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376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0
217:生死兩難
生死關頭,唐善身前忽然出現一根半尺長的金針。雖然金針長達半尺,可相對於八尺長的弧光,它還是顯得有些單薄。但就是這根小小的金針,竟然幻成一面金光閃閃的心形盾牌。盾牌只有巴掌大小,卻生生將八尺弧光抵住,而且將其完全吸收。

猝然發生的變化,令唐善覺得不可思議。金針剛剛出現,他便想到了金一針。可他見識過金一針的身手,按照他的判斷,金一針應該不會擁有如此精妙的功法。

可事情總是要出乎唐善的意料,來人就是金一針。

金一針的身旁還跟著一個人——火雲兒。

“金姑娘?”滄桑倒握金槍,背在身後,問:“您這是做什麼?”

“如果我說……這個人不能殺,你能否賣給我一個人情?”金一針笑盈盈的走了上來。

“這……”滄桑有些為難,“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照理說,我不該回絕姑娘!”

“我救過你幾次?”金一針招了招手,那面心形的小盾牌化為金針,竄在她的手裡。

“七次!”滄桑顯得有些尷尬。

“用你欠我的七條命,換他一條命,今後你我恩怨兩清。”金一針的口氣像是集市上的騾馬販子,在與賣家商榷著價錢。

滄桑眼中盡是疑惑,“姑娘曾經說過,如果法宗修士前來尋仇,滄桑要為姑娘殺掉七位敵人,以償還滄桑欠姑娘的人情。可現在姑娘突然改變了主意,滄桑想知道緣由?”

金一針晃了晃手中的金針,微微一笑,反問道:“一部仙級功法可以幫我戰勝多少位敵人?”

“噢?”滄桑顯然感到意外,輕咦了一聲,道:“這個臭小子竟然值一部仙級功法?”

金一針還是不答,反問道:“現在我可以把他帶走了嗎?”

滄桑笑得有些勉強,展臂相請。

金一針忽然板起臉,轉向唐善,嚴聲道:“收起你的法器。”唐善急忙應了一聲,將九面盾牌與長槍隱入體內。可就在這時,金一針突然一動,將捏在指中的金針脫手射出。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唐善絕沒有想到金一針會對自己出手。一聲輕響,半尺長的金針鑽入了他的眉心,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芝麻大小的一點血印。

唐善一聲尖叫,噔噔噔退後數步,驚詫的看去,不知金一針為何要出手相害。

金一針哼了一聲,道:“氣血外洩,非藥石之力可以彌補。我用金針暫時封住了你的真元,等你喪失的氣血得以恢復,它自然會被你的真元逼出體外。”

聽了她的解釋,唐善暗暗調集真元相試,體內的真元果然消失得無影無踪。

“原來她是為了幫我恢復喪失的氣血!”

唐善鬆了口氣,可他的臉馬上又變了顏色,喃喃發問:“前輩?晚輩正遭受朝廷的侍衛和修界的修士追捕,如果真元被封,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是你的事!”金一針神情冷漠,道:“能不能夠逃得這次劫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火雲兒插嘴道:“以你現在的傷勢,妄動真元,無異於飲鴆止渴。金姑娘以金針封住了你的真元,正是怕你毀掉了一身修為,還不快快謝謝姑娘?”

“謝……”唐善微微躬身,剛想施禮,忽然皺著眉挺直身軀,氣道:“謝個屁!朝廷和修界都在追殺我,她要是沒封我的真元,我還能多活幾天。可她封了我的真元,隨便來個狗屁修士就能要了我的命,我還謝她?”

“不用謝!我只是受人之託,才會封閉你的真元。”金一針面帶嘲笑,搖著頭,道:“可惜……可惜……你不在皇宮裡好好呆著,偏偏要跑出來送死,枉費了他的一番心意!”

唐善終於明白了,有人怕自己妄動真元,毀了一身修為,好心好意請來金一針封住自己的真元,以便自己能夠安安生生的躲藏在皇宮裡,靜心修煉。只可惜,這個人的消息不太靈光。他沒想到,自己剛剛返回皇宮就惹了大禍,再又跑了出來。

金一針嘆了口氣,轉身行去,道:“如果我是你,就去找那些黑暗武修,乞求他們收留,避過眼前的災禍!”

唐善一醒,剛要詢問到哪裡可以找到黑暗武修,可金一針卻化作一道金光,疾馳而去。唐善偷偷瞥了眼滄桑,悄悄放步,便要開溜。卻見火雲兒迎著滄桑走上,冷聲發問:“為什麼要殺他?”

按照常理,既然飛雪放過了唐善,滄桑和許諾便不會再難為唐善,滄桑的反常舉動的確令人起疑。

唐善聞聲一頓,停下身來。

滄桑的眼中射出陣陣殺氣,怒道:“他敢在飛雪面前令我難堪,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嗎?”

突然有人道:“夠了!可惜那隻是個理由,你畢竟沒能殺了他!”

唐善聞聲一驚,四下查找,但卻不見來人,急忙認定去路,拔腿就跑。

人影一晃,濟安顯現,激出寶劍,抵住唐善的喉嚨,將他攔下。

“完了!”唐善暗暗叫苦,他想逃,可他知道無法在濟安手上逃脫。他連動也不敢動,生怕濟安痛下殺手,自己落得個喉前暴血。真若如此,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他的命。

“濟安?”滄桑眼前一亮,嘿嘿發笑,道:“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否則這個臭小子一定會逃過此劫!”

“逃不了!”濟安踱步臨近,蔑視的看了看唐善,挑起眼皮看向滄桑,道:“見過前輩!”他的態度傲慢,絲毫沒有把滄桑這位修界前輩放在眼裡。

滄桑一愣,陰陽怪氣的道:“以前有邵元節護著你,見了我這位前輩,你還要打上一躬。現在邵元節死了,怎麼你的脾氣反倒長了,對我滄桑竟敢如此不敬!”

濟安陰聲發笑,道:“弟子與家師不同,家師認為,天下修士皆為同道,都可以交為摯友。可在弟子眼裡,天下修士只分為兩種,一種是朋友,一種是敵人。弟子沒有把前輩列為敵人,已經是前輩的萬幸了!”

滄桑無奈的嘆了口氣,“邵元節雖然死了,可你還是釋宗的親傳弟子。滄桑人單勢孤,惹不起你們釋宗!”他突地一笑,“可保不准哪天夜裡,你的腦袋就會被什麼人偷了去,你信嗎?”

“信!”濟安懶洋洋的回復了一聲,轉身看向來路,道:“可你還不配!”

“濟安?”路上行來一眾道士,領隊的竟是典真。

濟安豎掌施禮,“師兄來的正是時候,濟安正打算將此人交與師兄,請師兄發落。”

典真來到,豎掌回禮,道:“按理說,鐵相神尼乃是本族修士,我們該將此賊押赴慈濟庵,交由神尼處置。可典真有皇命在身,掌管天下道教。此人又是皇上嚴旨緝拿的重犯,著實令典真感到為難!”

濟安收回碧綠色的寶劍,懸浮在身後,道:“如何處置此人,任憑師兄決斷。”

典真對隨行而來的道士點了點頭,眾道士各持拂塵,輕輕一揚。十幾根潔白的塵絲脫離拂塵,飄蕩在空中,驟然幻成一根根手指粗細的繩索,將唐善困了個結結實實。

滄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疑色看來,喃喃道:“這是……千年蛛絲,要仙階功法才能夠激發!”

修界各族早有定律,弟子授普通功法、散人、真人、長老分別授下、中、上三階功法,只有大修士才得以參悟仙階功法。隨同典真前來的幾位道長僅是散人,竟然可以施展出仙階的功法來,的確令人咋舌。

濟安瞥了眼滄桑,挑著唇角泛起一記冷笑,像是在對他“夜裡偷走腦袋”的那番話做出回應。

滄桑嚇得微微一顫,對著眾道士遙遙施禮,掉頭便去。

“唉……”火雲兒發出一聲幽怨的嘆息,對唐善道:“既然飛雪放過了你,我當然想殺了你。可惜,我已經沒有了這樣的機會!”

唐善咧嘴發笑,像根木樁般蹦了蹦,面向典真,道:“老道?我幫你出個主意,你把我送去慈濟庵,讓我見我老婆最後一面再死,怎麼樣?”

“想得美!”典真斥了一句,對同來的道士遞去一眼。四個道士跑來,一腳將唐善踢倒。還沒等他摔落在地,四個人各抓一根蛛絲,將他提在了手中。

唐善受痛,可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典真皺眉喝斥:“有什麼好笑的?”

唐善嘆聲相告:“如果你把我送回皇宮,懷柔郡主和順寧公主一定會為我求情。萬一皇上看在她們的情面上饒我不死,那你豈不是救了我一命?”

典真冷眼看來,不屑的道:“惑亂宮闈,混淆皇家血脈,想不死都難。你還想活命,真是笑話。”

唐善舒舒服服的躺在蛛絲裡,輕輕搖晃著身軀,道:“該說的我都說了,送我去慈濟庵,皆大歡喜。送我回宮,後患無窮。道長自己看著辦吧!”

