中午就沒吃飯,雖說餓上一兩頓沒什麼事,但你每天的工作量那麼大,總得吃點東西才有精神……”親自拿起一塊點心,餵到他的嘴邊。

鳳九淵不忍拂其好意,吃到了嘴裡,可嚼著卻感覺如同蠟一般沒滋沒味。南馨也沒問好不好吃,道:“你就沒有話想跟我說說?”

鳳九淵艱難地嚥下點心,道:“說,說什麼?”一不小心,反倒被嗆著了,猛地咳了起來,南馨忙把水遞給他,又捶撫著後背,道:“雖說咱們都還年輕,可閻羅大長老這麼一說,你已經開始擔心起後事來了,怕咱們有一天要是去了,孩子們會起爭執,是麼?”

鳳九淵接過毛巾,擦了嘴,道:“我不怕孩子們起爭執。皇位是鬱非的,星海工業是小馨的,我早就想好了。”

南馨道:“那你還煩惱什麼?”

鳳九淵道:“我在想:這些年我折騰出來的東西,到底該怎麼處置?若是都留給小馨,她能夠守得住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0:54
871 後事的安排(二)
南馨道:“我倒覺得你還不如把它們都留給鬱非。”

鳳九淵哦了一聲,問:“為什麼?”

南馨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道:“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鳳九淵當即就想起當年在長城空間站裡看到的那個小護士,忍不住笑了,道:“十五年了……”然後就嘆道:“好快呀,都十五年了。對於人類來說,時間就是最經不起消磨的了……”

南馨道:“是呀,咱們都認識十五年了,結婚也都十年了。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我反倒覺得再沒什麼比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過一生更好的了。小馨已經九歲了,再過幾年就成大姑娘,該戀愛,該工作,該有她自己的生活了……我知道她不是一個能安靜得下來的孩子,性子比男孩子野,心也比男孩子大。你把星海工業給她,怕是要不了幾年,就得給敗光了。所以,我倒覺得還不如另想著合適的法子處理了星海工業,讓小馨去選擇她認為最適合自己的生活。你覺得呢?”

鳳九淵道:“照你這麼說,我這個當爸爸的什麼也不留給她了?”

南馨道:“你留給她的已經太多,太重了,再給她,就要壓得她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這又是什麼話?”鳳九淵沒理會明白,問:“我又留給她什麼了?”

“鳳九淵的女兒,鳳凰界的長公主,這還不夠重嗎?”

鳳九淵這才明白過來,唉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

南馨道:“你知道咱們榮家的孩子最怕什麼嗎?”

鳳九淵問是什麼。南馨說:“最怕成為繼承人!”

“啊?”鳳九淵奇道:“還有怕這個的麼?”

南馨道:“如何不怕?幾千年來,榮家富貴無雙,財富這種世人拼命追求的東西在我們心裡已經沒有什麼概念,對於我們來說,追求自己的生活,追求自己的理想,那才是最美好的。小馨這輩子不用為生計發愁,你若給她太多,豈不是反把她給關進牢裡了?”

鳳九淵忍不住想到長大後的小馨打理星海工業的事務的情形,就一陣心疼,道:“是呀,她的未來我們不能這樣一言而定了。那你問了嗎,她要不要星海工業?”

南馨道:“來之前我問了,她說你要是留給她,她就把它賣了……”

鳳九淵驚道:“賣了?賣了乾什麼?”

“誰知道呢?反正她說不會接手那個爛攤子!”

“爛攤子?”鳳九淵道:“這宇宙裡不知道有多少想算計著我那爛攤子呢,她還不想要?”

“由得她吧!”

鳳九淵道:“既是這樣,那星海工業的前途命運就交給你來決定了!”

“我來決定?”南馨道:“星海工業除了你,沒人能決定得了。你就是星海工業,星海工業就是你,若是你都沒了,星海工業的敗亡也就指日可待。這你還不明白麼?”

鳳九淵苦笑道:“看來還真是一個爛攤子呀。如果我把所有的技術都留給星海工業,它又會引來無數人的覬覦。如果不留,它與普通的軍火工業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還遠遠比不上像耶哥這種具有相當特色的宇宙級軍火工業。剛才閻羅大長老說起來這個問題,我還懷疑他們別有居心,現在看來,他們確實富有遠見,未雨綢繆呀!”

南馨道:“其實解決星海工業的問題不難,難的是處理這些年你研究出來的成果!”

鳳九淵道:“若要讓我把它們交給合眾國,哼,那還不如爛掉得好。科拉米亞雖好,到底只是好朋友,好夥伴,以他們的底子,要不了多少年就能超越我,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太大的用處。鳳凰界麼……那也不可能!”

“照你這麼說來,最好的選擇就是讓它們爛掉了!”

鳳九淵一想,道:“既然連你這麼說,那咱們就誰也不給。我要是死了,就把它們永遠鎖死在無回城裡,你覺得呢?”

南馨道:“這樣吧,你先聽聽魯博姆和閻羅二位大長老的意見,他們此番前來是專為此事,想來最高委員會那邊也是多次開會討論了事。若他們的意見可行,你便採納,若不可行,畢竟還有幾十上百年時間呢,也不著急!”

鳳九淵道:“好……”

南馨又拈了一塊點心餵他,道:“鳳哥哥……”見她欲言又止,鳳九淵問:“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咱們之間至於這樣麼?”

南馨嗯了一聲,道:“你,你是怎麼打算的?”

鳳九淵一怔,道:“怎麼打算的?”顯然是沒明白過來南馨話裡的意思。

南馨道:“這個皇帝你真打算一直當下去麼?”

鳳九淵道:“鬱非今年五歲,十年,頂多我再當十年。”看著南馨那雙漫溢著苦楚的雙眼,他道:“你以為,我很樂意當這皇帝麼?”

南馨低下頭,淚水忍不住滴了出來,道:“你知道我的說的是什麼……”

鳳九淵腦子裡劃過一道閃電,瞬間亮了。他明白南馨說的是什麼,也明白南馨要的是什麼:她不想永遠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這些年來,她已經包容得夠多,忍得夠累了。本以為擠走了一個杜青月,就不會再有其他女人來分享,結果又一氣來了兩個……想著她為了自己委屈了這麼多年,鳳九淵心中的愧疚之情當真是難又言喻。伸手摟過南馨,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髮,想違心說幾句好話,卻又開不了口,想著思菊,想著楊芸,心里當真是百味雜陳,恨不得立時死了得好,口裡只是無意識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南馨靠在他肩上,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愛思菊,你是捨棄不了她的。芸姐姐又是鬱非的生母,為了鬱非,你自然也是不能拋棄她。你努力地對我們好,可是鳳哥哥,你難道就沒看出來,不論你做得真好,也永遠不能令我們完全滿意。不論是我,還是思菊,亦或是芸姐姐,都想完完全全地擁有你,而不是與別人分享。有時候我在想,既然這輩子選擇了你,愛上了你,就該接受你和你的選擇。想起來是容易的,做起來才知道有多難!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們之間早已經起衝突了……”

聽著這些話,鳳九淵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他只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最罪大惡極之人,便是將他碎屍萬段,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洗清其罪孽!

抹乾了眼淚,南馨掙脫他的懷抱,強笑道:“鳳哥哥,你欠我的,欠小馨的,你這一輩子也還不清,永遠也還不清……”

鳳九淵道:“我知道……”

南馨笑著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的……”抹乾了眼淚,走了。

鳳九淵在窗下坐到天黑,直到小馨來叫他去吃飯,他還懨懨的不想起身。小馨看他臉色很不好,就問:“爸爸,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鳳九淵一把抱過她道:“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見她門下又掉了,就問她有沒有用手去摸,說摸了牙齒會長得很醜,以後就不漂亮了。小馨似乎沒有一般女孩子的虛榮心,竟然毫不關心自己是否漂亮,道:“它真要長醜我也沒辦法,大不了拔了,讓它重新長!”也不等鳳九淵批評,就纏著鳳九淵的脖子道:“爸爸,那個大腦袋、大眼睛、大耳朵、小身子、綠皮膚的怪人是誰呀?我打不過他,讓雷頓叔叔去跟教訓他一頓,好不好?”

