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血劍吟 作者:楓零無心(連載中)

 
regn13 2017-12-6 00:56: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6 44296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1
第四百四十一章 以血寫劍

  少林,普渡!

  這兩個詞同時出現在劍晨腦海,令他眉頭不禁一皺。

  當日在霸劍山莊,那一式大日如來掌仍深深銘刻在他心底,自至如今,劍晨在功力大進之後,越加覺出此招的威力無窮來。

  以至於即便是現在,他也沒有信心能夠接下普渡那佛光萬丈的卐字佛印之一擊。

  佛號唱響時,人群立時兩分,露出的通道中,一個右掌豎立在胸前的少林老和尚緩緩踏步而來。

  正是普渡禪師!

  「這老和尚不好對付。」

  顧墨塵站在劍晨身邊,嘴唇不動,聲音卻低而清晰地傳進劍晨耳中。

  他剛才那一番突然襲擊,最後被轟退的那一掌,正是普渡出手,由此,顧墨塵也對這深藏不露的老和尚心下大是戒備。

  劍晨深吸了一口氣,劍光一隱,驚虹劍收入劍鞘之內,沖普渡禪師微拱了拱手,道:「大師,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普渡禪師走到人群前方,站定,低眉順眼地輕道:「不過劍施主的傳奇,老衲這些時日倒聽了不少。」

  「特別是前些日子……你又殺了我少林一位法號明厲的弟子?」

  此言一出,劍晨頓時愣了愣,與旁邊的郭傳宗同一時間,陡然面色大變。

  明厲,也就是江湖人稱三絕大師的少林武僧,死了?

  前些日子,劍晨與郭傳宗路過義城郡,確實與三個斷劍聯盟的人打了一架,其中一位,正是有金鐘罩護體的三絕大師。

  那日,劍晨以陰陽破氤棍生生破去三絕大師的金鐘罩神功,並且令其重傷昏迷,但是,他卻有著足夠的自信,當時那一擊,並不足以要了三絕大師的性命!

  而如今普渡禪師卻說……三絕大師死了?

  「不可能!」

  劍晨斷然道:「在下雖與三絕大師有過一番爭鬥,但絕對沒有殺害於他!」

  「哦?」普渡禪師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問道:「誰能證明?」

  證明,又是證明!

  劍晨不由一陣頭痛,仍回道:「當日與三絕大師同來的,還有純陽的正青道長,以及劍客蔣艾,特別是正青道長,是他帶著三絕大師離去的!」

  話音落下,斷劍聯盟的人群中驟然暴發出一陣喧嘩,每個人的面上,盡皆怒意隱現。

  普渡禪師搖著頭道:「蔣艾蔣施主他,也死了。」

  精光突然自眼眸裡劃過,續道:「至於你說的純陽正青道長倒是沒死,不過現下也只餘一口氣,至今仍昏迷不醒。」

  「什麼?」

  劍晨一陣愕然,間中更有著迷惑,正青道長在帶著兩人離去後,究竟又發生了何事?

  他正愕然間,自普渡禪師身後轉出一個人來,卻是他的舊識。

  純陽劍宮修羅殿掌殿——費仲。

  「不錯,大師的話我可以作證。」

  費仲一邊開著口,一邊看著劍晨,眼裡有著濃重的懷疑,直道:「正青師兄被人發現時已倒在血泊中,在他旁邊躺著早已嚥氣的蔣艾與三絕大師,並且……」

  他眼中那抹懷疑已然變得憤然,大聲道:「正青師兄在昏迷前,曾強撐著一口氣,在地上以指蘸血,寫了一個劍字!」

  「呸!」

  郭傳宗突然狠啐了一口,不忿道:「寫了個劍字就是我六哥殺的了麼?天下用劍的人何其多,他怎麼不直接寫個晨字,還更簡單明了一些?」

  面對出言挑釁的郭傳宗,一向脾氣火爆的費仲竟然沒有反駁,他的面色不變,就像只是出來作了一個說明似的,說完之後,身軀退了一步,默默垂立在普渡禪師身後。

  「郭小幫主說的也有道理。」

  普渡禪師接過郭傳宗的話頭,緩緩道:「不過正青道長即使不寫晨字,也已經將凶手的信息提示得相當明白。」

  「怎麼個明白法?」

  郭傳宗聳聳肩,不屑道:「一個劍字能代表什麼?」

  突然肩頭一沉,劍晨伸出一手壓在他肩上,沉聲道:「劍字並不能代表什麼,可是,這個劍字,卻是用血而寫。」

  他直直望向普渡禪師,替他解釋道:「用血寫成的劍,便是正青道長想要提示的信息,血……劍!」

  「我說的可對?普渡禪師?」

  「不錯,劍施主的這番解讀,也正是老衲心中所想。」

  普渡禪師身軀微微向前傾了傾,任由左臂軟綿綿吊著,沉聲應道。

  「所以,你們便又將這筆血案算在了我的頭了?」

  劍晨嘴角一勾,冷笑著問道。

  普渡禪師也回以他一個笑容,反問道:「難道不應該嗎?」

  「不應該。」

  劍晨說著,回鞘的驚虹劍又已抽出,鏘,手指往劍身上一彈,激起清越劍吟,將劍示於斷劍聯盟眾人眼前,道:「殺人的是血劍,而我用的,並不是血劍。」

  「你放屁!」

  先前被他一擊而退之人倒是個火爆脾氣,渾然忘了他並非劍晨一招之敵的事實,沖上前來暴怒連吼道:

  「當初在霸劍山莊,上千雙眼睛都親眼見到是你帶走了瀝血劍,現在拿把破劍出來,當咱們都是小孩子那麼好騙麼?」

  「破劍?」

  顧墨塵的面色陡然陰沉。

  他大踏步走上前去,直到距斷劍聯盟站在最前面的人只一步之遙方才停下,目光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殺人寒芒,手指一抬,指著出言那人,一字一頓道:

  「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次?」

  剎那間,直面顧墨塵的所有人只覺週遭的溫度似乎直降而下,方才還涼風習習,現下卻已是天寒地凍。

  「說了又如何?」

  被他手指那人脾氣本就火爆,顧墨塵如此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勢逼人,頓時激起了心頭血性,即使明知不敵於他,但仗著四周人多,仍哽著脖子強硬喝道:

  「一把破劍而已,騙得了誰?」

  「好。」顧墨塵輕輕放下了手指,面沉似水地點著頭,陰沉道:「你,很好。」

  「住手!」

  陡然,普渡禪師一聲乍喝響起,他身形一動,豎於胸前的右掌驟然前探。

  刷——!

  可惜,口出惡言那人站在他的左側,而普渡的左臂已廢,待他欲以右手去阻止時,終究慢了一步。

  雪亮的刀光,從上至下,透體而過。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1
第四百四十二章 力鬥普渡

  驚駭的面龐上,一抹血線從中,將兩顆才將泛起恐懼的眼珠越分越開。

  一刀,兩半!

  普渡禪師探出的右手沒有抓住顧墨塵的刀,卻被陡然噴薄的大量血液染得通紅。

  「肖師兄!」

  「師兄!」

  斷劍聯盟人群後方,頓時有五六人面色大變,一陣悲呼之下搶上前來,可惜,那自上而下被劈成兩半的軀體已經轟然落地。

  破碎的身體,白花花的腸子,四處飛濺的血液,令搶上前來的五六人悲嗆之餘,也是一陣手足無措,驚怒已被恐懼所取代。

  肖師兄可是他洗劍門中的大師兄,武功在同來劍冢的七人中已是最高,可即便如此,也在顧墨塵的手裡走不了一招,那他們……又能如何?

  「阿彌佗佛,顧墨塵,你好狠的手段!」

  普渡禪師面色憤然,血紅的右掌上,卐字已成。

  當著自己的面,顧墨塵竟膽敢斬殺他斷劍聯盟中人,這對身為盟主的普渡禪師來說,是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一聲怒吼之後,大日如來掌應聲而起,泛著血色的金光佛印從普渡的右掌,透射向顧墨塵的前胸!

  刷刷——

  鏘鏘——

  刷刷刷——

  鏘鏘鏘——

  顧墨塵的快刀曾斬碎過雷虎的嘯天拳,也斬碎過郭傳宗的降龍掌,可是這一次,面對普渡禪師含怒出手的大日如來掌,那道卐字佛印竟如金似鐵,他身前的刀光已然縱橫交錯到如同蛛網,可任憑他刀出如電,卻不能在不斷推進的卐字佛印上留下半點缺口。

  「哼!」

  顧墨塵陡然一聲冷哼,翻騰似幻的手腕突然凝實,身前萬千刀光像是長鯨吸水般猛然往缺月琉光上匯聚。

  嗞——!