典真板著臉道:“貧道送你回宮,看你如何活命。”

“後患無窮啊……後患無窮……”唐善徑自嚷嚷著,心中卻暗暗祈盼,“懷柔郡主,現在可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你千萬要保下我這條小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0
218:郡主救命
宮婢忤逆弒君,只因慌亂之間繩扣打了死結,朱厚熜才逃過一劫。可他卻自認為這是得到了仙人的庇護,才能大難不死。但又驚又嚇折騰了一天,他不敢再呆在宮內,下旨移居西苑。

皇上還沒動身,惑亂宮闈的唐善便被抓了回來。但典真放棄了這份擒拿欽犯的功勞,而是將它讓給了陳炯。

**.亂后宮,混淆皇家血脈。犯下這樣的重罪,自然沒有人敢替唐善求情,只能眼睜睜等著皇上下旨,把他拉下去剮了。

五花大綁的唐善被押解上殿,跪地候旨。

朱厚熜端坐殿上,問道:“唐善,左都督陳寅告你惑亂宮闈,你可認罪?”

唐善犯起了糊塗,暗道:“怎麼皇帝老兒親自問起了案?難道他們沒在王選侍身上拿到口供?”

“唐善,萬歲問你話呢?”在旁看護的陳炯踢了唐善一腳。

唐善癟著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向下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哭訴道:“皇上,下官冤枉!陳寅父子嫉賢妒能,早就想將下官置於死地。下官曾先後兩次故意惹下禍事,避免升遷,就是為了保全性命。此次下官救駕有功,皇上升了下官的官,妨礙了他們的仕途,他們父子心生嫉妒,再又陷害下官,還請皇上為下官做主。”

“皇上!”陳寅父子急忙跪在殿下。

陳寅申辯道:“唐善罪大惡極,臨死也不知悔改,還要反咬一口,中傷微臣父子,還請皇上明斷!”

朱厚熜嗯了一聲,抬抬手,道:“你們起來吧!”再對陳寅道:“把惡婢楊金英的供詞拿給他看。”

“是!”陳寅站起身,弓著腰退到殿門外,在一位宮人手中取來楊金英的供詞,再又返回,遞給唐善。

唐善對所謂的供詞嗤之以鼻,道:“下官見識過錦衣衛的大刑,只要左都督一聲令下,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他的話說得理直氣壯,因為他知道,楊金英根本不可能獲悉他與王選侍偷情一事,供詞上的東西只能是大刑過後的結果。

“唐善?”朱厚熜已然動怒,“按你的說法,惡婢楊金英謀逆弒君,也是錦衣衛屈打成招不成?”

唐善急忙回道:“皇上,下官與皇后娘娘、各級宮人都可以做為人證,那惡婢楊金英的確是謀害皇上的要犯,縱然百死,也不為過。可下官斗膽問上一句,下官之罪可有人證,能不能請左都督把人證帶上殿來,同下官當面對質?”

陳寅一邊對朱厚熜施禮,一邊對唐善道:“楊金英已被處死,如何對質?”

唐善瞪著眼睛道:“左都督,要不要下官找兩位宮婢,也學著大人的樣子審一審,看看能不能拿到你們父子謀逆的供詞?”

“你……”陳寅頓時色變,當然不敢讓唐善任著性子胡鬧,對朱厚熜道:“皇上,臣奉太后娘娘懿旨,在王嬪妃宮內搜出綠檀、錦袍、金玉珠寶等物。現已查證,這些東西並非宮內之物,乃是有人夾帶入宮,送與王嬪妃……”“左都督要說這些東西是我送給她的吧?”唐善打斷了他的話,反口道:“可我若說那是大人送給她的,大人有何話說?”

“好了!你們不必再做爭論。”朱厚熜擺擺手,道:“王氏已經懷有身孕,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而且她肚子裡的孩子並非朕的龍子,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朕信得過左都督,可你……”他看向唐善,雙眼猛的一縮,搖搖頭,“你若無罪,為何逃出宮去?如果真的是左都督誣陷你,那他為何不在宮外便將你處死?明明是你惑亂后宮,還敢在朕面前狡辯,來人,拖出去,剮了!”

“奶奶的,這個皇帝老兒也不糊塗啊?!早就抓到了小爺的漏洞!”

唐善一邊大呼冤枉,一邊被沖入的侍衛壓出了殿去。

殿外,懷柔郡主已然來到,唐善見到她,立即閉起了嘴。

而當他與懷柔郡主逢面而過時,懷柔郡主張臂攔下押解的侍衛,跪倒在殿門外,呼叫道:“請皇上開恩,饒恕唐侍衛的死罪!”

“秀兒?朕同你講過多少次,不許你插手朝廷政事,難道你都忘了?”殿內傳來朱厚熜的訓斥。

“皇上開恩!”懷柔郡主咚的磕了一記響頭,額上頓時青了一塊,“皇上開恩……”她每求一聲便在地上磕下一記響頭,片刻間,額頭上的青印變得紫紅,再又飛濺出血珠。

“算了!”唐善蒼然一嘆,道:“郡主不必如此,唐善認罪便是!”

“本宮不管你有沒有罪,我就是要皇上饒你一命!”懷柔郡主朗聲回應著,繼續叩頭,替唐善求情。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懷柔郡主的額頭上腫起了雞蛋大小的紫包。每磕下一個響頭,便有血珠濺射,可她還是不停。

“好了!”朱厚熜趕下殿來,站在門內,氣呼呼的道:“你是不是想跪死在朕的面前,氣死朕你才安心?”

“秀兒不敢!秀兒只求皇上開恩,饒他一命!”懷柔郡主的眼中流出滴滴淚珠。

“秀兒!”朱厚熜嘆聲道:“朕是你的親叔叔,朕待你如何,你心裡清楚得很。你這樣不知愛惜自己,拼死請命,哪怕他犯上作亂,反叛朝廷,朕都可以饒他一命。可他**.亂后宮,混淆皇家血脈,就算你跪死在這兒,朕也絕不答應!”

“答不答應在皇上,秀兒只是盡心罷了!”懷柔郡主淡淡的回應著,繼續磕起頭來。

“你這孩子!”朱厚熜似乎拿她沒有辦法,對守在兩側的侍衛令道:“還傻站著,真想讓郡主跪死這裡不成?快把郡主扶起來!”

“誰敢?”懷柔郡主厲聲喝斥,從衣袖中抽出一柄鋒利的短刃,倒握在手。

“護駕……”眾侍衛擠在了朱厚熜身前。

“護什麼駕?”朱厚熜氣得暴跳如雷,“還不把郡主的刀子搶下來!”

懷柔郡主已經用短刃抵住了自己的喉嚨,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道:“誰敢動我,我就死在這兒,本宮說到做到。”

“別……別動!”朱厚熜顯得有些慌亂,制止住侍衛,將他們推離左右,對懷柔郡主道:“秀兒,你這是在逼朕!”

懷柔郡主露出慘笑,道:“皇上可以不理秀兒,但請皇上不要阻止秀兒儘自己的心意!”

“秀兒,收起刀!”唐善面帶苦笑,因為他此時才知道郡主的乳名,輕喚一聲,道:“唐善罪在不赦,王選侍肚子裡的孩子……的確是我的!”

“看看?看看?”朱厚熜顫抖著手指向唐善,氣急敗壞的道:“他已經親口承認,你還要替他求情?”

懷柔郡主固執的道:“秀兒已經說過了,有罪沒罪是他的事,開不開恩是皇上的事,秀兒自是儘自己的心意!”她一手用短刃低著自己的喉嚨,一手撐地,繼續叩頭。

朱厚熜急得團團轉,頓足捶手,可又無可奈何。終於,他屈身蹲在懷柔郡主面前,咬著牙道:“好……朕答應你,饒他不死!”

懷柔郡主渾身一顫,瞠目回看,道:“皇上,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朱厚熜從她手裡接下短刃,緩緩站起,道:“可朕也有兩件事,你們要應下!”他揮了揮手,押解唐善的侍衛急忙為唐善鬆綁。

唐善幾乎不敢相信,朱厚熜真的會放過自己,急忙跪地拜謝。

朱厚熜沉聲道:“唐善,王氏罪在不赦,該以凌遲論處,朕命你前去行刑,你可願意?”唐善聞聲,如同腦後挨了一記悶棍,險些昏死過去。朱厚熜哼了一聲,不再理他,而是轉向懷柔郡主,再道:“左都督曾向朕提過親,請朕把你下嫁給陳炯,朕沒答應。可是今天,陳寅父子平亂有功,朕想成全你們這樁婚事,如何?”

懷柔郡主的臉霎時變得雪白,呆愣了好一陣,臉色逐漸恢復,僵硬著身子叩頭,道:“秀兒……領旨……謝恩!”

唐善當然清楚,懷柔郡主拼死保下他的性命,同時也暴露了對他的愛慕之意。朱厚熜絕不會允許懷柔郡主同他再有私情,隨口把郡主嫁給了陳炯。

陳炯一時懵了,傻傻的站在門邊,竟然忘記了跪謝皇恩。陳寅左手握拳,湊在嘴邊,輕咳一聲,以示提醒。陳炯一醒,急忙轉到朱厚熜身前,趴在地上,朗聲道:“下官陳炯,領旨謝恩!”

“起來吧!”朱厚熜抬了抬手,道:“你們都去觀刑,看看唐侍衛有沒有秉公執法!”

“是!”陳炯站起身,對唐善展臂相請,“唐大人,請吧?”

