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爭霸] 宇宙軍火商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3 00:28: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5 20997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17
837 反壟斷風暴(二)
榮明潛的態度是積極的,是進取的,他認為星海工業有能力打贏這場戰爭。榮子方作為星海工業的五大股東之一,他當然沒有對榮明潛的作法予以置喙,畢竟榮明潛才是星海工業現任掌門,在沒有出現大的錯誤的情況下,身為股東,他是無權干涉榮明潛的任何決定的。除非是鳳九淵發了話,要不然他只能以建議的方式向榮明潛提出自己的意見。

星海工業的董事會章程規定,鳳九淵最少,且必須永久地保留60%的股權,而事實上,他現在佔有星海工業78%的股份,是絕對的大老闆。依據相關法律和內部章程規定,只要股權佔有超過60%,就有權推翻董事會的任何決議,自行其事。只不過鳳九淵身為鳳凰界,目前的通信還不能有效的連接,是以也就無法詢問到鳳九淵的意見,只能暫時由董事局決策了。

面對來勢洶洶的國會反壟斷審查小組,星海工業予以了堅決的拒絕,並在第一時間向最高法院提出了國會違法申請調查。

在最高法院沒有裁定星海工業違法之前,即便是國會,也不能強行向其派駐反壟斷審查小組,是以星海工業拒絕得有理有據,國會方面也無可奈何。偏就在這時,星海工業一名高層管理人員突然爆出星海工業不正當競爭和收受多家企業的商業賄賂的醜聞,並將相關證據移交司法機關。

這一招是大出榮明潛的預料,倉促之下,他再次發表公開聲明,表示星海工業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不正當競爭,同時還說要與商業腐敗戰鬥到底,所有涉及到的人,都將會得到應有的製裁。並說星海工業將會配合秦王星地方督察院徹查此事。

而國會說星海工業太過於龐大,出現此類事件,影響太過於惡劣,秦王星地方檢察機關已經不足以勝任審查任務,因此,國會建議由國會與最高督察院派出聯合調查小組對星海工業予以審查。

星海工業方面當然不願意國會介入此事,所以在進行最後的公關工作。也就在這時,又有猛料爆出,說秦王星地方檢察機關的負責人與榮明潛關係良好,若由他們負責星海工業的調查,怕是會徇私枉法。此消息一出,就得到大多數中立媒體的聲援,雖然他們還沒有明確表示支持國會的方案,但已經開始質疑起了秦王星地方檢察機關的公正性。

為此,秦王星地方督察院負責人克萊比.讓.阿爾杜林發表公開信,說他的公正性遭到社會質疑,已經不再適合擔任地方檢察機關負責人,申請辭去相關職務,以避嫌疑。

棋走到這一步,榮明潛才知道敵人是早就謀劃好的。經過內部審查發現,收受商業賄賂的那幾人都是近幾年才晉升起來的,背景相當可疑,而出面舉報那人怕是也被人收買了。至於說他和秦王星地方檢察機關負責人克萊比.讓.阿爾杜林至交就更是扯淡,阿爾杜林昇任地方督察院負責人這幾年來,也只有在出席一些公共活動和秦王星地方政府舉辦的新年酒會上才見過幾次面,私下里他們甚至連對方的聯繫方式都不知道,何來關係良好之說?由此可以看出,這位自稱為了維護公正的地方督察官也被人收買了。

從星海工業內部到地方督察院,敵人是步步進逼,不達將星海工業送上壟斷絞刑架的目的就誓不罷休。這些年來,星海工業忙於星際貿易的拓展,幾乎忽略了國內的商業開發和公關工作,以至於驟遇大事,便陷入了被動。榮明潛雖然年輕,但經驗和智慧都不缺,缺的是雄霸天下的魄力,缺的是以超常規的方式應對非正常商業競爭的思維。

經過一番冷靜的思考之後,榮明潛依舊覺得榮子方的那番建議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宜採用。既然問題已經發生,那就要正視,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允許最高督察院的反腐敗調查小組進入,但必須嚴正拒絕國會的違法行為。同時,他們還必須尋找線索,證明這是一起針對星海工業的陰謀行為。

榮明潛鬥志昂揚,他認為星海工業是合眾國最龐大的工業實力,不論是經濟實力還是所能支配的社會資源,都不是敵人所能比擬的。用不著什麼奇謀詭策,用不著劍走偏鋒,只要按規矩一步一步的來,他相信星海工業依舊是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者。

然而,就在他佈置的一系列的行動展開之後,赫然發現敵人又先了他一步——或者說,敵人早把他的反應都算計了進去,他所作的一系列他認為應該有效的佈置遭到了全面的限制和反擊,幾乎還沒有展現出應有的效力就潰不成軍了。

面對這一幕,榮明潛先是感到驚恐,接著是不錯,他自問:“難道是我對星海工業的實力太過於高估了?還是我們的對手太過於高明了呢?為什麼我們所做的一系列正確的反應全都落入到了敵人的算計中去,並且在他們設計的陷阱裡越陷越深?”在看了公關部門遞進來的報告後,他才醒悟:在過去的幾年裡,星海工業太注重星際貿易的發展,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國內的市場。儘管每一年的各種最具權威的商業大獎裡,星海工業全是一枝獨秀,但在政治和其他的領域裡,星海工業的影響力持續下滑,若非有著強大的軍方背景,怕是早已經被邊緣化了。正是這樣,國會才敢對星海工業下手。

“怎麼會這樣?”榮明潛覺得自己這個董事局主席當得太不稱職了,公司出了這麼大問題都沒有發現,以至於出了事故就被敵人箝制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難道真要走那條路麼?”一時之間,他當真是猶豫難下,暗說:“若真選擇那一條路,就算星海工業能夠從合眾國全身而退,怕也是元氣大傷,將會嚴重影響星際貿易的開展吧?況且,最高法院還沒有作出裁決,反壟斷調查還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得出結果,之後還要舉行聽證會,然後再次提請最高法院進行裁決,而我們也有兩次申訴的機會……這樣一來,三五年是不會有結果的。而在這期間,我們還有的是反擊機會!”

打定主意,榮明潛就叮囑公司上下:穩紮穩打,全力應對當前的危機。他堅信,贏得最終勝利的還是星海工業。

然而,沒過幾天,素來被星海工業認為是最親密無間的合作夥伴的軍隊也有了動作。先是爆出座天使級被給艦氣候控制系統經常出現問題,不但致使物資大量耗損,連後勤人員也因此多有病傷。星海工業剛剛收到消息,還沒來得及回應,參聯會裝備部就拿出了'權威第三方'的鑑定報告,說是座天使級補給艦存在設計缺陷……軍方一系列的動作都在暗示:星海工業存在技術壟斷!

誰都知道,軍方素來是星海工業最親密的合作夥伴和最大的後台,如今連軍方都跳出來趁火打劫,怕就不是一場預先設計好的陰謀那麼簡單了。

對於國會,星海工業還可以採用拖字訣,但對於軍方,星海工業必須立即作出響應,一刻也不能拖的。

座天使級補給艦並非由鳳九淵主持開發的,但作為一款天使系統的戰艦,它們都被認為是鳳九淵親手締造的傑作。如今爆出了問題,便有人開始質量鳳九淵的能力,進而質疑星海工業為軍方提供的其他戰艦的質量。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問題。若是出現質量隱患的戰艦太多,遍及各種艦型的話,星海工業怕就要失去軍方天字第一號供貨商的資格了。一旦出現那樣的局面,離星海工業全面敗出合眾國,就為時不遠了!

經過對故障艦型的評估,確認氣候系統的失靈是人為因素,並非設計缺陷。但在星海工業將相關報告反饋回參聯會裝備部後,裝備部方面卻斥其為荒謬,說星海工業旨在推卸責任,並強求星海工業公開座天使級補給艦的核心數據,交由第三方權威論證。若真是人為因素,而非質量原因,裝備部將為此向星海工業公開致歉;若是設計缺陷,那麼,星海工業必須就此作出賠償。

不管怎麼說,多艘補給艦出現氣候系統問題是確有其事的。若星海工業就此拒絕公開座天使級的核心數據,那麼,軍方就有理由認定星海工業的產品存在缺陷,有可能危害到國家安全為由提出退貨,甚至是禁止採購星海工業的產品。若軍方不依不饒,向最高法院提請對星海工業進行安全審查,按相關法律規定,最高法院是不能拒絕的。也就是說,星海工業若要和軍方對抗下去,吃虧的終是自己。

榮明潛當然意識到星海工業目前面臨的麻煩,他是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敵人早已經把手伸向了軍方,並在軍方擁有了一定的勢力。看來,這一局棋已經佈置得不是一天兩天了!那接下來該怎麼應對?若是開了公開技術的先例,那麼,星海工業從此將完全陷入被動,要不了多久,就將被站在國會政客背後的人一口一口將他們撕著吞食了。若是不公開,星海工業也將會受到多條法律的製裁,即便是反壟斷審查不成立,最高法院也會以星海工業危害國家安全為由,責令其限制公開所有技術資料。

在星海工業的內部應該會議上,有人建議可以找參聯會主席林澤煥,他如果出面說話,星海工業與軍方的矛盾就將迎刃而解。

榮明潛道:“這個主意最好還是不要打得好。林澤煥將軍與先生是摯友,那是私交,而星海工業與軍方的問題是公務。作為參聯會主席,不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沒有幫我們說話的道理。”

“但我們的產品確實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要遭受這不白之冤?”

榮明潛道:“有沒有問題不是我們一家說了算的。更何況,從理論上來說,沒有完美無缺的產品,咱們抽軍方提供的戰艦和各種裝備一直以低故障著稱,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故障。軍方相信先生,但未必相信我們。為了軍隊的利益,要我們公開一部分核心數據供其審查也是理所當然的。正所謂樹大招風,人紅招妒,咱們到底還是吃了這個虧呀!”

下面人就問那該怎麼辦?

榮明潛道:“容我先想想。”又說:“在我沒有作出最終決定之前,該怎麼應對就怎麼應對!”

會議結束之後,榮明潛先是和父親榮子虞通了話。榮子虞已經從國會主席的位置上退了下來,目前全力打理商業公會。他對事態的進展也是了若指掌,他說:“……不論是國家還是其他的競爭對手,都必須要星海工業公開核心技術,若星海工業逆天對抗,不會有好結果的。要么主動公開,要么被迫公開,只有這兩個選擇。”

榮明潛道:“為什麼?星海工業為合眾國作了那麼多貢獻,危害到誰了?”

榮子虞道:“這是利益再分配的問題,不是危害到誰了。星海工業已經一家獨大這麼多年了,在行業發展上,嚴重傷害到了其他的競爭對手,甚至傷害到了合眾國實體工業的發展。而站在國家安全的戰略全局考慮,最先進的國防科技由一家商業公司掌控著,換誰能放心?”

聽到這席話,榮明潛暗道:“難怪針對星海區業的反壟斷審查那麼快就在國會獲得了通過,這裡面果然不止是利益再分配的原因了。”便又問:“照父親看來,就沒有第三條路可選了?甚至是緩衝的選擇都沒有?”

榮子虞道:“星海工業當下最好的選擇就是拖,拖得一天是一天。戰爭還在繼續著,保不定哪天局勢變了,軍方還要繼續依賴星海工業才能打勝仗呢?”

在此之前,榮明潛覺得拖是個好辦法,但現在他不這麼看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17
838 反壟斷風暴(三)
結束了與父親的通話之後,榮明潛又和參聯會裝備部的負責人通了話。以往對方的態度可謂是極盡親熱,如今卻是板起面孔,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榮明潛大感惱火。

隨後,榮明潛又申請與參聯會主席林澤煥通話,結果被告知林澤煥去了室女座大星系團視察,沒空。

難道真要退出合眾國嗎?

經過慎重的考慮,榮明潛還是不想選擇這條路,他覺得能拖還是再拖一拖,看看情況再作決定。

而接下來,敵人再沒有過份緊逼,看樣子他們也擔心星海工業被逼急了作出什麼不利於他們的舉動來。

但越是這樣,榮明潛就感到敵人所謀甚大。他是一個有決定的人,絕不是那種得過且過,沒有大局觀和危機意識的人,面對如此局面,他覺得星海工業必須及時地作出正確的選擇,若真這樣拖下去,拖得越久,反而越不利,甚至將來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

好吧,若真的除了退出別無他路可走,那就退出去。

榮明潛迅速地作出了決定。但他認為,既然要退,那就退得轟轟烈烈些。那些人想要吸食星海工業的血肉以壯大,若不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豈非對不起星海工業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退出?