鳳九淵道:“他是爸爸的朋友,他人很好的,就是嘴巴,嗯,就是說話不太講方式。你不要看他長得不太符合我們人類的審美觀,其實他特別厲害,怕是你雷頓叔叔也打不贏呢。”

一聽說魯博姆連雷頓也未必打得贏,小馨非但不氣餒,反而眼睛還亮了了起來,問:“真的嗎?那小姑姑呢?”

鳳九淵道:“這個麼,你就要去問小姑姑了。”

小馨的眼珠子一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從鳳九淵身上跳了下來,拉著他道:“吃飯了,爸爸……”

飯後,鳳九淵又了榮子方進行了一番長談,問了他的意見。榮子方覺得,技術終究是會進步的,與其留著爛了,還不如無償公佈出來,為科技的發展起到良性的推動作用呢。他說:“……星海工業要發展,必須立足於培養自己的科研團隊,而在這一點上,他們已經步上了正軌,做得很不錯了。假以時日,對你留下的技術資料完全消化吸收之後,必也能結出累累的碩果!”

聽著這話,鳳九淵暗道:“榮子方身為榮家家主,見識畢竟不是南馨能比得了的,看問題的角度也很獨到犀利,給人以很多啟發!”就道:“那就希望他們能在我有生之年把所有的技術都給消化了。”又問:“那你對最高委員會的提議怎麼看?”

榮子方道:“上午倒是我衝動了些,以為他們是別有居心,也沒有完全了解最高委員會的具體方案就發脾氣了。你可以先聽聽他們怎麼說,之後再作決定。這樣畢竟穩妥些!”

鳳九淵也覺得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0:55
872 後事的安排(三)
一番深談之後,鳳九淵算是明白最高委會員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了:合眾國國會懷疑科拉米亞在背後使陰謀,妄圖霸占星海工業,已經成立了一個應急小組,制訂對策。聽說他們還向軍方發出了邀請,希望軍方也參與到這場保衛國家安全的戰爭中來。

鳳九淵聽魯博姆用上了'保衛國家安全的戰爭'這一句,便皺眉問:“有這麼嚴重?怕是你誇大了吧?”

魯博姆道:“原字原句,絕無誇大。這消息是榮國泰傳來的,我們也經過多方核實,確認有其事!”

鳳九淵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咬牙道:“若真是這樣,那事態可不是一般的嚴重了!”

魯博姆道:“最高委員會已經就此事召開了六次會議,最終決定委派我和閻羅趕來鳳凰界見你,希望能夠拿出一個妥善的應對之策!”

鳳九淵來回地踱起步來,眉頭時皺時疏,嘴唇總是蠢蠢欲動,每每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良久,猛地停下來,道:“最高委會員的意見是什麼?”

這次是閻羅回答的,他道:“最高委員會認為,若是你同意將星海工業所掌握的技術公開,可以成立一個由議會、合眾國國會和星海工業三方認可的託管機構,一起監管技術的使用的!”

鳳九淵道:“這樣行得通?國會方面豈不正在懷疑科拉米亞有圖謀!”

閻羅道:“技術掌管在星海工業手裡,議會和合眾國國會負責監管,無法了解到具體的技術細節!”

鳳九淵又問:“那合眾國國會方向怎麼說?”

閻羅道:“這個方案還沒有得到你的同意,自然也就沒有通報合眾國國會了!”

鳳九淵又坐了下來,暗道:“若是因為此事,導致合眾國與科拉米亞爆發戰爭,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相較起科拉米亞的深謀遠慮,合眾國的政客們未免太錙銖必較了。在科拉米亞強大的綜合實力面前,合眾國根本就是不堪一擊。那些政客呀,說是為了國家安全,其實真正憂心的是肥水流到了外人田裡。最高委員會提出的這個方案顯然是照顧到了我的感受,也為了消除合眾國國會的懷疑,盡量做到公開透明,避免兩家爆發戰爭。畢竟在科拉米亞看來,團結、合作的左宇宙世界才符合他們的最終利益。而合眾國才加入宇宙政治遊戲的圈子,缺乏全局的和長遠的眼光,總是盤算著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長久下去,總是會出亂子的……”想到這裡,不由得佩服起了原道寧當初設計軍事體係時的遠見來,國會掌控不到軍隊,就無法因為某些政治利益的不平衡 發動戰爭,而軍隊也不能因為某些利益的衝突隨意發起戰爭,只有兩家意見達成了一致,戰爭才打得起來。暗讚了一聲原道寧高明之後,又才道:“這事不小,先給我時間研究。最高委員會的方案我是認同了的,若是到時合眾國國會方面不同意又怎麼辦?這一點你們想過沒有?”

魯博姆道:“你在合眾國有著不可估量的政治影響,特別是在軍隊裡,絕大多數將領奉你若神明。若是我們在這起事件上斡旋失敗,那就只有靠你來努力了。若是國會不能與​​軍方達成一致,那也只能是政治糾結,不會演變成為戰爭。只不過,若是時間一久,國會的政客們利用宣傳工具,鼓動普通公民去逼迫軍隊發動戰爭,那也麻煩得很!”

鳳九淵道:“行,我知道了!”

在玩弄政治上,科拉米亞精英與合眾國國會的政客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因此鳳九淵在懷疑:國會之所以把事態鬧得如此之大,是不是本就在打著逼星海工業就範的主意呢?

這個可能不但有,而且還很大!

所以,鳳九淵在與魯、閻二人談完之後,又和榮子方閉門研究起來。

榮子方認為極有可能是國會玩的把戲,他說:“……國會不可能不知道合眾國的國力與科拉米亞有著多麼巨大的差距。撇開其他的不說,單就軍事力量來論,合眾國現在總共才80個軍團,真正精銳的不到20個,而科拉米亞擁有30個集團軍群,約合1500個合眾國軍團,這仗要是打起來,傻子都知道是合眾國在送死,更何況是那些精明的政客?再者,戰爭能不能發動起來,還得看軍方的態度,原道寧何等精明的人,他們縱容這樣一場有輸無贏且毫無意義的戰爭打起來麼?不可能!所以,這顯然又是個局……”說到這裡,榮子方恨恨地罵了起來:“那些傢伙,真他娘的不是東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了?! ”又說:“大哥也真是的,他不可能沒有看透這後面藏著什麼,怎麼就讓父親向議會傳話呢?最高委員會也是的,豆大點的小事,值得這樣?”

鳳九淵道:“若是出現最高委員會擔憂的局面,那才叫糟糕呢!行吧,你先拿出一個方案來,看怎麼託管對星海工業有利,又能被他們接受,我這就跟原道寧溝通一下!”

現在鳳九淵最大的感慨就是:國會那幫子賊政客,破事可真多!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與原道寧溝通,而是仔細地將所掌握到的信息理了一遍,明確了自己的態度,並有了自己的方案後,才向原道寧發去通訊。

通訊建立之後,鳳九淵還沒有開口,原道寧就問:“科拉米亞最高委員會已經跟你聯繫上了?”鳳九淵已經見怪不怪了,也反問道:“國會已經向你表明了態度?”原道寧道:“不錯,我已經答應他們了!”