  刀使劍招,這一次,不再是斬,而是刺!

  雪亮的刀光刺眼奪目,缺月琉光疾刺大日如來掌,佛印與刀光尚未接實,鋒銳無匹的缺月琉光早將空氣撕裂得爆鳴不斷。

  錚——!

  刀尖正中卐字佛印正中一點,一直不停推進的卐字佛印終於在顧墨塵谷盡全力的一刀下,有了停頓。

  只是,這停頓只是片刻而已!

  「喝——!」

  普渡禪師見佛印受阻,陡然吐氣口聲,嘿然間,右臂猛得再往前一推。

  舊力將盡的佛印立得新力之助,原本被顧墨塵遏制的前進勢頭再度高昂,就那麼抵著缺月琉光的刀尖,一路高歌猛進。

  顧墨塵突然感覺腳下發熱。

  他的身體被卐字佛印猛力推動著不停後退,鞋底在青石鋪就的練武場地板上高速摩擦著,只是數個呼吸而已,腳下厚厚的千層納底布鞋便被磨去了大半。

  缺月琉光上,雪亮的刀光已然淡去,露出原本的烏黑,刀身雖仍然繃得筆直,但顧墨塵持刀的手腕處,卻已有了微微的顫抖。

  雖然他的面色不改,但這絲顫抖卻已顯露出,顧墨塵他,即將不支!

  咻——!

  嗷——!

  就在顧墨塵手腕有著顫抖的同一時間,他被壓迫向練武場的身軀兩側,龍吟劍嘯同時大作。

  右邊是一道匹練長虹,劃空過處,劍晨持劍正取普渡禪師軟垂的左臂,左邊,卻是一條威風凜然的金光惡龍,向來喜歡以硬碰硬的郭傳宗直接轟上了佛印與刀尖相抵的中心點。

  「哼!」

  普渡眼中精光乍現,對於郭傳宗的降龍掌,他看也沒看一眼,兩人畢竟差著大境界,降龍掌雖陽剛威猛,倒還不放在他的眼裡。

  可是,劍晨那一劍卻著實令他懊惱。

  他的左臂正是當日在霸劍山莊時被天下財神以一粒算盤珠子打穿,以至於整條手臂的經脈全部寸斷,就連少林寺的博廣精深,也找不出一絲可以接續的方法。

  可以說,現下的普渡有這條左臂與沒有左臂,根本就沒有半點分別。

  然而有沒有用是一回事,左臂已廢,並不代表著普渡能眼睜睜看著有人一劍切下他的左臂而無動於衷。

  肢體健全終歸還是好的,留著,才有一線希望。

  劍晨這一劍極為刁鑽,驚虹劍堪堪擦著卐字佛印的邊緣遞進,除非普渡撤掌回救,否則絕無法閃避或抵擋。

  正是以圍魏救趙之法,攻敵之必救!

  「來得好!」

  左臂危在旦夕,普渡禪師面無懼色,陡然一聲高叫,內含佛門獅子吼神功,舌綻春雷,立將郭傳宗的金光惡龍震成粉末。

  而對劍晨那一劍,卻不管不顧,卐字佛印大力猛進間,不僅將顧墨塵又往後壓迫了一尺,更是身軀大進,就彷彿自己將左臂湊到了劍晨驚虹劍下一般。

  普渡這般應對大出劍晨意料之外,他的面色一陣詫異,心中已覺出不妙,可是,劍已出鞘,如何能退?

  就算是陷阱,這一劍他也得刺!

  電光石火間已不容他細想,驚虹劍的劍尖,堪堪已觸及普渡左臂上的僧袍。

  就在這一瞬,劍晨突感握持劍柄的手背上竟有一點冰寒,激得他內息的運轉竟有著不暢之感。

  眼角的餘光處,更驚見一抹冰藍之色迅疾如電,所攻之處,正是他持劍的手腕!

  圍魏救趙再圍魏救趙!

  只是這一次,所圍的魏,已經從普渡換成了他劍晨!

  一瞬之間,劍晨的大腦以極高的速度飛速運轉,已然分析得出,他的驚虹劍可以斬下普渡的左臂,而這突如其來的冰藍之色,也將會在同時刺穿他的右手。

  以普渡殘廢的左臂換自己一隻戰力十足的右手?

  這個買賣,很虧!

  心念及此,他連將劍尖上挑,驚虹劍尖自普渡的左臂上斜斜劃過,將他的僧袍割出一道裂口,順勢上拉,卻是由左及右,轉攻向普渡右臂肩頭。

  手腕也隨著挑劍的動作,讓過了冰藍之色的鋒芒。

  「好小子!」

  身側,有人突得讚歎了一聲。

  卻見憑空出現的冰藍光芒去勢不改,自劍晨的手腕下方一穿而過,隨即,命中了一個令劍晨大感詫異的目標。

  卐字佛印!

  冰藍光芒自他手下穿過,正正擊中的,卻是普渡禪師力壓顧墨塵的卐字佛印!

  轟——!

  顧墨塵千刀萬刀不能斬裂的佛印,竟然在這冰藍光芒一點之下,猛然爆碎了開來。

  以佛印為中心點,一圈血中帶金的佛光猛然爆散,只一剎那,便將場中四人身形盡皆淹沒!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2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榜第三

  「師叔!」

  「盟主!」

  「師兄!」

  白岳峰頂,因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而顯得一片混亂。

  斷劍聯盟那邊立搶出十數武僧,神情緊張地望向場內。

  那邊廂,一直沉默以對的尹修空也是一聲驚叫,可奇怪的是,他是在場中除了四人之外,離爆炸中心點最近的人,以他的武功,早該抵受不住爆炸所產生的氣浪而被掀飛,斷不該如此不退反進,欲想搶入爆炸餘波裡救人。

  這陣爆炸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在少林武僧與尹修空同時踏前兩步之後,那煙塵瀰漫的中心地帶,血色的佛光已然消散,隱約露出模糊的身影。

  一、二、三……

  雖然看不清面目,但數量卻是一眼可見。

  而令眾人驚訝的是,隨著煙塵的消散,杵立在爆炸中心的,卻不是四個,而是五個身影!

  五個人!

  多出來的那個,是誰?

  無論是尹修空,還是斷劍聯盟的人,震驚的眼眸裡,又有著深深的疑惑。

  從普渡逼退顧墨塵,再到劍晨與郭傳宗兩人搶上施援,最後更是大爆炸,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快,快到就連被顧墨塵一刀兩半的那位肖師兄流淌在地上的血液還沒有擴散得太遠。

  這短短的時間裡,竟沒有人看到四人相峙的場中,到底是何時多出了這麼一個人!

  正驚訝著,五人裡突然有三道身影往後飛退,直至退到尹修空旁邊才停下。

  卻是位於兩人中間的顧墨塵,一手一個,提著郭傳宗與劍晨的後領退出戰團。

  「噗——!」

  身形剛頓,郭傳宗的面色突然一白,緊接著身軀往前一傾,老大一口鮮血立時噴了出來。

  剛才那陣爆炸發生時,就數他的修為最低,眼下僅僅只是吐了一口血,還是顧墨塵在那一瞬間替他擋了一擋的結果。

  顧墨塵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畢竟他先前已被普渡的大日如來掌逼到了力竭的地步,爆炸發生時還分心顧及郭傳宗,這會兒倒當真已到了內力將盡的邊緣。

  只有劍晨的情況還算好,有玄冥玄護體,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爆炸對他來說,只不過就當被一陣狂風吹過了身體而已,內傷?那是完全沒有。

  可是他的面色也不見輕鬆,由著顧墨塵將他拉出戰團後,一雙眼就一直死死地盯著突然多出來的那一人。

  正是這人,先攻他手,又點破卐字佛印,令他極有信心的一劍最終落了空不說,還給己方兩人身上添加了不小的傷勢。

  塵埃落定,仍站在中心點的兩人現出面目。

  普渡禪師的右掌再度豎立於胸前,低眉順眼,彷彿入定老僧,周身除了左臂僧袍上有一道被劍晨割裂的破口子之外,其餘再無一點變化。

  那陣爆炸於劍晨可能是狂風,但對他來說,直如微風撫面而已。

  劍晨的雙目陡然大睜,不是因為普渡的淡然,而是普渡身旁背對著他的那人。

  雪。

  這是劍晨看到這道背影時,所想到的第一個字。

  山。

  這是第二個。

  高山仰止!