經過三天的慎重研究之後,榮明潛公然宣稱:為了維護法律和尊嚴,為了維護星海工業的合法權益,即日起,星海工業將拒絕所有反壟斷審查,並就此向秦王星地方法院提出訴訟,狀告國會違憲。同時還就參聯會裝備會誣陷座天使級補給艦存在設計缺陷的問題提起訴訟,並要裝備部公開道歉,作出賠償等等。

一時間,星海工業法務部和公關部是火力全開,除了在各大新聞媒體上展開專題說明會,以此來證明星海工業不存在任何的壟斷外,還從各方收集證據,氣勢洶洶地向國會逼宮。

榮明潛使出這一招,著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不單是國會,軍方裝備部和其他有牽涉的部門、機構和企業都集體失聲。直到兩天之後,才有零零星星的反對聲音出現。

星海工業若要全面退出合眾國,所要付出最大的損失無疑就是固定資產方面的,其次就是穩定的市場。至於這筆損失到底有多巨大,用一位專業人士的話來說,那就是:不敢估計,起碼超過了合眾國一年的財政收入。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斷定星海工業不敢以自殘的方式退出合眾國。

外人這麼看,在榮明潛眼裡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星海工業這些年來投資的固定資產可以轉賣,也可以通過其他的合法的方式轉移,絕不會被白白扔棄的。畢竟有商業公會這個戰略盟友,什麼樣的手段玩不出來?需要退出的只是星海工業這個招牌和其掌控的技術,而這些,正是那些設計這場陰謀的人所需要的。

那麼,退出合眾國,接下來星海工業又將選擇在何處落腳呢?

無回城顯然不行,那裡完全不適合星海工業的發展。

科拉米亞麼?

當然是可能的,但就怕因此而牽扯到外交糾紛。

中宇宙世界目前正面臨著毀滅的威脅,乍一看並不是好的去處,但如果聯合抵抗軍能夠守住燭光防線,相比起來,中宇宙世界無疑是最佳的落腳之處了。那裡自由,沒有政府、沒有法律的束縛,星海工業既可以是商業企業,也可以是政治實體,從而在完全不受客觀制約的情況下發展自己的兵器工業和開拓新的軍火市場。

榮明潛經過一番周密而慎重的考慮,才向三叔榮子方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並徵詢他的意見。

榮子方道:“你的決定無可挑剔,但中宇宙世界是否適合星海工業立足,又在哪裡立足,卻是一個需要慎之又慎研究的問題。一旦走錯了,星海工業就將完全毀在你的手裡,明白嗎?”

榮明潛道:“我明白。在這個時候,若是能跟先生聯繫上,聽聽他的意見那就再好不過了。從我們掌握到的資料來看,鬼摩界顯然是最佳的立足之地,但事實上鬼摩界是否適合星海工業立足,這還需要經過系統的評估才行!”

榮子方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那就盡快把它形成完整的方案,我會想辦法告知先生的。”

榮明潛知道三叔有的是門路,聽他應承了下來,精神一振,道:“如此就多謝三叔了!”

在接到了榮明潛的方案之後,榮子方也經過一番研究,確認其可行之後,才以私人的名義向林澤煥發去了通訊,要他通過軍方的通信網,爭取盡快與鳳九淵取得聯繫。

林澤煥是何等聰明的人,一想就猜出了是為了星海工業的事,道:“老榮,你也知道,咱們是交情歸交情,公事還得公辦呀。你這不是在為難我麼? ”

榮子方笑道:“為難你?別跟我逗了,人都叫你林豹子,我看該叫狐狸才對。星海工業對於合眾國意味著什麼,我清楚,你更清楚。一旦星海工業出了問題,影響的不單單是合眾國的經濟,還有國防。”

林澤煥道:“行啦,別跟我扯這些。”就切斷了通訊。

看似林澤煥拒絕了榮子方的請求,至於實際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榮子方心裡卻跟明鏡似的。他敢打賭,要不了三五天,在鳳凰界的鳳九淵就準能知道合眾國這邊發生的事情。

果然,林澤煥表面拒絕了榮子方的私下請求,但又在公文的方式,把星海工業遭遇的困境向軍事委員會進行了呈報,並嚴令,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發到主席原道寧手裡。

三天后,聯合抵抗軍通信部門終於從零碎的通訊數據裡將林澤煥遞過來的報告組合了起來,並送呈到了原道寧的手裡。

原道寧看完之後,忍不住暗皺眉頭,道:“這個林澤煥,倒真是會給我找難題呀!”若是把情況告知了鳳九淵,事後國內追查起了,豈非要落個洩露國家機密的罪名?想來想去,便命通信部門將這份報告備份一份給中海星際貿易,作為情況通報。

就這樣,在合法的渠道下,當天晚上鳳九淵就知道了星海工業面臨的困境。

反复地看了兩遍林澤煥遞過來的報告之後,鳳九淵才問雷頓:“你什麼意見?”報告是雷頓轉呈過來的,內容他自然也知道了。

“這要看先生的意思!”雷頓道:“星海工業是你一手創立的,又是大股東。如果你想把所有的技術貢獻給合眾國,那麼,就讓他們公開就是。如果你別有打算,我認為可以考慮其他的出路!”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貢獻?辛苦創立的聖戰軍都貢獻給了他們,這還不夠么?做人,要懂得知足不是?我若再讓他們一步,他們豈非還得進逼我十步?告訴榮明潛,遷址鬼摩界的決議我支持,讓他看著辦就是。”說完又道:“以前我看著這個榮明潛做事老成,是個不錯的守成之主,現在看來,也具有相當的開拓氣魄嘛!”

雷頓道:“這話你當著夫人的面說,她準會高興得很!”

鳳九淵美美地道:“男人,娶對了老婆就是好呀……”

第二天,原道寧也就知道了鳳九淵的決定。

合眾國政府也是中海星際貿易的股東,而軍方又是政府授權的合法代表。也就是說,在中海星際貿易董事會內,任何形式的消息傳遞都是合法的!因此,原道寧毫不避諱地命令將鳳九淵的決議傳回國內,交給星海工業。

榮明潛在得到了鳳九淵的授權之後,底氣益足,幹勁倍增。在商業公會的秘密協助之下,短短的一周之內,完成了絕大多數固定資產的合法轉移,只剩下一些老舊的,沒有多少價值的資產還保留在星海工業的名下。

完成了這一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退市。

次日,榮明潛代表星海工業董事局突然向國家最高行政管理中心提出退市申請,並以合理的評估價格,回購市面上流通的所有星海工業的股票。

昨天還在各大媒體與國會、與軍方與某些機構打著激烈的口水仗,今天突然就宣布要退市,這個決定好似晴天霹靂,直震得整個合眾國都呆住了。

沒有人知道荣明潛這是要幹什麼!

退市申請提交之後,星海工業的股份雪崩一樣往下垮,截止最高行政管理中心作出批准退市的決定時,較退市消息披露之前已經跌了32%!而整個合眾國的實體工業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在星海工業的帶動之下,全面下挫,短短的幾個小時,整個股市的市值就蒸發掉了15%!

在榮明潛的授意之下,星海工業掌控的所有媒體一起吶喊,聲稱星海工業這是要實際私有化云云。

有著龐大的現金流支撐,回購計劃進展極其順利。而股市在經過兩天的大跌之後,又漸漸走穩,彷彿是認同了星海工業的私有化方案。而至於是不是要實現私有化,還是有其他的計劃,星海工業方面再未作任何說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18
839 反壟斷風暴(四)
即使是在股票回購期間,星海工業與國會和軍方的官司照樣激烈的在打著,絲毫沒有看出他們有半點退讓的跡象。

星曆7年5月31日,經過四天的回購之後,星海工業成功的購回了市面流通的所有股份。當天下午兩點,榮明潛主持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星海工業實現私有化,他說:“……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它標誌著星海工業走到了一個關鍵的路口,一個決定其命運的路口。接下來該怎麼走,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說了算的!”說到這裡,他拿出一份法律文件,道:“現在我將宣布一個重要的決定:因為私有化致使公司的現金流全面枯竭,公司現有的資產已經無法償還到期的債務與貨款,經過董事局慎重研究決定,已於星曆7年5月31日,秦王星當地時間上午九點,向秦王星地方法院提出了破產清盤申請!這是一個很遺憾,也很令人痛惜的決定,但我們也沒有辦法。謝謝!”說完,榮明潛就起身離去了。

隔了許多,記者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合眾國​​的媒體呈現了一種可怕的爆炸狀態,全部都在報導星海工業破產的事。秦王星地方法院也被堵得水洩不通,無數人想從這裡得到證實:星海工業是不是真的已經提出了破產清盤申請。

儘管秦王星地方法院已經明確回复,說確實在上午已經接到了星海工業董事局提交的破產清盤申請,但還是有人不停地在問:這是不是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吧?

在無數的人看來,就算合眾國政府破產,星海工業也不可能破產!

好多人甚至在網上討論,就算是星海工業的現金流因為股票回購陷入了枯竭,他們還可以出售技術來償還債務云云。

然而,隨後公佈的結果卻令他們極其震驚:早在此前,星際工業為了完成私有化,已經將所有的技術出售給了一家在科拉米亞註冊的企業,而那家企業同樣叫'星海兵器工業集團'!

至此,所有的一切就再沒有疑問了。

私有化不是星海工業的目的,私有化只不過是他們從合眾國脫身的一個伎倆。為了抵​​抗反壟斷審查,為了抵抗一切不合理的待遇,星海工業寧願破產,也不願意將手裡所掌握的寶貴技術公開。

事情已經做出來了,任何言語解釋已經變得沒有了意義,而星海工業方面也沒有作出任何形式的解釋。

至此,陰謀者們總算看到了,星海工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哪怕是毀了十多年來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也絕不會讓他們撈到半分好處。哪怕是他們綁架了國家予以威逼脅迫也一樣,星海工業從來不會向任何對手屈服。

而國會方面顯然知道這回簍子捅大了。

誰不知道星海工業的實力有多強大?僅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支撐起合眾國的統一大業,怎麼可能因為回購了佔其總股份不到15%的流通股就破產了呢?再者,若星海工業真的陷入了流動性困境,為什麼還要回購股份,強行私有化?為什麼不向銀行貸款?為什麼不拆借?為什麼不向國會提請援助?為什麼……總之,流動性困境是很多企業都會遭遇到的問題,而且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為什麼偏偏要選擇破產,而不解決問題呢?

這些,都只能只說一個問題:回購流通股是星海工業的策略,其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陷入流動性困境,然後就可以明正言順地申請破產。

幾千億合眾國百姓,誰不知道就算是合眾國崩潰了,星海工業也不可能真的破產呢?

玩了這麼大一票,目的無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公開掌控的核心技術,藉機開溜。

但星海工業所做的完全符合法律,哪怕是最細微之處都挑不出任何的問題。也就是說,國會想藉法律的名義,將星海工業掌握的技術收歸國有,而星海工業同樣以法律的名義,成功地玩出一出金蟬脫殼,閃人了。玩到頭來,國會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最慘的無疑就是唆使國會向星海工業發難的那些人了,他們投資了多少,不外乎就是想利用法律和行政手段掏出星海工業掌握的核心技術,結果呢?眼看希望就在眼前,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可怕是的,他們還要承受因為'星海工業破產'而帶來的經濟衰退後果,並為此付出超乎想像的慘重代價……

國會並沒有直接跟榮明潛溝通,首先是聯繫了榮子虞,希望他能夠看在國家大局的份上,說服星海工業撤銷破產申請,恢復正常經營。

充當說客的好些都是榮子虞的故交好友,他是推脫不掉的,但也沒有保證就能說通榮明潛,只說把國會的意思向榮明潛代為轉達。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國會還是有別的辦法的,那就是以洩露國家機密為由,向法院申請逮捕所有星海工業高層管理人員,並封存所有數據以備審查。但這樣一來,就將星海工業逼到絕地,人好逮,但數據卻搞未必搞得到手,畢竟包括智能控制在內的所有關乎國防的最先進技術都掌握在星海工業手裡,在這上面國會與星海工業較勁是沒有底氣的。一旦鬧到這一步,那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非得弄到一方趴下不可。而這又不是國會想要的,所以,找榮子虞充當說客,爭取到一段時間來緩衝,無疑成了國會最後可以選擇的策略了。

榮明潛不是傻子,又豈會再上國會的當?即使榮子虞是他的親生父親,也毫不留情面地告訴他:此事免談!