鳳九淵一哆嗦,當即失手將桌上的杯子打翻在地,哐當一聲摔得粉碎。他近乎驚恐地問道:“你答應了?”原道寧點頭道:“是呀,他們打著維護國家安全的旗幟,我如果不答應,軍方就會陷入被動,以後的棋就不好下了!”

鳳九淵花了整整兩分鐘才想明白原道寧為什麼要答應。

如果原道寧拒絕軍方加入國會以國家安全名義成立的應急小組,那麼,國會便可藉此大作文章,在強有力的宣傳機器下,軍方必然陷入被動,甚至於在國民的壓力之下,軍隊也會出現不穩定跡象!更為可怕的是,軍隊的高層被親國會的將領所替代,那就更麻煩了!而原道寧答應加入,首先就佔據了主動,且迴旋的餘地也大得多。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鳳九淵鬆了一口氣,道:“我可是真被嚇得不輕。既然你已經有了安排,我也就放心了!”

原道寧道:“先生,容我多問一句:星海工業的事你是怎麼安排的?”

鳳九淵心頭一跳,暗生不悅,道:“怎麼,你是有什麼想法麼?”

原道寧道:“只有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鳳九淵道:“以你之見,我這個匹夫該當如何才好?”

原道寧道:“我個人的意見是:以國家的名義,化整為零!”

“以國家的名義,化整為零?”鳳九淵思忖了半晌,便明白'以國家的名義'是建議他將星海工業所掌握的技術交與國家,而'化整為零'又是怎麼回事,他就有些茫然了。見原道寧言語已盡,他也不好再問,便切斷了通訊。

化整為零是軍事術語,可以這起事件上,怎麼才能化整為零呢?還是以國家的名義化整為零?

思忖了大半夜,鳳九淵不得要領,便在書房的榻上合衣睡了。

第二日上午,鳳九淵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終究是不得要領。想問原道寧,又覺得太失面子,便生生打住了。他是一根筋的,覺得自己也不笨,既然已經把話挑明了,他就不信自己不能融會貫通。既然原道寧建議把星海工業掌握的技術上交國家,那要怎樣上交才能保證星海工業的利益呢?

這是一個極深的大難題,非得對合眾國的政治架構有著極其深刻的了解才能剖析得明白。鳳九淵當了幾年皇帝,習慣了自上而下的看待問題,幾番思量下來,總是不得其解。

中午時分,南馨發來通訊,叫他回去吃飯,說:“……你一上午跑得人都不見,小馨到處找你呢!”

鳳九淵道:“我就在後山轉了轉。小馨找我有什麼事?”

南馨道:“昨兒晚上她在魯博姆大長老那裡吃了虧,今兒一早不知怎麼著,嚷著要拜師。我說這事我作不了主,讓她跟你說。一會兒還得有你頭疼的呢!”

鳳九淵驚訝地問道:“她還真找魯博姆去了?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她才多少歲,魯博姆多少歲了?也虧她敢!”言下卻無絲毫責怪的意思,反而得意得呵呵直笑。

南馨道:“她說,魯博姆大長老跟她一般個子,她就不信能比她厲害多少。想來虧吃得不小,昨兒一晚上都沒說話呢!”

鳳九淵笑道:“好,好,一會兒我問問她……”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0:56
873 叛亂(一)
這邊的事情還沒有談妥,大都督府就遞來一份情急邊報:賀蘭道摩格庭十三部落反了。

別的什麼道、什麼部落反了都沒什麼,但摩格庭十三部卻不一樣。

這並非因為他們是鳳凰界統治之下實力最強大的游牧部落,而是著相當複雜的原因。

'摩格'一詞在鳳凰界的土語裡是'鳳凰'的意思。傳說在前古時代,摩格庭是鳳凰神的王庭所在,至尊至大、至強至美的鳳凰神以他的王庭為中心創造了鳳凰界七十二道。所以,在鳳凰界人的心裡,摩格庭就是他們的誕生之地,有著非同尋常的重大意義。

創造鳳凰界耗費了鳳凰神大量的神力,以至於在鳳凰神誕生之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鳳凰神都相當的虛弱。而邪惡的魔王們為了奪取鳳凰神的成果,一次又一次地對鳳凰界發起了侵略。為了守護鳳凰界,消滅入侵的魔王,鳳凰神耗費全部的神力,創造了十五名神衛。失去了神力的鳳凰神也陷入了長久的沉眠,沉眠之地也就在摩格庭。

被創造出來的十五名神衛經過會商,決定留下十三名來保護沉眠的鳳凰神,另外兩人分頭行動,擊退入侵的魔王們。

歷經了不知多少世,魔王們被打退了,鳳凰界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而留守摩格庭的十三名神衛也因為保護沉眠中的鳳凰神不受到魔王們的傷害相繼戰死。鳳凰神還沒有醒來,神衛們的使命就沒有終結。摩格庭十三神衛的後代們繼續肩負起了祖先的遺命,堅守摩格庭,直到神明的醒來。

過了很多很多年,鳳凰界第一任皇帝在位三百年後顯靈升天而去。直到那一刻,人們才知道鳳凰神早已經轉世,並以各種化身帶領人們創造鳳凰界,守護鳳凰神。升天而去的鳳凰神留下遺命,要後世子孫善待摩格庭十三部眾,也要摩格庭十三部繼續忠誠地執行他們的使命,守護摩格庭……

誰也不知道鳳凰神為什麼會留下這樣一道遺命,但摩格庭十三部眾們從來沒有問為什麼,數万年來,他們一直奉行著神的旨意,忠誠的堅守,從不曾離開。

每逢新帝登基,總會選擇在最合適的時候前往摩格庭祭祀,告慰鳳凰神在天之靈。這場祭祀也是鳳凰界所有祭祀裡最為盛大和隆重的,往往要經過兩到三年的準備。鳳九淵登基已經八年了,禮部多次上書請求祭祀摩格庭,鳳九淵總以朝政繁忙為由推託。在他看來:鳳凰界沒有真正完全穩定下來,就沒有必要去摩格庭祭祀。一則祭祀需要耗費大量的財力、人力和物力,二則所耗時間過長,往往需要半年左右才能完成。姐姐九離登基不到兩個月就前往摩格庭祭祀,生生耗費了五個半個的時間才重返中京,主持政務。他登基以來,諸事不順,災亂迭起,又哪有時間和精力前往摩格庭祭祀呢?

摩格庭又怎麼會反?

鳳九淵雖對摩格庭十三部的了解不多,但依舊覺得晴天霹靂,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奏報是由蕭可立親自送來的,想來斷不會有假。鳳九淵看著他那張是青時白的臉,問:“為什麼?這又是為了什麼?”

天下皆可反,唯獨摩格庭不能反。

摩格庭是神衛,是鳳凰界忠誠於榮耀的象徵,他們若都反了,誰還不能反?

這一刻,鳳九淵只感到一股錐心的痛在全身漫延了開來,痛得他差點忍不住呻吟了出來。

連摩格部都反了,天底下不家甚麼事情不可能發生?

蕭可立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才道:“不,不知道。事前,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

鳳九淵猛地一拍奏報,怒道:“是呀,一點徵兆都沒有,一點徵兆都沒有!”

蕭可立叩頭道:“皇上息怒,臣,臣等無能……”

鳳九淵揮手一扇,將奏報給扇到了屋角,緊緊地咬著牙關,望著書房的藻井,心下依舊不相信摩格部會真的反了,問道:“消息經過核實嗎?核實了沒有!”

