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血劍吟 作者:楓零無心(連載中)

 
regn13 2017-12-6 00:56: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6 44271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1
第四百一十一章 園丁

  劍晨小心翼翼地將腦袋從池水中冒了出來,只上升到露出一雙眼睛的程度便即停止。

  側目四望,週遭一片漆黑靜寂,與戒備森嚴四個字完全搭不上邊。

  他稍一閉目,在腦海中努力回想了一下雷虎帶給他的地圖,最終確定自己現下所處的方位正是地圖中標註的御花園所在。

  為何,半點有人在此的感覺也沒有?

  劍晨正遲疑不定,陡然,一道憑空出現的聲音駭得他面色大變!

  「池水冰涼,切莫遭了風寒。」

  這聲音自池岸邊一處假山之後傳來,聲音中顯出幾分蒼老,也有著幾分淡漠,淡漠得,彷彿不帶一絲一毫人世間的感情。

  劍晨雙掌猛在池面上一拍,顧不得會不會因著動靜引來禁衛軍,噼啪一下水浪衝天,他的身軀也隨著水浪高高衝起。

  寒光一現,驚虹劍施以仙人指路,修長的身軀橫貫夜空,疾突假山後聲音傳來之處!

  「小友,夜半三更屠殺手無縛難之力的老者,可有違俠義之道?」

  那蒼老淡漠的聲音在他將將拍水而起時,就再度傳來,似乎明知劍晨有此一著。

  「你心,可有愧否?」

  最後半句話出口時,驚虹劍的劍尖已抵在假山後亭中案前的老者後背上。

  到底沒有刺下去。

  只見這老者的身軀極偉岸,坐於這座不大的精緻小亭內,身如磐石,即使劍晨的劍尖已實實在在抵在他背心上,卻仍不能令他身軀顫動半分。

  「你是誰?為何在這裡?」

  此刻天中雲層消散了不少,稀疏的月光落了下來,藉著月光,劍晨打量著這位背對著他,衣著極普通,卻有淡淡壓迫力一波一波向他湧來的偉岸老者。

  那老者渾不在意抵在背心的驚虹劍,面對劍晨的質問,他竟緩緩提起身前案上的粗砂水壺,直接對著壺嘴仰頭便飲。

  末了,方才擦了擦嘴角,笑道:「你這問題好奇怪,不應該是老朽問你才對嗎?」

  劍晨怔了怔,不由對這老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心下折服,手腕一翻,已將驚虹劍還入劍鞘,側步轉到老者正面。

  這看一之下,不由又愣了愣。

  英俊這個詞突然浮現在腦中,雖然將這個詞用在一個頭髮已然有著些許花白的老者身上,多少顯得有些怪異,但是劍晨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就是英俊。

  老者在喝了口茶水之後,正以筆運在案前,在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寫著字。

  在這漆黑無光的夜晚寫字,這又是一件令人感覺無比怪異的事情,然而劍晨從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渾圓如意中,卻又覺得本就應如此。

  劍晨在看著老者時,後者卻如未覺,全副心神似都放在案前白紙上,筆走游龍,銀勾鐵劃間,一個龍飛鳳舞的武字透筆而出。

  轉瞬,擱筆。

  老者這才抬起頭來,對劍晨笑道:「小友,你看老夫這個字寫得如何?」

  目光從他儀表堂堂的臉上下移,看向案几上的宣紙,只一眼,便再無法移開目光。

  雖然他因為站在老者面前,只是倒著看那武字,但目光落下時,心神頓時被這仿若活了過來的武字所奪,明明眼裡只是一個字,而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刀來劍往,紛爭不休的整個武林!

  好半晌,他目中的迷醉才弱了分毫,不由長出了口氣,讚歎道:「好字,老伯這個武字,當真神形俱備,風骨巨麗!」

  老者聞言,眉毛一挑,笑道:「哦?小友也對書法一道頗有研究?」

  劍晨搖搖頭,道:「不曾,在下一生練劍,連筆都未拿過幾回,何談研究。」

  他倒是有一隻筆,不過那筆乃是千鋒演化而來的判官筆,並非用來寫字,而是用來殺人的。

  「哈哈哈,妙極妙極!」

  不想他這老實話聽在老者耳中,頓時發出一陣暢快大笑來,撫掌道:「如此說來,老夫這字是真的好。」

  他這笑聲有些大,劍晨立刻緊張起來,生恐引來禁衛軍,連回身四顧。

  「你在看什麼?」

  那老者看他模樣,不禁笑問道。

  「老伯,這裡可是御花園?」

  心頭的緊張令他立時想起來此的目的,可不是觀賞書法的。

  「對啊,此處正是御花園,小友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老者怡然自得地又端起茶壺灌了口茶水,面對劍晨的突兀出現,他連半點外敵闖入的驚惶感也沒有。

  劍晨不答,卻反問道:「既然這裡是御花園,那你又是誰,為何深夜在此寫字?」

  「我?」老者意味深長地笑笑,努了努嘴,道:「園丁而已,御花園正好歸老夫管理。」

  劍晨隨著他的目光一看,卻見亭台一側立柱邊,果真斜靠著鋤頭花鏟等一眾修枝除葉的工具。

  園丁?

  劍晨回看向老者的目光更顯怪異,以這老者的儀態氣度,說是王公大賈也不為過,竟然只是這御花園中的園丁?

  一個園丁,又能寫出如此氣度恢宏的書法?

  「老伯你……」

  那老者揮手將他打斷,笑道:「也別老伯老伯地叫,老夫姓楚,叫聲楚老哥可好?」

  劍晨怔了下,拱手道:「楚老哥,在下劍晨,冒昧求問一事……」

  他猶豫地看了看這自稱楚老哥的老者,不知應否開口。

  楚姓老者卻道:「這裡四下無人,小友有疑問但說無妨。」

  「好。」

  劍晨定了定神,沉聲道:「楚老哥既常年在此御花園,不知可聽說過翡翠玉蟾?」

  「翡翠玉蟾?」楚姓老者眉目間有著一絲詫異,不過卻回道:「自然知道。」

  劍晨心中一喜,連追問道:「那楚老哥可知這玉蟾現下何處?」

  楚姓老者卻反問道:「你找翡翠玉蟾作什麼?不過是個玩物喪志的小玩意兒罷了。」

  劍晨急忙道:「對老哥來說是個玩物,可對在下來說,卻是可救在下幾個兄弟朋友的救命之物!」

  「實不相瞞,在下有幾個朋友中了蠱毒,天下間唯有翡翠玉蟾可解得,如此,在下才甘冒奇險,潛入皇宮之中尋那玉蟾救命,還望老哥告知才好!」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2
第四百一十二章 陰寒玉蟾

  「原來如此。」

  楚姓老者撫鬚頷首,讚許道:「看不出來,小友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頓了頓又沉吟道:「翡翠玉蟾嘛,前幾年倒是被皇室中人珍若重寶,用以鎮壓御花園中的鬼物。」

  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似乎對於此事極為不屑。

  又道:「可是前些日子,他們已找到了更加可靠的替代之物,所以翡翠玉蟾也突然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他手指環掃了一圈,笑道:「你看,以前這裡可是夜夜重兵把守的,可是如今,翡翠玉蟾已無人問津,這把守的軍士也偷了懶,前些日子還過來敷衍敷衍,可從昨夜起,便無人來站崗了。」

  劍晨心下一陣恍然,原來郭傳宗與雷虎兩人並沒有說錯,御花園中以往確實是戒備森嚴,可是在有了那所謂更加可靠的替代品後,這裡的防守便一****鬆懈下來。

  自己倒是選了個好時機。

  當下鄭重一禮,道:「還請楚老哥指引玉蟾所在,好教在下取了去救我那幾個朋友的性命!」

  楚姓老者沉吟道:「告與你知也非不可,只是,老夫就怕你帶不出去。」

  帶不出去?

  劍晨堅決道:「這一點楚老哥大可放心,在下就是殺,也得殺出一條血路來,這玉蟾,是非帶回去不可的!」

  楚姓老者嘆息一聲,搖頭道:「不是殺不殺的問題,你看!」

  他突然單掌在身側石板上輕輕一拍,劍晨只聽身後突有咔咔咔的聲音,不由身形一轉,往聲音傳來處看去。

  卻不想,他才轉了一半,陡然一陣陰寒的氣息湧將上來,這氣息來得突兀,陰寒之氣又極強勁,就算他如今立派後期的境界,竟然也抵受不住,生生打了兩個寒顫。

  什麼東西?