榮子虞就告訴他,對待國會的態度不宜太強硬了,即便眼下鬧翻了,也保不准以後沒有再次合作的機會。更何況,先生與原主席關係是極好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留些餘地才是。

榮明潛說:“父親,這是星海工業與國會,還有跟國會後面那些推手之間的戰爭,並不涉及先生和原主席。在這件事情上,如果星海工業態度模糊,只會給自己造成災難,最終獲利的是國會和國會後面的那些人。所以,我們必須明確擺出自己的態度,即便是為此而鬧僵也再所不惜!”他是知道父親寬厚,做事總愛從大局出發考慮,有時不免過於優柔寡斷,而不像三叔那麼明快果決。這事拖而不決,對星海工業是斷斷沒有好處的,所以,榮明潛是考慮都沒有,就拒絕了父親的說項。

榮子虞能繼任商業公會主席,又豈是無能之輩了?他何嘗看不出其中的利弊?之所以這樣建議,是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只要國會退讓,商業公會再從中斡旋,這場兩敗俱傷的危機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何必非要鬧得這般田地呢?他淡淡地道:“你這樣固然是痛快了,也不想想,星海工業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榮明潛道:“這不關乎代價的問題!再說,先生已經批准了我的方案!”

榮子虞道:“我們榮家最講究的是什麼?和氣生財!試問,在哪裡沒有爭鬥了?若是一遇到爭鬥,就用這種方式來應對,怎麼保證星海工業的健康發展?身為董事局主席,這個問題你就沒有想過?”

榮明潛道:“想過,而且也做過。你也看到了,我何嘗想走上現在這條路?我想著和氣生財,我想著堂堂正正地競爭,可他們呢?非得利用行政手段把我們壓垮擠碎才行!”

“星海工業可不是紙糊的,由得他們擠麼?”

榮明潛道:“話雖如此說,長此以往的消耗戰下來,付出的代價怕是更多吧?”

榮子虞搖頭,想駁斥兒子的想法,但見他神情如此堅定,只得道:“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呀。既然這已經是你們的最終決定,我也就不勸了。”

榮子虞的說項令國會大為驚恐,他們連續召開會議,商討對策。雖然有人建議使用強製手段,但畢竟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為了緩和矛盾,為了表達的誠意,國會將派出一個工作組趕往秦王星,與星海工業董事局商討破產清算事宜。

榮明潛一眼就看出了,國會非但沒有誠意,還是想拖。

從格蘭蒂亞到秦王星,最快的航班都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值此之際,時間如此寶貴,天才知道拖上半個月又會生出怎樣的變化?因此,榮明潛想都沒想,就再次拒絕了。

國會見連番放低姿態,也沒有爭取到榮明潛的諒解,當真是惱火之極,偏偏又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萬不得已之下,只有向軍方求助,希望軍方出面爭取到一絲緩和之機,不至於讓局面鬧到最壞。

林澤煥直接回復國會說:“此前,星海工業董事會方席榮明潛請求我出面向國會說項,希望國會慎重研究針對他們發起的反壟斷調查。我沒有答應!現在,我又有什麼臉面去向榮明潛說項?”就這樣給拒絕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19
840 反壟斷風暴(五)
按合眾國法律規定:商業實體提出破產清盤申請,法院必須在兩天內作出正式答复。若是申請商業實體符合相關法律程序,法院給予肯定批复,並向社會公示,正式進入預破產期。預破產期為3天。3三之後,法院將對商業實體的資產、債務等等進行清算,清算時間為3天。清算完畢,確認商業實體資不抵債,無法繼續正常經營,法院將正式下達破產通知,並將清算結果公示。破產公示期為兩天,若在這期間,商業實體還能解決資金問題或是就債務達成和解意向,也可以向法院申請撤銷破產清算申請,繼續正常經營,若是不能,兩天之後,提出申請的商業企業就算正式破產!

也就是說,從提出破產申請到正式破產,總共只有十天的緩衝期。

雖然星海工業已經打定主意要從合眾國退出,但能不能讓星海工業留下,還要看國會能不能拿出足夠的誠意來化解這場因為反壟斷審查挑起來的矛盾。如果國會能在十天之內讓星海工業答應留下來,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不能,後果無疑是極為可怕的。

到底有多可怕呢?

據相關權威機構發布的報告稱:如果星海工業破產申請得過通過,並正式退出合眾國的話,合眾國剛剛步上正軌的經濟將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預計股市將會因此大跌30%-40%,國內工業生產總值將會下降25%-30%,財政收入相比去年也將下降35%。最可怕的是,這種影響的長期的,它將令合眾國經濟陷入新一輪的低谷,甚至十年、二十年都難以復興。因此,星海工業一旦從合眾國退出,直接損失已經令新生的合眾國不堪其負,而間接損失更是難以估計。最可怕的是:失去了星海工業,合眾國將完全喪失星際貿易的競爭力,徹底被邊緣化,成為宇宙大家庭裡可有可無的一員!積弱之下,隔鄰的科拉米亞極有可能發動侵略戰爭,將合眾國吞併……

總之,星海工業的破產已經不單單是經濟問題,它將會影響到合眾國的方方面面,甚至決定合眾國的存亡。

在發起反壟斷調查之前,國會預先作了評估,什麼可能性都料到了,唯獨沒有料到的就是星海工業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退出。國會的真正目的並非要星海工業公開所有的核心技術,只要一部分,一小部分,就能令合眾國的整體工業實體和商業競爭力上一個台階。但很顯然,星海工業絕不甘心為人做嫁衣,就算他們什麼也得不到,並會因此而付出巨大的代價,他們也不會白白便宜那些不勞而獲的吸血鬼們。

經過一輪緊急磋商,國會並沒有拿出解決方案,但有人建議,此事關乎國家安全,建議與軍事委員會溝通之後再作區處。為此,國會決定委派軍費預算委員會主任皮埃爾.安德烈依奇與原道寧進行緊急溝通,希望軍事委員會能夠介入,讓星海工業收回破產清算申請。

皮埃爾.安德烈依奇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與遠在鬼摩界的原道寧建立通訊,把相關情況作了簡明扼要的說明之後,安德烈依奇先生直接道明了自己和國會的意圖:“……必須阻止星海工業這樣做,要知道這將會對國會的經濟和國防實力造成毀滅性的損害。主席閣下,這已經不是一起單純的經濟糾紛事件了,它已經涉及到國家安全,因此,國會希望軍事委員會能及介入,我們同心協力,解決這起麻煩!”

原道寧早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之所以沒有向國會預警,是因為他極為憎恨政客與商業集團勾結,為達目的,竟然不惜利用國家公權以謀私利的行為。站在軍事委員會的角度考慮,星海工業的退出確實將會嚴重損害合眾國的國防實力,是必須被制止的,但他卻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合眾國的國防實力並非取決於星海工業的退出與否,而在於鳳九淵個人對合眾國的好惡。如果他認可合眾國,支持合眾國,哪怕是星海工業退出,也一樣無損於合眾國的國防實力。當然,國家的經濟發展與軍隊無關,軍事委員會無權、也沒有必要就此事費神。軍事委員會和他這個軍事委員會主席要做的就是保持與鳳九淵本人親密無間的合作關係就行了,而不是為了國家的經濟發展和某些人的個人利益向鳳九淵提出條件。

“安德烈依奇先生……”原道寧斟字酌句地道:“我很理解你的焦急心情。但我需要說明的是:站在軍事委員會的角度,我不認為一家商業企業的破產就能危害到合眾國的國家安全。請你相信,不論何時,軍隊都有能力保衛人民,保衛合眾國的領土完整,保衛我們來之不易的和平!”他之所以打官腕,不外乎是覺得國會太沒有誠意了,什麼人不好派,偏偏派軍費預算委員會主任來跟他溝通,這哪裡是溝通,分明是暗藏要挾,國會的潛台詞無非就是告訴原道寧:最好是按我們的意思做,要不然我們會在軍費預算上讓你好看的。

原道寧與鳳九淵一樣,最討厭的就是要挾,不論是哪種形式的要挾。所以,他絲毫沒有打算向國會承諾什麼,哪怕是在今後國會就軍費問題大作文章,他也沒有必要低頭。

安德烈依奇沒料到原道寧也打得如此好的一口官腔,先是一愣,才道:“主席閣下,你這是不負責任的態度。我想,你需要再詳細地看看我給你的數據,慎重地思考那都代表了什麼。”

原道寧道:“是的,我已經看了,並且已經能夠背下來了!”

安德烈依奇道:“要知道,國家的經濟一旦遭受重創,就將大幅削減軍費開支。沒有足夠的軍費,軍隊拿什麼購買裝備?拿什麼支付士兵的薪水?”

原道寧冷笑了起來,凌厲的眼神讓安德烈依奇感受到了他的高傲與不屑,他說:“謝謝你的提醒,主任先生。軍費的預算權掌握在國會手裡,國會給多少錢,軍隊辦多大的事。這就是軍隊的態度,而且是最負責任的態度!”說完,他又加上一句:“作為軍人,我們將會恪守憲法,絕不干涉政治!這就是我們的態度!”

安德烈依奇見原道寧油鹽不進,當即火了起來,拍著桌子道:“主席閣下,我想,你不是沒有意識到這起事件對國家的傷害,而是故意想藉此來要挾國會,要獲得更多的權力吧?”

原道寧哼了一聲,道:“對不起,主任先生,前線的戰事正在進行著,如果你沒別的事,請讓出寶貴的通訊資源吧!”說完,便切斷了通訊。

原道寧的副官,軍事委員會主席助理、谷原奈一準將不免有些擔憂地道:“主席,你這樣做就不怕國會給我們小鞋穿?”

原道寧道:“他們不敢!”

谷原奈一道:“我們是軍人,他們是政客,在玩弄政治上欺騙民眾上,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原道寧道:“那就讓他們試試!”

國會的第三輪努力再次失敗。這不能說他們沒有盡力,而只能說他們沒有拿出足夠的誠意。

眼看著秦王星地方法院開始對星海工業進行破產清算,國會方面試圖從中阻撓,只可惜星海工業是早有準備,國會非但沒有得逞,反而還惹了一身騷,被媒體狠狠地曝光了一回,一時間,合眾國上下都在罵國會妨礙司法公正,以至於多名國會代表被迫請辭。

6月5日,星海合眾國最大的金融財團'大和聯邦'總裁平山太郎突然到訪秦王星,腳還沒在秦王星的土地上踩熱,就向榮明潛發去會面邀請。

大和聯邦是在大銀河聯邦崩潰之後新興起來的金融財團,經過百年的發展,成長為泰坦民主共和國最大的金融財團。合眾國成立之後,他們通過併購和投資,迅速膨脹為合眾國最大的金融財團,影響力非凡。此前他們一直與星海工業保持著合作,關係維持得相當不錯。平山太郎主動提出會面,榮明潛自然不好拒絕,也就同意了。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榮明潛趕到了帝國大酒店。沒想到他早,平山太郎更早,已然在酒店的門口候著了。

見榮明潛眼裡閃過一絲錯愕,平山太郎緊走兩步,朝榮明潛伸出手去,極其熱情地道:“明潛老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 ”

榮明潛笑道:“平山老哥,你這話豈非讓我汗顏?你來了秦王星,本該我這個地主招待。你倒好,不聲不響地住到了酒店裡來,由此可見,你老哥是沒將我放在心上呀!”

平山太郎道:“我這是腳沒沾地就想著去見你老弟,但想著你最近事情也多,怕是不方便,所以就讓助手給你送去請貼,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咱們見見面,敘敘舊。說老哥我沒將你放在心上,那可真是冤枉呀……”兩人熱情地聊著,進了酒店,便往平山太郎訂的專屬貴賓招待區而去。

落座之後,榮明潛就道:“你老哥是大忙人,斷斷乎不會來秦王星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談什麼業務吧?”

平山太郎讓過茶,道:“秦王星是鳥不生蛋的地方?也虧老弟你說得出口。就是一個星海工業,讓秦王星儼然集軍事​​與經濟首都於一身了。”品了口茶,又道:“想來我不說老弟你已經猜到了,我也是受人之託,當說客來了!”

榮明潛笑道:“猜著了。國會那幫子老爺們也還真是有幾分能量,把你這尊大神都搬了出來!”