蕭可立道:“按祖制,賀蘭督衛府節制使一職由摩格庭十三部輪流擔任,朝廷也沒有派遣將領和軍隊駐防,因此消息傳遞得很慢。但從溯原北道傳回的消息來看,確實有超過三十萬之眾的摩格部騎兵正沿官道南下而來……”

三十萬騎兵根本不算什麼,但摩格十三部的影響力卻遠勝於三千萬,甚至是三億最可怕的鐵騎。摩格十三部真要是反了,這股風是暴必將在短時間內席捲整個鳳凰界,七十二道反幟將會次遞豎起,任他鳳九淵有通天之能,也無力回天了。

“三十萬,嘿,嘿嘿……”鳳九淵已經無法細細地體味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問:“有多少人知道消息了?”

蕭可立道:“臣,臣也是才接到奏報不久。大都督府就我一人知道,內閣方面,臣,覺得事體太大,沒敢知會。想來先請皇上裁斷之後,再作區處!”

鳳九淵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站起身來道:“立即命溯原北道督衛府派出斥侯打探消息,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弄清楚摩格十三部起兵南下的真正原因。詔命第十二戰區大總管榮謨,調集兵力,封鎖所有南下關隘……好了,先就這些,去吧!”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也來不及向榮子方和魯、閻二人細說,只是交待南馨好生款待,便匆匆回京去了。

御前軍事會議上,武定中聽說摩格十三部反了,嚇得當場心髒病發作,昏死了過去。便是雷頓出手及時,救醒了過來,也虛弱不堪,不能再參加會議了。

令所有人都恐懼的是,眼下朝廷有一半的兵力已經調到了燭光防線去,留駐的督衛府軍大多未經戰陣,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才徵召上來的新兵,摩格十三部真要是反了,鳳凰界的天怕也就此塌了下來,除非是鳳凰神降世,要不然誰也挽救不回來了。

見御前軍事會議成員們都建議將派往燭光防線的兵力調回來,以防不測,鳳九淵卻是苦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摩格十三部真反了,調回所有的兵力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的控制不住局勢!該怎樣就怎樣吧,燭光防線的兵力不用調回!”

這一夜,鳳九淵就坐在鳳案後的御座裡,仔細地研讀著摩格十三部的歷史和信仰等相關資料,越讀就越覺得可怕。他甚至斷言:摩格十三部的反訊一旦傳遍天下,皇室和朝廷的威嚴將會徹底掃地,不單是朝廷官員,就連軍隊也會出現分裂。就算他最終能憑藉著強大的裝備優勢平息了摩格十三部的叛亂,鳳凰界收拾不起來了。

老天爺,你還在考驗我嗎?

鳳九淵當真是欲哭無淚,暗暗地道:“當好一個皇帝就這麼困難嗎?八年了,我可有過上一天好日子?為以治理好這個國家,我每天至少要花上十二個小時來處理政務,以前甚至超過了十六個小時。老天爺,我原本就不是一個當皇帝的料,可你既然用手把我按在了這座椅子上,為什麼還給給我這麼多的難題呢?你難道要磨練死我才甘心麼?我跟你沒仇,也沒怨,你何苦要這般折磨我?或者,你覺得我不能夠當好鳳凰界的皇帝,想逼我下台,逼我走人麼?你以為,我真的想當這個皇帝?如果不是看到我不當,就只有鬱非來當,你以為我會坐到今天?”越想越覺得心酸,眼淚竟然不受控制了滾了下來,最後竟捂著臉,趴在鳳案上,嗚嗚地哭了。

里間的謝寧聽著鳳九淵嗚嗚的哭聲,淚水也忍不住掉了下來。一旁的思菊悠悠地嘆道:“鳳凰界立國以來,摩格部還從來沒有反過呀……也難怪他難受,努力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事,哪一件不是為了鳳凰界好?眼見形勢漸漸穩定了下來,摩格十三部又反了……這不是完全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麼?”

謝寧抽泣道:“我,我只覺得,我只覺得皇上,皇上太,太累了,為什麼那些人,那些人就不能安生些呢?”

思菊輕輕地拍了拍謝寧的肩背,搖頭苦笑道:“有些事情你現在你還不能懂,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謝寧一邊抹淚,一邊泣道:“思菊姐姐,我,我覺得皇上哭得好,好讓人難受呀……”她顯然是想哇哇地大哭一場,卻又怕驚動了前面的鳳九淵,只得拼命地忍著。

思菊道:“其實,他又何嘗真正快樂過?”抄起一塊濕毛巾出去了。

第二天,整個中京城晃如天氣一般,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誰也不知道摩格十三部反了,一百萬鐵騎正沿著官道浩浩蕩盪南來的消息是誰走漏出來的,不到半天時間裡,所有人都知道了。恐懼也被掩藏在了沉悶之中,彷彿在一時之間,這件事成了最可怕的忌諱,連無話不說的親人見了面也不敢提起半個字,見面之下,甚至連眼神都不敢交匯……

鳳九淵一夜沒睡,天亮之後就催問大都督府有沒有消息了,蕭可立的回复說還沒有,鳳九淵就問還要多久才有消息,蕭可立說至少一到兩天。

一兩天?!

鳳九淵覺得一兩個時辰都是前所未有的煎熬!但他又只得等,畢竟從中京派出斥侯至少也得半個月後才會有消息傳回來了,相比起來,一兩天算是少的了。

過了中午,天氣益發的悶熱難當。中午飯也不曾吃的鳳九淵覺得鳳鳴宮裡好似進了魔鬼般無法呆下去,說要出去走走。結果出了宮門,又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站在日頭底下發楞。思菊見他額上的汗不停地往外湧,道:“天這麼熱,還是回去吧?”

鳳九淵沒有作聲,邁開步子,也不辨東南西北,哪裡有路就往哪走。一氣走了半個時辰,覺得實在是累了,渴了,便停了下來,抬頭一看,才看到又回到了鳳鳴宮前。

看著那高懸在上的金燦燦的'鳳鳴宮'匾額,鳳九淵突然覺得這人一輩子豈不正像這樣,在迷茫中走著,總以前會走向未知的未來,結果到死的時候才發現,不過是兜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出發的地方罷了。

“又回來了……”他吃吃了笑了起來,渾身的壓抑竟然隨著這一笑也一掃而空了。走上台階,他對還站著發楞的思菊道:“左右不過是當一回亡國之君罷了,也沒什麼值得害怕的!我也餓了,讓他們弄點東西來吃!”前腳已經邁進了宮門裡,又回身說:“要清淡點的!”

下午,太陽被雲霪遮住,料想中的雷陣雨非但沒有來,反而還加的悶熱難當起來。對於那些行走在戶外或是購置不起寒冰法陣的人來說,便是坐著眼皮子都不動一下,汗水也不停地往外冒,渾身上下好似粘了一層漿糊似的,難受得恨不能將皮也剝了下來。倒是那些運動著的人感覺反而好些,悶熱都被汗水沖走了……

天黑前,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句:這鬼天氣,怕是有大事要發生吧?!還沒到天黑,偌大的中京城人人都知道有大事要發生,夜幕才剛剛落下,往日車水馬龍的大街便一個人也不見了。便是屋裡再悶,再熱,竟也沒人願意開扇窗透口氣!

晚飯之後,大都督還是沒有消息回來。鳳九淵坐不住,就說怎麼著也得找點事情幹。折子是看不下去的,磨蹭了一會兒,便說去內閣看看,說:“……今兒一整天也不見內閣的人來回事,敢情都給嚇傻了不成?”