  劍晨吃了一驚,寒顫之後,這個轉身的動作才將將做完,卻見他身後隔了兩個石板之處,竟然露出一道裂縫,道道肉眼可見的慘白陰寒之氣,正源源不絕地自縫中溢散而出。

  隨著咔咔機關聲響不絕於耳,那道裂縫一擴再擴,只眨眼功夫,三尺見方的石板已缺了一塊,慘白的氣息奔湧得更加急勁,劍晨只覺週遭的空氣溫度陡然大降,仿如嚴冬提前降臨。

  咔咔咔!

  機關聲響仍未停止,只見那缺了一塊的石板下,突有東西緩緩升了上來,他的眼前突然一白,慘白的陰寒之氣濃郁地令週遭地面上凝結了薄薄地一層寒霜!

  還沒來得及驚訝,忽地,眼前由白又轉綠,迷濛的綠光陡然光華大盛,在陰寒氣息的襯托下,這慘綠自如地底鬼光,滲得人起了一層又一層雞皮疙瘩。

  機關聲終於結束,落入劍晨眼底的,卻是一座自地下升上來的石台,令他心頭狂喜的是,石台之上,正趴伏著一尊巴掌般大小,通體碧綠,刻畫得栩栩如生的翡翠玉蟾!

  「楚老哥,這就是那翡翠玉蟾?」

  劍晨驚喜地回頭問道。

  楚姓老者微一點頭,拈鬚笑道:「不錯,這正是翡翠玉蟾。」

  「那我可以取走了嗎?」

  連番奔波,為的便是這一方小小的玉蟾,眼見唾手可得,心中的急迫可想而知。

  「你若拿得走,當然可以。」

  楚姓老者保持著笑意,對劍晨點頭道。

  拿得走?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這玉蟾還是鑲嵌在這石台上的不成?

  劍晨疑惑間,右掌一伸,已往玉蟾上抓去。

  咔擦咔擦——!

  豈料,他的手還未觸及玉蟾,陡然間竟碰上一股阻力,令他手掌的動作遲滯下來。

  雙目立時圓睜,只見在他手掌一處,翡翠玉蟾身上散發的慘白氣息竟然如同龜裂一般,在發出清脆的裂響之後,如鏡面一般片片破碎。

  「這——!」

  此番異象,令他心頭頓時大驚,不由疑惑看向楚姓老者。

  卻見楚姓老者似乎早知如此一般,笑道:「翡翠玉蟾乃天下至陰至寒之物,這御花園中本就潮濕,水氣瀰漫之下,被這玉蟾一凍,在它周圍凝結一圈冰晶也不算奇怪。」

  原來如此。

  經楚姓老者這一解釋,劍晨暗自點頭,翡翠玉蟾竟還有此陰寒的特性,這倒是蕭莫何未曾向他說明過的。

  他的手,再度向翡翠玉蟾抓去,這次有了準備,五指如勾,一舉突破那層凝結的冰晶,結結實實抓在玉蟾上。

  然後,他的手猛然一縮,從玉蟾上收了回來。

  冷,好冷!

  這是他手掌上傳來的唯一觸感,也是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這尊翡翠玉蟾上的陰寒程度,竟然到了令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楚姓老者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動作,直到見他縮回手,方才聳肩笑道:「現在明白了吧?」

  劍晨默然,目光在翡翠玉蟾上掃了又掃,原來楚姓老者說的帶不走,是這個意思。

  他甩了甩手,剛才只是接觸了一下玉蟾,此刻右手的經脈已有不暢之感,就連血液也彷彿被生生凍得僵硬。

  「現在你還想帶走玉蟾嗎?」

  楚姓老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右手拈起毛筆,又往硯台裡沾了沾,看樣子準備再寫一字。

  劍晨眉頭一皺,哪裡肯甘心,當下內力大運,右掌的遲滯被混沌內力一沖,頓時恢復自如。

  他猛得一咬牙,對楚姓老者一鞠首,堅決道:「多謝老哥提點,這玉蟾,在下說什麼也要帶回去!」

  當下身軀猛震,同樣白濛濛的霧氣自他身周升騰,卻是將混沌內力運轉到了極致。

  從下襬上撕下一片衣襟,當頭便往陰寒徹骨的翡翠玉蟾罩了下去,強忍著能令血脈凝結的寒意,他咬牙一裹,將玉蟾包裹在衣襟內,單手提著,對楚姓老者道:

  「在下就此告辭,這個人情日後若老哥有需要,定當全力奉還!」

  楚姓老者的筆鋒一頓,語氣間又恢復了淡漠,提醒道:「切莫走水路。」

  劍晨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

  以玉蟾身上散發的陰寒氣息,恐怕他才一入水,那池水立時就得結冰,到時非但帶不走玉蟾,還得將自己也困在池裡。

  水路不行,那就只能……

  他堅定的目光,望向漆黑無盡的夜空。

  ——

  今天思路極端不暢,先兩更吧,這周內一定補上,抱歉!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2
第四百一十三章 刀客與刺客

  劍晨走了。

  被翡翠玉蟾凍得牙關猛顫的他無法入水,只得硬挺著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施展輕功從高處遁走。

  楚姓老者仍舊坐在精緻的小亭中,右手筆走游龍,筆墨揮灑間,一個風骨傲然的林字又躍然紙上。

  武林。

  他沉默看著雪白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兩字,突然嘴角勾了勾,輕笑一聲,很是隨意地抓起宣紙,往身後一甩。

  嚓嚓——!

  身後的黑暗中,突然暴起兩道明亮到刺眼的刀光,那張宣紙在空中微微一頓,卻又像無事一般,飄飄蕩蕩著,滑入北海池微涼的池水中。

  宣紙入水之後,突然之間變得支離破碎,墨跡未乾的宣紙上,武林二字被分隔成無數小碎片,逐漸淡去,終究化作一灘模糊的墨漬。

  明明只有兩刀,卻將與几案一般大小的宣紙生生劈成了無數塊,如此刀法,著實令人目眩神迷。

  「天下第一刀顧墨塵,果然刀法快絕無倫!」

  楚姓老者身形不動,口中卻讚歎了一聲,顯然對突然在他身後揮刀的人並不感到意外。

  「老頭,你少拍點馬屁能死嗎?」

  身後那刀光的主人現出身形,同樣也是一身黑衣,卻是個身形偉岸挺拔的年輕男子。

  「喂喂,好說老夫也是當今天子,稍微尊重一下不行嗎?別一口一個老頭的叫。」

  若是劍晨還在這裡,一定會對楚姓老者的話大吃一驚,這個自稱為御花園園丁的老頭,竟然會是當今天子——唐玄宗?!

  「少來!」

  這叫顧墨塵的男子嘴角微撇了撇,單刀抱在胸前,不屑道:「你代表的是白,我信奉的是黑,黑與白,江湖與朝堂,毫不相干的兩者,何來尊重一說?」

  看起來,顧墨塵對於楚姓老者的身份早已知曉,對此,卻無半點驚訝,相反,還

  唐玄宗笑了笑,對顧墨塵這大不敬的話似乎不甚在意,聳了聳肩,道:「那你幹嘛把武林給砍了?」

  指的,卻是已然碎成雪花片片的宣紙。

  顧墨塵努了努嘴,輕笑道:「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嗎?我只不過是有求於你,拍拍馬屁罷了。」