  明明那道背對而立的身影比之普渡禪師來,還要矮著半個頭,可劍晨在看到這背影時,分明腦海中感覺到的,乃是白雪皚皚的雪山之巔!

  這人……好強!

  不僅是劍晨,場中所有能看到這道身影的人,眼神均已發生了變化。

  崇拜、敬仰、羨慕、嫉妒、恐懼、顫慄、激動、興奮……

  所有人類的眼眸裡能夠表露出的情緒,在這一剎那齊齊湧現,普渡禪師旁邊這位散發著雪山氣勢的人,身份已經呼之慾出。

  天榜第三,冰雪雙劍之——雪劍陳遺風!

  蜀山劍派乃是與純陽劍宮齊名的當世兩大劍門。

  但與純陽劍宮廣開門庭不同,蜀山劍派向來飄然世外,一心只求劍道之極致,在江湖上絕難看到有蜀山弟子走動。

  聽了一輩子蜀山劍派的傳說,卻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個蜀山弟子的江湖中人,絕不在少數。

  而冰雪雙劍,則是蜀山劍派近二十年來,唯二曾在江湖中出現過的蜀山弟子!

  二十年,只出現過一次,然而就是這一次,冰雪雙劍的名頭延續至今,天榜之上,這兩人的排名彷彿被鉻鐵生生焊死了一般,一直牢牢佔據著第二與第三的位置。

  當世,只有天榜第一的天下財神,能力壓兩人一頭!

  在場這數百人裡,曾親眼見過雪劍陳遺風的人少之又少,然而人人卻又能在第一次見到這人時,結合曾經流傳在江湖中的各種傳說,瞬間便能準確認出這人真正身份。

  實在是冰雪雙劍的氣勢太過特殊。

  冰劍莫風寒,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此人出現,即使是在三伏天,也能讓人禁不住生生打個激戰,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如同見到了一塊巨大到頂天立地的萬載寒冰。

  而雪劍陳遺風,便是永遠站在雪山之巔傲漠眾生的那個人!

  斷劍聯盟眾人這才警醒恍然,原來昨日普渡禪師說還要再等一人,可後來大傢伙兒卻並沒有見到再有人與普渡接觸,而普渡卻又下令今日上劍冢。

  原來,這人老早便隱在暗處!

  「天榜第三?」

  顧墨塵調息片刻,已恢復了不少,即使面對普渡時也沒有皺一下的眉頭終於糾結到了一起,沒好氣道:

  「瀝血劍又沒殺你蜀山弟子,斷劍聯盟的事情你摻和個什麼勁!」

  他話音剛下,雪劍陳遺風便緩緩轉了過來。

  陳遺風一襲雪白長袍,腰間懶散地繫著一根玄色腰帶,他已人近中年,除了鬍鬚飄逸及胸之外,單看面相卻如同弱冠之年。

  陳遺風果然不負雪劍之名,一張清秀的臉龐上似乎永遠都有著一抹濃重地化不開的嚴寒。

  「他雖然沒有殺蜀山弟子,不過,普濟方丈與我,乃是生死之交!」

  陳遺風雖然在回答著顧墨塵,一雙冰寒的厲目,卻一直盯著劍晨,直盯得後者心底泛起寒意。

  「普濟方丈的死……同樣不是我所為!」

  寒意之後,卻是怒意,普濟方丈如是,被瀝血劍殺害的劍門中人也如是,這樁樁件件都不是他所為,偏偏,卻又全都算到他的頭上。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3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佛怒輪迴

  陳遺風微搖著頭,一臉惋惜地看著劍晨,冷道:

  「小子,你是說這裡數百號人,都在冤枉你不成?」

  劍晨毫不相讓,反問道:「陳前輩,在下問你一事。」

  「嗯?」陳遺風眉頭挑了挑,卻也沒反對。

  「你既是普濟方丈的生死之交,那方丈的武功你定然是清楚的了?」

  陳遺風冰冷的面龐定了定,道:「自然清楚。」

  劍晨又問道:「那方才前輩與在下有過交手,在下的武功比之普濟方丈如何?」

  陳遺風撫了撫鬍鬚,皺眉道:「以你的年紀有這般修為已經極不可思議,不過比起普濟來,還差著火候。」

  「好。」劍晨點點頭,冷聲道:「當日在下去往少林時,修為遠不及現下,請問,又怎麼能殺得了修為蓋世的普濟方丈?」

  「更別說,還有少林十三棍僧?」

  這番話字字冷厲,問的不光是陳遺風,還有一直立在他身旁老僧入定的普渡禪師。

  「這個……」

  陳遺風沉吟起來,本來他對於一個毛頭小子能夠殺掉堂堂少林方丈就心有疑惑,若不是少林寺那邊一口咬定,今日之役他根本就不會出現。

  「方丈師兄與十三棍僧,連同明覺在內,在被害前,俱都中了十象軟筋散。」

  自陳遺風出現後就一直低眉順目的普渡突然出聲,替陳遺風解了惑。

  「十象軟筋散?」

  陳遺風冰冷的面龐更加冷厲,哼道:「這便說得通了,十象軟筋散乃天下間一等一的下三濫藥物,即使是以普濟方丈的渾厚修為,也能在不知不覺下內力渙散至少十息。」

  「小子,老夫本見你小小年紀能有如此一身曠世修為,必定是一英雄少年,想不到,竟使如此無恥的手段!」

  劍晨萬料不到普渡竟會說出一個他聽都沒聽過十象軟筋散,關於普濟方丈的死,他當然清楚是何人所為,也更加清楚,普濟以及十三棍僧死時,根本就沒中什麼十象軟筋散!

  「呵呵,呵呵呵!」

  他氣得渾身發顫,怒極而笑道:「普渡啊普渡,枉我一直以為你乃一介少林高僧,雖然百般刁難於我,但也只是心憂少林,受了別有用心之人矇蔽而已。」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別有用心的人,就是你自己!」

  普渡連眼皮也沒抬一下,沉聲道:「劍施主,出家人向來不打誑語,你我二人以往從未有過交集,老衲有何理由冤枉於你?」

  劍晨冷笑道:「誰知道你暗地裡打著什麼算盤!」

  「好。」普渡點了點頭,道:「那老衲也有問題要問你,金剛石可是在你處?」

  「不用否認,明覺師侄在臨死前,已將金剛石的下落明明白白刻在樹後,至今仍在少室山上。」

  鬼兵域!

  你到底想做什麼?

  劍晨的拳頭握得咔咔作響,普渡所謂的樹後之字,他百分百肯定不是明覺所留,除了殺害明覺的鬼兵域中人,他想不出還會是誰。

  「不錯,金剛石確實在我這裡,當日我上少林,本就是為了救一個朋友的性命而求借金剛石。」

  關於金剛石之事,確實是他有愧於少林,沒有做的事情他不會承認,做了的事情也不會否認。

  「既然是借,那應該還了吧?」

  普渡豎在胸前的右掌往前一伸,低垂的眼皮終於望向劍晨,「救人救了快半年,也該救完了吧?」

  「是。」劍晨點頭應道:「多得貴寺金剛石之助,我那朋友現已康復,不過……」

  他的目光越過普渡,望向後面那十三個少林武僧,歉然道:「因為救人之故,金剛石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

  不光普渡與少林武僧,其餘斷劍聯盟的人聽到他這麼說,面色都是一變。

  金剛石乃少林無上至寶,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情,現在這個少年輕飄飄的一句沒有了……

  「劍施主,請問你這句沒有了,是何意?」

  以普渡的定力,前伸的右臂也禁不住有著一絲微微的顫抖,金剛石上可是有達摩祖師親手銘刻其上的易筋經的,對少林來說,意義之重大不言而喻。

  「此事確實是在下愧對於少林,金剛石在救在下朋友時,已經化為烏有,這世間上,再不會有金剛石此物。」

  既然已經說開,劍晨索性直接交代了金剛石的去處,末了又道:「不過還請各位大師放心,刻於金剛石上的易筋經也一併消失,在下並沒有抄下哪怕半個字,絕不至將易筋經的內容外洩於世。」

  令少林如此著緊的金剛石,一半是因為這乃達摩禪師的真跡,而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金剛石上刻著的易筋經!