天街上空空落落的,聽著腳步聲的迴響,鳳九淵有一種如臨鬼域的錯覺。看著偶爾往來邏輯的禁衛軍士兵,心裡才略覺踏實些。但見士兵們個個神情怪異,心下便暗道:“想來他們也在害怕吧?在他們從小所受的教育裡,摩格十三部是神衛,是忠誠與英勇的象徵。摩格部現在反了,他們的道德觀和價值觀完全崩潰,換作是誰還能一如既往的保持著鎮定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0:56
874 叛亂(二)
內閣是燈火通明,但卻靜寂如死。

鳳九淵站在台階上往裡望瞭望,見人影綽綽,顯是都還在辦公,這才抬起腳來往裡走。

他是常來內閣的,所以參事們都不覺驚詫,該請安就請安,請完安繼續辦事。

武定中在帶病辦事,見鳳九淵來了,便要起身見禮。鳳九淵一擺手道:“免了!”坐了下來,問:“整整一天了,內閣是什麼章程?”

武定中把正在審閱的方案呈了上來,道:“內閣認為,應該集中第十二戰區全部兵力,於駟馬關和雁鳴關處構築防線,阻攔摩格十三部的鐵騎南下。另外,再調第十和第八兩個戰區部分兵力北上增援,憑著裝備上的優勢,應該能阻止摩格部南下!”

“應該?”鳳九淵只是大略看了一眼方案便放到桌上,問:“如此說來,內閣也沒有絕對的信心了?”

武定中額上又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時白時紅,很是有些嚇人。鳳九淵見狀,就示意他坐下說話。

武定中坐下說:“摩格部非同一般部落,他們在北地擁有崇高的威望,第十二和第九兩個戰區都在他們的影響之下,若他們真的反了,這兩個戰區極有可能也豎起反幟響應。因此,能不能攔下摩格鐵騎,臣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鳳九淵道:“照你這麼說,內閣的這個方案相當於無了?”

武定中道:“只能說聊勝於無。目前雖接獲了摩格部三十萬鐵騎南下的消息,卻還沒有掌握確切的消息。摩格部是不是真的反了,為什麼反,他們率兵南下的目的是什麼,都要等弄清楚之後,內閣才能拿得出相應的應對策略!”

鳳九淵想了許久,才道:“既是這樣……大都督府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你也用不著在這裡守著,注意休息。接下來要忙的還多著呢!”便起身走了。

臨出內閣時,正撞見滿頭大汗歸來的路德文。路德文見自己差點撞著的人竟然是皇帝,嚇得全身的汗瞬間沒了,忙跪地請罪。鳳九淵問他這是在幹什麼,他說才去了大都督府回來,鳳九淵叫起,問:“可有收到什麼消息?”路德文搖頭道:“還是沒有。不過,榮謨的這份奏報或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鳳九淵接過路德文手裡被汗濕的奏報,就地展開,藉著燈光看了起來。

在奏報裡,第十二戰區大總管榮謨說摩格十三部近年來怨言四起,說皇帝將他們拋棄了,登基這麼多年,也不去祭祀神明,還搞得天下大亂,民怨四起,說有朝一日摩格十三部必定向皇帝興師問罪云云。

鳳九淵看完之後,見奏報是今天才遞進來的,就還給路德文,不聲不響地走了。

在回鳳鳴宮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難道就因為自己拖著沒有去祭祀神明,摩格十三部就起兵反了?祭祀神明這種華而不實的儀式難道對他們摩格十三部來說就這麼重要嗎?簡直莫名其妙得很!

越想他竟越氣了起來,暗道:“若摩格十三部真因為自己沒有去祭祀而反叛,管你是什麼來歷,也不怕什麼後果,先將這些個自以為是,桀驁不馴的東西給滅了再說。鳳凰界垮了就垮了,命中註定我要當個亡國之君那也沒辦法,沒了這個包袱,我就可以全身心地搞軍火去,鬱非和小馨也不用那麼累了……”

回到鳳鳴宮,就讓備水洗澡,說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懶得管了。

這一夜,依舊沒有睡著,只是躺在**睜著眼睛到天亮罷了。

而這一夜,依舊沒有下雨,天氣悶得得讓人想發瘋,聽順天府奏報,說昨天夜裡熱死了好多人。

熱死人這種事情很正常,鳳九淵也懶得過問。

到了下午,蕭可立來報,說榮謨奏稱,派出去的斥侯依舊沒有回音,決定親自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榮謨是摩格十三部的人,是太上皇帝鳳鳴歸的侍衛出身,原本在忠誠方面是無可挑剔的,但眼下摩格部反了,他也會不會跟著反了呢?鳳九淵很是吃不准!

天黑的時候,雷聲隆隆地響了起來,風是越吹越大,天空的烏雲是越積越厚,但就是不見雨落下來。隨著空氣裡濕度的加重,非但沒有涼快下來,不當風的地方反而讓人覺得有如置身蒸籠,連氣也喘不過來了。

雷聲一陣緊似一陣,轟轟隆隆,炸得人心驚肉跳,好不煩躁。

楊芸知道鳳九淵心情不好,親自做了菜,又帶著鬱非過來陪他一起吃,結果剛動筷子,內閣就來人奏報,說少傅汪百鳴歿了。

鳳九淵的第一念頭就是:“又歿了?怎麼又歿了?”問:“歿了?什麼時候的事?”官員回奏說在一個時辰前歿的,其子奏稱是心絞痛發作,救治不及而歿的。鳳九淵唉了一聲,道:“怎麼偏在這時候呢?”便命內閣按規制辦,隨後他自有恩詔。

“又死了一個……”感慨了一聲之後,便命思菊草擬一份旨意,撫慰一下汪家。

出了這檔子事,他吃飯的心思也沒了,丟下碗筷,說去看折子,便走了。

鬱非見狀,奇道:“母后,父皇這是怎麼了?”

楊芸道:“你父皇心煩!”

鬱非問:“父皇為什麼心煩?”

楊芸道:“你父皇心煩國事……”

鬱非道:“母后,那我們去幫父皇處理國事,好不好?”

楊芸道:“你還小,處理不來的。所以你要快快長大,只有長大了,才能幫你父皇,明白嗎?”

鬱非道:“可是我已經長大了……”

楊芸想笑,又笑不出來,道:“是,你已經長大了,你已經是大人了。來,吃完這碗飯,我們就去問問有什麼能幫得上父皇的,好嗎?”

鬱非認真地點頭道:“是呀,母后,我覺得汪少傅歿了,父皇該派個人去撫慰才是。我身為皇太子,理該請旨親去,這樣才體現出父皇對有功之臣的重視。母后,你說對麼?”

楊芸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笑道:“是,是,我們的太子殿下說得很在理呢。”

用過飯後,楊芸果真帶著鬱非去請旨。結果反被鳳九淵說成是添亂!

鬱非見父皇生氣,梗起脖子道:“怎麼是添亂呢?汪少傅你是的老師,老師死了,學生難道不該親自去慰問麼?只不過父皇是君,汪少傅是臣,親自去於禮制不合。兒臣身為皇太子,替父皇慰問功臣於靈前,自然是該當的!”

鳳九淵氣得笑道:“你呀,人雖小,鬼卻大。看你這架子,想來當皇帝也是難不倒你的了?來,來,坐我這裡來……想好了,你真要去?”見鬱非點頭,又問:“不害怕麼?”鬱非道:“我為什麼要怕?”鳳九淵道:“好,你既然覺得該去,那就讓雷頓叔叔陪你去。記住,快去快回!”

鬱非下了御座,像模像樣的行了一禮,道:“兒臣遵旨!”便又對楊芸道:“母后,我先回宮換衣服,一會兒回來得有些晚,你不用等我了,先行安歇吧!”便去了。

鳳九淵連連搖頭,嘆息道:“我養的這倆孩子呀,可真夠人頭疼的。說他們是天才吧,在某些方面卻蠢得可以。怎麼就沒個像我一樣的,在軍火設計方面有著獨特天賊的呢?看來,我的這番大事業是後繼無人了!”

楊芸瞄了一眼思菊,笑道:“皇上急什麼?不還有思菊妹子麼!”