平山太郎自嘲地一笑,道:“大神?在他們這些當權者的眼裡,我不過是個土財主罷了。說實話,他們的所作所為,知道的誰不罵他們貪得無厭?即便是不知道內情的,也覺得他們太過份了些。你也知道,我們搞投資的就是靠交情吃飯,他們找上門來,不好拒絕,了不得跑這一趟。好在我正要去趟煙霞星,剛好路過秦王星,正準備來拜訪老弟你,所以也就順便接下了這趟差使!”

平山太郎是個矮矮胖胖,笑起來一團和氣,極給人好感的中年人,此前就和榮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是以跟榮明潛也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說話也就放得開,不拘那些客套和禮數。聽著他說自己不過是為了應付面子上的事,並沒有真的想當說客,榮明潛就道:“不瞞老哥,星海工業也是被逼的。都說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大家個好好的相處多好?偏偏他們就惦記著我星海工業的那點子家底兒,總想著撈了去才甘心!換作是誰,誰不氣憤了?”

平山太郎道:“是,是。但老弟你也是生意場上混老了的人,這些事也司空見慣了,何必生氣呢?氣壞了自己,倒讓他們高興了,不值!”又問: “老弟這一趟是打算退到科拉米亞去發展了?”也不待榮明潛回答,又說:“鳳先生是在科拉米亞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星海工業選擇去那裡發展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呀,如今鳳先生不在,一切都得靠老弟你撐起來,在那邊也沒個朋友幫襯,這一去要是有什麼困難,跟老哥說一聲,能幫得著的,我絕不推辭!”

榮明潛暗道:“有榮家在,什麼時候輪到你大和聯邦來充大尾巴狼了?哼,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不過就是在提醒我:星海工業去了陌生的環境,不好發展,要我們最好還是留下來。”想了想,便道:“老哥你是明白人吶。星海工業的根在合眾國,當年鬧到那地步,先生都沒有退出,我又何嘗想?我才智平庸,遠不及先生,沒辦法,只有這條路才可保全星海工業,了不得只有悶著頭走下去了!”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顯得極其無奈。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19
841 反壟斷風暴(六)
平山太郎也是個明白人,見狀就道:“有句古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的星海工業就是那個懷璧的匹夫,所有的先進科技都掌握在你們手裡,誰不眼紅?好在我們大和聯邦不搞實體工業,要不然也得跟你們碰個頭破血流!再打個比喻:若是所有最先進的軍工科技都掌握在泰坦或是天馬手裡(指泰坦聯合兵器工業集團和天馬軍工,合眾國統一之後,它們被轉賣給了私人經營,目前依舊是合眾國排名前十的兵器工業廠商),你們星海工業又作何想?”

榮明潛笑了笑道:“誰不知道老哥你這張嘴?我是說不過你的!”

平山太郎道:“什麼叫說不過我?我也就是跟你聊聊一點小見識。來喝茶,喝茶……”

接下來,平山太郎就是一味閒聊,一句有關星海工業的的話都沒有再說。沒過多久,榮明潛接到通訊,說是有要事,不得不去應付。平山太郎也沒有強留,就說他已經命酒店準備了晚餐,要他晚上無論如何也要來吃飯,還說若是不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相聚了……

榮明潛當然知道平山太郎本來是要去煙霞星的,只不過如今煙霞星的視察對他來說才是順道,拜訪他,說服他,才是主要的目的。相較起其他人而言,平山太郎的說服技巧無疑高明了太多,幾句話,沒費甚麼言語,就點明了他放棄合眾國而選擇科拉米亞的利害,令他不得不再次慎重地思考:是不是真是有必要這樣做呢?

晚飯他沒有去吃,但親自去了通訊向平山太郎致歉。平山太郎也極是通情達理,說知道他現在事情多,也就是一頓飯,哪裡吃不是一樣?還說他明天一早就要走,既然榮明潛有事忙得抽不開身,他就不前去道別了。還笑謔榮明潛不要忘了他這個老朋友,以後有空了,要經常保持聯絡才是。

平山太郎這樣一說,榮明潛就越覺得對合眾國依依不捨起來。想著星海工業遷到鬼摩界去,與白手起家沒有區別,得面臨多少艱難險阻?又得耽誤多少發展時間?想來想去,不免又猶豫了起來。

榮明潛當然知道是平山太郎影響了他的決定,但平山太郎所說何嘗不是道理?退出倒是容易,十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這對於星海工業來說,又將會損失多少隱形成本?

整個晚上,他都在糾結中難眠。第二天一早,便命助手準備穿梭機,說要去二號太空港。

平山太郎已經準備登艦了,一接到榮明潛的通訊,忙又折了回來。見面之下,他道:“老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眼下多少事情等著你忙,又何必來這一趟呢?你這樣,反倒讓老哥我覺得過意不去呢!”

榮明潛道:“老哥好不容易來秦王星一趟,我抽不出時間招待也就罷了,連走了送也不送,怎麼也說不過去嘛!”又問什麼時候的船票。平山太郎見他問時間,便道:“怎麼,老弟有事麼?你要有事就直說,反正都是自家的客船,多等一會也沒什麼!”

榮明潛便把平山太郎讓到了星海工業的專用貴賓室,落座之後,他就道:“老哥你此來的意思我都明白……”

平山太郎唉了一聲道:“老弟,這其中的利弊你自然最是清楚,說實話,我真是替星海工業不值呀。要走到星海工業這一步,得花多少時間和心血?你這一去,要得花多少時間和心血才能重新壯大起來?”見榮明潛沉默不語,就道:“什麼難題不能解決呢?他們能聯手對付星海工業,難道除了坐以待斃,你就只能撒手退出不成?沒得這道理!”

榮明潛道:“合眾國好不容易才統一起來的,若咱們這些商業集團為了自家的那點利益,破壞了民主,破壞了社會的公平和公正,即便是星海工業發展得再好,再壯大,又有什麼意義?”

平山太郎道:“我知道你不想利用政治手段打擊對手,但除了政治,你可選的路還很多不是?想一想,合眾國哪家企業能有你星海工業這樣雄厚的背景?”

這話頓時讓榮明潛心中一亮,暗道:“是呀,星海工業掌控著最豐富的政治資源,我們為什麼不用呢?先生憑著星海工業支撐起了合眾國的統一,我不說能幹出什麼大事業來,難道連守都守不住麼?比起玩弄政治,怕是沒有人比我榮家更在行。既然他們要玩,我為什麼不奉陪呢?哼,哼哼……”心裡這麼想,面上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沉重地嘆了口氣,道:“多謝老哥的指點,讓我受益匪淺。”看了看時間道:“看我,聊著聊著又忘了時間,又耽誤了老哥趕路……”

客氣了送走了平山太郎後,榮明潛覺得自己必須再跟三叔榮子方溝通一下,才能作出最後的決定。

通訊建立之後,榮明潛還沒有開口,榮子方就道:“怎麼,這麼容易就被平山太郎說動了?”

榮明潛知道三叔是鬼才,除了沉穩不及其父外,其他各方面是勝出太多,見問,也不驚奇,就道:“想必三叔也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吧?”榮子方哼了一聲,便將自己的猜想都說了出來,竟然八九不離。榮明潛問道:“那三叔以為呢?”

榮子方道:“我說了,你才是董事局主席,該怎麼決定你看著辦。先生都授予了全權給你,難道你還有什麼顧及的?”說完,又嘀咕道:“到底是沒成親,少了些決斷呀!”

榮明潛忍不住苦笑道:“這跟有沒有成親有關係嗎?”

榮子方道:“那就是告訴你:別有事沒事像個沒斷奶的孩子,找大人給你出主意。明白嗎?”

榮明潛點頭道:“是,三叔,明白了!”

榮子方道:“明白就好。”就切斷了通訊。

榮明潛沒有主動撤回破產清算申請,幾天之後,合眾國有名的風險投資銀行'恆泰'找到了榮明潛,經過兩天的閉門談判,也不知道怎麼說起的,榮明潛接受了恆泰的巨額風險投資。也就是在破產程序完成的最後關頭,榮明潛撤回了申請!

得知這一消息後,不單國會上下歡呼,舉國的媒體也是一陣歡呼。低迷了好多天的市場也像吃了興奮劑一般,一個勁地往上躥!

誰又知道,恆泰本就是鳳九淵與榮家合夥控股的風險投資銀行呢?

平山太郎一離開秦王星太空港,就把掌握到的情況反饋給了國會方面。國會方面見榮明潛終於鬆口了,當即大喜,立即就讓早已經洽談好的恆泰投資行動起來。果然,恆泰投資一出馬就搞定了。雖說星海工業所需資金數額巨大,但星海工業答應留下,不管有多巨大,國會方面都會想辦法。

從總體上來說,星海工業在此次的反壟斷審查危機裡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失,不但藉機實現了醞釀已久的私​​有化,還成功地實現了資產和技術的轉移,避免再一次遭到反壟斷調查。

當然,敵人的手段是多樣化的,此次反壟斷審查沒有成功,下次不定又會使出什麼花招。但不管是什麼花招,榮明潛都打定了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星海工業能從合眾國統一前的大混戰里挺過來,沒道理反在這時候翻了船的道理。更何況,從此以後,星海工業絕不會再被動挨打,反而會主動出擊,利用各種手段打擊對手,玩死幾個之後,剩下的自然也就安生了。以前的星海工業就是怕遭到物議,太過於潔身自好,以至於被人認為軟弱可欺,一次又一次地騎到了頭上來,若再不還以顏色,有了兩次,那就有三次,四次……一直到將星海工業弄垮為止。

所謂商戰,光有商怎麼能行?那還得有戰!

星海工業是龐大,但蟻多也能咬死象呢!

星海工業要成為龍,成為惡龍!也只有將凶狠惡毒發揮到極致,才能真正震懾到對手!

'渡過破產危機'之後,榮明潛突然大發請貼,邀請星海工業的朋友於三個月後在格蘭蒂亞參加十三週年慶典活動。

在榮明潛列出的朋友名單上,包括了合眾國所有的軍政要人和社會名流,總數達數千之眾。在名單被'不小心'曝光之後,合眾國上下無不嘩然,驚嘆星海工業原本竟然雄有如此雄厚的人脈資源。同時,人們也覺得納悶了:既然星海工業擁有如此雄厚的人脈資源,為何此前還會陷入破產危機裡去?

在這種不經意的反思之下,有人覺得,肯定是國會出了問題,有人在利用行政權力惡整星海工業,而星海工業為了維護商業競爭的公平和公正,他們是寧願破產,也不願動用其雄厚的人脈資源來化解危機。由此可見,針對星海工業發起的反壟斷調查是一起多麼惡劣的政治陰謀……

包括榮明潛在內,都絕沒有想到一份小小的名單透露會引來如此意想不到的後果,直讓他們大呼:“不可思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20
842 江南巡視(一)
若是七年前的鳳九淵,絕不會贊成星海工業繼續留在合眾國。經歷了七年皇帝生涯的洗禮之後,鳳九淵反倒覺得,貿然從合眾國退出是不智的——他之所以贊成,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把星海工業寶貴的精力耗在政治爭斗上面——畢竟那將付出巨大的代價。在得知榮明潛最終選擇了留在合眾國,並作出了一系列的部署之後,他就感慨道:“榮家到底是榮家,培養出來的人果然不是凡品呀……”但他覺得,就算是星海工業打算留在合眾國,也不能將雞蛋再只放在一個籃子裡。除了必須在科拉米亞、黑光世界建立分部外,還應該將總部遷到鬼摩界。像星海工業這樣的企業,也只有將總部遷到鬼摩界,才能獲得最佳的發展環境。

令鳳九淵再次意外的是,此後沒多久,榮明潛果然作出決定,在科拉米亞設立分部,並決定在航道打通之後,將星海工業總部遷到鬼摩界來。為此,他還特地作了一份詳細的方案,發來詢問鳳九淵的意見。

即便是有了楊隸提供的星圖,航道的打通也不是短時間能夠辦到的。據原道寧說,如果裝備供給不拖延,兵員補充也順利的話,最少需要6個月的時間才能夠打通連接左宇宙世界的航道。如果出現意外,怕是需要兩三年也未可知。

以前的鳳九淵總是急於求成,別說兩三年,就是一兩個月也足夠煎熬了。現在他卻覺得,只要能夠打通航道,花上十年八年也沒關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鳳九淵已經不再爭朝夕之功利,至於原因,他卻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快,未必好;慢,也未必不好!