  突然面色變得鄭重起來,問道:「我弟弟的事情,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

  唐玄宗微搖了搖頭,接道:「不過你可以放心,那片山崖下並沒有屍體,所以,還是有希望的。」

  顧墨塵聞言不語,深邃的目光望向漆黑的遠方,半晌,才幽幽地道:「老頭,若我弟弟出了意外,咱們之間的交易即刻取消!」

  唐玄宗坐於案前,緩緩轉過身子,認真地打量了顧墨塵堅毅的面龐,竟然點了點頭,道:「好。」

  隨即,沉靜的面容一變,笑道:「行了,別說這麼沉重的話題,要想找你弟弟,你還是去他那裡吧。」

  「他」是誰,唐玄宗沒說,但顧墨塵卻心中明了,不由也是輕鬆地笑了笑,道:「你確定他出得去?」

  唐玄宗站了起來,那個先前揮毫灑墨的文儒老者頃刻間消失無蹤,展現在顧墨塵面前的,乃是一派威嚴無上的王者風範。

  「朕還不想他死,他自然出得去!」

  唐玄宗微撇了一眼顧墨塵,真龍威壓陡然降臨,竟壓得有著天下第一刀之稱的顧墨塵這等高手,呼吸也不由為之一滯。

  「抓刺客——!」

  夜間沉寂黑暗的宮城中,陡然有人淒厲高喊,轉即,伴隨著紛亂的腳步聲,整座宮城突然之間大亮,喧鬧、火光充斥在宮城各處,宛若突然間被驚醒而顯得驚惶失措的人。

  刺客是誰,自然是劍晨。

  他提著翡翠玉蟾,初時尚還能堅持,越到後來,那玉蟾上一波接一波越來越顯陰寒的氣息侵蝕入體,經脈、血液,甚至就連混沌內力,都有了遲滯麻木的冰冷感。

  在咬牙穿越了兩座不大的宮殿後,這份陰寒已然令他連六識也漸感麻痺,終於一個不察,被城中巡邏的禁衛宮發現蹤跡。

  翡翠玉蟾的寒氣能影響整整兩丈範圍,在這並不算寒冷的夜裡,突然降低到足以令人寒顫不已的溫差,就是個傻子,也能感覺出一絲不妥,更別說宮城之內,儘是訓練有素的禁衛軍。

  一時間,隨後那聲高喊,宮城之中無盡的明崗暗哨盡皆往聲音傳來處匯聚,從上空看,仿若條條細小的火龍不斷合攏,組合成一條更加粗壯巨大的火龍。

  如此場面,在宮城的四面八方接連上演,不大一會,已有四條粗大的火龍不斷盤旋緊縮,將範圍壓縮得越來越小。

  火龍的目標,正是此刻寒氣逼人的劍晨。

  砰砰——

  一邊逃跑,劍晨一邊將兩個追得太近的軍士打翻在地,不及細想,狂催混沌內力,雙腳的僵直頓時緩解了不少,身形猛竄,疾往旁邊兩座宮殿間狹窄的小巷中衝去。

  「那邊,快追!」

  可惜他手腳遲滯之下,拳頭未盡全力,雖然那兩個軍士倒在地上一時半會爬不起來,好歹並未昏過去,連忙就向從後趕上的同袍指引著刺客逃跑的方向。

  後有追兵,前倒是有路,可惜在小巷的盡頭,高舉著火把的人影則更加多。

  劍晨此刻頗有甕中捉鱉的感覺,可惜,這鱉卻是他自己。

  小巷只是狹小,但在無數火把的照映下,卻並不昏暗,劍晨的一身黑色夜行衣在此時反倒成了極顯眼的指路明燈,巷頭巷尾的禁衛軍立時便見了他的蹤影,頓時齊齊一聲喊,手持各種刀槍劍戟堵截而上。

  這群軍士怕不有上百之數,個個金盔重甲,乃是專職守衛宮城重地的精銳,若在平時劍晨倒也不懼,只是現下手腳麻木遲滯之下,幾乎連兵器也拿捏不穩,又如何突出重圍。

  無奈之下,他只得單腳猛跺,身軀高高縱起,往右側宮殿院牆之中躍去。

  「淑景殿,刺客入了淑景殿!」

  這被逼無奈的動作如何瞞得過越逼越近的禁衛軍士,當即有人連聲高喊。

  宮城精銳之兵,當中卻也有著好手,喊聲未落,巷子兩頭的禁衛軍中立時便有數人高高躍起,緊追著劍晨的身形便往淑景殿中躍去。

  「啊——!」

  「啊——!」

  卻不想,這幾人才躍上牆頭,淑景殿中突有暗刃飛至,角度極其刁鑽,盡朝這幾人沒有盔甲防護之處突襲,頓時慘叫連連。

  同一時間縱身而起的五個軍士,又同一時間血光四濺地跌落而下。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3
第四百一十四章 始料不及的重逢

  「大夥兒小心,有暗器!」

  「別走牆頭,賊人有同夥!」

  那五人落下之後,竟已沒了氣息,眾軍士衝近一看,驚見五人咽喉上不偏不倚,各插了一柄無羽鏢刀!

  五個人,明明自五處不同地點躍起,竟然被人在同一時間命中咽喉要害,以至一擊斃命,這份功力,這份暗器手法,實乃個中翹楚!

  精銳不愧是精銳,在驚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時,也立時有了應對。

  牆頭是不敢跳了,只見這一群上百軍士只是目光交錯間,便分出了五十來人守候在此,而另外六七十人各自回退,一邊退,一邊還高喊著為四下里不及趕到的同袍傳遞著消息。

  「淑景殿,走正門堵截!」

  卻說劍晨自小巷中一躍而入,雙腳落地時旦見這所謂的淑景殿並不太大,也不知是哪位妃嬪公主所居之處,在栽滿清香花草的殿院正中,離他約摸七八步遠的雅緻臥房中將將有燭光亮起。

  他目光快速在淑景殿的院落裡掃視一圈,抬腳正要疾衝向殿院另一側的大門,突見緊閉的大門上空有火光隱現,心知禁衛軍已將至,此時衝出,正好撞個正著。

  心念電轉,他猛一咬牙,趁著雙腳的麻木感還未重至,連忙身形一閃,就聽砰的一聲響,七八步遠被他一沖而過,身軀重重撞進那亮起燭光的臥房之內。

  一陣略微有些熟悉的幽香陡然入鼻,情況緊急之下,他哪裡顧得細想,腳下重頓,穩住身形的同時,反身衝回,將撞開的房門緊緊閉上。

  從疾衝而至到反身關閉房門,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並且在劍晨的預想中,這還沒完,他還需要在禁衛軍撞開淑景殿大門時,再做兩個動作。

  一、吹滅燭火;

  二、捂緊房中之人的嘴!

  於是,在他關閉房門的剎那,身軀就要再轉,去完成他腦海中設想的未完成動作。

  然後……

  身軀才只是剛動,連一步也未曾移動,背心處,陡然冷汗狂冒!

  冰冷的劍尖,刺破他後背的夜行衣,直直抵在背心上,劍晨甚至能夠感覺到,那鋒銳的劍尖不僅刺破了衣衫,更將他的皮膚也刺破了少許,背心處的濕潤除了有汗,應該還有血!

  這間屋裡竟然住著一個武功不弱的高手!

  儘管他因為翡翠玉蟾的陰寒,六識已被凍得遲鈍不已,但能夠在這電光石火間無聲無息遞上一柄劍至他背心要害,這份修為,已是不弱!

  「別動,動就要你的命!」

  劍晨正心中焦急時,陡聽背後傳來一道威脅的聲音。

  這聲音,令他心頭猛顫,神色間的焦急之色頓滯,突然之間,滿臉儘是不可思議之色。

  這是一道極為清脆悅耳的女聲,更重要的是,這道女聲劍晨相當熟悉,甚至熟悉到午夜夢迴時何止在他腦海中迴響過千百次。

  「安……安?」

  劍晨的嘴唇哆嗦著,喚出了這個在他夢中出現了千百回,思唸到刻骨銘心的名字。

  鐺啷——!

  背心一鬆,一柄長劍跌落在地,他的身後,那道清脆悅耳的聲音中滿是震驚,不確定地喊道:「傻子……?」

  呼——

  劍晨猛得回頭,入眼所見,正是他魂牽夢繞的那張嬌顏。

  安安!

  在這皇宮大內,淑景殿中,他竟然遇見了安安!

  安安此刻內心中的震驚一點也不比劍晨少,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滿宮城中高喊要抓的刺客,竟然會是她心心唸唸的傻子?

  俏臉上的震驚還未消退,安安正大腦一片空白,陡然眼前一花,緊接著,嬌軀突然一緊,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直往她鼻腔中鑽。

  無盡的思念化作身體本能,沒有任何猶豫,劍晨一沖而上,緊緊將安安嬌小的身軀擁入懷裡。

  「安安,我……我想你!」

  劍晨輕嗅著安安柔順發絲間的那縷清香,神情迷醉著,說出了那句他心中轉了無數次的話語。

  「我,我……」

  安安的俏臉,紅得仿若熟透的蘋果,因劍晨這一言,她的目中突然浮上嬌羞,輕輕地,趴在劍晨肩頭,細若蚊吶道:

  「我……快被你勒死啦!」

  「嗯,我也……呃?」

  劍晨的心正在沉醉,想當然地接了半句,突覺不妥,神色猛得一詫,老臉立時也與安安一般,紅得猶如走火入魔。

  「安安,我,我……」

  連忙將安安放開,劍晨急得滿頭大汗,好一陣手足無措。

  他這番抓耳撓腮的模樣,倒是令安安噗哧一下,突地笑了起來,兩人間瀰漫著的那股曖昧之意,也隨著這一笑,突然消散。

  「你身上怎麼那麼冷?還有,你怎麼會在……」

  兩人穩了穩心緒,安安正要發問,突然……

  砰——!