唐善渾身一震,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有侍衛左右夾扶,半拖半拽,將他帶離。

懷柔郡主也在觀刑者之列,可她自從領下聖旨,臉上便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像是已經大徹大悟,可以跳出三界外,笑眼看蒼生。任何事都能再將她喚回塵世。

凌遲,朱元璋建國初為切八刀,先頭面、手足、胸腹,而後梟首、肢解。可到了武宗一朝,大太監劉瑾被判剮三日,一共被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一日行刑結束還喝了些稀粥,二日繼續。

自劉瑾被誅,凌遲變得愈加精細,被判凌遲者大多要超過千刀。

唐善自六歲以來便不曾感覺到寒冷,可現在他卻覺得冷風透體,令他感到了刺骨之寒。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1
219:斷魂酒
牢裡陰冷、潮濕,散發著陣陣惡臭。

王選侍身上只穿了件睡袍,成“大”字形被綁在木質刑架上。她的身上看不到傷,應該沒有受過拷打。可從頭到腳卻已被冷水浸透,散落的長發上還結有冰珠,融水正順著髮梢滴落,發出滴滴答答的輕響。

她身上的那件睡袍是由上好的蠶絲製成,潔白、光滑、柔軟。可現在儼然變成了一具冰冷的鐵枷,緊貼著她的胴.體,像是要將她身上僅存的餘溫散盡。

唐善的手開始顫抖,不知有多少次,他的手曾經伸入這樣的睡袍,撫摸王選侍的嬌軀。可現在,他的手上卻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

有錦衣衛擺起茶桌,抬來兩張椅子,分別請懷柔郡主和陳寅落座觀刑。

行刑的當然是唐善,刀子也握在他的手裡,可他的手卻被陳炯死死抓著。

陳寅向懷柔郡主請茶,郡主沒有理會,他也並不在意,徑自品了口茶,道:“唐大人!典真道長說你懂得妖術,要本官多加小心。可你服下了散元丹,別說妖術,就連內力也提不起來。所以本官要提醒你,對於王氏的凌遲,一共要割一千零二十四刀,一刀也不能少。如果刀數不夠,王氏卻先死了,你就要代她受刑。對於你,凌遲的刀數要翻倍,那就是兩千零四十八刀。請唐大人好自為之。”他抬了抬手,陳炯隨即鬆開了唐善。

“王選侍?王選侍?”唐善顫聲呼喚。

“唐大人!”陳寅陰聲道:“刀子一下,她自然會醒。”

唐善不理,繼續呼喚,顫著左掌,按在了王選侍冰冷的臉頰上。

一聲嚶嚀,王選侍幽幽醒來,失神的雙眼在唐善的臉上來來回回打量著,喃喃發問:“是唐大人嗎……你回京了?”

唐善有心回應,可卻覺得喉嚨發緊,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只好連連點頭。

“妾身懷了龍子,可記事的宮人卻說沒有妾身侍駕的記錄,還請大人為妾身做主。”王選侍聲音淒婉,可眼波中卻在表達另一種寓意,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再又嬌羞的瞥了眼唐善,臉上露出了青澀的笑。

“皇上已經下了旨,判你凌遲!”唐善捏起小刀,好讓王選侍有所準備。

“妾身不懼一死,可孩子……”王選侍頓了頓,改口問:“幾刀?”

“一刀!”唐善忽然一笑,鋒利的小刀直奔王選侍的脖頸割去。

很顯然,唐善不願讓王選侍受罪,打算一刀結束她的苦難。可惜,唐善手下剛動,陳炯已經猜到他的想法,並指捏住了刀尖。

王選侍幽幽一嘆,道:“唐大人一番美意,妾身心領了!”

“唐善?”陳炯手指輕動,已然將小刀奪去,“皇上剛剛饒你不死,你竟敢抗旨……”“陳炯!”懷柔郡主打斷了他的話,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抿下一口,道:“唐侍衛下不了手,你來替他行刑。”

陳炯剛要駁斥,卻見陳寅瞪了他一眼,對他道:“既然是郡主下了令旨,你還不照做?”

“是!”陳炯悻悻的應了一聲,左手按住王選侍的額頭,右手微微一動,已然在王選侍的眉額上割下一條皮肉。

王選侍嬌軀一顫,朱唇猛張,險些痛呼出口。

“郡主!”唐善轉身跪拜,想為王選侍求情。不想懷柔郡主猛睜杏目,厲聲道:“閉嘴!如果不是因為她,你又怎麼能有今日之難?”她把頭扭去一旁,負氣道:“陳炯,行刑!”

唐善知道,懷柔郡主拼死保下了他的性命,也因此委曲求全,答應嫁給陳炯。她本該遷怒於唐善,可她恨不起來,只好把怒火撒在了王選侍身上。

陳炯的刀法很精細,轉眼間已經割下數十刀,可王選侍卻隻流了少量的血。如此下去,即便剮上三天三夜,王選侍也能清醒的活著。

沒挨一刀,王選侍就會劇烈抽搐,嘴巴也隨之大張,可她卻連一聲慘叫也沒有發出。

唐善顫顫悠悠的站起身,神情顯得有些恍惚,喃喃道:“罪責在我,與她無關!郡主……下官認罪,情願代王選侍受刑!”

懷柔郡主叱道:“你願意?那好,你去受刑,再代本宮嫁人!”

唐善渾身一震,張了張嘴,可去說不出話來。

“皇上口諭!”牢內進入一個太監。

陳寅急忙起身,懷柔郡主瞥去一眼,並未理會。

那太監對王選侍道:“萬歲爺爺有話問王氏,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唐善的?你是不是弒君作亂的主使之人?”

王選侍顫抖著嘴唇,好久才道:“妾身肚子裡懷的是皇上的骨肉,惡婢弒君……妾身並不知情!”

“陳大人,繼續吧!”太監與陳寅父子見禮,轉身離去。

“左都督?”唐善轉向陳寅,“你都聽到了,王選侍懷的可是皇上的龍種!”

陳寅喝了口茶,道:“唐大人是想說,如果有一天,什麼人向皇上奏本,誣陷本官謀害皇子,本官怕是吃罪不起,是嗎?”

唐善沒有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陳寅搖了搖頭,嘆道:“你錯了!不會有人再敢提起這件事!”

“皇家的醜事,當然沒有人敢再提!”懷柔郡主站起身,對陳炯道:“多少刀了?”

陳炯依舊饒有興致的行刑,想也不想便道:“回郡主,這是第一百七十三刀!”

“你錯了!本宮數過,你已經割了一千零二十三刀!”懷柔郡主眼中帶有幽怨,看了看唐善,舉步離去。

陳炯手上一停,怔怔的目送郡主離去,轉而看向陳寅,請他示下。

陳寅也站起身,道:“唐大人才是行刑人,應該割多少刀,唐大人最清楚!”

陳炯會意,踱步行來,將小刀拍在了唐善手裡。

唐善竄步趕到王選侍身前,用刀抵住了她的心口,悄聲道:“這是最後一刀,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王選侍哆嗦著嘴唇,道:“孩子……”只是兩個字,她的臉上已經流淌出兩行清淚。

唐善長聲嘆息,發力送刀,徑直刺入王選侍的心臟,王選侍頓時氣絕。

是夜,有酒,悅銷樓。

唐善始終未發一言,只是一口接一口飲下杯中的苦酒。權森、郝繼祖、元泰、修明四人陪在桌旁,同樣無人言聲。

桌上放著一顆藥丸,那是陳炯命權森四人送來的“散元丹”解藥。

明日巳時,郡主大婚。禮成之後,唐善才可以服下這顆解藥。

唐善明白陳炯讓權森他們帶來解藥的意思,一旦四人念及舊情,徇私抗命,陳炯正好藉此將他們除掉。

“下雪了嗎?”唐善端著酒杯,凝視窗外,喃喃著問。

窗開著,屋外星光漫天,哪裡有半顆雪花。

權森四人面面相覷,無人做聲。

“王選侍呢?入殮了嗎?”唐善的臉頰上滾落一滴淚珠,恰巧墜落在酒杯中。

“她已經被肢解棄市,哪還有什麼屍骨!”元泰嘆聲回复。

“這酒不好,不夠烈!”唐善仰頭飲下杯中酒,眼中卻已被嗆出了淚光。

“大人!”郝繼祖猶豫了半天,終於發問,“王姑娘肚子裡的孩子……真是你的?”

“是!”唐善晃了晃空空的酒壺,遞給權森,“再去添壺酒!”

郝繼祖捏起桌上的解藥,遞給唐善,正色道:“快走吧!逃得越遠越好!”

權森剛剛接去酒壺,邁出兩步,聞聲一震,定身轉頭,呆呆看來。

唐善泛出一記苦笑,起身離座,背手踱步,行到窗前,道:“陳炯派你們來,就是想讓你們徇私。如果我現在離京,你們死個就會受到牽連。”

“我去添酒!”權森的神色有些慌亂,急急出了門去。

“我從沒想過跟陳炯爭什麼,也從沒想過跟他們父子鬥!”唐善遙視夜空,徑自道:“如果陳炯想保下王選侍,他只要在簿冊上做做手腳,日後唐善哪怕是當牛做馬,恐怕也報答不了他的恩情。可他卻把這件事當成把柄握在手中,隨時準備置我於死地。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權森取回了酒,隨手帶上了房門,跑到桌旁,為唐善的酒杯斟滿了酒。

“你們四個,誰是他的人?”唐善轉過身,依次看向四人。慢步行回,把酒杯捏在了手裡。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最後把目光落在了修明身上。

修明徑自斟了杯酒,一飲而下,苦笑著道:“我是朝廷的人!”