思菊臉一紅,道:“芸姐姐就愛說笑……”

鳳九淵今天卻沒有心情摻合她們的談話,只是悶頭看折子。楊芸見鳳九淵不語,知道他心情好不起來,便告辭去了。

鬱非換了正裝,坐上便好的車駕,便命前往汪府。

見雷頓一個勁地打量著他,便問:“雷叔叔,有什麼不對嗎?”

雷頓道:“很對,很對,比你父皇都有派頭!”

鬱非道:“父皇那是不愛擺派頭。我是以皇太子的身份代表父皇去大臣家致祭,若是不擺派頭,那就體現不出對大臣的尊重了!”

雷頓問:“這些是你母后教的還是太傅教的?”

鬱非道:“母后才不會教我這些,太傅也只會講大道理,聽著煩人得很!”

雷頓深感納罕,暗道:“他這才多大點,就知道這些了?莫不成又是傳說中的天賊異禀麼?”

見雷頓蹙著眉頭思索,鬱非好奇地問:“雷叔叔,你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太聰明了,有些不敢相信?”

雷頓驚而笑道:“怎麼,你也學著讀人心思了麼?”嘴上雖如此說,卻明白郁非並不會讀心術,即便是真會,也讀不到他的心,因為他沒心,有的只是數據……

鬱非搖頭道:“不,我不會!是不是我猜中了?”

雷頓道:“是,你猜中了!覺得很得意麼?”

鬱非反問道:“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這下反輪到雷頓無話可說了。

車駕到了汪府,太監上前禀道:“太子殿下,汪府到了!”

鬱非極威嚴地嗯了一聲,便整了整衣冠,下車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0:57
875 叛亂(三)
鬱非只在汪百鳴的靈前作了一揖,香是雷頓代上的。面對汪家闔府的叩謝,鬱非又是一番撫慰,說得是既得體,又入情理。除了雷頓知道他說的這席話不是事先背下來的,而是臨場發揮,其他人都在猜測這是哪位中書舍人的手筆!

剛從汪府出來,一道閃電撕裂中京的夜空,照得天地皆白。鬱非抬頭望瞭望漆黑的夜空,道:“這雨到底還是來了……”話才落,狂風乍起,夾著腥涼的雨星子直往人的鼻腔裡鑽。

鬱非一頭鑽進車裡,對太監道:“起吧!”

車駕沿著青龍大街往青華門而去。

風越吹越勁,儀仗都支不起來,只得收起。隨著嘩嘩的聲音響起,拇指大的冰雹由遠而近,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鬱非見狀,驚道:“呀,冰雹!?快,快,街邊躲躲,小心別砸傷了!”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威嚴,而是人的性命,由此可見,他平素所受的教育便是以人為至上的。

所有人都迅速避到街邊的屋簷下。鬱非將小小的腦袋伸出車窗,看著好些冰雹竟然有碗口大小,不免憂心地道:“這不知又有多少人受災。唉……”

雷頓沒有言語,只是護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約茶盞功夫,冰雹轉成了暴雨,好似傾盆倒下,雨幕之中,幾步之外便不見人影。

鬱非正在考慮著要不要回宮,就見幾人打馬奔了過來,遠遠地問:“前面可是太子殿下的車駕?”

侍衛班頭應道:“何人喝問?”

那邊的人道:“臣汪景琪,特來護駕。太子殿下可好麼?”汪景琪便是汪百鳴的長子,現承襲了寧遠侯爵位,是汪家一派的掌門人了。

鬱非這才應道:“我很好。汪大人有心了,你有重孝在身,請回吧!”這才下令起駕回宮。

汪景琪等人又下馬,在雨中叩辭。

汪府離著皇帝約有數十里之遙,再加上雨勢極大,隊伍行速甚慢。約莫距離青華門還有里許之時,背後又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之所以聽得這般清楚,是因為馬掌釘有蹄鐵,街面又是青石,疾馳之下,得得的聲音極是響亮,便是嘩嘩的暴雨聲也淹沒不了。

“殿下,太子殿下……”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汪景琪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只是較先前,聲音裡明顯多了驚恐。鬱非甚是疑惑,高聲道:“停!”便要掀開車窗朝外看去,卻被雷頓制止了。只得在車內問道:“可是汪大人?”

隨著重物掉落地上的聲音響起,侍衛們了亂了,班頭叫道:“快,看看他怎麼回事……”然後就听得汪景琪淒厲地道:“殿下,有人,有人謀反,小心,小心……”然後便沒了聲息。然後就听侍衛驚道:“不好,腸子都掉落了出來。快,快……”也不知道要快什麼。

鬱非的臉色頓時變了,眼裡明顯透露出驚恐。雷頓見他努力想保持鎮定,不讓自己露出慌亂之色,很是讚賞,溫和地一笑道:“怕什麼,有雷叔叔在!”迎著雷頓的眼神,鬱非立即安定了下來,點了點頭,問道:“汪大人怎樣了?可要緊麼?”

侍衛答道:“回殿下,汪大人渾身多處受傷,肚子都被剖開了,怕是,怕是活不成了……”說話間,後面就響起了雷鳴般的馬蹄之聲。

雷頓道:“把人弄上車來。打出儀仗,繼續走……”

早已昏死過去,渾身是水的汪景琪被放到了車轍之上,鬱非想探視,卻被雷頓制止了。這時,已經隱隱聽得後面有好多人在喊:“摩格部大軍進城了,摩格部大軍進城了,摩格部大軍來清剿叛逆了……”若非這般暴雨,怕是要傳出很遠。

鬱非怒道:“這些人用心好生險惡!”

雷頓哼了一聲道:“只可惜連老天都不幫忙呀!”

後方的馬隊奔近,遠遠地喝問道:“前方何人?!”他們分明是認出皇太子的車駕才停了下來,偏又故意喝問,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侍衛班頭應道:“爾等何人?沒看到這是皇太子殿下車駕麼?”

沒有人應聲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情況。爾後便聽得一聲高喊,道:“逆賊挾持了太子殿下,護駕,護駕……”呼嘯著衝了上來,喊殺聲甚至蓋過了雨聲和雷聲。

鬱非臉色盡是怒色。饒是他還小,那模樣,那神情,儼然與盛怒之下的鳳九淵有著七分相像。

雷頓將手伸出車窗外,嘴裡對雷頓道:“你要記得,對付這等亂臣賊子,萬萬不能手軟!”手收回了,手心裡鞠滿了雨水,眨眼就化成了寒冰,再一握,寒冰碎成碴。就著這一把冰碴,猛地朝後擲出,然後就听得慘叫聲、碰撞聲、重物摔落之聲、馬嘶聲大作。如法炮製了兩次之後,後面有人叫道:“雷頓,是他,他在車裡,快,快撤,撤……”

雷頓面上閃過一絲猙獰,冷哼一聲道:“想跑?!”手掌猛地朝車座上一拍,砰的一聲巨響,特製的馬車被震得顛了起來。而車後的百米的青龍大道則像埋了萬斤炸藥般,地面全被炸得粉碎,便是雨幕也被震得汽化,視線之內為之一清,而那些妄圖逃走的叛賊下場便可想而知了。

隨班的大內侍衛渾然不知道怎麼回事,都呆了,太監們膽子小,嚇得竟然尖叫了起來。鬱非喝道:“叫什麼,鎮定!劉老三,誰再叫,就地給我砍了!”侍衛班頭劉老三應了聲是。

雷頓道:“劉老三,帶兩名弟兄折回汪府去看看情況!”然後就下令繼續走。

沒走出多遠,大隊的禁衛軍趕了過來,見太子殿下車駕無恙,都在雨中歡呼了起來。

剛進青華門,就听見鳳九淵的聲音響了起來:“非兒,非兒……”

鬱非趕緊應道:“父皇,我在這,我很好。有雷叔叔在呢!”然後就听到好多大臣都驚嘆道:“太子殿下沒事就好!參見太子殿下……”

鳳九淵親自掌著雨傘,牽著鬱非下了車。看著跪在雨中的大臣們,鬱非望著鳳九淵道:“父皇,雨勢這麼大,讓他們都起來吧!”