  有人以大力猛踹著淑景殿的大門,隨之而起的,還有無數嘈雜的吶喊:

  「快點,莫讓刺客跑了!」

  屋中兩人頓驚,還是安安反應快,連突手一掌,掌風過處,蠟燭頓滅,屋內重又黑暗下來。

  「快躲起來!」

  安安低聲向劍晨囑咐一聲,小手往後指了指,突然嬌吒道:

  「什麼人!半夜三更的敢踢本公主的門!」

  劍晨正往屋內屏風後走,聞言腳步一個踉蹌,公……主?

  他不由回頭疑惑看著安安,卻見安安的小手依然在衝他連擺,神色間很是焦急,情知此刻不是相問時,連身軀一轉,躲入屏風後。

  才將站定,屋外已有高喊傳來:

  「安清公主,末將們抓刺客急切,莽撞之處還請海涵!」

  用詞雖恭敬,然而在劍晨聽來,語氣中卻並無半分恭敬之意,這聲高喊由遠及近,話音落下時,紛亂嘈雜的腳步聲已停於安安房門之外。

  「鬼扯!哪裡有刺客!」

  安安面色焦急,口中兀自強硬道:「我看你們是想趁抓刺客之名,對本公主不軌才是真!」

  門外眾禁衛軍卻不怯她恐嚇,冷聲道:「宮中出現刺客乃是頭等重要的事,安清公主,還請怨末將們唐突!」

  眼看就要破門而入,安安陡然高聲尖叫:「你們別進來,本公主在,在洗澡,沒穿衣服!」

  房門已有了即將從外推開的跡象,卻聽一直與她對話那人冷笑一聲,道:

  「公主好目力,熄燈洗澡麼?」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4
第四百一十五章 破碎

  「你敢!」

  安安急得又是嬌喝連連,身軀一晃,就要去抵門。

  「有何不敢?」

  門外,那位禁衛軍將領冷哼一聲,手掌已然發力。

  安安在心急之下未曾察覺,而他卻在門外感受得極為仔細,這處安清公主的閨房附近,氣溫明顯比其他地方要來得更低,這不正是刺客在屋內的有力證據?

  心中篤定刺客定然就在屋內,只要衝將進去一舉擒拿,事後就算安清公主一哭二鬧告到皇上那裡,他也不怕。

  更何況,到時這安清公主身上可是有著窩藏刺客的大罪,是否還有命去鬧,這可是個未知數!

  抱著這個想法,他嘴角的冷笑更甚,感受到房門傳來的阻力,當即一聲大喝,雙掌猛然就要一推!

  噗——!

  突然,在火光的映照下,一抹黑影以無人反應得及的速度電射而至,只一閃,已沒入這禁衛將領的後頸窩。

  「呵,呵……」

  這位連名字也來不及報上的將領雙目陡然圓突,他猛推房門的動作立時一滯,嘴角那絲冷笑尚在,卻不斷往外泛著血沫,右手顫抖著,極力想往腦後摸。

  撲通——!

  終究沒有摸到,雙膝一軟,身著重盔的身軀往前撲倒,重重砸在房門上,倒令屋內的安安好一陣心驚肉跳。

  「刺客!是刺客的同夥!」

  那將領後頸窩上插著的,正是先前在小巷中突施暗手的無羽鏢刀,其餘禁衛軍士一見,這才突然炸了鍋,亂哄哄地四下一散,舉著火把到處尋找著暗中之人。

  「公主行殿,誰敢放肆!」

  不曾想還未等他們找出人在哪裡,夜空中突然傳來一道冷哼。

  冷哼之後,又是五道黑影突然而至。

  噗噗噗噗噗——!

  五柄鏢刀五個人,無一柄落空,淑景殿院內,頓時又倒下五具咽喉噴血的屍體。

  這道冷哼同樣傳入屋內安安耳中,登時令她焦急的面容浮上了驚喜,連喊道:「蛇三,他們要對本公主不敬,全趕出去!」

  屏風之後,劍晨心中的震憾已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先是在這皇宮中偶遇安安,緊接著,他又發現安安竟然是什麼安清公主,這倒也罷,安安的身份一直神秘,公主,就公主吧。

  然而現下,他又從安安的口中,聽到了蛇三這個名字!

  蛇三他不熟,但對於蛇三背後所代表的勢力,他卻極為熟悉。

  蛇牙!

  安祿山那座只有兵,沒有民的雄武城中,一支專事暗殺的神秘部隊,他劍晨,也曾是其中的蛇二十九!

  安安的身邊,怎麼會有蛇牙的人守護?

  等等!

  安安……安祿山……

  劍晨的面容悚然大驚,難道說,安安本就是安祿山一脈的人?

  他這頭正自思慮極憾,房門外,那蛇三陰冷的聲音又再響起:

  「小姐,蛇三隻會殺人,不會趕人。」

  聞聽此言,安安明顯愣了愣,目光不由往屏風處看了一眼,猛咬銀牙,吒喝道:「那就都殺了!」

  「是!」

  蛇三淡淡應了聲,聲音落下時,又有五聲慘叫淒厲劃過宮城。

  「安清公主,宮城之內屠殺大內禁衛,你可知你犯的……呃……呃!」

  禁衛軍中,有人驚惶大叫,可惜,話至末尾,咽喉上已多了一柄無情鏢刀。

  「深夜攪擾小姐清夢,你們犯的才是死罪!」

  蛇三冷冷的聲音在禁衛軍不住的慘呼中格外刺耳,只是片刻而已,房外雜亂的腳步聲已少了近半,這也就代表著,湧入淑景殿的禁衛軍,死傷已然過半!

  不知是因著翡翠玉蟾的陰寒氣息,還是外間蛇三殘忍嗜殺的森寒之氣,劍晨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令他的身軀突得一顫。

  門外有蛇三在大開殺戒,安安心神一鬆,連衝向屏風後劍晨藏身之處,壓低聲音,俏臉焦急道:「傻子,你可真是個傻子,你跑來皇宮作甚?」

  「咦?」

  還不待劍晨回答,她終於發覺不妥,訝道:「你身上放了什麼,怎麼恁般寒冷?」

  劍晨苦笑一下,將一直牢牢提在右手中的包裹往她眼前晃了晃,低聲道:「翡翠玉蟾。」

  安安的嬌軀在聽到翡翠玉蟾四字後,突地猛震,花容失色道:「翡……翡翠玉蟾?你,你找它作甚?」

  劍晨此刻實已被翡翠玉蟾凍得思維麻木,對於安安的失態並未察覺,只是回道:「小郭他們中了蠱,需要玉蟾解蠱!」

  「笨蛋!」

  安安一聽,不由咬牙罵道:「你就這般帶著翡翠玉蟾跑,不被人發現才是怪事!」

  劍晨一怔,茫然道:「那我應該怎麼帶著它跑?」

  安安小手一伸,氣道:「拿來!」

  「拿什麼?」

  突遇安安,又受了陰寒氣息所迫,劍晨身上那股早已消散,而安安又極為熟悉的傻氣頓時死灰復燃。

  「玉蟾!」

  安安咬牙切齒,一邊關注著門外蛇三的動靜,一邊劈手從劍晨手裡奪下翡翠玉蟾。

  「安安,你有辦法讓我將它帶出去?」

  劍晨愣了愣,面色一喜,急切問道。

  安安撇了他一眼,道:「有。」

  幾乎與聲音同步,在有字出口時,她竟然頂著徹骨的陰寒,單臂狠狠往地下一擲,包裹著翡翠玉蟾的布包被她用力摔在地上。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劍晨阻止不極之下,陡然自地上翡翠玉蟾身上響起。

  「你幹什麼!」

  玉蟾碎,代表著郭傳宗等人的生命,也將破碎!