  「這世上……再沒有金剛石?」

  劍晨此言一出,在場所有少林中人無不面色呆滯,每個人的身軀都如同遭重錘砸中,腳步虛浮下竟有搖搖欲墜之感。

  「劍晨啊劍晨,你以為你的鬼話……老衲會信?」

  普渡乾瘦的身軀陡然一脹再脹,身上那件本感覺極為寬鬆的僧袍現下竟顯得鼓脹欲裂,光頭上的青筋條條扭曲暴漲,顯然已是怒極。

  「今日,老衲就是將劍冢翻個底朝天,也得將金剛石取回!」

  他陡然鼓脹的身軀猛得一凝,奪目佛光自全身上下噴湧而出,遠遠看去,竟不再像凡身**,而是佛祖座下怒目金剛!

  卐字佛印再現,卻不是從他手掌,而是自丹田,初時極小,迎風便長,待離體半尺時,已變得比他身軀還要大上一倍。

  「大日如來掌之——佛怒輪迴!」

  巨大的卐字佛印隨著他一聲暴喝,竟滴溜溜臨空旋轉起來,越轉越快,到得最後,只見得一圈碩大無朋的金光圓牆。

  「去!」

  右掌猛轟在光牆之上,那巨大的佛印猛衝而至,不僅劍晨,就連他身旁顧墨塵等人,全數籠罩在佛印之下。

  普渡在暴怒之下再不顧那殺生之戒,欲將劍晨這邊所有人全部絞殺於佛怒輪迴之下!

  「哼,好大的口氣,我劍冢豈是你說翻就翻?」

  就在劍晨準備與之拚命時,身後天空中,一道清冷的聲音陡然出現。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抹帶著無盡血腥殘暴氣息的血紅光芒!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3
第四百四十五章 殺人的理由

  佛怒輪迴的攻擊就在眼前。

  可是當身後這道聲音響起時,劍晨卻完全沒空去理會這有可能置自己於死地的攻擊。

  這個聲音本不該令他驚訝到連防守都忘記,因為這聲音他很熟悉,熟悉到聽了一十三年,早已深入骨髓。

  師父,劍冢掌門——伍元道人!

  聽到這個聲音,劍晨本應該是驚喜的,可是,隨著這道聲音同時出現的,竟然是血劍的氣息!

  師父與血劍,這兩個他本以為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詞,竟然就在他的身後,被硬生生結合到了一起,這令他此刻只有一個想法。

  回頭,回頭看看師父手裡握著的,到底是不是血劍!

  可惜,還沒等他鼓足勇氣扭過頭去,那一抹漫天的血芒已經從頭頂掠過,下一瞬,熟悉的血紅劍影已在佛怒輪迴壓上他身體之前,轟然撞了上去!

  咔——!

  普渡禪師谷盡全力的佛怒輪迴彷彿一枚旋轉不休的齒輪陡然間被卡進一根精鐵長棍,金光閃耀的光牆再度恢復成卐字形。

  不僅如此,血劍之鋒銳往佛印中一攪,頓時令旋轉力道不止的佛印自動撞將上去,生生被攪了個粉碎。

  對於眼前這幕,四下眾人皆驚,除了劍晨。

  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那修長而熟悉的背影。

  「師……父?」

  金光泯滅時,劍晨沙啞著嗓音,身軀猛烈顫抖著,不可置信沖面前背影叫了聲。

  背影沒有回頭,甚至沒有以任何一種動作理會他的叫喊,絞碎佛印之後,血光乍隱,已被他收入鞘中。

  「伍元?!」

  陳遺風是在場第一個回過神的人,他冰山也似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光芒。

  看向伍元道長手中的長劍,皺眉道:「你剛才所用的……」

  「不錯,正是瀝血劍!」

  伍元道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彷彿舉世皆懼的瀝血劍在他手裡,只不過是一柄尋常鋼劍而已。

  「伍元道長,老衲想聽你的解釋。」

  佛怒輪迴被破,普渡用了大毅力才勉強平息翻騰的氣血,方才好過了一點,立即急不可待地開口問道。

  「有什麼好解釋的?」

  伍元道人背對著劍晨,肩膀輕抖了一下,似在冷笑,平靜道:「純陽破月死於淮陽城郊五十里外密林,崆峒李長風卒於平城福來客棧,洗劍門趙滿江斃於洛水上游河灘……」

  「至於霸劍山莊自不用多說,滿門滅於莊內,還有少林方丈普濟……」

  說到這裡,他突地又是一聲冷笑,「卻是在少室山腰小溪邊去見了達摩祖師!」

  伍元道人聲音清冷平靜,然而他每說出一個名字,便會在斷劍聯盟內引起一陣騷亂,待一口氣說完十餘家武林劍派的名字後,整個斷劍聯盟已然沸騰無比。

  「臭道士,你好毒的心!」

  「師叔,您在心之靈一定要保佑弟子手刃了此惡賊!」

  「伍元狗賊,我靈劍閣與你劍冢勢不兩立!」

  一時間,人人雙眼通紅,憤然拔劍,有幾個性子衝動的,已猛往練武場上衝了過來。

  嚓——

  一道冰藍劍芒一閃而沒,在地上留下了一條寒氣森冷的狹長溝壑,也將按捺不住想沖上前來的聯盟中人攔下。

  出手的是陳遺風。

  他手裡提著一柄劍,這劍不知是以何種材質所制,通體雪白中又流轉著淡淡的藍芒,更令人驚訝的是,此劍的劍身上,正有肉眼可見的無盡白氣緩緩升騰。

  陳遺風就那麼斜提著冰藍長劍,他面上的震驚已經隱去,看向伍元道人,沉聲道:「伍元,護短也不是你這個護法!」

  「護短?」

  伍元輕笑了下,這時才回頭撇了看劍晨,目光裡,竟然有著一抹不捨的意味,淡然道:「是在護短,所以我才替徒兒殺了這些人。」

  「師父,你……你這是為何?」

  劍晨仍然沒有從伍元道人手持血劍從天而至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師父,話至嘴邊,又不知從何問起。

  「伍元,你我相識也有二十年,我相信以你的為人,不可能做出這種殘忍嗜殺之事的。」

  陳遺風的面上有著一抹悲切,右手中的冰藍長劍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心緒遠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是麼?」

  伍元道人搖了搖頭,道:「你我已有二十年不曾見過,如此漫長歲月足可以改變任何事,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心性。」

  帶鞘的瀝血劍平舉而起,往陳遺風的身後遙遙一掃,道:「十三年前,我的徒兒全家慘死,凶手來自鬼兵域。」

  「而這些人的宗門裡,被我殺死的那些人,全都與鬼兵域有著或多或少的瓜葛,做師父的為弟子家門報仇,有何不對?」

  此言一出,四下皆怒。

  「胡說八道!」

  「臭道士,殺了人還敢如此信口雌黃!」

  「不可能!師叔怎麼可能是鬼兵域的人,臭道士休要胡說!」

  若不是顧忌陳遺風,在場這些暴怒不已的人群只怕早已一湧而上。

  「師父,鬼兵域……?」

  伍元道人的話,同樣也在劍晨心頭重重砸下,師父他為了自己……暗中除去了鬼兵域潛藏在各大門派的爪牙?

  手臂一緊,卻是尹修空沉默著走到他身邊,拉了拉他的胳膊,輕聲道:「師兄,這裡……交給師父……」

  劍晨正要說話,突覺腰間一痛。

  緊接著,令他面色大變的事情陡然出現!