“好,痛快!”唐善落座,從郝繼祖手裡取來解藥,重新放在桌上。不再言聲,只是默默飲酒。

他的酒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人生百態。等到晨起十分,他一共再又飲下了三杯酒。

窗外剛剛濛濛亮,就傳來了唰唰的腳步聲。兩大隊軍士將悅銷樓團團圍困。

一隊錦衣衛徑直闖入唐善的房間,領隊的竟然是權實。

“又出了什麼事?”唐善對著權實舉了舉酒杯,淡淡的問。

權實的臉色很難看,冷聲道:“懷柔郡主請下官捎來一句話!”

“什麼話?”唐善把酒杯湊在了唇邊。

“除了你,她不會嫁給任何人!”

“那她是要抗旨了,所以皇上才讓你來抓我?”

“懷柔郡主已經自縊身亡了!”

唐善的手一哆嗦,噹啷一聲,酒杯墜落在地。

權實嚴聲道:“皇上有旨,陳寅、陳炯父子疏於防護,致使郡主身亡,各杖五十,革職為民。唐善逼死郡主,立斬不赦。”

寒光一閃,繡春刀出,鑲入唐善肩頭,深達三指。

誰也沒有想到,出手的竟然會是權森。如果不是元泰出手阻攔,這一刀偏了三寸,一定會砍斷唐善的脖子。

鋼刀入骨,血漿飛濺。唐善卻像沒有任何感覺,轉頭看向權森,苦笑著道:“我知道,你們四個當中,一定會有陳炯的人。可我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你!”

權森的武功遠在元泰之下,一刀砍偏,脫手失刀,隨即被元泰逼退。

權實嘆道:“他不是陳炯的人,他是皇上的人!”說著,他招了招手,權森退在他的身後。

唐善一次看向郝繼祖、元泰、修明,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你們都退下吧!”

權實坐到唐善對面,端起一杯酒,看了看桌上的解藥,道:“唐大人,解藥已被本官收回,可卻又被你搶走了!”他抿了一口酒,問:“是不是?”

唐善咧嘴發笑,“放走欽犯,你吃罪不起!”

權實回看眾人,道:“他們都是我的人!”

“可他不是!”唐善指了指權森。

“對,他不是!”權實點了點頭,道:“但他是我侄子!”

唐善把桌上的解藥抓在手中,“只要我恢復了武功,你們想攔也攔不住我。”

權實指了指鑲入他肩頭的繡春刀,“唐大人神功蓋世,大內數十名高手都攔截不住。可本官卻將大人砍成了重傷。能有這樣的結果,本官已經盡力了!”

“謝了!”唐善將解藥丟盡嘴裡,單手並指,封住肩頭大穴,嗖的拔出了繡春刀。

“不謝!前路凶險,唐大人好自為之吧!”權實撥了撥手指,堵在門口的錦衣衛讓出了一條路。

人影一閃,唐善已然不見。隨即,圍困悅銷樓的軍士一亂,殺喊聲起,漸漸遠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1
220:總壇平亂
正派大舉進犯,邪派大亂。楊勇向總壇一連發去了七封告急信函,希望總壇收攏散失弟子,加緊布防。可他得到的答复卻是,天尊閉關未出,不在無極宮內主事。散失弟子忠奸難辨,總壇重地,恐有賊人混入,暫不准入。

楊勇在清風嶺外轉了多日,眼見潰逃在此的各堂弟子,全部被總壇拒之在外。玄教、釋宗、魔宗修士越聚越多,盡將這些弟子斬殺或是俘獲。楊勇暗暗心急,曾有數次想要闖進無極宮,都被霞兒勸阻了下來。

鐵蛋一直沒能前來會合,無極宮內情況不明,可敵人的數量卻越來越多。霞兒顯得有些緊張,萬殺堂設在清風嶺上的暗室也並不安全。僅是今天,楊勇就襲殺了十幾個撞上門來的修士。方琳和陳珪有意幫助楊勇警戒,可楊勇知道他們修為不高,怕他們暴露暗室所在,不得不謝絕他們的好意。

唯一悠閒的只有萬殺堂的行刑人,除了時不時對著霞兒傻笑,再就是混若無事的倒頭便睡。

清晨,天剛剛放亮。隱隱的殺喊聲將睡夢中的霞兒驚醒。楊勇、方琳、陳珪已經趴在暗窗旁,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怎麼了?是不是鐵蛋回來了?”霞兒急忙起身,跑去了窗旁。

趕來的不是鐵蛋,而是黑大哥和褐老弟。

殺喊聲當然是由於二人的來到,但卻不是因為他們遭受圍攻,反倒是他們追趕著一群神色慌張的修士。不消片刻,那些修士盡被擊斃。二人收去他們的法器,銷毀屍身,小心謹慎的搜索過四周,確定再無威脅,這才進入暗室。

楊勇眼見二人身上盡是鮮血,急忙上前,關切的問:“有沒有受傷?”

二人傲聲發笑,“堂主放心,我們身上的都是敵人的狗血!”

“唐善怎麼樣?”霞兒跑了上來。

黑大哥和褐老弟神色一暗,各自搖了搖頭。

霞兒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哆嗦著嘴唇問:“他……他死了?”

黑大哥嘆道:“誰能想到,聶魂竟然會出現!”

褐老弟苦笑著道:“就算沒有聶魂,我們也不是飛雪的對手!沒想到,飛雪修煉的竟然是神級功法,可以幻出兩位修羅……”“你是說……”霞兒驚聲叫道:“唐善真的死了?”

黑大哥嘟囔道:“聶魂應該不會殺他,但是飛雪不會放過他!”

褐老弟撇撇嘴,道:“小姐節哀吧!”

“不!不會!”霞兒瞠目尖叫,對陳珪、方琳道:“我們走!”

“去哪兒?”楊勇將她攔下。

“我要回京,去找唐善。”霞兒發力推開了他。

“可他已經死了!”楊勇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不會死,我知道,他一定還活著。”霞兒用力扯著楊勇的手,可卻無法掙脫。

方琳勸道:“堂主,京城畢竟要比這里安全,讓小姐走吧!”

楊勇遲疑片刻,鬆開霞兒,道:“回京也好,那就讓黑大哥和褐老弟送你回京。”

霞兒哪里肯應,搖著頭道:“不行!總壇情況不明,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他們留下來幫你,有方琳姑姑他們倆陪我就可以了。”

楊勇急道:“來清風嶺的路上,我讓你回宮,可你不肯走,非要回來看看爹娘。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敵人,你就這樣闖出去,我怎麼能放心! ”

聽到楊勇提起爹和大媽,霞兒開始猶豫,思量一番,終於改變了主意,“還是等見到了爹和大媽,我再回京!”

“那樣最好!”楊勇鬆了口氣,看向黑、褐二人,道:“原本打算同鐵蛋會合,然後再進入總壇。既然你們回來了,那就不必再等鐵蛋了,我們進入總壇,探視一下里面的情況再說。”

霞兒憂心忡忡的道:“大哥,總壇被封了,如果我們要進去,只有硬闖。現在清風嶺上都是敵人,萬一沒能闖進總壇,我們就會被敵人發覺,那樣我們就危險了。要是晚些時候……”楊勇呵呵發笑,打斷了她,道:“別忘了,無極宮是我們的家。別人進不去,我們不會!”

楊勇說的是暗道,直通無極宮。

邪派屬下三十六堂、七十二門,只有萬殺堂的暗室修建了直通無極宮的暗道。而這條暗道,只有楊勇一人知道。

暗道一直進入無極宮大殿,開口就在大殿上的翡翠屏風後面。

楊勇一行人剛剛從暗道內行出,就見宮內弟子分成幾大堆,正在殿下互相拼殺。

眼見此景,楊勇頓時動怒,喝道:“這是怎麼了?自家兄弟,為何相互殘殺?都住手!”

一個大腦袋壯漢跑了過來,單膝跪地施禮,急急忙忙的道:“楊堂主!盛萬山和高賜設宴殺害了五位長老,想要勾結外面的敵人,消滅我們邪派。可宮內弟子互不信任,還在胡亂相鬥!”

楊勇想了想,疑問道:“你是……關田?”

“楊堂主好記性,正是弟子。”關田的臉上盡是焦急之色,道:“天尊正在閉關,宮內弟子無人主事,請楊堂主帶領大家平叛。”

楊勇看去,但見盛萬山和高賜各自御劍,正帶領兩隊弟子在殿下殺戰。一些宮內弟子各禦法器,衝了上去,拼死抵抗。

“盛萬山?”楊勇怒吼一聲,幻出一隻巨拳,擊散了盛萬山幻出的寶劍,振臂高呼,“眾弟子隨本堂主清除叛逆,護我總壇。”

盛萬山被凌空巨拳擊散了寶劍,剛剛一愣,又見楊勇帶著一行人殺下殿來。還沒等他再次幻出寶劍,楊勇又是一拳,生生將他震飛,撞破窗格,跌出殿去。

高賜眼見事情不妙,急忙命令周圍的弟子衝上攔截,自己卻偷偷的逃出了殿去。

楊勇忽然出現,無極宮弟子頓時為之一振,加上黑、褐二人、方琳、陳珪領隊沖出,殺入殿內的反叛弟子很快便被清剿。

殿外的情況更是亂成一團,數千弟子互相捉對,漫天法器,漫天兵刃,修士對修士,武者對武者,你殺我砍,難辨敵我。

霞兒站在殿門外,微微皺眉,高聲呼喝道:“誰要還自認是我無極宮的弟子,那就退到殿前來。”

數千弟子開始分成兩部分,十之七八都退向大殿。剛剛還互鬥的弟子,此時才知道彼此間竟然是自己人,相視發笑,隨即共同對敵。

楊勇帶領黑、褐二人打頭,逐一清理反叛弟子。霞兒與關田將退守在殿前的弟子加以整頓,分出所屬,挑選領隊。指揮各隊對反叛弟子進行有序進攻,繼而合圍,將其殲滅。方琳和陳珪則負責保護霞兒的安全,以防有人偷襲。

慢慢的,敵我態勢變得清晰起來。

跟隨盛萬山和高賜反叛的弟子不過五六百人,不到半個時辰,這些弟子便全部被清除。可到了這個時候,霞兒才發現,發動叛亂的盛萬山和高賜竟然逃脫不見。她突然一醒,叫道:“糟了!他們一定會去引領外面的敵人,前來進攻總壇!”