  萬料不想安安會如此做的劍晨心頭一股怒火突然升騰,他用力瞪了安安一眼,想也不想,蹲下身子就要打開布包查看玉蟾情況。

  「你不信我?」

  安安看著他的動作,沒有阻攔,只是幽怨地問道。

  劍晨正在解開包裹的手突的一頓,不由抬起頭,望了安安一眼,這一眼,卻令他心頭猛顫。

  安安的俏目裡,滿含著無盡的失望,兩人目光對視時,劍晨只卻從她眼裡看到的,只有空洞,沒有半分焦點的空洞。

  這個眼神,他曾經在安安身上見到過,那是在萬藥谷,安安留書而辭之前。

  緩緩站起身,劍晨沉默著,往後退了一步,滿含複雜神色的目光盯著安安,輕輕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字:

  「信!」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4
第四百一十六章 爺爺

  信?

  是的,信!

  自初次與安安相識至今,有哪一次,安安害過他?

  包著破碎翡翠玉蟾的布包到底被解開了。

  劍晨看著安安蹲在地上,打開包裹的剎那,雖然已經決定相信安安,卻仍然忍不住眼角狂跳。

  那是他費盡心機得到的翡翠玉蟾,也是郭傳宗等人的救命之物,現下卻已成了包裹在破布里的碧綠碎片。

  「翡翠玉蟾只是個幌子。」

  安安一邊翻弄著碎裂的翡翠,一邊頭也不抬地對劍晨說著。

  「幌子?」

  劍晨微一愣,連仔細看著安安的動作。

  那翡翠玉蟾並不大,摔成碎片之後,安安只是稍一撥弄,便從一堆零碎中捏起一物。

  「喏!」

  站起身來,她小手一伸,將從碎片中找到的東西遞到劍晨眼前。

  定睛一看,卻見安安攤在手心裡的,乃是一顆有拇指般大小的灰色玉珠。

  「這是……」

  劍晨皺眉看著這枚玉珠,眼眸裡泛著異彩,突然直感自那玉珠上散發出令他很舒服的氣息,一時間,視線竟無法自玉珠上移開。

  「陰陽雪玉珠。」

  安安俏目裡也有一絲迷醉,輕聲道:「自遠古以來一直存於苗疆深處的聖物,可能就連現如今的苗人也不知道這珠子竟然暗藏在翡翠玉蟾之內。」

  看了眼劍晨,道:「你聽說的翡翠玉蟾可解百蠱的功效,其實便來自於此珠,只要將陰陽雪玉珠帶回去,放在中蠱人的背門大穴,不出一時三刻,蠱毒立解。」

  原來如此,劍晨點了點頭,已經對安安熟知各種秘聞的本事見慣不怪的他,並沒有表示出詫異,將手一伸,自安安的小手裡將陰陽雪玉珠拿在手裡。

  這時,才突然有些奇怪。

  翡翠玉蟾的陰寒他可是早有領教,是以在從安安手裡接過陰陽雪玉珠時,他早已運起混沌內力充斥著手部經脈。

  誰知這一拿,預想中的陰寒並未出現,甚至,還從手心裡感覺到了絲絲暖意。

  許是看出了劍晨的疑惑,安安笑道:「陰陽雪玉珠,那陰陽二字可不是白來的,乃是取陰陽相生相剋之意,碰上不同的材質,便會發揮出不同的功效來。」

  「以前此珠是藏於翡翠玉蟾中,所以便常年陰寒不堪,而你若是將之嵌於金塊中,不消片刻,那金塊就得被玉珠上勃發的高溫燒熔成一灘金水。」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劍晨聞言驚異地看著手裡那枚小小的珠子,只覺似有股微弱的吸力自陰陽雪玉珠上傳來,帶動得他體內的混沌內力蠢蠢欲動。

  「待會你別把珠子放在衣衫裡,就緊緊握在手心,這玉珠對世間萬物都會產生感應,偏偏對於人體卻感應不到,你拿在手裡,就不會因外洩的氣息而被禁衛軍發現!」

  安安聽著門外越來越微弱的嘈雜,一邊對劍晨說著,一邊退了兩步,似想去門口為劍晨查看動靜。

  「安安,你……」

  劍晨怔愣了片刻,遲疑道:「你不和我一道走嗎?」

  此言一出,安安的腳步立時一頓。

  她背對著劍晨,腦袋微微地低著,幽幽道:「當日我託人傳給你的話,你可還記得?」

  劍晨的心,猛得一顫。

  他哪裡會忘記……

  「所以,你走吧。」

  安安說著,腳下輕抬,已靠近門邊。

  「不——!」

  劍晨面色漲得通紅,不管不顧,一聲大喊之後,猛衝向安安,拉著她的小手,急道:「為什麼?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安安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眼眶裡突然有著紅潤,輕嘆道:「不是你,是我……」

  「傻子,如果有一天你發現……」

  她說了一半,突又住嘴,面容掙紮著,一口貝齒幾乎將嘴唇咬破。

  「不論我以後發現了什麼,我都要你,和我,在一起!」

  劍晨堅決著,手裡不由又加了幾分力,與安安的小手緊緊地握著,握得骨節發白。

  「傻子……你真是個傻子……」

  早已氾濫的眼眶裡,一滴晶瑩的淚珠筱然而落,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兩人正自情意綿綿,陡然,門外突傳一聲大喝:

  「住手!」

  這聲音勁力十足,當中竟有著幾分少林獅子吼的意味,不光門外突然之間安靜非常,就是劍晨與安安兩人的身軀,也猛得一顫。

  只是,劍晨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加緊了。

  安安的面色,也在這一聲大吼之後,瞬間大變。

  「不好,你,你快找地方藏起來!」

  她急切著,將聲音壓得極低,直如在劍晨耳邊低語,一邊語速極快地說著,一邊掙脫劍晨的手,雙手一推,急將他往房內推。

  「怎麼了?外面是誰?」

  劍晨第一次看到安安如此焦急惶恐的神色,不由極為擔心地問道。

  門外那聲音顯出幾分蒼老,然而蒼老中,又有金鐵交鳴般的鏗鏘,讓人驟聽之下,腦海中突地浮現出金戈鐵馬廝殺不休。

  這人,好強的氣勢!

  即使隔著一道門,劍晨周身的寒毛也幾乎在一瞬間炸然而起,在他詢問安安時,身軀已然猛得繃緊,千鋒一震,已作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安安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可是,就在下一刻,劍晨仍然得到了答案。

  「敢在老夫孫女的地方鬧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有著金戈之音的聲音怒氣凜然,說出來的話,卻令劍晨差點將千鋒掉在地上。

  孫女!

  外面那人,竟然是安安的爺爺?!

  「節度使大人……安清公主的房中……有刺客!」

  僥倖在蛇三手中生還的禁衛軍早已嚇破了膽,連忙將這暴怒聲音的主人當作救命稻草,恨不得狠狠抱進懷裡。

  「刺客?」

  那聲音一愣,陡然大吼道:「安安,安安!」

  「爺爺,我,我在……」

  安安的神色更加驚惶,一面努力在房中尋找著可容劍晨藏身之地,一面著急忙慌地回應著門外人的呼喊。

  「你的房中有刺客?」

  「沒有呀!」

  安安到底是安安,頗有急智地泣道:「明明就是這些禁衛軍不懷好意想強闖孫女的閨房,還編造什麼有刺客的鬼話來!」

  「嗚嗚嗚嗚嗚……」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5
第四百一十七章 退去

  「混帳!」

  安安的哭訴頓時起了作用,即使隔了一道門,劍晨也能感受得到那山呼海嘯一般的滔天凶氣。

  「你們這些淫賊,可是欺我爺孫倆人並非你皇宮之人!」

  砰——!

  也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劍晨只覺好一陣地動山搖,便是連房頂上,也有撲漱漱的灰塵落在了頭上。

  「著實可惡!」

  隨之而來的聲音,卻比地動山搖的巨響還要來得令人膽顫。

  「節……節度使,大……大人,這,這真的是個誤會!」

  禁衛軍裡有人發出的哭喊比之安安還要淒慘十倍,忙不迭地,急急向那暴怒聲音的主人解釋道:

  「小的們也是擔心安清公主的安危,情急之下多有冒犯,還請節……節度使大人高抬貴手!」

  「哼!」

  那被稱作節度使的暴怒聲音驟然冷哼,突又問道:「蛇三,是這樣麼?」

  蛇三陰沉的聲音嘿嘿地笑著,完全感覺不出適才正在殺人,回道:

  「小人不知,小姐說殺,小人便殺。」

  「你,你……你不問青紅皂白便殺了咱們五十多個兄弟,可知屠殺禁衛軍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那禁衛軍士心哀同袍之死,面對蛇三,頓時色厲俱荏地一通喝罵,明裡,是在罵蛇三,暗裡,也是抱著提醒節度使大人的想法,這裡可是皇宮大內!