  他的體內,一直奔騰不息,從未停歇的混沌內力,隨著這一下刺痛,突然停止了運轉。

  「小空空,你……」

  大驚失色之間,劍晨伸手就要往腰間摸去,手掌剛動,眼前立時就是一黑。

  卻是尹修空沉著臉,一掌切上了他頸上動脈,這一下來得極快,劍晨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身軀一軟,昏迷倒在了尹修空的懷裡。

  「你——!六哥!」

  郭傳宗頓時大驚,顧不得體內傷勢連忙就要搶上。

  卻被顧墨塵一把拉住。

  他皺眉看著尹修空自劍晨的腰間扯出的一物,疑道:「斷脈釘?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4
第四百四十六章 照顧好……他

  「顧墨塵。」

  伍元道人沒有回頭,低低叫了聲。

  「什麼?」顧墨塵的目光仍在尹修空手中那根毫不起眼的斷脈釘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接道。

  「貧道……求你與郭小幫主一件事。」

  伍元道人沉默了一會,注視著陳遺風與普渡兩人,對顧墨塵說話的語氣裡,竟然有著一絲懇求的意味。

  「你……請講。」

  顧墨塵怔了怔,他雖然與伍元道人初次見面,但也能感覺到似伍元這等人物,輕易不會開口求人。

  撇了一眼昏迷中的劍晨,心下已明伍元道人的打算,不由深深一聲嘆息。

  「替貧道照顧好晨兒,劍冢……感激不盡!」

  此言落下,尹修空沉默的臉龐上,突然滾落兩滴清淚。

  郭傳宗也回過味兒來,頓時大驚,叫道:「道長何必如此,他們若敢動,我,我……我傾盡丐幫上下,也必將殺光斷劍聯盟這幫愚夫!」

  斷劍聯盟中,不少人的面色立時變了變,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尚可不懼,可卻是從天下第一大幫的小幫主口中說出,就不得不令人心下顧慮。

  「哼!」

  一直沒有出聲的費仲猛得踏上一步,怒道:「丐幫果真好大的威風,我純陽劍宮,恭候大駕!」

  「好!」郭傳宗此刻也是怒髮衝冠,拳頭一握,吼道:「你等著,小爺第一個滅的,就是你純陽!」

  「那你得先從劍冢活著出去!」

  兩人都是**脾氣,一言不合,費仲似鋼針般的短髮根根炸立,古霆重劍砰得一聲砸在地上,費促倒拖著劍憤然前衝。

  「怕你不成!」

  郭傳宗的拳上也金光隱現,迎著費仲就要揮掌。

  刷——!

  陡然,血光突的大盛。

  怒氣勃發的兩人中間位置,伍元道人還鞘的血劍突又閃現人前,令人心顫膽寒的血芒映進每個人心底,即便是暴怒中的郭傳宗與費仲,也不由腳下頓止。

  「郭小幫主,你對晨兒的大義,貧道多謝。」

  伍元道人血劍在手,那平靜淡然的氣勢立時變得如同血中修羅,豁然轉身,他認真看著郭傳宗,突然雙手一抱,鄭重得向郭傳宗深鞠一禮。

  「啊?這,這……」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郭傳宗傻了一下,哪裡敢受自己六哥師父的一拜,胸膛那股暴怒火氣頓時被沖得灰飛煙滅。

  連往旁邊一跳,雙手胡亂擺著,驚叫道:「道長折煞小子了!」

  心慌意亂之下,萬料不到從後有攻擊襲至,一股大力陡然撞向他後腦,腦海中砰的一聲,雙手還在擺動著,人已經翻著白眼,軟軟往地上倒。

  倒了一半,與劍晨同樣昏迷的身軀已被人一把拉住。

  「道長,可還有話要在下替你轉達?」

  打昏郭傳宗的,正是顧墨塵。

  他一手提著郭傳宗,面色凝重著,以遺憾的口氣向伍元道人問道。

  伍元道人的目光落在尹修空懷裡的劍晨,一時間竟有些怔怔出神,半晌才搖頭嘆息道:「不用說,不知道……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們……走吧。」

  血紅的光芒閃耀到極致,濃重得幾乎連伍元道人的身影也看不到。

  他就帶著這無盡的血腥氣息決然轉身,再也不看身後一眼,消瘦修長的身軀獨面斷劍聯盟所有人。

  「伍元道人,以老衲所看,今日劍冢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輕易離開。」

  普渡周身佛光瀰漫,血腥雖甚卻不能近他身前三尺,在發出佛怒輪迴之後本已瘦削下去的身軀又有了鼓脹的趨勢。

  陳遺風則更甚,血紅光芒大起的同一時間,他手中冰藍長劍上也有寒氣大盛,迎風一漲,竟隨風而散,在斷劍聯盟與伍元道人之間豎起了一面寒冰氣牆,血腥氣息一波一波撞在牆上,竟不能寸進分毫。

  「伍元,我再說一次,護短不是這麼護的!」

  陳遺風面目陰沉,氣機鎖定的並非伍元道人,而是被尹修空抱在懷裡已然昏迷的劍晨。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伍元道人不著痕跡地橫移一步,將陳遺風的視線隔開,直面陳遺風殺機凜然的冰寒。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些被血劍殺死的人都是與鬼兵域有染,那普濟方丈又怎麼解釋?」

  陳遺風緊緊盯著伍元道人的眼眸,沉聲道:「難道說堂堂少林方丈,也是鬼兵域的人不成?」

  「伍元啊伍元,為了一個弟子喪你一世英名,你覺得……值得嗎?」

  「普濟麼?」

  伍元道人冷笑了笑,面色突然變得猙獰,厲道:「雖然他不是鬼兵域的人,不過……他自有該死的理由!」

  「陳遺風,二十年前你我一戰不分勝負,今日,便讓貧道的歸一劍法再來領教蜀山玄冰劍的威力!」

  濃郁的血氣他在身週一凝再凝,才只眨眼功夫,伍元道人方圓三尺距離內,全部是凝結而成的密密麻麻血腥小劍!

  嚓——

  陳遺風面色一沉,正要挺劍相迎,一道身形驟然擋在他面前。

  「陳施主,此間正主無論如何也該是少林才對,就讓老衲先行領教伍元道長的精妙劍法!」

  卻是身軀再度鼓脹的普渡禪師。

  「普渡……」

  伍元道人單手舉劍,另一手卻負在身後,看似瀟灑萬分,實則卻是在暗中揮著手,給尹修空與顧墨塵遞出了一個快走的信號。

  「作為少林高僧來說,你實在是很失敗……」

  伍元道人在說這話時,微微搖著頭,語氣裡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失落。

  「哈哈哈,好!」

  普渡青筋暴漲的臉上猙獰狂笑,道:「那老衲就真要試試,是怎麼個失敗法!」

  相比起面上的猙獰,他的右掌卻平平緩緩的往伍元道人身前平推。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當場所有人卻盡皆大驚,就連顧墨塵與尹修空退走的腳步也突得一頓。

  瀰漫於天的血腥之氣竟在這一剎那被逼迫得不斷回縮,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派肅殺之意的金色佛光。

  並且……在佛光照映下,眾人恍惚間竟驚覺天空中飄飛著的,是那漫天神佛!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5
第四百四十七章 萬劍之力

  「伍元道長十年之前便位列天榜三十三位,老衲倒要看看,十年過去,道長的修為精進幾何!」

  普渡禪師再沒有半分少林高僧的風範,沐浴在佛光之下,他卻如同魔神降世,右掌不動,那飄忽於空的漫天神佛齊齊無聲咆哮,佛身變幻,疾往伍元道人狂湧而去。

  大日如來掌終式——萬佛朝宗!

  「普渡,我說你失敗,你就是失敗!」

  面對如此驚世猛招,伍元道人面色不改,依然顯得平靜非常。

  平舉於前的瀝血劍上,輕輕有了絲震顫。

  這就是伍元道人面對萬佛朝宗時,所作的應對。

  普渡身旁陳遺風眼角一跳,突然踏前,伸手就要去拉普渡,口中急道:「大師快退!」

  退?

  萬佛朝宗下,竟然叫我退?

  普渡猙獰的面目更顯惡容,身為少林門人的傲氣自他心底驟然噴發,陳遺風的話聽在他耳中,無異於是個絕大的諷刺!

  退?

  老衲偏偏要……進!

  鼓脹欲裂的身軀猛然往前大踏了一步,普渡畢生深厚少林絕學盡在這一步之下狂暴而發,腳下厚重的青石地板也被他一踏而轟然破碎。

  「誰才是失敗的那個,今日便見個分曉!」

  暴怒中的普渡猛然一聲狂吼,前踏的身軀堪堪躲過陳遺風這一抓,同時,也將萬佛朝宗的威勢發揮到了極致。

  他與伍元之間,佛光在這一瞬間大佔上風,血腥的瀝血劍氣息已然被壓迫得只能凝結在伍元道人身前三尺範圍,也就是那密密麻麻的血腥小劍之前。

  「伍元,劍下留人!」

  陳遺風一抓落空,在明明普渡佔據大上風的情況下,他面上的焦急竟然更甚,冰藍之劍已隨著普渡的萬佛朝宗急刺向前,竟甘願自降身份以二敵一,也要阻止伍元道人。

  「晚了。」

  如此緊迫關頭,伍元道人竟還輕搖了搖頭,視線兩分,看著普渡與陳遺風,吐氣輕聲道:「收屍吧。」

  一言既出,挾萬佛之勢狂暴而來的普渡陡然只覺身軀一沉,就連飄散在空中的溫天神佛,也俱都往下壓了壓。

  伍元道人手中瀝血劍,輕輕往前一送。

  唳——!