鳳凰界有文字記載的歷史超過萬年,而人一生的壽命只有百十來年,除去前三十年和後三十年,能夠建功立業的時間也就三四十年而矣。三四十年與上萬年相比,何其短暫?很多弊病萬年都沒能解決得了,又怎麼可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或者是幾年間得到根治呢?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急功近利不但不會取得好成功,反而還會壞事。

就拿最近發起的糾正改革弊政的事來說吧,他當然希望能在幾個月內扭轉局面,從而騰出手來做其他的事。

國家出了問題就好比人生了病一樣,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幾年積累下來的弊病,想在幾個月內予以根治,在以前他或許覺得是可能的,但在管理了國家幾年後,他深知,若能在十年之內把問題解決了,也算是幸事。

可是,他還能在皇位之上再呆十年嗎?

不,絕對不能!

鳳九淵總是暗暗地告訴自己:“夠了,我已經受夠了,這個鳥皇位我是一天也坐不下去了……”可看到鬱非還那麼小,那麼的天真活潑,他又怎麼忍心將皇帝之位扔給他呢?了不得只有熬一天算一天了。可越是這樣想,他就越感到煎熬和痛苦:再這樣下去,夢想還能繼續嗎?

人,活著,沒有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有了夢想,不去實現它,那頂多只能算是一條活魚。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夢想,並為了夢想而不懈地努力。

生命的意義因為夢想得以體現。

人生的價值因為夢想得到昇華。

人類文明因為夢想而不斷提升。

而他鳳九淵,也是因為夢想,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可是,當夢想與現實發生衝突的時候,該如何選擇呢?鳳九淵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

若是選擇繼續夢想,那就不得不放棄家國與親人。若是選擇家國與親人,那就只有選擇讓夢想之船暫時停靠……可不論是選擇哪一頭,對於鳳九淵來說,都是極為苦悶和痛苦的!而為了緩解這種苦悶與痛苦,鳳九淵總是在處理政務之暇,去往理藩院。名義上是督察裝備的建造,實際上呢,也只有看著這些東西,才能聊慰他那顆苦悶的心!

中秋節過後,天氣逐漸涼了起來,鳳九淵見朝里的軍政要務都處置得當,便萌生了出去走走的念頭,最重要的當然是透透氣,其次就是巡視民生。

經過幾天的醞釀之後,鳳九淵到底是作了決定,將於五天之後,也就是九月二十三日之天離京,前往江南道。

中京已然暮秋時節,而江南道大部分地方此時還仲春。

江南好,風光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原本鳳九淵打算巡視山南道的,在聽到小馨念起這首詩後,便改了主意,決定去江南道看看,看看能不能體會到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美景。

將朝中諸事部署了一番之後,依舊由思菊陪同,雷頓護衛,再帶了個小馨,悄然出了中京。

兩天台,一行四人抵達江南道,選擇了在江南道最繁華、最具盛名的都市玉州落腳。

玉州之所以名玉州,並非因此產玉,而是其製玉功夫絕勝鳳凰界。而今,皇宮和所有達官貴人家裡珍藏、擺放的最名貴玉器無不是產自玉州!

玉州城方圓四百餘里,有戶口五十萬,人丁將近三百餘萬,繁華之處,遠勝中京。只不過中京在進行了規劃改建之後,遠較玉州有秩序。

尚沒有進玉州城,小馨就嚷道:“爸爸,這裡好生混亂呀。思菊阿姨還說它是江南第一州,我看不過徒有虛名!”

不妨一趕路的書生聽去了,冷哼一聲道:“小小丫頭,好大的口氣。且不知你見過幾州幾府,幾城幾垣呢?”

小馨白了他一眼,道:“哪裡來的書生,既是聖人門徒,連禮貌都不懂得了嗎?哪有你這樣隨便接人話頭的道理!”

書生被她搶白了一勇,當即氣得臉膛紅了起來,道:“黃毛丫頭,當真是粗狂得緊,看來是你家大人沒有教過你該怎麼跟你說話吧?”

小馨脾氣本來不好,見書生罵起了家里大人,當即怒道:“竟然罵人?”腳尖一挑,一塊石頭飛射而起,直射書生面門。

書生根本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就感到哐當一聲,門牙處一陣驚風,痛了起來。他一駭,伸手朝嘴上一抹,才知道門下竟然沒了,手上也滿是鮮血。小馨盯著他,嘿嘿地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狂生,這便是對人無禮的教訓。若是不服,隨時來找你家姑奶奶就是!”

鳳九淵見小馨出手傷了人,拉下臉來道:“胡鬧?出門前你跟我保證的什麼?”

小馨嘟起嘴,道:“是他罵人在先,我也就是小懲大戒……”

書生看了看鳳九淵,又看了看雷頓,含糊著道:“好,好,你們給大爺等著。此仇若是不報,大爺就枉為人世!”說完,捂著嘴就跑了。

接下來,鳳九淵就擺出當父親的譜,苦口婆心地教起了小馨,結果小馨說:“你教我,你自己做到了嗎?”

鳳九淵道:“這個,這個……我不是教你好的麼?”

小馨道:“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上樑不正,下樑又豈會正?等你自己做到了再來教吧!”

鳳九淵嚷了起來,道:“小丫頭,誰教你的這些歪道理?”

思菊抿嘴笑道:“活該。現在知道,父親不是好當了的吧?你以為夫人很容易麼?”

鳳九淵訕訕地道:“這個,這個……你跟著起什麼哄?也不教教孩子怎麼學好!”

思菊道:“這個麼,我覺得小馨已經用不著我教了。”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一丘之貉!”

進城之後,見街道雖然繁華,但卻頗為混亂,好不容易才尋著個客棧,安頓了下來。小馨坐不住,就說不是來巡視民生麼?那就該出去走走看看才知道。鳳九淵就又叮囑她,要她不要言語不合就跟人動起手來,這不好。還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這樣自恃強力,終究會吃虧的。

沒料到小馨是一點也聽不進去,道:“不是有雷叔叔在麼?”鳳九淵氣得真想給她一巴掌,道:“那又怎麼了?可別指望他幫你! ”小馨哼了一聲道:“我是不勞你費心的。就是怕出了事,某人得靠雷叔叔保護!”

鳳九淵喝道:“說什麼呢?”

思菊卻喝斥他道:“你嚷什麼?做什麼對孩子這麼大聲?有你這樣當父親的麼?”

鳳九淵道:“你就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嗎?”

思菊道:“我只聽到她在說實話!”

鳳九淵氣得快七竅冒煙了,沒想到雷頓還插上來,道:“何必授人以短呢?這口氣,你也只有咽了!”鳳九淵橫了他們一眼,對小馨道:“你倒是很能幹的嘛?回頭給我設計一般戰艦出來,要不然今年的寒假都給我去補習。記住,不准抄襲,也不准找人幫忙!”

小馨嚷道:“你欺負人!”

鳳九淵道:“有我嗎?”

“你有,你就有!”

鳳九淵道:“那你就沒有欺負人了?”又說:“老師怎麼教你的來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明白了?”

小馨哼了一聲,別過了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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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3 江南巡視(二)
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懶洋洋的舒坦直透心底,風里送來了花和草木嫩芽的清香,讓人總是忍不住用眼睛去發現香的來源。

春天果然是好的,萬物復甦,生機勃勃,讓人精神振奮。

鳳九淵一行四人,信馬由韁走到一處山下,鳳九淵說:“要不,咱們上山去逛逛?這會子天還早,耽誤不了回城!”

小馨坐在思菊的鞍前,道:“咱們這又不是出來游山玩水,一座破荒山,能有什麼好逛的?”

不相處不知道,一相處鳳九淵才知道小馨的毛病不少。最讓他頭疼的就是固執,想必是遺傳,這簡直就成了鳳家人最顯著的性格特徵。其次就是刁蠻任性,以前他還不覺得小馨有這壞毛病,這次一出門,才將小馨了解了個透,不得不感慨:這丫頭真不愧是他和南馨的女兒呀,他們夫妻倆的優點有沒有遺傳到她身上是不知道的,總之缺點是基本都綜合了。由此看來,小馨的教育存在極大的問題,回去以後,得好好糾正糾正,若是一味任由她這般下去,長大了那還得了?

鳳九淵瞪了小馨一眼,沒好氣地道:“好,那你說,咱們該去哪?”

小馨道:“去哪還不是你說了算,何必問我?”

鳳九淵道:“行,我不說了,你來說,我們都聽你的,這總行了吧?”

小馨道:“好,這可是你說的。”想了想,道:“我聽說玉州最有名的地方是鏡湖,那裡的風景可美了,要不咱們去那裡看看吧! ”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不知道剛才誰說不是出來游山玩水來著?”

小馨也來了脾氣,道:“不去就不去,有什麼稀罕的?”

思菊也忍不住苦笑。

鳳九淵一勒馬韁,道:“走吧,先上山去看看!”

在山下看來,此山荒禿得很,毫無出奇之處,待上了山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一塊接一塊的,數不清的茶田。鳳九淵是不認識茶葉的,思菊去一連辯論出好幾種名茶,忍不住嘆道:“以前只知道這幾種茶產自江南道,卻不想竟然長在這樣一座不出奇的山上,倒真是讓人意外!”

鳳九淵摘了片嫩葉放在嘴裡,輕輕一嚼,全是苦澀的味道,當即皺眉道:“怎麼是這味道?”本想再摘一片嚐嚐,就听得遠處有人喊道:“嘿,幹什麼,幹什麼?來人吶,有偷茶賊!”一聲吆喝,樹林子裡躥出了好些人,持榻拿棒,叫囂著圍了上來。

鳳九淵有些愕然,起手道:“誤會,誤會了。我們不過是踏青的遊客,見這茶葉長得好,就摘了一片嚐嚐味道,喏,還在手裡呢。哪裡算得上偷茶賊了?”

領頭的漢子哪里肯聽,嚷道:“兄弟們,老大一個勁地罵咱們看守不嚴,失了盜,今兒可逮著了。拿繩子,通通綁起來,交給老大發落!”十幾名漢子鼓譟起來,圍了上來便要拿人。

小馨要動手,卻被思菊給抱住了。一勒揮馬鞭,逼退了要來拉他們下馬的漢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是要幹什麼?說我們是偷茶賊,請問,人證在哪,贓證又在哪?”

領頭漢子打量著思菊道:“這女的長得還頗有幾分姿色嘛,嘿嘿,兄弟們,小心伺候著她,可別傷著了,說不定老大一高興,還賞咱們幾個… …”話沒說完,就听得啪的一聲脆響,半邊臉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覺,一摸,才知道一道長長的鞭痕印在臉上,已然開了花。

眾漢子見頭領受了傷,又驚又怒,揮起棍棒,沒頭沒腦地朝他們打了過來。雷頓見這些人全然不講道理,抬手一推,平地裡驟然掀起一道狂風,沙土飛卷,木葉紛飛,將一眾漢子卷得辨不清東南西北,紛紛栽跌在了茶田裡。

鳳九淵見狀,大感無趣,一勒馬韁,道:“敢情咱們這是闖進山賊窩裡了?走吧!”

在下山的路山,小馨卻怨雷頓出手太快,說為什麼不把那些賊人交給她來打發?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哪裡像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鬧了個老大的沒趣,鳳九淵有些怏怏的。思菊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道:“看來這事有些蹊蹺,得找人好好問問才是。”

鳳九淵道:“可不是?好好的茶田,怎麼會讓一幫賊人佔了去?官府都乾什麼去了?這裡離著玉州城可不遠呢!”思菊道:“怕就怕這後面又藏著官商勾結!”鳳九淵沉默了片刻,道:“官商勾結倒不怕,就怕是官匪勾結。駕……”一夾馬腹,**的駿馬感知其意,揚蹄飛奔了起來。

眼下正當春播之時,田野裡卻鮮見人忙碌,俄爾看到一個,也都是垂垂老朽之人,至於大好良田,雜草叢生,多皆荒蕪了。小馨不時指著成片的雜草問:“這是麥子嗎?不是呀!啊,那是嗎?怎麼也不是?那個肯定是水稻了……”她越是這樣,鳳九淵就越感心煩,真真是後悔帶她出來這一趟。

到了一處河邊,遠遠地見一名老人高高地捲著褲管,一手提著芭簍(竹編的裝魚蝦的容器),一手帶柄的網兜在撈魚,小馨當即就振奮道:“思菊阿姨,那位老爺爺是在抓魚嗎?”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便道:“咱們能不能去看看?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抓魚呢!”思菊也不待鳳九淵允許,就道:“好,咱們去看看!”勒住馬,抱著小馨跳下馬背,將馬栓在了道旁的樹上,才回頭問鳳九淵:“你要去麼?”