  「行了!」

  卻不想,那節度使大人卻不吃他這套,當即喝道:「誅你-媽-的九族,蛇三保護公主有功,明兒早朝,老夫就要向皇上奏明一切,好好的賞賜蛇三一番!」

  「這裡沒你們事了,給老夫滾!」

  他的話說得極不客氣,令倖存的禁衛軍心中憋屈不已,然而一個滾字,又令眾人心中升起劫後餘生之感,哪裡還敢久呆,連屁滾尿流地飛逃出大門。

  淑景殿外,早有隨後聚集的太監軍士,現下戰戰兢兢地走入內來,抬的抬,搬的搬,將散落了淑景殿一地的屍體兵器等等收拾乾淨。

  待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小,內裡劍晨與安安兩人才不由自主地輕鬆了口氣,不想,外面節度使大人的下一句話,立時又讓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安,你把門打開,總要讓爺爺看看,方才放得下心。」

  此之一言比先前喝罵禁衛軍時不知溫和了多少倍,可聽在兩人耳中,卻不異於睛天霹靂。

  淑景殿不大,其間佈置多以雅緻為主,要說安安的閨房雖比皇宮之外任何一間客棧都要來得舒適精緻,這沒有任何問題,可問題是……

  她這房裡,藏不了人!

  除了屏風就是床底,就連衣櫃裡,也因為滿滿噹噹放了安安的衣衫飾品,而再容不下劍晨一人。

  怎麼辦?

  劍晨的腦袋不由一陣發懵,外面人的身份他已然知曉。

  被禁衛軍叫尊稱為節度使大人,又是安安的爺爺,這已很明顯,大唐天下間,姓安的節度使,就只安祿山一人!

  且不說安祿山背後代表的勢力,單就他先前在房外露的那一手,又豈是好相與之人?

  然而這還不是劍晨關心的重點,重點在於……這人是安安的爺爺,呆會若當真衝將進來,撞破了他的行跡,那麼,是打,還是不打?

  「爺……爺爺!」

  安安的驚慌更在劍晨之上,口中這一聲爺爺喊來,半點血緣親情也沒有,倒是有如被嚇破了膽的小羊羔突遇惡狼。

  「爺……爺的好意安安心領了,只是……只是……」

  面對安祿山,安安一向靈巧的心思徹底打了結,結結巴巴半晌,愣是只是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什麼?怎麼憑般囉嗦!」

  安祿山等得不耐煩,不滿地厲喝一聲,門外驟然有腳步聲響起,想來他是不願再聽安安囉嗦,準備強行破門而入。

  「只是孫女適才正是沐浴,被那些禁衛軍嚇得衣衫不整,渾身還濕漉漉的,實在無顏面見爺爺!」

  危急關頭,劍晨已下意識將千鋒提起,卻不想,安安俏臉一紅,把眼一閉,突然語速極快猶如珠落玉盤一般說了一大堆。

  腳步聲嘎然而止。

  「混帳!你怎麼不早說?老夫剛才就應該將那些該死的一併殺了!」

  孫女險些受辱,這令安祿山的聲音重又暴怒不已,嚇得還在淑景殿門外觀望的太監們面色蒼白,哄的一下急作鳥獸散。

  「你確定無事?」

  沒有再強行破門,安祿山在門外哼聲問道。

  「確定,孫女確定!」

  安安面上的汗珠滑了一批又一批,連連回應。

  「走,回去,明兒早朝,老夫倒要好好找皇上說道說道!」

  安祿山也是個行事果決之人,既然不能入內,安安又說無事,那他再留在這裡也是多餘,當即一聲令下,房門外陡有整齊劃一的踏步聲隨他遠去。

  這令劍晨的手心又是一陣出汗。

  適才安祿山來時暴跳如雷,卻不曾聽到有他人的腳步聲,原以為門外除了他,就只蛇三而已,哪曾想,他這一聲令下之後,突然傳來的踏步聲怕至少也在過百之數。

  原來他不只自己親來,還帶了如此之多的隨行軍士!

  上百人的同時踏步,在他聽來除了聲音沉重之外,竟與一人踏步無異,這跟隨安祿山而來的軍士軍容之嚴,遠非同樣號稱精銳的宮城禁衛軍可比。

  腳步聲由近及遠,片刻之後,門外已無半點動靜。

  兩人又等了一會,安安這才小聲叫道:「蛇三,蛇三你還在嗎?」

  「小姐,蛇三在此。」

  蛇三陰沉的聲音陡然冒了出來,宛若幽魂。

  安安咬著嘴唇,猶豫了數息,才問道:「外面還有人嗎?」

  「小姐的問題若包括蛇三的話……那就還有一人。」

  蛇三在房門外輕輕地笑了笑,微弱的月光灑將下來,將他修長的影子倒映在門櫺上。

  安安啐了一聲,對蛇三的冷笑話很不滿意,微怒道:「你進來,我有事吩咐你做!」

  劍晨一聽,立即捏了捏安安的小手,面露詢問,卻見安安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吱呀——被各方勢力糾結的房門,終於被蛇三一把推將開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6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同樣的命令

  安仁殿。

  這是緊挨淑景殿不遠的另一處宮殿。

  一眾上百人浩浩蕩蕩,在這被天下人視為禁地的皇宮大內中橫行無忌。

  為首那人是個老者,卻是個體型龐大的老者。

  體型龐大到後面三個面容肅穆的軍士並排,才堪堪與他寬闊的虎背相當!

  這老者的面目不怒自威,令人一望之下根本不敢與他親近,舉手投足間,龐大體型上面的肥肉一抖一顫,仿若是座活動的肉山。

  如此異象,正是外間有著凶狼之稱的三鎮節度使——安祿山!

  一行人等橫衝直撞,不大會,便魚貫入了安仁殿。

  只見安仁殿內本算空曠的院落現下卻顯得很是擁擠,從左至右,整整齊齊的竟搭建了十座頗具蠻族特徵的行軍帳蓬。

  入得院來,安祿山肥胖的肉手隨意揮了揮,令道:「散了吧。」

  身後上百軍士無一人說話,卻以行動完成了安祿山的命令。

  百十來號人,在他身後陡然一分再分,以十人為一組,依然邁著整齊的步子,錯落有致的分別進入十座行軍帳蓬。

  末了有十人往四面一分,卻在安仁殿周圍十步一哨,擔任夜間守衛之責。

  這番軍容軍紀,不論換作其他哪個朝中名將來,無不得點頭大讚不已,反觀安祿山,卻像是本就該如此一般,面上連一絲滿意的神色也沒有,只顧著挪動他好似肉山的身軀,往安仁主殿行去。

  軍士散去,這時才能隱約看出,在他肥胖到令人乍舌的身軀背後,竟還隱隱約約有著一道淡淡的影子!

  才走至殿口,早有僕人恭敬大開殿門,安祿山一步跨入,又揮了揮手,屏退左右。

  門關,無數燭光將安仁殿的主殿照映得如同白晝,他身後的那道影子也慢慢由淡轉而凝實。

  「爺,小姐的房中有人。」

  說話的,正是這道影子,在身形凝實之後,恭敬立於安祿山身後的,卻是個與之肥胖肉山般的體型呈強烈反比的乾瘦中年黑衣人。

  安祿山已經看不到脖子的腦袋偏了偏,撇了這影子一眼,哼道:「還用你說。」

  「那爺的意思是……」

  中年黑衣人低著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轉而問道。

  安祿山卻沒理會,反而問起了另一件事:

  「皇帝老兒那邊,可有動靜?」

  黑衣中年人立即答道:「只在爺剛出現時有著一絲關注,隨後就沒了動靜。」

  安祿山的肉臉上,突然現出一抹猙獰,哼笑道:「老傢伙,還真能忍!」

  他刻意在淑景殿前鬧出那般大動靜,為的卻不光是替安安出氣,更是想趁機試探試探唐玄宗的反應,顯然,這個結果令他極不滿意。

  「隱魂。」

  他閉目沉思了一會,突然開口叫道。

  「是!」

  黑衣中年人身軀一躬,應道。

  「劍晨那小子還有用,你跑一趟,親眼見到他出皇宮。」

  「是!」

  黑衣中年人毫不遲疑,一個是字才出口,將將才轉實的身形竟又慢慢淡去,只眨眼功夫,身形一花,竟從緊閉的安仁主殿中消失無蹤。

  「劍晨啊劍晨,你可千萬別叫老夫失望!」

  空曠的殿內,安祿山雙目中泛著狼一般凶狠的光芒,陰沉至極地自言自語。

  延嘉殿。

  此殿緊靠宮城內之佛光寺,與淑景殿和安仁殿隔了一堵高達十數丈的厚重紅牆。

  此刻,延嘉殿房頂。

  顧墨塵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塊琉璃玉瓦,很是無奈地看著怡然坐在他旁邊的唐玄宗。