  劍身震顫,他身週三尺內的無盡血腥小劍宛若飛蛾撲火,陡然齊齊一扭,瞬間轉向,全數往瀝血劍上撞去。

  不光是血腥小劍,就連普渡以全身內力催發的漫天神佛,也同樣自空中變向,擠作一團直往瀝血劍上撞。

  頃刻之間,三人中間混亂不堪的天空變得一陣清明,所有飄在天上的東西全都撞在了瀝血劍上。

  伍元道人輕輕前送的動作變得越加遲緩起來,就彷彿他前刺的並非一柄劍,而是一座山!

  萬劍,歸一!

  九十九式歸一劍法終式。

  當日白震天傾盡全力,殛焰劍法七朵金焰對上的,只不過是伍元道人以三成功力施展的前半式萬劍歸一而已。

  即便如此,白震天尚未大成的殛焰九轉也被伍元道人輕描淡寫破之。

  此刻面對普渡與陳遺風兩大絕世高手,伍元道人的這一式萬劍歸一,已然是全力而發!

  於是,被吸於瀝血劍上的,就不光是內力化形而已,還有……普渡那巨大的身軀!

  退,原來是這個意思!

  普渡這時才明白陳遺風如此緊張是為了什麼。

  可惜,已經晚了,此刻不光是他的人,普渡竟然覺得,就連自己體內的佛門內力,也在一絲一毫的被那柄刺目的瀝血劍緩緩掠奪。

  這時再想退已然不及,剛才沖得太急,瀝血劍的劍尖,那微微吞吐的血芒,已經噴灑到普渡胸前的僧袍上。

  陳遺風已不敢再上,他總算離得比普渡遠上一些,心下又早有準備,在萬劍歸一發動時,前衝的腳重重在地上一踏,硬生生頓止了身形。

  只是此刻也就能保持住不被瀝血劍吸往前方而已,再想救人,已是有心無力。

  「師叔!」

  先前還上風大佔的普渡禪師轉瞬間已陷入生死危機,在他身後一直密切注意著場中動靜的十三位武僧勃然變色,驚怒焦急下人人奮不顧身一湧而上,唯一渴求就是普渡禪師再抵擋片刻,好讓他們沖上前來搶人。

  「不要過來!」

  普渡陡然一聲厲喝。

  與此同時,一小截瀝血劍尖已刺破他的僧袍,順著劍身,有一滴血已從他胸前滑向伍元道人那邊。

  「阿彌陀佛!」

  死亡在即,普渡一臉的猙獰慢慢退去,佛光照映下,他的面容突顯得一派祥和,嘴角微彎,露出一抹微笑。

  「道長此招甚妙,想不到我普渡修行一生,果然是個失敗者。」

  一邊說著,漫天的佛光慢慢隱去,卻重又自他體內溢了出來。

  「只是,少林之威卻不能輕喪在老衲手中!」

  金光越溢越烈,隱隱然已顯露出鐘型,血劍前進的速度,也在這金鐘之下,慢得更加緩慢了不少。

  「普渡……」

  伍元道人劍勢不變,卻攸的輕嘆了一聲,緩緩道:「你……被人騙了。」

  普渡面上的微笑不減,若非兩人之間隔著一柄劍,光看面目,還以為是兩個久未見面的老朋友重聚。

  在這笑意下,他的聲音卻顯得苦澀,「騙麼?或許是吧,不過……老衲總也得為少林,做些事情!」

  金鐘已成,若劍晨還在場就能看出,普渡凝出的金鐘,比之當日三絕大師來,不知凝厚了多少,竟然就連鐘上的古樸花紋也清晰可見!

  「陳施主,老衲一時意氣,還望你不計前嫌,助我斷劍聯盟一臂之力!」

  金鐘凝結,普渡這句話,卻是對身後陳遺風所言。

  陳遺風萬年寒冰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低低地應了聲:「好……」

  得了陳遺風的回應,普渡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怒目圓睜,陡然大吼道:

  「道長的歸一劍法果然了得,老衲不才,願以一命換你一傷!」

  「師叔不要!」

  對普渡武功有所瞭解的眾武僧在金鐘大起時已覺不妙,現下一聽,普渡已有死志,無不悲傷哀嚎,其中數人已不顧普渡告誡,猛衝向前。

  「阿彌陀佛!」

  普渡這一生,最後一次唸誦佛號,驟然厲喝:

  「金鐘罩——反!」

  轟——!

  巨大凝實的金鐘在他一個反字出時,猛然炸裂!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5
第四百四十八章 血染劍冢

  一日後。

  自白岳峰上,有兩人緩緩而上。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壯碩,面目雖然看起來有幾分蒼老,但仍掩蓋不住那一臉的彪悍之氣。

  可古怪的是,這橫看像屠夫,豎看也像屠夫的彪悍老者,偏偏身上穿了一件以金線密密繡了許多銅錢花紋的白色絲質錦袍,像極了世俗中錢莊當鋪之類的當家掌櫃。

  更奇特的是,他的背後竟還真的背著一把與他寬闊彪悍的後背同樣大小的巨型金色算盤。

  這人,愛錢。

  若是不知此人底細的尋常人,第一眼見了,定然會在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

  而若是對武林傳聞有過瞭解的人,在見了此人的打扮後,絕對後驚掉下巴。

  因為這人,正是享譽武林二十載,神秘非常的天榜第一高手——

  天下財神!

  走在天下財神旁邊的,是位胖呼呼的老者,從氣勢上看,就要比天下財神差了不止一籌,若是劍晨在此的話,定能一眼認出,這老者,正是當日在義城郡丐幫密室中消失了的明伯!

  這兩人一前一後,明伯走在前邊,倒像是個當先引路的客棧小二,天下財神背負著雙手緩緩跟在後面,他的面色沉靜,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眸裡不時有精芒劃過。

  相比於天下財神的沉著,明伯就要顯得焦慮得多。

  他有心加快腳步,好早一刻踏上劍冢,可是天下財神走得慢,他也不敢造次先行,短短地一截山路以他的修為來說本不構成負累,可在心情急迫下,額頭已然微微見汗。

  「小明,不用著急,咱們晚了一日才到,山上已經……沒人了。」

  已經沒人了!

  這句話一出,明伯的面色頓時黯然。

  沒人了……以往的劍冢雖然也是人丁凋零,好歹也還是有兩三個人的,而現在……沒人了!

  「掌櫃的……老洛他,他……」

  明伯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顫抖,目光望向已然在望的劍冢山門。

  天下財神的面色更顯沉靜,微搖著頭,嘆息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兩人一陣沉默,俱都不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木然地邁步踏上一級一級石階。

  過了一柱香功夫,短暫而又漫長的石階已然到頭,明伯的腳步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如同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一般,重重一腳蹬上了最後一級石階。

  雙目,陡然放大。

  白岳峰頂,入了山門的第一眼,總是會讓人見到那塊青石鋪就的,永遠空曠人稀的練武場。

  劍冢人丁雖少,伍元道人治下卻是極嚴,以往劍晨與尹修空每日裡必做的功課之一,就是從頭到尾認真打掃一遍練武場,不論場上是否有污糟。

  然而今日,明伯踏進山門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一片碎石斷劍的寂靜廢墟!

  今日天氣睛朗,微涼的秋風吹散了萬里之雲,卻吹不走劍冢練武場上那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

  血,到處是血,雖然沒有一具哪怕殘破的屍體,但血,已浸透進了練武場上的每一塊破磚,每一粒碎石,甚至每一截殘破的斷劍之刃。

  入眼處,除了暗紅,還是暗紅。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明伯的面上,也有著極致的駭然,他猶豫著,遲遲下不了腳踩進這片血的海洋。

  因為他不知道這些血液裡……到底有多少是屬於自己那位老兄弟,老朋友的!