鳳九淵白了她一眼道:“就你縱著孩子!”也翻身下了馬。

小馨像出了籠的鳥,歡快地飛奔著,越過田野,越過水溝,直撲河邊。結果人還沒到,就見抓魚的老頭一晃,一頭栽倒在了河裡,爬起來時,已是滿頭鮮血。她驚叫一聲,道:“呀,老爺爺,你受傷了……”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展開身法,兩個起落便到了老人身邊,托住老人,輕輕地躍,便到了岸上。

遠處的鳳九淵見她身手敏捷,恍若遊龍,極是驚愕。

老人也不知道小馨是怎麼過來的,見小馨幫他料理傷口,只是一個勁地用方言說著謝謝。思菊趕到時,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見狀,又掏出藥來親手為老人敷上。

突然間遇著這麼些好人,老人竟然感動得哭了起來。

小馨莫名其妙地道:“老爺爺,你哭什麼呀?你為什麼哭呀?”

老人抹著濁淚道:“好人吶,好人,這世上還是有好人吶……”

思菊問:“怎麼了,老人家?”

老人打量了一眼思菊,起身作揖道:“夫人,小姐,謝謝你們了,謝謝了。”又念著:“好人,好人吶……”提起只有幾尾小魚的芭簍,見網兜被水流衝到了下流,又去撿。小馨見機得快,搶先一步為他撿了回來,並遞到了他的手裡。老人接過後,又說了一大串的謝謝,也不顧小馨的疑問,唉聲嘆氣地走了。

鳳九淵和雷頓走了過來,望著老人遠去的孤單的身影,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小馨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顯得極不快活,搖頭道:“不知道!”又問:“爸爸,你說,老爺爺為什麼這麼大年紀了還出來撈魚?他為什麼不去買魚吃?他的兒子和孫子呢?為什麼不來幫他撈魚呀?”這一連串的問題讓鳳九淵也鬱悶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雷頓是個極少開口說話的,見狀就道:“要不,咱們走走看看吧……”小馨本就想跟著去看看,可又怕鳳九淵不聽意,見雷頓開了口,拍手道:“好,好呀!”率先跑了出去。

老人就住在不遠處山坳裡的村子裡。這一路走來,見田地是且平坦且肥沃,卻鮮少耕種,便是有種的,也是良莠不齊,看著不像那麼回事。

天已將晚,既不是農人歸村,也不見雞鴨回籠,便是連犬吠雞鳴也聽不著一聲,遠遠地望去,偌大的村子彷彿一座死村。

鳳九淵預感到這裡面怕藏著問題,臉色已在不自覺間沉了下來。小馨也沒了剛才的興致,掉過頭來拉著思菊的手,不言不語。

終於進了村子,只見房屋雖然完好,但階前簷下雜草叢生,門窗之上蛛網密布,顯是久無人居了。

整座村子約有百十戶人家,幾乎是家家如此,看得一行四人背上湧起了陣陣寒意,恍若行走於鬼域一般。

拐了個彎,見剛才在河裡抓魚的老人挑著水桶走了過來,小馨活像見著寶了一般,喜得跳了起來,道:“老爺爺,老爺爺……”老人一見是他們,沒料到他們也跟著來了,便停了下來,將水桶放在地上,道:“幾位客人遠來,老漢有禮了!”平平地作了個揖,顯得很是知禮。

鳳九淵還了一揖,道:“老人家,我們是外來游玩的遊客,見此地風物甚美,想先尋個下腳之處,留連幾日,不知可否方便一二?”他這番文謅謅的話換作以前是斷斷講不出來的,這幾年看奏摺,聽匯報,開朝會,自然也有了些進益。

老人道:“原來是這樣。自然是方便得很。四位請隨我來!”便將鳳九淵一行往家裡領去。

老人家的院子頗大,顯是從前家道殷實。尚未進院門,就听得屋里傳來空空的咳嗽之聲,顯是家裡住有病人。老人道:“賤內臥病在床,不得起來迎見遠客,還請恕罪!”鳳九淵連道不敢,還說該他們去拜見才是。老人自然沒有領著眾人去拜見的意思,將鳳九淵一行領至堂屋裡坐下,無奈地道:“讓客人見笑了,家中久無人來,也不曾備得茶葉糕點招待,今日便是水也還得去現挑才有。客人請稍坐片刻,老漢去去就來!”

鳳九淵有太多的話要問,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便道:“老人家請便!”

待老人去後,聽著東邊廂房里傳出的咳嗽聲是越來越劇烈,讓人不免感覺心驚肉跳,彷彿擔心那人一不小心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了似的。思菊坐不下去了,便道:“我去看看!”小馨說她也去。鳳九淵就點了點頭,道:“去吧!”便打掃雷頓去把馬牽回來,自己開始觀摩起了老人屋中的陳設。

沒過片刻,就听見東廂屋里傳來了小馨高興的笑來,便走到院中,問:“小馨,老夫人情況可好!”小馨露出個頭來,道:“有思菊阿姨來,自然很好!”鳳九淵聽了這話,那顆一直莫名其妙吊著的心才略略放了些下來。

沒過多久,老人挑著水回來了,見臥病數月不能起床的老妻竟然下了床,張羅著說要為客人做飯呢。老人當真是又驚又愕又喜,問:“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馨道:“老爺爺,思菊阿姨說老奶奶患的是肺結核,算不得什麼大病,她只用了一粒丹藥便治好了!你高興嗎?”

老人的淚當即就湧了下來,也顧不得什麼,朝思菊納頭就拜。思菊慌忙閃開,連叫小馨扶起老人。老人卻說治好了老妻,便是他的再生恩人,無論如何也要當此一拜才是。思菊說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大事。無論如何也不肯受老人跪拜之禮。

鳳九淵見狀,就道:“老人家,她是法師,救苦救難是她的本職,你也不必謝她了。”

老人這才驚嘆說:“難怪手段如此了得……”

老婦就說趕緊去張羅茶水,準備晚飯,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款待貴客。

不多會兒,水燒開了,卻沒得茶來泡,只得以白開水來款待。

坐在堂屋裡,望著籠罩在夕陽里的村子,鳳九淵卻一點享受美麗的心思都沒有,沉重地道:“這人都哪去了呢?”

思菊道:“我問過了,老人家中兒女嫌種田清苦,一年到頭也沒多少收成,都出去打工了!”

鳳九淵訝然問道:“打工?”

思菊道:“是呀,聽說去了海西道,至於到底在哪,老人家也說不上來……”

鳳九淵道:“難不成一整村子的人都去了麼?”

思菊道:“大多都出去打工了。有得了錢的,去城裡置了房宅,搬走了。”

鳳九淵長長了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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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4 江南巡視(三)
沒多片刻,老兩口便整治出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有臘肉、熏雞、豆皮粉條、時鮮菜蔬,再配上自家釀的果酒,滿滿地擺了一桌,散發著極其誘人的香味。老兩口還連說許久不去鎮上,也沒得新鮮肉食招待,還請客人見諒!

互道了姓名之後,分賓主坐下,一頓農家晚餐也就熱熱鬧鬧地開席了。

用罷之後,許張氏自去收拾碗筷,許長德陪著鳳九淵閒聊,得知兒女們已有一年多沒有音訊了,鳳九淵道:“這怎麼會呢?現在通訊如此方便,沒道理一年多也不向家里報個平安嘛!”許長德說他也不知道,興許是在外面過得不好,不敢跟家裡說吧。

正聊著,留守村里的老人見許家來了客人,也都過來問候。

從這些老人的驚喜的眼裡,鳳九淵看出了他們的寂寞與孤苦,暗暗嘆道:“一切都被破壞了,都被破壞了。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過錯呀。經濟發展了,城市越發的繁榮了,國庫充盈了,人心卻敗壞了,還製造出如此巨大的人倫災難,我這一身的罪孽呀,怕是傾盡朱雀江的水,也是洗不干淨的…… ”

聊到亥時過了,一眾老人正說要散去,就听得院外傳來小孩子驚恐的叫聲:“老祖公(曾祖父),老祖公……”只見一五六歲的男孩跑了進來,看著滿院子的人,哇的一聲哭了。

許長德忙站起來,拉著小男孩的手問:“六牙子,怎麼了,哭什麼?”

好半晌,小男孩才道:“老祖公,我奶奶,我奶奶不答應我了……”

許長德長長地哦了一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六牙子,還沒吃晚飯吧?去,去你祖婆婆那裡,讓他給你弄點!”說著,唉了一聲,對鳳九淵道:“鳳公子少座,我去去就來!”只聽有老人說,老六家的怕是災星已滿,回去了。鳳九淵略一想,就知道他們是說六牙子的奶奶死了,心下一緊,起身道:“許老,我們陪你過去看看吧!”

走到村子西頭,許長德領著鳳九淵一行進了一間塌了半邊,黑漆漆的屋子。他顯是常來的,點著了燈,見**躺著一又乾又瘦,白色蕭然的老婦,便走上去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脈門,平靜地道:“老六家的已經去了!”其他的老人聽了,都道:“去了也好,去了也好,活著也是遭罪呀……”

思菊翻看了老婦的眼睛,道:“至少已經死了三個時辰了!”又問:“他家裡的人呢?”

許長德道:“聽說去中京打工了……”顯然不想說太多,便與其他人商量起來,如何置辦後事來。

看著這一幕,鳳九淵真的想哭。

都是些六七十歲,老的甚至超過八十歲的老人呀,大晚上的,有的被派去鎮上買棺材,有的去請法師安靈,有的……許長德吩咐完後,鳳九淵實在忍不住了,就道:“許老,大家都是上了歲數的人,又都這麼晚了,去鎮上也有些路程,萬一路上有個閃失怎麼辦?”老人們都說他們是慣常走夜路的,沒什麼,便都爭著去辦事了。鳳九淵本想讓雷頓去辦的,見狀,也只得收回後面的話了。

村子裡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加起來約有四十來人,除了老得實在不能動的,或是有病在身的,全都召集了起來,這個乾什麼,那個乾什麼,都忙碌了起來。鳳九淵一行四人倒成了看客,不知道該干什麼才好!

下半夜,去鎮上買棺材和一應喪葬用品的人回來了,請法師的也平安回來了,見著他們都沒事,鳳九淵竟然莫名其妙地高興得想哭。

小馨一直都小聲地罵著什麼,到後來鳳九淵總算聽清楚了,她在罵老人的孩子,罵他們不孝道。鳳九淵聽在心裡,卻只感覺小馨在罵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許長德領著法師山上看地,看完地後,又親自帶人修建墳塋。中午過後,陸續有從村子裡搬出去的人家回來探視,其中不乏青壯年。令人驚詫的是,他們留下豐厚的喪儀之後,拍拍手就走了。村里的人彷彿都習以為常,竟然沒有人說什麼。也有幾個本家的青年,留下來幫著乾了一會子活,就藉口說店里或者是作坊裡有事,溜了。

短短的一天,不論是鳳九淵還是小馨,都體會到了什麼叫世態炎涼。

第三天,六牙子的奶奶被送上山,葬了。沒了相依為命的奶奶,六牙子就成了孤兒——事實上,他的父母都在,只不過目前還沒有聯繫上。在他父母歸來之前,他的養育就成了個問題。經過商量,許長德毅然承擔起了六牙子的養育義務,並說:“若說狗娃(六牙子的父親)兩口子不回來,我活著一天,就養六牙子一天。都是我老許家的血脈,沒那麼多計較的……”

聽了這席話,鳳九淵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普通的老人面前是多麼的渺小,渺小到甚至仰視他都不夠資格。

身為皇帝,他能給他們什麼?

錢嗎?不,他們都不缺錢!

六牙子奶奶埋葬之後,許長德當著眾人的面清點了六牙子家裡的財產,便是金鳳幣都存有一千多,他們又哪裡缺錢了?

是地位,還是權力麼?

不,也不是!