  「你怎麼看?」

  唐玄宗目光所及,正是安仁殿那燈火通明的院落,十頂行軍帳蓬落入眼中,令他的眉頭不著痕跡地跳了跳,轉頭微笑向顧墨塵問道。

  「怎麼看?」

  顧墨塵用手指輕輕地在琉璃玉瓦上戳了一個又一個小洞,嘲笑道:

  「老頭,你是不是瞎呀?這還能怎麼看?」

  「分明就是那胖子在試探你的反應唄!」

  唐玄宗受了他的嘲笑卻也不惱,手指拈著下巴上的一縷鬍鬚,淡笑道:「連你也看得出來。」

  「傻子也能看得出來好嗎?」

  顧墨塵終於放棄那片被戳成了蜂窩的琉璃玉瓦,翻了個白眼,道:「死胖子真是太不懂禮數了,如今所在好說也是皇宮大內,他這試探做的真是毫無顧忌,完全不把你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末了,又加了一句:「太過份了!」

  唐玄宗頓時哭笑不得,無奈道:「朕乃一朝天子,被你一口一個老頭的叫,你很懂禮數嗎?」

  顧墨塵嘿嘿笑著,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那可不一樣,我又不受你管。」

  「不過你也真是,皇宮大內不是不能隨便留人過夜嗎?你怎麼還讓安祿山住進安仁殿了?」

  唐玄宗也學著他的模樣,嘿嘿笑了兩聲,道:「安祿山可是大唐重臣,朕這麼做,不是應該令他受寵若驚才對嗎?」

  顧墨塵卻搖了搖頭,「這就是帝王心術?可惜……安祿山不是人,是一匹狼,狼的心,你如何駕馭?」

  此一言出,唐玄宗面上的笑意終於消失,他出神地望著安仁殿的方向,好半晌,才吶吶道:「說的對,朕乃人的天子,卻不是狼的天子。」

  「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顧墨塵面上的笑意也已斂去,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撫過腰間短刀,冷厲道:「若是我,一刀斬成肉泥!」

  唐玄宗微微搖著頭,嘆息道:「真是羨慕你們這些江湖人,老頭子我何時也能如此灑脫,快意恩仇。」

  他,不再自稱為朕,目中流露出的嚮往半點也作不得假。

  顧墨塵靜靜看著他,眉毛挑了挑,突地笑道:「行了,在我面前抒什麼情懷,說吧,要我做什麼?」

  「呵呵。」

  唐玄宗面皮抖了抖,算是給了他回應。

  右手一指,卻正正指向淑景殿方向,口中道:「劍晨此人還有大用,你去幫朕看著,務必親眼見到他走出皇宮。」

  唐玄宗與安祿山兩人都不會想到,他們竟然在同一時間,下達了同樣的一道命令。

  而安安更想不到,她正在苦苦思索如何能令劍晨安然走出皇宮的同時,因這兩人的命令,劍晨就是什麼也不做,倒在地上慢慢滾,也能毫髮無傷地滾出皇宮。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6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歸來

  皇城之外,朱雀大街。

  天邊已泛起一抹魚肚白,大街上已不似深夜般寂靜,零星有趕早工的百姓眯瞪著惺忪睡眼,急步匆匆地自朱雀大街上而過,一天的辛勤勞作就此開始。

  街邊一處陰暗的角落裡,兩個同樣打扮的黑衣蒙面人遁身於此。

  其中一個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狹長眼眸的黑衣人,警醒地打量著街上偶爾而過的行人,口中卻對另一人說道:

  「好了,小姐的命令我完成了,咱們就此別過。」

  「嗯。」

  站在他旁邊的另外一個黑衣人身材有些單薄,個頭也要矮他半個腦袋,聞言只是悶悶地應了聲,目光低低地望著地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那高個黑衣人見他如此,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心中也滿是詫異的疑惑。

  憑這小子現下的狀態,這一路走來幾乎都是自己在拖著他前行,即便如此,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裡,竟然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很順利的,就完成了小姐交待的任務。

  這是應該是運氣好呢,還是個中另有內情?

  正想著,他突然眉頭又舒展開來,眼角裡勾勒出一抹笑意,無論如何,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其他的事情,留給小姐去傷腦筋吧。

  最後看了看這小子,他抬腳便要走。

  「等等。」

  卻不想,他身旁這位一直悶聲不響的小子,在他臨要走的一刻,突然出言阻止。

  「嗯?」

  高個黑衣人腳下微頓,沒有再回頭去看他,卻也沒走,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回去見到你家小姐,轉告她……她若不來,我便不走!」

  矮了他半個腦袋的黑衣人忽地抬起了頭,眼眸裡,閃耀著執著堅定的光芒。

  沉默了一下,高個黑衣人默默點頭,輕吐了個好字,抬腳又要走。

  「還有……」

  卻不想,仍未走成。

  他的身後,那雙堅定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傷懷,輕輕地問道:「你知道蛇一在哪裡嗎?」

  「頭兒?」

  蛇一這個名字一出口,高個黑衣人目中突透出詫異,猛地回頭,問道:「你找頭兒做什麼?」

  「蛇五他,哦,我說的是以前的蛇五,他臨死前有話讓我轉告給蛇一。」

  「蛇五……死了?」

  高個黑衣人的身軀猛地一震,再無法保持平靜,一抹冷冽的殺意自他身周悍然而起,目光如刀,直刺向他對面之人。

  「蛇二十九,我以蛇牙第三的身份問你,蛇五死時,你就在他旁邊?」

  高個黑衣人正是領了安安之令,護送劍晨出皇宮的蛇三,此刻的他,猶如一條真正的陰狠毒蛇,眼睛狠狠地眯起,從中射出殺人般的目光。

  能被他稱作蛇二十九的,當然是劍晨。

  迎上蛇三怨毒的目光,他坦然地點著頭,應道:「是。」

  砰——!

  毫無徵兆的,蛇三一拳直轟劍晨胸口,轟得後者猛然直撞在牆上,身體如何尚不可知,但牆面上,已有了細密的裂痕。

  「為什麼他死了,你還活著?」

  極致的憤怒使得蛇三雙目裡充斥著血絲,一拳之後,他金鐵也似的五指狠狠捏住劍晨脖子,有著強烈的衝動想將之一扭而斷。

  劍晨在那一拳後,蒙在面上的黑布已然脫落,露出他平靜以對的臉龐,輕聲道:「因為蛇五他……有著身為蛇牙的驕傲。」

  「驕傲?」

  蛇三明顯愣了愣,五指不由自主鬆了分毫,旋即又咬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劍晨看著他,伸出手輕輕將蛇三的五指從自己的脖子上拿開,也不隱瞞,將他他數人與蛇五在苗疆中的遭遇一一道來。

  當聽到蛇五最後死前留給蛇一的那句話時,一向以陰冷沉靜著稱於蛇牙的蛇三,也禁不住眼眶濕潤。

  「艾籬!」

  蛇三的恨意,已然滔天,他修長的身軀傲然挺立,像極了一柄即將拔地而起的鋒銳標槍。

  他輕吐了口氣,氣勢依然高昂,衝劍晨問道:「艾籬已經死了?」

  「是。」

  「但是烏和泰等五毒教中人卻消失了?」

  「不錯。」

  「好。」

  蛇三點點頭,深看了劍晨一眼,只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眼前一花,已消失在劍晨面前。

  劍晨微嘆了口氣,抬頭望天,自語道:「蛇五,你的囑託,我也算完成了大半,你……安息吧。」

  靜默了一會,他將左手伸於眼前,微微張開半分,瞧了瞧內裡那枚灰色的小玉珠,不免又有些激動。

  困擾了許久的心頭重擔,終於即將迎刃而解,想起郭傳宗等人明明心中焦急,卻又偏偏表現得毫無所謂的神色,他再也按捺不住,復又將黑布蒙於面上,一腳踏出了這個陰暗的角落,舉目辨了辨方向,身形大展,也隨之消失。