楊勇高聲令道:“通知宮內所有弟子,把守各個關卡,不許任何人進入總壇。”

“晚了!”有人在遠處對他做出了回應。

楊勇看去,回應之人正是盛萬山。

盛萬山的身後湧出數千修士,分作數十路,齊頭並進,向著大殿的方向攻來。

黑大哥靠近楊勇,低聲道:“敵人早有準備,又有盛萬山在內配合。我們倉促迎敵,難以做到調度有序,不可能取勝。為今之計,只有暫時退出無極宮,整頓人手,重新佈置。”

“只有這樣了!”楊勇也無良策,只能採取他的建議,一把將關田拉在身前,問:“天尊在哪裡閉關?”

關田回道:“琢玉絕頂!”

楊勇道:“讓大家退入大殿,關閉殿門。我帶大家撤到琢玉絕頂,請出天尊,再作打算!”

關田風風火火的跑出,趕去傳令。

很快,黃紅灰白四色弟子擠滿了大殿。霞兒引領著眾弟子,由暗道撤出無極宮,再由萬殺堂的暗室轉移到清風嶺,偷偷趕赴琢玉絕頂。

楊勇帶領黑、褐二人在殿門內布下了五百弓弩手,用以斷後。敵人一旦臨近,弓弩手便以真元注入利箭,激射而出,不求傷人,只求退敵。

殿內弟子剛剛撤盡,忽然聽到殿外有人道:“邪派?狗屁!根本不堪一擊。大長老竟然聽信了岳追風的屁話,派出我們前來助戰。”

黑大哥愣了愣,道:“聽起來怎麼像是奎五的聲音?難道魔宗把護法弟子也派了來?”

但聽一陣爆響,大殿的十幾扇殿門同時爆裂,一行修士大模大樣的踏上階梯,面帶不屑,猖狂進逼。

褐老弟瞇著眼睛看去,臉色逐漸沉了下來,嘀咕道:“奎家五兄弟、紀家三兄弟、梁胖子……魔宗總壇護法弟子的十大高手差不多全到齊了!”

楊勇愁眉緊鎖,補充道:“還有雪蓮姑娘和陸槐,都不是庸俗之輩!”

“放箭!”五百弓弩手在各自隊長的喝令下激出利箭,漫天箭雨立時顯現,將陸槐等十一位魔宗高手罩在其內。

十一人腳下不停,並排行上。利箭僅僅射在他們身前數尺,根本不能近身,便都被他們身上攜帶的威能震散,消失不見。

“你們撤!”楊勇帶領黑、褐二老在殿中迎候,喝令五百弓弩手從暗道撤離。

弓弩手得令,列隊進入暗道,匆匆退去。

最先跨入大殿的是陸槐,隨手一刀,只是五尺長的金色弧光,卻劈散了幻在空中的巨拳和大手,再將楊勇三人盡數逼退。

“聖刀……滔土聖刀……”黑大哥和褐老弟齊聲驚叫,分別抓住楊勇的手臂,飛身竄入暗道,急急閉合了暗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2
221:最後的據點
無極宮的弓弩手分作五隊,每隊百人,成扇形防護在萬殺堂的暗室外。

玄教修士大都攻入了無極宮,只留下少量修士防守後路、巡查清風嶺。

楊勇鑽出暗室的時候,恰巧見到四個修士沿著山脊巡查而來。前隊的弓弩手射出一蓬羽箭,凌空化作法器,將四人射殺。楊勇眼珠一轉,嘿嘿發笑,對隨後跟出的黑、褐二人道:“我們出其不意,反抄他們的後路,怎麼樣?”

二人嘻嘻一笑,欣然應允。

岳乘風就在邪派總壇的洞口外。他將留守的數百名玄教修士分成兩撥,一撥設卡攔截,一撥持弓警戒。另有暗哨放出十里,以備不測。

可惜,遠處的暗哨無法發覺突然鑽出來的這隊弓弩手,近處的暗哨也已被黑、褐二人先行解決。

楊勇跳出來的時候,只喊了一聲“殺!”,漫天箭雨驟起。三撥箭雨過後,設卡的玄教修士已經所剩無幾。還沒等持弓警戒的修士們做出反應,楊勇緊接著又喊了聲“撤!”五百弓弩手隨之退去,轉向琢玉絕頂。

一個“殺”,一個“撤”,前後只在轉眼間。突然受到襲擊,岳乘風有些發蒙,敵人虛實不明,他也不敢輕易下令出擊。等他搞清了狀況,楊勇卻已經帶著人逃得無影無踪。

按照盛萬山和岳追風最初的想法,邪派總壇閉鎖大門,不許屬下各堂、各門逃散而來的弟子進入。岳追風派出人手,先將這些邪派弟子加以剷除。等到玄教弟子以及相邀的修士聚集清風嶺,盛萬山便會在邪派總壇內發動叛亂,襲殺五位長老,趁亂放入岳追風的修士,雙方聯手,一舉攻占無極宮,盡消邪派餘孽。

可誰曾想,叛亂剛剛發動,楊勇一行人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五大長老被殺,無極宮內弟子已是一盤散沙。但楊勇的出現,使相互猜疑的各級弟子得以凝聚一處,共同抗敵。

事情的發展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邪派弟子大勢已去。即便楊勇出現,蕩平了內部叛亂,可他還是無法抵禦玄教、釋宗、魔宗大批修士的聯合攻擊。不過是使得攻入無極宮的修士多受些損失罷了。

但當各宗修士衝入無極宮大殿的時候,原本聚集著邪派數千弟子的大殿,而今卻只剩下了陸槐一人。

對於岳追風和盛萬山來說,邪派數千弟子,從容撤出無極宮,他們的計劃便會功虧一簣。

邪派勢大,外部各堂、各門只是前哨,無極宮才是根本。今日一擊,無極宮雖然損失慘重,但卻並未傷及元氣。殘存的幾千修士只要稍作休整,就可以在楊騰和楊勇的帶領下,重振旗鼓,整軍再戰。如果岳追風不能乘勝追擊,一舉消滅無極宮下的殘存弟子。等到前來相助的釋宗、魔宗和那些無宗無門的修士散去,玄教將被邪派殘餘拖入曠日持久的殺戰之中。

濟安帶著十幾個年輕的道士,大搖大擺的進入了無極宮大殿。可等待他的消息卻是,敵人經由暗道退卻,又在洞口外襲殺了百餘名玄教弟子。

“他們逃去了哪裡?”濟安陰沉著臉,微微一招手,盛萬山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抓起,嗖的一聲,被拉扯到他的面前。

“只能有一個去處,琢玉絕頂!”盛萬山嚇得臉色蒼白,怯聲回應。

“那還等什麼?”濟安怒道:“還不調集人手,封鎖清風嶺,進攻琢玉絕頂?”

盛萬山悄聲提醒道:“琢玉絕頂上建有一處洞府,聽說是法宗修士修法的道場。如果真是那樣,一旦我們發動進攻,那就等於向法宗宣戰。”

“宣戰就宣戰,我就不信,法宗會因為族內的一個修士,挑起整個修界的大戰。”濟安狂傲的叫囂著。

釋宗、魔宗的眾多高手卻沒有他這樣的豪氣,彼此以眼神交流,看起來均有怯戰之意。

濟安陰聲發笑,對雪蓮等魔宗修士道:“修界三大宗族,你們魔宗一直排在末位。難道你們就甘心屈居人下?一個法宗弟子而已,難道可以嚇退魔宗總壇十大高手?”

奎五板著臉步出,“濟安,法宗一族最是護私。分宗弟子受了欺辱,整個宗門的修士都會為其複仇。如果某一宗門受到了攻擊,法宗一族便會傾巢而出。不將對方斬盡殺絕,絕不善罷甘休。你想挑釁法宗在修界的地位,沒人攔你。但我們魔宗弟子絕不會趟這樣的渾水。”

釋宗修士中站出三位修士,一個大肚子和尚、一個消瘦的老道、一個頭戴四方帽的酸儒,都是開建洞府,自立宗門的一方散人。酸儒對和尚、老道施禮,代表三人道:“濟安,有我們釋宗弟子在,法宗的那些修士只有乖乖讓路的份兒。魔宗的諸位道友不肯相助,我們是釋宗同族修士,絕不會束手旁觀。你放心好了,我們追殺的只是邪派餘孽,即便闖了法宗修士的洞府,量他也不敢生事。”

“是嗎?”梅兒身背.飛劍,跨入大殿。

“梅師姐!”雪蓮嬌笑著迎上,欠身施禮。

陸槐跟隨在雪蓮身旁,怔怔看去,卻不言聲。

“梅兒師妹!”奎五等魔宗修士紛紛見禮。

梅兒並不回禮,徑直來到濟安身前,正色道:“家師曾與梅兒講過,六十年前,釋宗天劍宗宗主天劍散人,在我神槍門屬下的三位弟子手中搶走了一頭百年妖獸。神槍門百位槍兵為同門復仇,找上門去,圍困了天劍宗,殺死了天劍散人。釋宗三位真人聞訊,各率親傳弟子來援。法宗總壇傳下法旨,派出一萬名護法弟子……”她頓了頓,微微一笑,問:“你知道最後怎麼樣了?”