這些東西對於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來說,太遙遠了,遙遠到他們想都沒有去想像過。甚至於對他們而言,除了玉州城裡的太守是他們所能知道的最大的官外,便不知道還有其他的官員存在,皇帝更是一個縹緲的傳說。

原以為,身為皇帝,手掌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是為所欲為的,現在才知道,皇帝的權力只能在朝廷那麼一個小小的圈子裡起作用,一旦脫離了那個圈子,就什麼也不是。面對這些人,這些事,他一樣的無能為力!除了滿心的酸楚和悲傷,他甚至連為六牙子奶奶抬棺材的勇氣都沒有!

此時此刻,鳳九淵在思考著一個非常深刻的問題:到底是什麼在影響著這個國家的運轉?

既然不是皇帝,不是權力,那又是什麼?

在許家村住了三天。第四天,鳳九淵決定離開了,在走之前,他覺得自己需要和許長德談談。許長德得知他們要走了,苦留,自然是留不住的,沒辦法,只得讓老妻張羅酒席,為他們餞行。

在這幾天裡,思菊施展起她所知不多的法術,為村里的老人們醫病療疾,無不妙手回春,術到病除,老人們也拿她當菩薩降世一般的崇拜。聽說他們要走了,家家都來請,說一定要去他們家裡吃過飯才能走。

若真是家家都去吃上一頓,那起碼又得耗上個五六天,這是說什麼也不行的。許長德得知他們有急事,便拿了個主意,說就擺'壩壩宴',把所有人都聚到一起來,吃一頓完事。鳳九淵贊同了。

老人們天還沒亮就開始準備,鳳九淵看著過意不去,想幫忙也插不上手。就只得說出去走走,拉出雷頓去村子外面散步去了。

見鳳九淵這幾天心情特別的沉重,雷頓就道:“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種情況?”

鳳九淵知道雷頓在說什麼,道:“我也在想是什麼原因……你有什麼看法麼?”

雷頓道:“兩個字!”

“哪兩個字?”

“攀比!”

“攀比?”鳳九淵有些不解。

雷頓道:“在我們看來,他們其實什麼都不缺,但為什麼還要讓子女們都外出打工賺錢呢?在經濟改革的推動之下,每家每戶,甚至是每個人的生活都在被改變著,這種改變很快,快得讓人有些應接不暇。有的人腦子靈活,錢賺得越來越多,生活也過得越來越好……不,應該不是說好,而是越過越豐富。人都有炫耀心理,也有忌妒心理,當看著別人過得好時,自己就會想著過得更好。你也看到了,整個許家村都空了,留下的老人們卻幾乎沒有怨言,這是為什麼?”說到這裡,雷頓就打住不言了。鳳九淵想听下文,就問:“還有呢?”雷頓道:“也不能說老人們沒有怨言,只能說他們被社會所逼,不敢,也不能有怨言。如果把子女都叫回身邊,從來傳統的生活方式,怕是比殺了他們都還要令他們感到痛苦吧?”

鳳九淵道:“興許你分析得對吧。那有辦法改變這種局面麼?”

雷頓道:“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你的內閣就該交到我手裡了吧!”

鳳九淵唉了一聲。

走著走前,見道上有人打馬直奔許家村而來,其有還有穿紅衣的公差。鳳九淵就努了努嘴道:“喏,怎麼會有公差呢?看樣子是衝許家村來的!”

雷頓道:“想必是聽許家村死了人,來查驗是怎麼回事的吧?”

鳳九淵道:“那這效率也太慢了些,人都葬兩天了,他們來查什麼?”但沒想到公差並沒有直接進許家村,而是繞道上山,不知道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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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5 江南巡視(四)
壩壩宴就擺在許長德家的院子裡,一共五桌。雞鴨魚肉,醃鹵熏炸,那是應有盡有,豐富得讓鳳九淵這個皇帝覺得都有些過份了。

許長德原中過秀才,此前一直都是許家村的塾師,既有學識,又有德望,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尊敬他。宴席未開,他說了一大通恭維鳳九淵和感激思菊的話,煽情得思菊差點當場哭了。這酒席一開後,老人們輪流進敬鳳九淵和思菊的酒,祝他們白頭偕老,多子多福等等。這酒比不得其他酒,鳳九淵不得不喝,只得硬著頭皮灌。還好自釀的果酒酒精濃度不高,要不然以鳳九淵的酒量,沒幾杯就得該趴下了。

酒還沒過三巡,就听院外有人喝道:“許長德,許長德,許長德在家麼?”說話間,就見一名胖子領著三名紅衣公差走了進來,見著院子裡的情狀,驚笑道:“喲,老許呀,可是有什麼喜事麼?”

許長德顯然不喜歡這個胖子,眉頭一皺,站了起來,迎上去道:“都保大人駕臨,小民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都保乾笑兩聲道:“咱們之間說這些,不是見外了麼?”見許長德沒有招呼他坐下吃喝的意思,臉色自然而然地沉了下來,對身後的紅衣公差一擺手,公衣公差立即將一份卷宗遞到了他的手裡,他道:“老許呀,狗娃他娘去了吧?”

許長德道:“是,前兒去的,已經安葬了!”

都保頻頻地點著肥胖的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我已經去看過了麼?老許呀,我說你怎麼這麼不曉事?你也是是在縣衙里幹過文書的,死了人,怎麼不先報都保所呢?”

許長德道:“都保大人,許吳氏是病死,在場的鄉親們都可以作證……”才說到這裡,都保就打斷道:“這不是誰作證的問題。老許呀,人命關天,萬一許吳氏不是病死的呢?”他此言一出,參加宴會的老人們都嚷了起來。都保見狀,只得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說該按程序辦事,要不然以後狗娃回來,扯出什麼說法,你老許本是​​好心,替他安葬了老娘,結果還要惹一身的麻煩,說不定還要吃官司不是?”

許長德道:“都保大人所言甚是,小民疏忽了!”

都保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將捲宗遞給許長德道:“狗娃不在家,你既是他叔祖,就替他把手續辦了吧……”

卷宗裡的屍格都是填好了的,明確地寫著是病死。其他的資料則要許長德來填了。見站著實在不是回來,許長德才不得不招呼都保坐下,然後找來了筆墨,填寫起來。

鳳九淵覺得奇怪,問是什麼。思菊說:“這就將當於死亡證明和喪葬證明一類的手續,必須得辦的!”鳳九淵這才哦了一聲,又問:“都保是個什麼官?”在他的印象裡,九品的城門令就是最小的官了,可沒聽說還有都保這個官銜。

思菊抿嘴笑道:“都保麼,大致相當於鄉長,無品無銜的!”

小馨聽了,大聲道:“那就是連流也沒入了,怎麼能稱大人呢?”

都保聽了,臉當即黑了,恨恨地朝小馨看來,見她長得著實玉雪可愛,一時間又愣住了。小馨見都保看著自己,彷彿覺得自己被污髒了一樣,啐道:“看什麼?沒見過美女呀?”

都保氣得臉騰地一下紅了,道:“這是哪家的孩子,這般不懂事!”

小馨氣得跋扈,拿起筷子輕輕一撥,一顆花生米便朝都保飛射了過去,正中鼻樑,打得都保是如遭重錘襲擊,眼冒金星,頭暈目眩,一跤從椅子上跌倒在地。都保情知遭到暗算,只是不知道襲擊自己的是什麼,便大叫道:“來人,來人……”三名公差衝上來將他扶起,才見他鼻樑紅腫,殷紅的鼻血汩汩地湧出,驚叫道:“大人,這,這是怎麼了?”都保嚷道:“有人,有人襲擊本官,給我,給我拿下!”

紅衣公差掃視了眾人一眼,見都是老人和小孩,沒人可疑的對像,便喝問道:“是誰襲擊都保大人了?說!”

小馨嘿嘿地道:“他自個兒不小心跌倒了摔的,你問著他是不是?”

公差一見小馨那形容氣質,當即就沒了脾氣。都保確實也沒有看著是誰打的自己,好在雖痛,傷得卻並不重,只得以罵來解氣。

許長德填完之後,送來卷宗,又忙不迭地道歉。可誰都看得出來,他的道歉不過是在敷衍罷了。

都保審閱完卷宗之後,捂著又酸又痛的鼻子,看著許長德道:“怎麼,還要我教你?”

許長德取出一袋錢,道:“一共五十金鳳幣,就大人點收!”

都保看也不看,呵的一聲冷笑道:“五十金鳳幣,你打發叫化子呢?”

許長德道:“朝廷明文規定,各種費用加起來,一共五十金鳳幣,都保大人,小民沒明白你的意思!”

都保怒道:“沒明白了?我告訴你,五十那已經是前年的事了,現在是兩百!”說著,掏出一紙令狀,道:“看清楚了,這是太守府去年頒下的告示,明確了各項收費明細!看仔細了!”

許長德接過,越看越是憤怒,卻又不敢發作。

鳳九淵覺得好奇,便湊上來,道:“許老,能給我看看麼?”許長德唉了一聲,將令狀給了鳳九淵,只得去備錢了。

令狀規定了百姓家有人口死亡,必須上報官府,再由官府派人查驗,出具死亡證明,要不然就會追究隱瞞不報的責任,輕則罰款兩千,重則流放充軍雲去。令狀末還附上了相關的收費明細,看到連填寫屍格等證明的紙張都要五個金鳳幣一張,鳳九淵再也忍不住了,質問道:“這是哪裡的道理,連紙都要五個金鳳幣一張?!”

都保打量著他,見他氣質不俗,就道:“這是朝廷的道理,懂不?你有疑問,跟朝廷講去!”

鳳九淵這才明白許吳氏死後,為什麼不上報官府,敢情都不想交這筆錢呢。便道:“如此說來,這令狀也是經過朝廷審核的了?”

都保頭一昂,道:“那是自然!”

“可有內閣的批复?”

都保一怔,怒道:“你是何人,朝廷的人也敢管?”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若沒有內閣的批复,那便是橫徵暴斂。此事若讓朝廷知道了,你等就不怕人頭落地?”

都保心下一虛,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接過許長德遞上來的錢,掂了掂重量,便道:“罰款呢?許長德,你可是看清楚了,令狀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隱瞞不報,罰款兩千。哼,看在咱們也有些交情的份上,你拿兩百來,我拿不向縣里奏報!”許長德一聽這話,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沒當場昏了過去。

鳳九淵還沒有發作,小馨就怒道:“好你個狗東西,橫徵暴斂也就罷了,還敢索要賄賂,看來真是不想活了!”手上暗暗運勁,面前一盤子花生米猛地蹦起,好像冰雹般砸向都保,砸得都管鬼哭狼嚎,抱頭鼠躥而去。到了院外,還揚言說一定要奏報縣尊,要將許長德充軍發配。若非思菊制止,小馨真要追出去將這個都管活活揍死了事。

好好的一場壩壩宴,被都保這一擾,誰都沒了心情。

見許長德神情黯淡,欲哭無淚,鳳九淵道:“許老,朝廷不是下了旨意,准許百姓揭發官吏的貪腐行為麼?你如果不告他呢?”

許長德道:“告?怎麼告?咱們手裡又沒證據!若是告他不倒,受苦的還是咱們吶!”

鳳九淵一愣,回想了剛才的場景,暗道:“若不是我親眼所見,便真是有人告到御史衙門去,御史衙門十有八九也不會採信的。唉,可憐的老百姓呀,他們永遠都是受苦受罪的……”便問:“那又該當如何?”

許長德道:“能有什麼辦法?了不得只有多備些錢,求他不要向縣里舉發。我這一身老骨頭了,能充軍到哪裡去?唉……”言罷,濁淚洶湧而下,濕了衣襟。

狗曰的朝廷!

鳳九淵此時當真是怒火洶洶,恨不能當即反了。可想到自己就是這朝廷的當家人,卻又是恐懼,又是灰心!

原想著為了百姓好,出台了各種政令,結果非但沒有用處,反而還讓地方找到了壓榨百姓的藉口,當真是罪過呀!見許長德哭得實在不像話,就道:“許老,別擔心。我有朋友在總督衙門當差,我這就去跟他說說,讓他給玉州府裡打聲招呼。這不就沒事了嘛!”

旁邊一老人道:“鳳先生是不知道,縣官不如現管呀。除非能跟縣尊說上話,要不然說什麼也是白搭!”

鳳九淵道:“既是如此,我我便去縣里會會縣尊!好歹我也是有功名在身,想來他不至於對我怎樣!”

許長德道:“鳳先生,不必了。我又何嘗不是有功名在身?只要你沒有當官,也沒家世背景,沒人拿你當回事的!”