  舉目四望,除了碎石斷劍,根本找不到哪怕一小段屬於人類肢體的部分,想來這一日的功夫,練武場上的屍體殘骸早被人清理乾淨,唯獨這血卻無法清理。

  「洛——厲——天!」

  明伯緊握著雙拳,青筋暴跳著,仰天一聲淒厲大喊。

  聲音迴蕩在山間,激起無窮迴響,卻遲遲……無人回應。

  天下財神也在此時踏入山門。

  眼前的景象令他眉頭深深皺了皺,負在身後的金算盤沒有人撥弄,金色的算盤珠子噼啪作響,自行跳動著,顯示出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

  吱呀——

  突然,練武場側的一道房門被人從內拉開。

  明伯仰天怒吼的神情在聽到這聲門響後突然僵了僵,旋即大喜過望,目光一轉,口中已驚喜高叫道:

  「洛……」

  才只吼出一個字,眼中已見到房門內緩緩走出的身影,頓時脖子哽了哽,後面的話,再也叫不下去。

  出來的,是一全身籠罩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雙明亮得嚇人眼眸的陰暗男子。

  邪手追魂。

  「怎麼是你。」

  明伯難掩眼中的失望,勉強問道。

  「很失望嗎?」

  邪手追魂渾身散發著的,也是一抹悲寂的氣息,他一步一步,踩著幹涸的血跡向兩人走來,一邊走,一邊低沉道:「其實我……也很失望。」

  天下財神皺著眉頭,問道:「你來多久了?」

  「我是一路跟著晨兒來的。」

  邪手追魂繞過了兩截倒插於地的斷劍,緩緩答道。

  「什麼?你——」

  明伯聞言,立時鬚髮皆怒,緊握的右掌眼看就要抬起,不想面色突然一紅,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你的傷還沒好,不宜妄動真氣,若想打我,等傷好了再說。」

  邪手追魂看了他一眼,幽幽一陳嘆息。

  「你……你為什麼不幫他?」

  明伯任由血液浸濕了胸前衣襟,人雖不動,目中的怒火已如利箭,早將邪手追魂穿了個通透。

  邪手追魂搖了搖頭,沙啞著道:「本來是想幫的,可老洛不讓,他是……一心求死。」

  「老洛……」

  明伯心中一痛,再也堅持不住,身軀半跪,一拳砸向了地面,除了血,還有淚,一併滲進了碎石地下。

  天下財神長嘆一聲,伸出一掌抵在明伯背上,安慰道:「行了,老洛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若不是晨兒,早在十三年前……他就死了。」

  手臂一震,一股肉眼可見的金黃內力不斷輸入明伯體內,替他調理著傷勢。

  「財神,如今老洛死了,你的人情也還得差不多了,你……有什麼打算?」

  邪手追魂不去看明伯,望向天下財神時,明亮的眼眸裡有著一抹深切的期盼。

  「我?」

  天下財神精芒閃爍的雙眼環視了一圈整個劍冢,突然笑了笑,回道:

  「我的打算,就是好好活著,等著晨兒來……挑戰我。」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6
第四百四十九章 甦醒的劍晨

  「挑戰?」

  邪手追魂目光一閃,疑惑道:「挑戰你?」

  被天下財神輸了內力,明伯的面色正常了幾分,以拳支地半跪在地上,替天下財神答道:「老洛曾經讓我轉告晨兒一句話。」

  「天榜第一之後,才能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他!」

  「天榜第一?」邪手追魂的眉頭跳了跳,苦笑道:「老洛他還真是……對自己狠,對自己的孫子,也那麼狠!」

  孫子?

  邪手追魂這話若是讓劍晨聽到,定會讓他震驚非常,叫了十三年的師父……竟然是他的爺爺?!

  「追魂……」

  一直提及伍元道人,令明伯稍稍平復下來的心情又有著疼痛,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問道:

  「老洛他……死了沒有?」

  此言一出,四下盡皆沉默。

  慢慢的,邪手追魂明亮的眸子從沉默變得空洞,最後定格的卻是恐懼。

  「洛厲天這老頭……太狠了!」

  帶著雙目中的恐懼,邪手追魂長長的出了口氣,感嘆道:

  「當時斷劍聯盟殺上山來,老洛為了掩護晨兒等人離開,一出手便是萬劍歸一,將普渡老禿驢與雪劍陳遺風逼得手忙腳亂……」

  「陳遺風也來了?」

  天下財神目光一閃,插口問道。

  「是。」邪手追魂回道:「你也知陳遺風與普濟的關係,普濟死了,他當然會來。」

  又嘆息道:「不過這帳算得也不冤,普濟本就是被老洛殺的。」

  「後來呢?」

  明伯卻不關心陳遺風,一顆心只著緊於伍元道人身上,急切追問道。

  「後來?」邪手追魂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恐懼突又變得驕傲,道:「以瀝血劍施展的萬劍歸一豈是鬧著玩的?」

  「老洛一劍既出,逼得陳遺風不敢近身不說,還硬生生讓普渡禿驢萬念皆空,選擇了反金鐘罩自爆修為。」

  「自爆?」

  明伯站起身來,與天下財神對視一眼,邪手追魂說得極簡單,仍然能讓他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慘烈。

  「金鐘破碎,普渡禿驢的一身修為雖不如老洛,到底也只差一籌而已,這一爆,立將萬劍歸一的劍勢沖散。」

  邪手追魂目露回憶,幽幽道:「陳遺風趁著劍勢潰散,以為有機可尋,頓時就要仗劍迎上,卻不想……」

  說到這裡,他的眼眶微微見濕,連眨了兩眨,穩了穩情緒才道:「卻不想老洛早抱了必死之心,雖然被金鐘反震受了傷,動作卻越加疾速,趕在陳遺風迎上前,已經衝進了斷劍聯盟人群裡。」

  「這裡的血……」

  明伯的拳頭緊了又緊,恨不得時光倒流,隨著伍元道人衝殺縱橫。

  「不錯。」

  邪手追魂點頭道:「全攻無防,老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便是在不停殺人,中一劍,還十劍,只要不致命,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殺人。」

  「最後力竭,終於被陳遺風追上……」

  說道這裡,邪手追魂已經不願再說下去,而明伯與天下財神,也不用再問。

  「走吧。」

  天下財神最後看了一眼廢墟一般的劍冢,豁然轉身,徑直往山下走去。

  「去哪裡?」

  明伯與邪手追魂顯然有些發愣。

  「去做……老洛生前想做之事。」

  天下財神腳步頓了頓,又偏過頭道:「對了,小明你通知下去,花承祿那邊可以準備了,劍晨那小子似乎想有大動作,咱們就……支持一把。」

  明伯怔了怔,突然叫道:「那青首鬼王那裡?」

  「青首鬼王?」

  天下財神突得冷笑,金色的算盤珠子又猛得在背後一跳,森寒道:「且由他蹦達,交給劍晨自己去處理!」

  —

  劍晨緩緩睜開眼。

  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大腦裡也是一片空白,躺在床上好半晌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側過頭,卻見床邊桌前,有人背對著他,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

  「三……哥?」

  那背對之人應是顧墨塵,劍晨勉強叫了聲,只覺渾身癱軟乏力,強撐著雙手,卻仍坐不起來。

  顧墨塵回頭,放下手中酒杯,笑了笑,道:「你醒了?」

  「還是別動吧,中了斷脈釘的人,內息不是那麼容易恢復。」

  「斷脈釘?」

  劍晨愣了下,突然面色一變,大腦中猶如颳起了山呼海嘯,昏迷之前的一幕幕立時浮上心頭。

  「師父!」

  砰——

  一聲驚叫,顧不得全身無力,一翻身就想下床,終究站立不穩,一頭栽倒在床下。

  顧墨塵一把將他扶了起來,又按回床上,責怪道:「不是叫你不要動嗎?」

  「三哥,我,我……我師父他……」

  劍晨的嘴唇哆嗦著,忍著心底的寒意,勉強問道。

  「……」

  顧墨塵沒有回答,笑容已然不見,只沉默著,慢慢替劍晨拉上被子。

  這個動作被他做的很細,很慢,沒有辦法回答劍晨的情況下,他只想找些事情來做做,至少,在做完之前,他……不用開口。

  劍晨的眼睛閉了起來,顧墨塵已經不用再回答,光是動作已經讓他得到了答案。

  很奇怪的,顧墨塵想過劍晨醒來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的反應,暴怒、悲傷、甚至於自殘,所以他才會與郭傳宗日夜輪流守候在他身旁。