“怎麼樣?”濟安直著眼睛詢問。

梅兒提高音調,朗聲道:“護法弟子分四路出擊,全殲釋宗三位真人以及所屬弟子。協助神槍門,攻入天劍宗。天劍宗旗下弟子七十三名,無一活命。”

“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濟安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們釋宗的護法長老,是他趕赴法宗總壇,拜見掌教大修士,化解了那次紛爭。”梅兒不屑的哼了一聲,掉頭行出,道:“梅兒這就去琢玉絕頂,拜見同族修士。可你們……誰敢闖上琢玉絕頂,誰就是法宗的敵人。”

聽了梅兒的一番話,頭戴四方帽的酸儒立即改變了口風,一本正經的道:“濟安,為了邪派這些不入流的修士,我們犯不著去得罪法宗,你說是不是? ”

濟安權衡一番,突地一笑,道:“我們也去琢玉絕頂,前去拜見那位法宗同道。”

雪蓮挽著陸槐的手臂,吃吃的笑著,道:“諸位,既然法宗修士在琢玉絕頂修法,我們怎麼可以讓那些邪派修士打擾他的清修,自然應該前去幫他,把那些烏七八糟的修士都趕下來。”

濟安眼中一亮,“雪蓮姑娘說的是!”

清風嶺上的最高峰,琢玉絕頂。

山峰已在雲間,絕頂更在煙霧縹緲處。

既然是拜會,總不能率領數千修士殺上琢玉絕頂。所以濟安只帶了隨行的十幾個年輕道士,雪蓮、陸槐和奎五等魔宗高手,釋宗諸位散人,加在一起不足百位,一同向琢玉絕頂.進發。

岳追風和盛萬山在清風嶺上列陣,隨後三里,匯聚修士三千,以測萬全。

岳乘風則帶領剩餘修士接管無極宮,搜羅其內的珍寶和法器。

琢玉絕頂上,無極宮弟子全部進入了金碧輝煌的宮殿,可楊勇卻跪在了緊鄰宮殿的土坯房前。

房內,霞兒猶如兒時一般,拜見過里屋的大媽,便跑出來和陳媽親熱。方琳和陳珪雖然獲准進入,可僅僅站在外屋門內,儼然變成了看門的守衛。

萬殺堂的行刑人卻跑去了里屋,見了楊夫人也不言聲,更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茶桌旁,點心、茶水猛灌。楊夫人搖頭苦笑,也不理會。

黑、褐二人雖然跟了楊勇幾十年,可這卻是他們初次踏上琢玉絕頂。此刻,他們分立在楊勇兩側,眼見堂主跪在房前,他們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尷尬。

“老大?當初我就說過,不許你同他們修煉功法,否則一定會惹火燒身,可你不聽。現在你還把他們帶到了家裡來,我看你是想氣死我!”楊夫人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楊勇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回道:“娘!孩兒雖然同他們學了些功法,可卻並未拜師,也從沒有向旁人顯露過功法。此次無極宮遭受大難,眾敵來犯,不是孩兒的錯。如今我們無處安身,留在山下只有一死,萬般無奈,才會躲到山上來!”

楊夫人在屋內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想說,是你爹修煉了御劍錄,並把這部功法傳揚了出去,所以才惹下了今天這場災禍,是不是?”

楊勇叩頭不起,道:“孩兒不敢評論父親的是非!”

“你也不必怪他!”楊夫人嘆道:“他心性太急,悟不了道,無法進入修界。你爹他……走火入魔,武功盡廢,現在只是一個瘋老頭子,再不是邪派的天尊了!”

楊勇大吃一驚,忙問:“孩兒聽說,自從父親得到御劍錄,一直在閉關修煉,怎麼會走火入魔呢?”

楊夫人道:“閉什麼關?沒練上兩個月,他就已經走火入魔,發了瘋!我是怕他跑出去丟人現眼,所以把他關在家裡,對那些長老就說他在閉關!”

楊勇傻傻的眨著眼,喃喃道:“可現在……敵人就在山下,如果父親不能複出主事,如何退敵?”

“放心吧!有娘在這兒,他們不敢放肆!”楊夫人滿不在乎的隨口回應著,聽她的意思,竟然沒有把山下數千敵人放在眼裡。

人影一晃,梅兒立在屋外,躬身施禮,道:“弟子梅兒,奉總壇指令前來,聽候楊師叔差遣。”

“什麼楊師叔?老身早被楊騰休了,不再姓楊!”楊夫人在屋內回叱道。

梅兒偷笑,改口道:“弟子梅兒,拜見師叔。”

“嗯!”楊夫人應了一聲,道:“你回總壇通個信,就說不必惦念老身,不過是幾個猴崽子,老身應付得了!”

黑大哥和褐老弟相視一愣,心道:“這個老太太是不是也瘋了,幾千修士圍在山下,她自己就應付得了?”“楊夫人身上並沒有威能,恐怕連功夫也不懂,哪裡知道眼下的危險!”

梅兒也是一愣,道:“三大宗族雖然共掌修界,可卻貌合神離,萬一山下的那些修士群起相犯,傷到了師叔,那便是弟子的罪過了!總壇傳來的消息說,只要師叔應允,總壇立即便會派出弟子。要不要請總壇來援,還請師叔示下?”

屋內的楊夫人並沒有隨即回應,而是頓了片刻,卻道:“諸位好大的膽子,明知道這裡是法宗弟子修法的道場,你們還敢闖上來?咦……滔土聖刀出世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2
222:絕頂九宮
楊夫人的話讓楊勇、黑大哥、褐老弟和梅兒都吃了一驚,齊齊轉頭看去,可卻並沒有見到陸槐等人。過了片刻,包括陸槐、雪蓮在內的百餘位修士才隨著濟安出現在眾人面前。

“楊堂主?”濟安陰聲發笑,“你是不是跑到這裡,求法宗前輩保命來了?”

楊勇哼了一聲,不置一詞。

濟安正對土坯房,打了一躬,道:“釋宗弟子濟安,參見前輩!”

楊夫人在屋內陰聲發笑,忽然收聲,厲聲喝道:“滾!”

濟安聞聲,臉色一變,道:“前輩?晚輩得知您在此地修法,可那些無極宮餘孽竟敢擅自闖入您的清修寶地。所以晚輩才會前來打擾,只求為前輩盡一份心意,幫前輩把那些無極宮餘孽趕下山去。”

“老大!”楊夫人嘆了一聲,道:“你說說看,我該趕誰下山?”

“是!”楊勇應了一聲,站起身,轉向濟安,道:“閣下可真有意思,跑到琢玉絕頂,讓我娘把她老人家的親生兒子趕下山!”

“裡面的法宗前輩是你娘?”濟安鬼叫了起來。

雪蓮盈盈的走上前來,疑色看去,對梅兒問道:“梅兒師姐?如果屋裡真是你們法宗的前輩修士,為何蓮兒沒有察覺到她的真元和威能?”

楊夫人在屋內道:“老身修法,只求清心養性。不像你們,只知道逞強鬥狠!”

雪蓮向著濟安遞去一眼,掩嘴發笑,道:“雖然她只是一個清心養性的修士,可她身屬法宗,那她就可以把你的幾千個敵人全都收留下來。”

濟安對隨行的十幾個年輕道士使了一記眼色,道:“正邪修士在此鬥法,難免傷及無辜。你們別在這裡傻站著,快去保護前輩。”

“是!”十幾個年輕道士飛身飄出,墮身落地,把守住土坯房的各個位置。

雪蓮暗暗蹙眉,總壇的命令是保護楊夫人,沒有說要保護無極宮的修士。而今,濟安只是困住楊夫人,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倒也不便出手製止。

楊夫人在屋內呵呵發笑,“老身的道場自有陣法保護,不勞你們釋宗弟子費心。還有……既然你們闖進了老身的道場,那就不必出去了,都留下來陪同老身修法吧!”

黑大哥暗暗心驚,聽楊夫人的意思,只要她啟動陣法,濟安帶來的一百多位修士,一個也別想逃,全都得困死在她的法陣內。

呼……

土坯房的屋頂忽然爆射出九道藍光,猶如九柄擎天利劍,直刺雲霄。

奎家五兄弟和紀家三兄弟驟然變色,如見厲鬼般驚叫了一聲,掉頭便跑。

黑大哥和褐老弟仰頭看去,一時間目瞪口呆,傻傻的愣在當地。

“沒有真元,感覺不到威能,這些藍光是怎麼來的?”雪蓮輕聲嘀咕著,隱隱覺得不妥,向外逃的奎五等人看去。

“傻看什麼,還不快跑?”奎五一邊飛躥,一邊高聲提醒,“這是九宮法陣,一旦發作,誰也別想逃出去!”