鳳九淵笑道:“你作主!聽著了麼,太子殿下有旨,起吧!”當著眾臣的面,雷頓把路上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大臣們是聽得連連讚嘆,鳳九淵也道:“好,好孩子,比我表現得更好!”然後便下旨封鎖中京,捉拿叛賊,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雨下了一整夜,禁衛軍也捉拿了一夜的叛賊。

據查,這起叛亂事件是多名大臣與將領在得悉摩格庭十三部叛亂的消息之後緊急籌劃的。本想趁勢拿下皇宮,將皇帝控制在手裡,結果老天爺都不幫忙,下了這麼大一場雨,讓他們策劃的很多混亂計劃都沒有派上用場。至天亮之時,策劃叛亂的大臣盡數被拿,家眷與參與叛亂的家丁部曲或戰死或被活捉,盡數關進了北校場。

這是鳳九淵登基以來爆發的第一場明刀明槍的叛亂事件,相較之前的中京督衛府兵變未遂而言,無疑嚴重得多。

奇怪的是,當日的大朝會上,大多數大臣都保持了沉默,絕口不提如何懲處叛賊之事。

鳳九淵看得心寒,知道他們都在等著摩格十三部的消息。若證實摩格部真的反了,他這個皇帝怕是也坐著長久,鳳凰界會走向何方,誰也說不定呢。他們這是在留青山,以便將來有柴燒可燒。從他們連最起碼的面子工作都不願做的心態可以看出,這些口口聲聲願意為皇帝奉獻生命的大臣們有多恨他這個皇帝,恨得眼看有機會能將他扳倒了,就想一腳將他踹到十八層地獄去。

利益,這一切都是因利益而起。

鳳九淵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高高地坐在御座上,聽大臣們說著昨夜的冰雹如何,這場大雨又如何,朱雀江的防洪設施又怎樣……直到內閣說所有議題已經議完,他又問了一次,還有沒有可陳奏的。除了武定中、路德文等人站出來請求按謀逆大罪處置昨夜參與叛亂的大臣,其他大臣都眼觀鼻,鼻觀心,寶相莊嚴得很,儼然什麼也沒有聽見。鳳九淵站起身來,溫和地道:“急什麼?摩格十三部不是還沒有打進京城來麼?退朝!”便走了!

很多人都以為鳳九淵該會當庭發作起來,卻沒想到表現得如此溫和,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

即便是在退朝之後,也沒有大臣敢議論昨夜叛亂的事,在摩部十三部叛亂的消息沒有核實之前,這件事就是絕對的禁忌,誰敢公開說,誰的下場就慘不可言。

鳳九淵也在等消息。是死是生,是去是留,就等這個消息。

八年,殫精竭慮地為鳳凰界服務了八年,到底是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臣,就由這一條消息來決定。儘管從目前來看,摩格十三部叛亂已是不爭的事實,鳳九淵還是希望有奇蹟發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0:58
876 叛亂(四)
就在大都督府獲悉摩格十三部叛亂的消息七天之後,第十戰區大總管李承祚呈來奏報,確實摩格十三部已經反了。

第十區戰毗鄰第十二戰區,扼守著北上南下的要道,大總管府設在靖原道,往北便是溯原北道。據李承祚奏報,摩格十三部叛軍的前鋒已經出現在了溯原北道,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他一共派出了二十支斥侯分隊,結果只有一人帶傷逃了回來,說摩格部以鷹騎為前導,不論地面還是空中,都極難靠近,所以無法探知具體虛實。

“鷹騎……”鳳九淵死死地咬著牙,恨恨地道:“果然是鷹騎!”

所謂鷹騎,是摩格部特有的斥侯兵種,一人一馬一鷹,方圓百里之內是盡收眼底。在沒有雷達的情況下之下,便是星槎這中低空飛行偵察工具,都沒有摩格部的鷹騎好使,往往是還沒有發現對方,便已經被對方發現,失盡先機。

蕭可立道:“皇上,摩格部大舉來犯,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深入到了溯原北道了,這裡面,這裡面……嗯,形勢萬分危急呀!”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你是想說,榮謨也反了吧?”

蕭可立道:“榮謨也是摩格部人,這個可能是極大的。要不然為什麼李承祚的消息都傳了回來,他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鳳九淵覺得蕭可立的憂慮是有道理的,就道:“問著榮謨,問問他怎麼回事。哼,摩格部已經反了,難道還怕多他一個榮謨麼?”

蕭可立說:“是!”

這邊的事情還沒有談完,就听見正陽門值守副將鐵綰在外候見。

鳳九淵心下疑惑,問:“他來做什麼?”

思菊道:“說是有要事陳奏!”

“要事?”按流程,正陽門值守副將沒有直接面君陳奏的權力,即便是有要事,也得經過他的上司禁衛軍左衛將軍陸文,這麼著冒冒失失地就直接跑來鳳鳴宮求見,難不成又有叛賊攻擊正陽門了麼?便道:“叫吧!”示意蕭可立等會兒再說。

鐵綰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將領,原是中京督衛府的都尉,隨鳳九淵兩次出兵放馬,積功升任參將,後調至御林軍當差,升為副將,鳳九淵對他還是有印象的。見他一頭衝了進來,腳下絆在了門檻上,差點撲倒,鳳九淵就喝道:“有鬼在追你麼,嚇成這樣?”

鐵綰伏地行禮,道:“皇上,恕臣失儀之罪。正陽門外來了好多大臣,叩請,叩請朝廷緝拏摩格部人,以震懾叛黨,場面,場面很是激烈!”

鳳九淵臉色陡變,問:“都有哪些人,怎麼個激烈法?”

鐵綰道:“臣,臣都不認得。有位御史因為情緒過激,一頭撞在了正陽門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其他的,其他的大臣都呼天搶地地哭,哭著呢……”說完,這才顧得上抹了一把汗。

鳳九淵霎時怒極,一拳捶在鳳案之後,吼道:“大膽!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命令鐵綰帶人捉拿的旨意已經溜到了嘴邊,又生生了咽了回去,道:“他們要叩請,那就繼續叩。天氣熱,茶水湯藥你招呼上就行了。再傳旨叫兩個太醫在去候著,出了事也好有個照應。誰要是再撞門尋死,讓他們撞去。我倒要看是門硬還是他們的頭硬!”

鐵綰領旨去了。

本來還要跟蕭可立談談布防的事情,被這麼一攪,思緒全亂了,一擺手對蕭可立道:“既然已經證實摩格部反了,那就好得很。你先回去,跟聞越和江懷恩商量一下,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晚上再召開御前軍事會議討論!”

蕭可立去後,鳳九淵抓起桌上的茶杯,拼盡全力地擲到牆上,哐當一聲,砸得粉碎。思菊朝兩名宮女使了個眼色,她們自去收拾,又對謝寧交待了兩句,才道:“人有賢愚之分,智有高下之別,你何苦跟這一幫子缺乏遠識,又沒有大局觀的憤青臣子們一般見識?說不定是有人故意在後面唆使,讓他們來正陽門外叩請的呢?”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我何嘗不是這樣想?這些個狗曰的腦子裡進了一群耗子的豬頭,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呀。我真要是做了亡國之君,大半的責任都在他們身上!”