  一柱香之後。

  「誰——!」

  他的身軀才從那暫時落腳的破敗民居院牆上躍下,一聲暴喝便即響起。

  「大哥,是我!」

  劍晨看著雷虎舉拳欲轟的模樣,連忙一把扯下黑布,連聲應道。

  「兄弟?哈哈,真是你!」

  雷虎一愣,頓時大喜,舉拳欲轟的模樣頓時轉化成一個大大的擁抱,大笑道:「灑家就說你小子定能平安而回,姓郭那小子就是不信。」

  「小郭,快出來看看誰回來了!」

  他轉頭就朝民居房門處大吼,聲猶在耳,房門早已一分而開,從中竄出數道身影來。

  郭傳宗、管平,還有雷虎新收的徒弟趙子超,三人面上無不驚喜一片。

  「大哥!」

  郭傳宗衝至劍晨身前,用力抓著他的手臂,左看右看,末了又上下好一陣打量,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還好還好,師叔平安回來就好,也不枉我冒著砍腦袋的風險相助。」

  趙子超在一旁呵呵笑著,一臉邀功似的不時瞟瞟雷虎。

  雷虎現下心情也是大好,一巴掌便朝他腦袋上呼了下去,笑罵道:「臭小子,灑家既然答應了你,就自會做到,你猴急什麼!」

  轉而又關切地對劍晨問道:「兄弟,東西到手了嗎?」

  此言一出,郭傳宗與管平兩人驚喜的神情頓時一緊,雖然極力想表現得無所謂,但兩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猛跳了跳。

  咕咚——

  管平狠狠地嚥了下口水。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0:47
第四百二十章 解蠱

  雖然這一夜發生了許多事,甚至還再度重遇了安安,可在看到郭傳宗與管平之後,劍晨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不少。

  面對雷虎的詢問,他本來開開玩笑來著,但在見到兩人的神情之後,終究還是不忍,於是直接點著頭,目光從郭傳宗與管平兩人的臉上掃過,笑道:

  「自然是到手了。」

  一面說著,一面將緊握的左手緩緩平伸了出來,手掌一攤,那枚陰陽雪玉珠立時現於眾人眼底。

  「這是……」

  原本聽到劍晨說到手了之後,面色大喜的郭傳宗一見此珠,不由又有些疑惑起來,不解問道:「這就是翡翠玉蟾麼?怎麼那麼小?」

  管平也愣愣附和道:「是啊,這苗人的眼光是不是有問題,這麼小一枚珠子,怎麼看出是玉蟾來的?」

  劍晨微笑著搖頭,解釋道:「此物名叫陰陽雪玉珠,乃是藏於翡翠玉蟾中之物,蕭前輩所說翡翠玉蟾可解百蠱的特徵,便是由此珠而來。」

  郭傳宗這才恍然,連道:「原來如此。」

  隨即佩服地又道:「大哥你真厲害,這種事情都知道!」

  聞聽此言,劍晨的面色一黯,嘆道:「我和你們一樣,都是第一次聽說有翡翠玉蟾此物,哪裡會知道這其中的隱秘。」

  郭傳宗一愣,不禁指著玉珠問道:「那這……」

  劍晨嘆息道:「是安安,我在皇宮裡,遇到了安安。」

  「安大姐?」

  「安安姑娘?」

  郭傳宗與管平兩人頓時大驚,消失了許久的安安竟然出現在皇宮,難道她是……

  「安安姑娘難道是公主不成?」

  管平直接問出了心中所想。

  「不是。」劍晨搖了搖頭,理了理心緒,岔開話題道:「安安的事以後再說,咱們現在有了陰陽雪玉珠,首要做的,還是先替你們解蠱才是正理。」

  他已明顯不想再談,兩人好一陣面面相覷,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一時間竟愣在當場。

  「磨嘰個啥?」

  倒是一旁雷虎看不下去,兩隻大手推了他兩人一把,嗓門極大道:「命都要沒了,好奇心還那麼大,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麼,快滾進去解蠱!」

  兩人被他推得一陣踉蹌,無奈之下,只得依言往屋裡走去。

  背後,卻聽雷虎壓低著嗓音向劍晨問道:「兄弟,這安安是誰,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郭傳宗身軀一栽,差點摔了個狗啃屎。

  解蠱之事關乎人命,雷虎與趙子超兩人並未跟進來,而是留在院子裡權且為眾人放哨。

  屋內,凌尉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劍晨看著凌尉蒼白的臉色,不由皺起了眉頭。

  郭傳宗卻在一旁小聲道:「大哥,安大姐有沒說,這珠子如何解蠱?」

  「說了。」劍晨甩了甩頭,努力集中起精神,指著凌尉道:「管兄,你將他的身體往內移一移。」

  屋子不大,床也只有一張,凌尉這一躺便佔了大半。

  管平應了一聲,小心地推動凌尉沉睡的軀體,將他往床邊一側推了推,空出了一塊可再容人躺下的空間來。

  「陰陽雪玉珠的功效要比蕭前輩描述的翡翠玉蟾還要強勁,解除一個人的蠱毒只需三刻而已,你們誰先來?」

  劍晨揚了揚手裡的玉珠,對兩人問道。

  「你先!」

  「你先!」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

  隨即,面上又同時浮現出一抹感動。

  天龍蠱如哽在喉,實已折磨了郭傳宗等三人許久,此刻突有瞭解蠱的方法,誰又還願讓這惡毒的蠱毒在自己身上多呆片刻?

  更何況,蕭莫何曾言,解除一個人的蠱毒之後,必須得等上三日才可以解除下一人的蠱,在如今四處暗流湧動的情況下,多等三日,誰知會出現什麼變故?

  這個道理,郭傳宗懂,管平雖然笨些,卻也懂。

  然而他們卻仍然將第一個解蠱的機會,讓給了對方,這如何不令人心下感動。

  「不然……就讓凌兄弟先來吧?」

  管平摸了摸大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建議道。

  劍晨卻搖了搖頭,否決道:「他現下的情況還不適合解蠱,你們也別謙讓了,小郭,躺上去。」

  後半句說得決然,令郭傳宗一陣發愣,猝不及防,卻被管平嘿嘿笑著,從後推了一掌,身軀不穩,倒下時,正好躺在凌尉空出的半邊床上。

  「忍住!」

  劍晨一步踏上,只是提醒了兩字,單手一抓,嘶拉一聲,已將郭傳宗小腹處的衣衫撕開,露出丹田所在的臍下三寸處。

  還不待郭傳宗反應過來,他左手再一按,那枚好不容易得來的陰陽雪玉珠便壓在了郭傳宗的丹田上方。

  一陣溫熱感立從玉珠上傳入丹田,溫差得他丹田內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由於此,對於劍晨那忍住二字,郭傳宗不禁一陣迷糊,忍?為什麼要忍?

  然後,他突然就明白了。

  「啊——!啊——!」

  陡然之間,郭傳宗的身軀以要將腰骨折斷一般的力道狠狠往上弓起,他痛苦吶喊的臉龐上條條青筋暴脹扭曲,一鼓一鼓的,令人好不擔心就在下一刻即將血漿爆裂。

  「五毒教,小爺操你們祖宗!」

  無盡的噬骨巨痛令郭傳宗奮力掙紮著,不管不顧地痛喝怒罵,若非劍晨與管平死死壓著他的手腳,只怕陽剛天下第一的降龍掌就要拍上腦門,自行了斷。

  郭傳宗的悲慘境況看得管平好一陣心驚肉跳,不光是他,就連在院內望風的趙子超,也驚得連跳了兩步,驚疑不定地猛往屋內瞧。

  劍晨說的不錯,陰陽雪玉珠解蠱的功效著實很快,可是就郭傳宗來說,這三刻的時間,不壓於三年,三十年!

  終於,在他嚎叫得嗓子沙啞,即將昏死過去時,只覺喉嚨裡突然發癢,似乎有著什麼東西正奮力往外鑽,摳挖得他一陣噁心,不禁嘴巴大張到極致。

  呼——!

  一抹黑影便在此時從他嘴裡一沖而出。

  劍晨目中精光一閃,冷哼了一聲,右手極快地往腰間一抹。

  刷——

  一道白光匹練乍起還收,黑影頓時被一劍兩斷,無力地跌落回地上,猛力扭了扭,就此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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