鳳九淵是再也坐不住了,道:“放心,這事我定然給你解決了!思菊,小馨,你們先留下。雷頓,咱們去縣里一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5 23:21
846 江南巡視(五)
出了許家村,上了大道之後,鳳九淵才對雷頓道:“你說說,這事該怎麼辦?”

雷頓道:“你不是說要去找縣令麼?”

鳳九淵道:“咱們就這麼平白無故地去,那鳥縣令會見?若是擺出皇帝的譜,怕又太過於驚天動地了吧!”又嘆道:“現在我算是知道了,皇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大象再大,也踩不死蝨子,你說是麼?”

雷頓道:“那你還打包票?”

“這幾天的事情你也看著了,我若不出手,誰出手?”

“你要管的,不是這一家一戶的事,而是整個天下的事!”

“一家一戶都管不了,何以管天下?”

“那你怎麼辦?給內閣下旨,讓他們命令這個什麼縣的鳥縣令不要為難許長德一家麼?”

“若是沒其他的辦法,了不得只有這樣了!”

“要不這樣……”雷頓想了想,道:“我去將那都保殺了,毀屍滅跡!”

鳳九淵沒好氣地道:“要不要把全天下的都保都殺了?”

雷頓道:“你不是說了麼,先只解決這一家一戶的問題!”

鳳九淵道:“不行,絕不能這樣幹!”

雷頓道:“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沒辦法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鳳九淵道:“走吧,反正這裡離縣城也不遠,先去看看再說!”

到了城門下,鳳九淵才知道這裡叫和縣。勒馬進了城,看著行人熙來攘往的大街,他道:“這縣也好意思取名為'和',我看叫'惡'還差不多!”

雷頓道:“別這樣主觀主義,雖說某些官吏有問題,但並不代表整個縣都有問題。就像朝廷裡有奸臣,未必連你這個皇帝也是壞的了!”

鳳九淵沒好氣地笑道:“你倒是真會舉一反三呀!”見街旁有座茶樓,就道:“才吃了酒肉,渴得慌,走吧,先進去喝壺茶,順便討論該如何行動!”

這一坐下來,才感到胃裡突突地往上湧,難受,灌了兩杯濃茶下去,也沒見好點。雷頓見狀,就笑道:“酒勁上來了?”鳳九淵點頭說是。雷頓讓他伸出手來,鳳九淵問做什麼,依言伸出了手去。雷頓在他手上的幾個穴位按了按,道:“現在如何?”鳳九淵一怔,感覺頭不暈,胃也不湧了,喜道:“難怪人家都拿你和思菊當神醫,敢情練武功還這麼多好處呢!”又沏了杯茶,道:“說說吧,這事怎麼處理?”

雷頓道:“要不這樣,我跟武相說說,讓他派管家出面,跟玉州太守打個招呼,讓玉州府幫忙照看著許長德一家。你覺得呢?”

鳳九淵道:“這,這行麼?”

雷頓道:“為什麼不行?武府管家的老婆不也姓許麼?這樣說也不算撒謊!再說,像你這般拿捏著,什麼事也沒法解決呀!”

鳳九淵唉了一聲,搖起了頭來,雷頓以為他不同意,道:“那我可真沒辦法了。你自己慢慢想,想好了我去辦就是!”鳳九淵卻說:“我哪有不同意的?只是在感慨,朝廷的問題可真多呀!我竟連一家一戶也護不得,說起來,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雷頓道:“別費腦筋了,就你那點腸腸肚肚,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來,還是交給內閣,交給程老夫子他們吧。”說著,就給武定中去了通訊,把相關事宜交待情況了。武定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雷頓沒說,也就沒有多問,只說立即讓管家照辦。

這茶沒喝到兩遍,武定中就發來通訊說管家已經按吩咐把事情辦好了,玉州太守馬文良也答應照看許長德一家。

鳳九淵見事情有了著落,心下卻一點也不痛快,道:“咱們不下來,是斷斷不知道不家這些事情的。趁著還有時間,也該多走走看看……”

從茶樓裡出來,兩人又去購置了些禮品,這才打馬回許家村。

還沒進村,遠遠地就見到滿副太守的執事排場停在村口,幾十號紅衣公差整齊地肅立著,警戒著過往行人。見鳳九淵和雷頓打馬徐徐而來,一名公差遠遠地喝道:“餵,餵,幹什麼的,幹什麼?下馬,下馬!”

鳳九淵和雷頓依言下了馬,公差以審賊一樣的眼神打量著他們道:“哪的人?叫什麼名字?”

雷頓道:“我們就許家村人,來走親戚的,探望許長德許老……”

公差一聽許長德的名字,當即矮了半截,慌忙道:“原來是許老家的親戚,恕小的眼拙,不識得貴人。二位請,請!”忙喝命讓開了道。

鳳九淵見此情狀,小聲道:“真不敢想像,相府管家的一句話,比皇帝的聖旨都管用!”

雷頓道:“你懂什麼?相府門前七品官嘛。官做到太守這個份上,想往上再升可就不容易了。天上掉下這麼一個機會讓馬文良搭上了相府管家這條線,他能不賣力討好?別往心裡去,這就是官場!”

鳳九淵只是苦笑。

果然,玉州太守馬文良攜了重禮前來許家拜訪,滿嘴說著他才到任不久,照顧不周等話,搞得許長德是滿頭霧水,卻又膽戰心驚,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見鳳九淵和雷頓回來了,許長德忙起身迎接,正要叫:“鳳先生……”鳳九淵卻搶先一步,道:“大叔,家裡來客人了?喲,敢情,敢情閣下是玉州太守馬大人?”

馬文良見這年輕人氣質不凡,又稱許長德為大叔,心下一凜,起手作揖,客氣地道:“不敢,正是馬某。不敢請教先生尊諱?”

鳳九淵忙道:“當不得尊字,小姓武,名次仁!見過馬大人!”他的態度是相當的倨傲的,也只是平手起了一揖,顯然沒將這個四品的太守放在眼裡。

武次仁,詣音無此人,可憐的馬文良竟然沒有聽出來,還一驚,暗道:“他姓武,又叫許老頭大叔……哎呀,莫非,莫非是武管家親眷?”忙不迭地躬身回了一揖,道:“原來是武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下官有罪,有罪呀……”

許長德見狀,知道裡面有文章,也不揭破,忙著去招呼了。

馬文良也極是勢力,見著了武次仁,就忘了許長德,一味旁敲側擊地打聽這個武次仁跟相府武管家是什麼關係。鳳九淵就說是家兄,心下卻道:“狗曰的武全忠,先讓你佔回便宜,回頭有你好受的!”馬文良一聽這個武次仁是相府管家的親弟弟,當即又矮了半截,那副熱情勁呀,簡直讓鳳九淵感覺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聽說鳳九淵是回來探親的,不日就要返京,馬文良就極力邀請他在離開之前一定要去太守府,說他是地主,這是該有的禮儀。鳳九淵裝作盛情難卻的樣子,應了下來。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馬文良,忍了好久的小馨終於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九淵苦笑道:“回頭跟你細說!”

許長德也是聰明人,見他出去這麼一趟,就把太守都搬了過來,還說他許家也相府管家有親,回來又當著太守面冒充姓武,說是相府管家的兄弟。從這些種種看來,許長德就斷定鳳九淵非常人,拉著老妻叩謝他的相救之恩。鳳九淵道:“許老,甭謝了,你越謝我覺得越慚愧。你也看出來了,我們不是什麼遊客。不瞞你說,我是朝廷之命前來巡視民生的,平素在朝里,也跟內閣的人說得上話。出現這些問題,都是朝廷的過錯,一時半會之間,朝廷沒辦法都糾正過來,但我代表朝廷向許老,向百姓們保證,不久的將來,這些弊政都將被逐一革除。”

許長德跪下,說代表許家,代表飽受貪官污吏盤剝的百姓,叩謝朝廷天恩。

這一句'叩謝朝廷天恩'讓鳳九淵滿心苦澀,暗嘆道:“國家搞成這樣,朝廷還有何恩德可言?這些人吶,沒有揭竿而起,反抗朝廷,那才是對朝廷的天恩呢!”

天黑前,鳳九淵一行沐著夕陽離開了許家村。走的時候,村里的老人盡皆趕來送行。看著村口站得滿滿的都是老人,鳳九淵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道:“照這般下去,要得了多少錢,許許多多的村子就該空了,田地也都該荒蕪了,七百億人,該吃什麼,喝什麼呢?。城市過度爆炸,又將會引出多少社會問題?此前,戶部奏報,中京一戶普通人家的年消費約二百至三百個金鳳幣。幾年的改革下來,百姓的收入是增加了,可支出同樣也增加了。就連僻居鄉村的許長德老夫妻二人,一年下來,最少也要消耗一百五十金鳳幣,而為了節省用度,把錢用到刀刃上,老兩口還不敢常吃新鮮肉……老天爺,這改革到底是改好了,還是改得越來越糟了?”

回到玉州城裡,天已經黑了。

都說玉州的夜市最有名,鳳九淵卻一點逛的心思都沒有。最後耐不住思菊的勸,說不去市場上看看,怎麼知道百姓的生活到底怎樣呢?這才答應隨他們一起出去。

玉州城共有東西南北四個大市場,東市是以售賣日常用品為主的,南市是售賣車馬牲畜的,西市是售賣珍玩玉器的,北市則專售各種外來特產。

出了客棧,鳳九淵說去東市,小馨和思菊去說去西市。鳳九淵不樂意,道:“你們還見少了玉器珍寶不成?咱們這趟出來的目的是什麼,可別忘了!”

小馨道:“你就不懂了吧。日常用品的物價各地官府每隔十日便會向內閣奏報一次,一翻資料便什麼都知道了,那還用得著親自去考察麼?”

鳳九淵笑道:“喲,看來你這監國還是沒白當,著實學到了不少東西!”又問:“那你為什麼要去西市?”

小馨問:“玉州的支柱產業是什麼?”

鳳九淵沒回答。只憑這一問,他就清楚地認識到:在朝政的措置和對局勢的宏觀掌控上,自己不如這個八歲的女兒。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西市並不是他想像中那種擺滿了各種琳瑯滿目的珍寶古玩的市場,而是以出售玉原石、各種玉器製品的市場。這其中又以玉原石和粗糙的玉雕工藝品為主!

一路逛下來,總見到有人為玉原石吆喝殺價,鳳九淵不懂這裡面的門道,就問思菊:“這東西有什麼講究嗎?”

思菊說:“講究大得很。若是眼光好,運氣也好,買到一塊看似不起眼的原石,說不定就能剖出最上等的美玉出來。若是眼光好,運氣不好,一塊看似來剖出上等美玉來的原石,說不定反而是垃圾!”

鳳九淵哦了一聲,道:“這豈非成了賭博?”

思菊道:“有這麼點味道。總之,在這上面,眼光再好,經驗再老到的人都免不了吃虧的時候,更好的是靠運氣!”

鳳九淵在一家無人問津的玉原石攤前停了下來,拿起幾塊拳頭大小的原石看了看,問了問價,都在十到一百金鳳幣之間。鳳九淵道:“老闆,冒昧地問你一句:你這些原石進價是多少?能說一下嗎?”

老闆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把我這的原石都買下來,我就告訴你。成嗎?”

鳳九淵問:“那要多少錢?”

老闆豎起三個指頭道:“不多,三千金鳳幣你全拿走,虧了賺了咱們兩不相干!”

鳳九淵價也不講,道:“成交!”從思菊手裡拿出三張一千金鳳幣的錢票遞上道:“請點收!”

老闆核實了錢票後,立馬叫人來裝貨。鳳九淵道:“這下總該告訴我了吧!”

老闆眼睛都笑瞇著了,道:“聽你這問話,就知道是外行。也不瞞你說,我這些貨,成本價總共不到三百個金鳳幣……別急,別急,你也知道,咱們就是靠倒賣這吃飯,而且我也沒宰你,所有的石頭都是市場價出售,貴了一個字,我就不姓王!”

鳳九淵笑道:“這都是原石,萬一我運氣好,都剖出了上等好玉來呢?一塊就賺回了本錢不是?”

老闆讚道:“這是行內話。就沖你這氣魄和見識,沒道理不發的……”說話間,雷頓已經操起玉石將一塊拳頭大的原石剖了開來,露出了瑩晶無瑕的上等羊脂白玉來。老闆一見,頓時驚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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