“你這樣想,他們可不認為呢。都道你這個皇帝殘暴不仁,所以才天降神罰,連年災禍不斷,現在連摩格十三部都反了。他們覺得自己是盡到了當臣子的義務的,只是你這個皇帝聽不盡諫言,一意孤行,才釀成了今天的局面。好了,別生氣,先聽我說完。至於你說的責任誰多誰少現在討論沒有任何意義,那是後世史官們的事。現在你該做的是弄清楚摩格十三部為什麼反、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等等。生氣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反而還要使自己的身心受到傷害,何必呢?”

聽完這席話,鳳九淵的心境立時平和了下來,道:“我又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只是事到臨頭,總是不太容易控制住情緒……外面誰在說話?”侍衛進來禀道:“回皇上話,是內閣首相武大人,他說有要事求見!”

“又來一個有要事的!”鳳九淵恨恨地坐下,道:“宣吧!”

武定中進來,匆匆地行過禮,就道:“皇上,包括吏部尚書阿布都在內的二十多名摩格部出身的官員上書請辭,以求來表明他們沒有附逆叛賊之心! ”說著,呈上了厚厚一摞的折子。

鳳九淵的怒火又騰地燒了起來,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質問道:“他們這是在表明心志麼?他們這是在給朝廷添亂!告訴下去,他們是他們,叛賊是叛賊,朕還沒有昏憒,分得清楚呢。讓他們好好當差,那就是最好的表明心誌之道!”

武定中道:“皇上有所不知,如今很多大臣都在排擠,甚至是敵視摩格部出身的官員。就拿阿布都來說,堂堂吏部尚書,交待下去的差使,竟然連個雜役都敢不聽,還說他們都是叛賊,皇上遲早會下旨誅了他們的九族……”

鳳九淵嘿嘿地笑道:“好嘛,大軍還沒有壓境,人心就先亂了。照你這麼說,我就該準了他們的請辭?”

武定中道:“皇上,臣也不贊同他們請辭,可為了他們的人身安全和朝廷的穩定著想,臣認為還是準了好。”

鳳九淵道:“你是內閣首相,請辭的是你的閣臣,你就看著辦吧!”

武定中以為皇帝是在推卸責任,只得道:“是,那臣就準了他們的請辭就是!”

“這是你職權範圍內的事,去辦吧!”

武定中又只得抱起請辭折子回內閣去了。

鳳九淵感覺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走到大玻璃窗前,看了看外面火辣辣太陽照耀著的皇宮,道:“都說人心思安,我看這些人吶,是沒有亂夠。昨兒晚上我還查了資料,自打我登基以來,單是中京就迭遭禍亂,次數加起來抵得上過去五百年的總和了。我就在想,亂成這樣,該夠了吧?結果,結果還沒夠!看著今天這局面,我就真的想不明白了,他們到底要怎樣才甘心?”

思菊道:“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做好你自己就行!”

鳳九淵道:“看來,我也是該準備後路的時候了……”

當天晚上,御前會議正在召開時,李承祚的奏報又來了,說已經查實第十二戰區大總管榮謨附逆,反叛朝廷的消息。還說第十二戰區六道督衛府全都追隨榮謨,附從摩格十三部的叛逆了。

這情況顯然又超出了鳳九淵和所有大臣的預料,大都督府原本已經制訂出來的草案又失去了價值,需得重做。最讓人擔憂的是,不但摩格十三部反了,北部六道也都反了,金甌一缺,若要再收拾起來,那就不知得有多艱難了。

在御前軍事會議上,有人主張主動出擊,擊潰叛軍,有人則說應該先行建立穩固的防線,再行反擊,說若不構築防線,一旦攻擊受挫,就有可能導致全局糜爛。

鳳九淵認為先構築防線,再行反擊的思路更為穩妥一些的。但他也覺得以聞越為首的攻擊派說得有道理,朝廷軍隊的裝備遠比叛軍先進,突襲之下,摩格部的騎兵必不能抵抗,只要將他們擊潰,剩下的問題就好解決了。聞越甚至連兵員和裝備怎麼運送,走哪條線路,運送到哪裡,再如何展後攻擊等等都構想好了,鳳九淵憑著意向評估,覺得聞越的法子極具操作性,但蕭可立和江懷恩又不贊同,覺得這太過於冒險了,三人為此分成兩派,起了激烈的爭執。

鳳九淵最後拍板,作出攻防兩手準備。聞越負責進攻,蕭可立和江懷恩負責防禦,要盡快拿出方案,著手執行。畢竟叛亂不同於流民暴亂,危害性是極其劇烈的,稍有不慎便可引發整個鳳凰界的動盪,甚至是傾覆。

當然,能通過政治手段解決問題當然最好,畢竟刀兵一起,那就會多有死傷,國家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難以承受的。為此,鳳九淵決定委派兵部尚書丁秀為特使,前往北地,最好能夠成功約談摩格十三部的首領,弄清楚他們反叛的目的,尋找政治解決的途徑。

然而,鳳九淵是嚴重高估了朝廷的效率,旨意頒布下去了,卻是久久得不到執行,或是拖延執行。搞得鳳凰界的中樞像是一台老舊了,即將報廢的機器,不是這裡運轉出問題,就是那裡運轉出問題,任鳳九淵有通神的手段,也只得徒呼奈何……

照這般下去,即便是沒有摩格十三部的叛亂,鳳凰界也會在消磨中逐漸毀滅。鳳九淵幾次想下旨嚴懲相關官員,幾次又都在最後關頭忍住了。這是因為思菊給他講了鄭伯克段叔於鄢的故事,告訴他若是時機不到就下手,非但收不到應有的效果,反而還會遭到更多的反叛。既然他們已經這般反意畢露了,還不如繼續縱容他們,到國人都忍無可忍的地步再行下手,不但可以贏得支持,還能一舉將之一舉剷除,蕩平禍亂。

可是,沒有他們,好多事情都辦不成。摩格十三部數十萬鐵騎正浩浩蕩盪南下而來,北部六道督衛府數十萬軍隊也附從叛逆,而朝廷所能用之兵有多半都在燭光防線上,調兵調不動,徵兵徵不起來,沒有兵力去抵抗叛軍,不消兩三個月功夫,叛軍就將兵臨中京城下了。

禁衛軍正在改建擴編,原本的二十萬淘汰了將近一半,而新徵召的士兵又在訓練之中,一時半會形不成戰力。若是將禁衛軍全都派了出去,中京兵力空虛,叛賊又將有機可乘了。除此之外,鳳九淵手裡的可用之兵就剩下鳳凰號了。以鳳凰號的威力,消滅幾十萬地面部隊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方位一旦被叛軍鎖定,重砲只需一擊,他鳳九淵手裡最犀利的殺手鐧就得煙消雲散了。

也就是說,在重砲的威脅之下,地面部隊才是解決所有麻煩的最佳利器。

而朝中那些大臣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以消極怠工的方式來破壞鳳九淵的防禦和攻擊計劃,既而引得叛軍南來,徹底地摧毀現在的朝廷,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近幾日,百姓們聞名摩格十三部叛亂,北部六道督衛府附從,正大起數百萬軍隊浩浩蕩盪南下,無不恐懼之極。有的賣變家當,舉家遷徒,有的是封閉家宅,遠走他方,更多的是惶惶不可終日,盼朝廷能拿出方略,擊退叛軍,穩住局勢……

在某些大臣的推波助瀾之下,中京的恐慌氣氛是越來越重,儘管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叛軍還遠在溯原北道,但一日之內,竟然也出現三次叛軍兵臨中京城下的謠言,嚇得產闔城之人大哭,中京督衛府也是幾番緊急關閉城門,最後又重新開啟,社會秩序是越來越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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