  可是顧墨塵卻沒有想到,劍晨的過激反應只持續了短數息,然後……便是一片平靜。

  深沉得可怕的平靜。

  「你……」

  不願說話的顧墨塵到底還是遲疑著開了口,可是,他才只說出一個字,劍晨卻突然將他打斷。

  閉上的眼睛仍然閉著,劍晨嘴巴張了張,低聲道:「小郭呢?」

  「他去打探消息了,應該快回來了吧。」

  顧墨塵愣了下,回頭看了眼窗外的光亮,有些奇怪地回道。

  「三哥,麻煩你去將小郭找回來,我有些事要他幫忙。」

  劍晨仍閉著眼睛,無悲無喜地說道。

  「這……」

  顧墨塵卻有些遲疑,此刻的他,哪裡敢離開劍晨半步,生怕他一走,劍晨就會做出什麼事來。

  顧墨塵不動,劍晨也不催,兩人就那麼一個站著,面露遲疑,一個卻躺著,閉上眼彷彿又已沉睡,直到——

  吱呀。

  好在顧墨塵的估計很準,沒令他猶豫多久,郭傳宗已一把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咦,你站著幹……六哥!」

  郭傳宗疑惑地看著顧墨塵呆立在劍晨床頭,正有不解,突見劍晨一雙直愣愣的眼睛正向自己望來,不由大喜。

  「小郭,你去替我做件事。」

  「什麼?」

  郭傳宗愣了愣,關切的話語哽在喉嚨裡。

  「發動你丐幫弟子,給長安的大哥他們傳個話,若是守備已鬆,便去一個地方找我們。」

  劍晨平靜回道。

  「好……」

  郭傳宗怔愣了下,不解道:「去哪裡找咱們?」

  「去……霸劍山莊!」

  —

  先抱個歉,週末兩天好哥們大婚,他這輩子可能就這麼一次,做兄弟的一定要去幫忙,所以這兩天估計都只能抽時間維持兩更了,週一才能恢復三更,不過這兩天欠下的事後一定會補!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21:06
第四百五十章 重遊故地

  「霸劍山莊?」

  郭傳宗與顧墨塵俱都一愣,前者不解道:「霸劍山莊不是已經……全莊被滅了嗎?」

  這個問題劍晨並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轉了轉,又問道:「修空呢?」

  「他……走了。」

  顧墨塵皺了皺眉,回憶道:「那****帶著咱們從葬劍池內的密道中離開劍冢,等走出齊雲山脈範圍後就不再走了。」

  「然後呢?」

  劍晨的面色仍然很平靜,明明在問尹修空,可偏偏就像是在問著一個不相關的人。

  「然後……然後他走之前叫我轉告給你一句話。」

  顧墨塵的眉頭仍然皺著,不是因為尹修空的話,而是感覺有些看不透如今的劍晨,頓了頓才道:「他說,叫你放心,他會盡全力幫你。」

  「呵。」

  劍晨聞言嘴角勾了勾,眼睛復又閉了起來,似是自言道:「怎麼全都把我……當傻子麼?」

  「六哥……」

  郭傳宗嘴巴張了張,突然之間腦袋一陣混亂,竟說不出話來。

  「小郭,你去安排吧,還要麻煩兩位,送我去一趟霸劍山莊。」

  劍晨微微搖了搖頭,閉上的眼睛不再睜開,彷彿再度陷入了沉睡,只留下兩個面面相覷的疑惑面容。

  —

  霸劍山莊。

  月前一場慘事,令這個繼劍冢之後的天下第一鑄劍山莊生生變成了死莊,曾以霸劍為榮的整個餘杭,也就在那時,談霸劍而色變。

  若不是害怕屍體太多造成瘟疫,霸劍山莊早變成無人敢踏足的死亡禁地,最後還是餘杭鎮府衙出面,派出大量守備錢塘江的官兵,將莊內的屍體清掃一空。

  馬車行到離霸劍山莊的外山門尚有一里處,便不走了,任憑郭傳宗如何喝斥鞭打仍然無用。

  畜牲的感覺有時候比人還靈敏許多,霸劍山莊內雖然屍體已經清理,但那濃郁的血腥味卻仍令馬兒止步不前。

  無奈,郭傳宗與顧墨塵兩個只得小心扶著尚未恢復元氣的劍晨,小心翼翼地走完這最後一里路。

  看著眼前不遠處霸劍山莊那氣派的外山門,郭傳宗的眼中感概不已。

  猶記得不久前萬劍盟會時,霸劍山莊上下是如何的熱鬧非凡,然而現下,門庭不改,人事卻已非。

  進入山門,曾經令劍晨驚嘆不已的漫長一條入院山道,現下只是變成了眾人腳下沉默的土地而已。

  從齊雲山到霸劍山莊,因為劍晨身體的原因,三人走得並不快,當中郭傳宗與顧墨塵兩人曾不止一次旁敲側擊試探過他來霸劍山莊的目的,可劍晨只是搖頭不言。

  現下霸劍山莊已到,兩人一左一右扶著劍晨走,時不時便忍不住瞟他一眼,心中的好奇已達巔峰。

  可惜劍晨仍然不語,目光直視著前方,一步一步地,只是往前走著。

  半個時辰後,前院的大門也已在望,正中那方巨大的玉寒石影壁仍佇立門後,只是其中再非雪白無瑕,而是沾染著斑駁的暗紅血跡。

  「笨蛋,你沒吃飯嗎?扎個馬步都扎不穩!」

  陡然,從影壁之後,有人暴躁如雷地吼叫著。

  在這本已無人的霸劍山莊中突然傳出人聲,若換個人來,定然嚇得半死,以為青天白日的,還能撞了鬼。

  可是這三人在聽到這吼聲後,神色卻不變。

  因為這人的聲音他們很熟悉,正是雷虎。

  「師傅,我不是沒吃飯,是沒睡好……」

  除了雷虎的咆哮,趙子超委屈的聲音也自影壁後弱弱地傳了來。

  這倆師徒卻比劍晨他們還要早一步趕到霸劍山莊。

  「睡不好?灑家信了你的鬼!」

  雷虎在教導趙子超時,永遠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吼道:「整個山莊數百個房間任你選,這還睡不好!」

  聞聽這話,趙子超不開腔了,而外面郭傳宗卻忍不住,明知現下氣氛很是沉默的情況下,也差點笑出聲來。

  正是因為有數百個空房間任趙子超選,所以才害怕得睡不好吧?

  「大哥,我們來了。」

  雷虎正在噼裡啪啦數落著趙子超,劍晨平靜無力地叫了聲,立時讓內裡安靜了下來。

  呼——

  不消片刻,自影壁後已轉出個魁梧的身影,正是面含焦急的雷虎。

  「兄弟,你們可算到了!」

  雷虎一步踏出,目光先在三人身上轉了轉,待未發現有明顯傷痕後,方才舒了口氣,欣喜叫道。

  他自接到丐幫弟子傳來的消息後,領著趙子超與凌尉兩人一路繞過長安禁軍眼線,往霸劍山莊來的這一路上,卻沒少聽聞斷劍聯盟在劍冢上的戰事。

  伍元道人的死,自然也在江湖中鬧得沸沸揚揚。

  這一聲喊之後,目光不由擔憂地看著劍晨。

  劍晨卻向他勉強露出個久違的強笑,輕輕道:「進去再說吧。」

  他的神情令雷虎怔了怔,探詢的目光落在郭傳宗身上,卻見後者只是微不可察地衝他搖了搖頭,頓時不再說什麼,往後仰了仰頭,當先又轉回了霸劍前院。

  三人入得院來,劍晨的眼眸立時眯了眯。

  霸劍前院的景況,與他初來時並無改變,所缺少的,只是那人山人海的盛會景象。

  當日他曾經完成百人斬的那塊高高擂台上,趙子超正苦著臉,紮了個歪歪斜斜地馬步,眼看就要不支。

  「給灑家站好了,敢動,打斷腿!」

  雷虎一聲暴吼,令趙子超一個激靈,歪斜的馬步頓時標準無比。

  「大哥,五哥呢?」

  劍晨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凌尉的身形,不由問道。

  「他人是醒了,身子骨還虛,灑家叫你二哥在後院照顧著,將養身體。」

  雷虎回了一句,又續問道:「要把他倆叫出來嗎?」

  「不用,我還得再等一個人。」

  劍晨搖了搖頭,輕輕掙脫郭傳宗兩人的攙扶,竟自顧自坐下,閉目調理起內息來。

  這下,面面相覷的隊伍再度壯大,從兩人,變成了四人。

  「他怎麼了?」

  雷虎指了指劍晨,沖郭傳宗慢慢比劃著口型,作了無聲的詢問。

  郭傳宗攤攤手,連口型也懶得做,只是大搖著頭。

  兩人無聲交流地這當口,顧墨塵並沒有參與,他的腦袋微微側著,耳朵動了動,似乎正凝神靜聽著什麼。

  片刻,突然壓低聲音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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