轟……轟……轟……整個琢玉絕頂都在顫抖,九根泛著藍光的巨大石柱從山峰四周刺出,猶如一張緩緩合併的巨大手掌,將琢玉絕頂圍在其內。

外逃的奎家、紀家兄弟,剛剛竄下絕頂,還沒有離開山峰,恰巧被石柱攔下。

奎五的反應最快,凌空轉向,想要繞過石柱竄逃。可惜,就在他轉向的同時,巨大的石柱射出耀眼的藍光,頓時將他震退。

雪蓮知道奎五的修為,可奎五竟然連石柱都不敢接觸,僅是一道藍光,便將他震退,而且一退就是近十丈。眼見此景,隨同濟安而來的修士都倒吸了口冷氣。

轉眼間,石柱上射出的藍光彼此相連、相融,形成一扇光幕,將整座琢玉絕頂完全閉合。

奎家、紀家兄弟一個也沒能逃出,紛紛掠回,面帶驚色,看向奎五。

而在此時,石柱下方開始出現藍色的光芒,侵入冰雪、石板,由外向內,逐漸匯聚。

“不要碰到藍光!”奎五垂目看向地面,急忙向雪蓮和陸槐示警,驚恐的道:“飄在空中,不要亂動!”

雪蓮不敢大意,急忙拉著陸槐懸浮在空中。

濟安對著土坯房叫嚷道:“前輩,晚輩對前輩並無不敬,前輩為何要與晚輩為敵?”說話間,他對圍困土坯房的年輕道士們使了使眼色。

十幾個小道士會意,這是讓他們衝入房中,控制楊夫人,破除九宮法陣。

“不要亂動!”奎五看出他們的意圖,嚴聲喝止。

可惜,直插雲霄的九道藍光也似察覺出了他們的意圖,猝然斬落。不等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已然將他們轟成了肉泥。

濟安沒有察覺出藍光的威能,也沒有察覺出其上附有真元,一無所知,更令他感到恐懼,被嚇得噔噔噔退後數步,驚愣在當地。

“東冰、西火、南雷、北電……”楊夫人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三間金碧輝煌的宮殿分別射出九道白、紅、紫色的光芒,同土坯房上的藍色光芒相互呼應。楊夫人的聲音再次傳出,“冰火雷電助九宮,就憑你們幾個猴崽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竟敢闖到老身的道場,真是不知死活!”

地上的藍光逐漸合攏,隨同濟安而來的修士全部浮在空中,心驚膽戰的看著藍白紫紅四色、分別代表著冰火雷電的三十六柄擎天光劍,一動也不敢動。

黑大哥和褐老弟有些傻眼,震驚還在繼續,沒有絲毫衰減,只能更甚。

楊勇在極度震驚中清醒過來,歡聲叫道:“娘,不要放過他們,把他們都殺了!”

濟安聞聲一抖,臉色瞬時變得如同死灰。

梅兒瞥了眼陸槐,貝齒輕咬朱唇,對楊夫人勸道:“師叔三思!這些修士只是因為追敵,並非有意侵入師叔的道場,還請師叔饒恕他們。”

“娘?”楊勇高呼了一聲。

“閉嘴!”楊夫人怒聲喝叱,教訓道:“既然你已經悟道,就要一心修煉道法,少摻和那些爭強鬥狠的惡事!”她頓了頓,嘆了口氣,“念你們初犯,老身可以放你們下山。再敢進入琢玉絕頂,老身絕不寬容。”聲音落地,土坯房上的藍光漸漸隱去。而後,三處大殿上的白、紅、紫色光劍開始消退,九根巨大的石柱慢慢縮回了絕頂下的山峰中。

奎五悄悄抹掉額頭上的冷汗,率先沖下絕頂。雪蓮拉著陸槐,隨同魔宗眾修士緊跟其後,倉惶逃竄。

濟安竟然還能沉得住氣,等地上的藍光消散,墜落在地,畢恭畢敬的打了一躬,道:“晚輩濟安,謝前輩不殺之恩!如果前輩願意為楊堂主作保,晚輩可以與邪派盡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

“老身做不了這個保,也懶得管你們之間的閒事!”聽楊夫人的聲音,像是很不耐煩,“只要不在老身的道場內,你們願打就打,想殺就殺,哪怕你們殺了楊勇,也與老身無關!”

“前輩保持中立,晚輩不勝欣喜!”濟安再又施禮,飄身退去,對那些圍困山峰的修士高聲喝令:“封鎖這裡,如果有人從上面下來,殺無赦!”

“娘!”楊勇喚了一聲,埋怨道:“您修煉了一部這麼厲害的陣法,為什麼不把他們都殺了,帶領無極宮的弟子搶回總壇?”

“法宗弟子不可惹是生非,更不可參與修界爭端。娘是法宗弟子,便要遵守宗族律法。告訴你的人,想要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宮殿裡。如果誰要下山,為娘也不阻攔,可不許再踏上琢玉絕頂半步。”楊夫人突然站在了屋門外,皺著眉看向楊勇,道:“你爹在建造那座宮殿的時候,修了糧倉和水窖。如果你想和無極宮的弟子留下來修煉,裡面有吃有喝,正好做為修煉之所。你爹還建了兵器庫,這些年搜羅的法器也都在裡面。如果你想下山同他們打,那你就把法器分發給弟子們,下山去打。何去何從,你自己看著辦!”

“大媽?我爹真的瘋了嗎?”霞兒走出房來,輕聲詢問。

楊夫人哼了一聲,道:“公主!你爹是大明朝的武宗皇帝朱厚照,不是邪派的天尊楊騰!”

“不!霞兒不知道誰是朱厚照,只知道邪派的天尊,楊騰就是我爹!”霞兒的眼中現出了淚花。

楊夫人半響沒有言聲,過了許久,終於一嘆,道:“你爹真的已經瘋了,如果你不信,那我就把他放出來,讓你們見見!”

“夫人!”陳媽跑了出來,連連搖頭,勸道:“夫人每次把老爺放出來,老爺都會胡亂折騰,還想往山下跑。夫人每次把老爺抓回來,都會傷心難過。還是讓老爺在屋里呆著,孩子要是想見,就讓他們進屋來見見。”

楊騰居住在里屋的暗室裡,長寬不過七八尺,陰暗而又狹小。

楊夫人剛剛打開暗室,他就從裡面蹦了出來,一把摟住了陳媽,瘋瘋癲癲的嚷嚷道:“小寶貝,這麼多年沒見了,你想不想我?”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陳媽嚇白了臉,拼命掙扎。

萬殺堂的行刑人坐在茶桌上嗑著瓜子,看戲般的嘻嘻哈哈傻笑。

楊夫人沉著臉,拉開楊騰,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對霞兒和楊勇道:“你們給你爹磕個頭,就算是問了禮,然後就走吧!”

霞兒和楊勇跪在楊騰身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想要說些什麼,可誰也沒能說​​出口。

萬殺堂的行刑人盯著霞兒紅紅的眼圈,愣愣的眨著眼,猛的跳下茶桌,趴在地上,也對著楊騰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

楊夫人露出牽強的笑,撥了撥手,嘆道:“都去吧!”

陳媽把霞兒送出了門,可卻依舊牽著她的手,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

霞兒也有些不捨,可還是咬著嘴唇道:“陳媽,我的一個朋友落了難,我得趕回京城去!”

萬殺堂的行刑人蹦到了霞兒身邊,嘻嘻一笑。看他的意思,像是要跟隨霞兒進京。

霞兒嚇了一跳,趕緊跑去了方琳身後。

楊勇泛起苦笑,道:“別怕,他是喜歡你才會對你笑。你別看他傻兮兮的,可他的功夫還算不錯。如果你能帶上他一起上京,你這一路,我也就放心了!”

霞兒怯怯的探出頭來,看著行刑人,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聲問:“你真的想跟我進京?”

行刑人咧嘴一笑,用力點了點頭。

方琳和陳珪同聲勸道:“公主,多個幫手也好!”

霞兒想了想,道:“只要你別老是傻笑,也不要嚇我,我就帶你進京!”

行刑人一愣,像是想起了自己的模樣,委屈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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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天網恢恢
濟安剛剛下過令,有人從琢玉絕頂上下來,殺無赦。

霞兒帶著方琳、陳珪和行刑人大搖大擺的行下了絕頂。

百名修士湧出,團團圍困住四人,一路跟隨著他們來到清風嶺,但卻沒有人擅自出手。

“你就是順寧公主吧?不愧是皇家血脈,高貴之中還帶有霸氣!”雪蓮抱著綠漪琴出現在路前,陸槐如影相隨。

濟安得到禀報,匆匆趕來,先是對霞兒施禮,隨後對圍困四人的百名修士道:“不許對公主不敬,放公主走!”他對霞兒一笑,揮了揮手,百名修士盡退。

“公主是要回京吧?”雪蓮依舊攔在路前,假惺惺的嘆道:“可惜,唐善逼死了懷柔郡主,就算公主趕回京城,恐怕也救不了他!”

“懷柔郡主死了?”霞兒吃了一驚。

“**后宮,逼死郡主。武修都是邪惡的**魔,唐善就是列證。”雪蓮側身讓路,板著臉道:“公主還是離他遠點為好。”

“本宮做什麼,自有主張,用不著你教。”霞兒回叱一句,帶人通過。

雪蓮雙眼含笑,目送霞兒遠去。忽然,她的臉上布起一層冰霜,陰聲道:“濟安?如果讓她回京,唐善豈不是多了一分保障。”

濟安滿不在乎的道:“姑娘放心,唐善必死。”

雪蓮提醒道:“事事無絕對!”

濟安點點頭,眼露凶光,道:“公主回不到京城,只會在半路上失踪。”

……

京郊八十里,官路,驛站。

好大的雪,遮天蔽日。幾位結伴返鄉的商人,剛剛步出驛站,像是感受到了風雪的威力,再又退了回去。

路上的積雪深達腳踝,剛剛出現的腳印轉眼間又被撫平。

驛站的屋脊上躺著一個血人,身上的錦袍已被黯紅的血漬浸透,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個人的手裡握著一柄兩尺多長的短槍。

短槍本是一雙,那是刑部捕頭葛興的兵刃。

葛興此時就躺在驛站裡,床邊站著他的三個兄弟,京城四大捕頭剩餘的三位,快劍王安山、奪命鞭李混、開山斧徐默。

“快……他出手的速度太快……我剛剛刺出左槍,他已經抓住了我的右肘。我橫槍劃向他的咽喉,他不僅讓過了我的短槍,而且還擰掉了我的右臂。就是用我的短槍,他殺死了我帶來的二十四個捕快。”葛興在**嚎叫著,繃著身軀,瞪著眼睛,“只要見到他,你們一定要先出手。不要廢話,不要留給他出手的時間。如果他先出手,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你先休息,等雪小了,我讓人送你回京。”總捕頭謝天宇擠到床前,輕聲安慰著,並指將葛興點暈。轉回頭,面向徐默三人,他猛的沉下臉,怒聲道:“出京的時候我是怎麼交代的?你們兄弟四個,九十六名捕快,絕不能分散行動。如果誰落了單,那他就是死路一條。”

徐默木訥的道:“我們各帶兩隊捕快,只對付區區一個五品錦衣衛……”“閉嘴!”謝天宇怒聲喝止,道:“什麼叫區區一個五品錦衣衛?告訴你們,為了抓他,錦衣衛派出了四衛校尉,一萬兩千多人,分為十二路攔截。你們只帶了兩隊捕快,就敢單獨行動?我看你們是不想回家和老婆孩子過年了!”

“一萬兩千多個校尉?”李混的嘴巴大張,足以將整隻茶杯丟到裡面去。

“我在京里又帶來了一百二十個捕快,你們三個跟著我,誰也不許擅自行動!”謝天宇在茶桌上鋪開羊皮地圖,“到下一處驛站,六十里路,都是我們負責巡查的範圍……”他開始佈置雪後的行動。

躺在屋脊上的自然就是唐善,一天一夜,連克七路追敵,但卻僅僅跑出八十里。

他現在知道,無論一個人的武功有多高,內力有多深,他始終還是一個“人”,總有精疲力竭的時候。七場血戰,死在唐善手上的捕快、軍士和錦衣衛不下四五百人。幸虧最後遇到的是葛興,幸虧葛興走了單。如果他們聽從了謝天宇的命令,沒有分散,唐善此時已經被他們俘獲。

懷裡有一斤牛肉,還有一囊酒。那是離開悅銷樓的時候,元泰偷偷塞給他的。肩上的傷很痛,像是砍斷了筋,傷到了骨頭。他應該抓緊醫治,靜養幾月。可他知道,那隻是幻想,不可能實現。

咬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慢慢恢復著過度消耗的體能。他的心底有些疑惑,那些修士都跑到哪裡去了?

唐善的真元已經被金一針封住,雖然武功未失,可他只能算是一個武者。隨便來個什麼修士,天魔宗的弟子也好,半路悟道的江湖四傑也罷,只要撞到他,他就沒有逃脫的道理。

烈酒入腹,唐善的胸膛裡燃起一團火。他咬了咬牙,解開肩頭被封的穴道,氣血為之一暢,但血漿也隨之噴濺,在白雪覆蓋的屋脊上留下了一線血痕。緊接著,他又將肩頭的穴道重新封住。

穴道被封,氣血不通,超過六個時辰,他的半邊膀子就要廢掉。每過三個時辰,他必須解開肩上的穴道,暢通氣血,再將其閉合。這已經是第五次,放出的氣血令他更加虛弱。再有三次,他就會達到“人”的極限。即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膀子廢掉,他也不敢再解開穴道,否則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結果可想而之。

唐善面臨著一個矛盾的現狀,一天一夜的惡戰已經令他精疲力竭,起碼要休息三個時辰,他才能恢復自己的內力和體能。可拖延的時間越長,留給他尋醫療傷的時間就越少,京郊三百里的封鎖就會佈置到位,他的處境就會越危險。

休息還是外逃?

無論唐善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都面臨著致命的危險。

風還在呼號,突然間停了下來,就像情人的臉,說變就變。

雪還在洋洋灑灑的飄落,就像有情人,痴心不改。

驛站前備好了一輛馬車,四個捕快抬著葛興進入車廂,再又復出,翻身上馬。駕車的捕快疾甩馬鞭,馬車飛馳,駛向京城。

唐善先是一愣,總以為自己聰明過人,可到了生死關頭,竟然險些錯過如此絕佳的救命良機。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悄然從屋脊滑下,像是一隻紅褐色的獵鷹,尾隨馬車而去。

馬車前行十里,路前出現一隊軍士,將其攔下。跟隨在車後的四個捕快策馬來到車前,去與設卡的軍士們交涉。

這就是唐善等待的機會,藉著風雪,悄無聲息的掠身竄近,經由車窗鑽入車廂。

葛興躺在車座上,那些捕快像是怕他受涼挨凍,用兩床棉被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唐善無聲靠近,聽了聽他的氣息,應該是穴道被封,還處於昏迷中。

可就在這時,唐善卻感到了一股殺氣,來自車座下。

“圈套!”

唐善大吃一驚,但沒有絲毫遲疑,立即攻出一槍,刺向車座。

車座下探出一隻手,手裡握著一把刀,繡春刀。

這雙手像是生了眼睛,只一刀,架開了唐善的短槍。反手又是三刀,封住了唐善的短槍,將他逼退。雖然沒有見到人,但唐善可以從刀法上認出,藏在車座下的是閔空繁。

閔空繁的刀法堪稱江湖一絕,即便唐善身上沒有傷,他在閔空繁的刀下也佔不到絲毫便宜。

如今,唐善肩上中了一刀,內力沒有完全恢復,想要從閔空繁手上逃脫,怕是比登天還難。

更何況車外就是哨卡,足有數百軍士。如果不能悄然無息的除掉閔空繁,等待唐善的只有一死。

閔空繁從車座下鑽了出來,但卻沒有繼續出刀,而是用手指擋在嘴唇前,示意唐善噤聲。

唐善一愣,慢慢的放落了手中的短槍。

閔空繁挑起嘴角偷笑,悄聲道:“左都督神機妙算,說你重傷在身,無法外逃,一定會伺機潛回京城。所以密令我等分別藏在大車內,運送傷者返京,一旦相見,格殺勿論!”

唐善面帶苦笑,道:“陳寅不是被削職為民了嗎?”

“陳寅?”閔空繁收起刀,坐在葛興對面的座椅上,道:“現在的左都督是陸炳陸大人,掌管錦衣衛事!”

“陸炳?”唐善想了想,道:“嘉靖十八年,皇上南幸,行宮起火,是他在火中背出了皇上。”

閔空繁點點頭,道:“陸大人神機妙算,你小子原本死定了!可他漏算了一招,忘記了你和懷柔郡主的交情!”

如果懷柔郡主還活著,唐善自然相信閔空繁的這番說詞。可懷柔郡主已經死了,不管她曾經對閔空繁有過什麼樣的交待,閔空繁身在官府,奉命拿人是他的本分,絕不會為了一個死人的交待,放過朝廷的欽犯。

唐善不敢相信閔空繁的說法,但他又不能懷疑,畢竟閔空繁放了他一馬,而且也沒有聲張,保全了他的性命。

閔空繁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常安公主有過交代,我答應了公主,如果碰到你,不會殺你。但我身為錦衣衛,也不會救你。等會兒進了京,你就找機會下車!”

“常安公主?”

唐善終於明白,懷柔郡主早就知道,一旦她自縊身亡,朱厚熜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她在自縊前轉托常安公主,盡量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只有這樣,閔空繁懼於常安公主的勢力,才會放過他。

一路無話,馬車又經過六道哨卡,終於進入京城。

閔空繁偷偷看了看車外,低聲道:“是時候了,你該下車了!”手推車門,鑽出了車去。

“什麼人?”車後的四名捕快策馬衝上,將閔空繁圍住,馬車也急急停了下來。

唐善趁機飄出,隱入一條小巷。

“錦衣衛辦差,暗查來往車輛!”閔空繁亮出腰牌,斜眼瞥了瞥唐善竄入的小巷,道:“現在沒事了,把人送回衙門吧!”

小巷無人,唐善查看過周圍的情況,躥上屋脊,偷偷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3
224:要命的老婆
唐善當了回小賊,找了個大戶人家,偷了件雪貂大氅,換下了血跡斑斑的錦袍。然後他就大搖大擺的上了街,找了家氣派的酒樓,在樓上選了個清靜的位置,點了桌酒菜,大模大樣的享用起來。

這樣的酒樓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一般不會有官差入內搜查。

果然,有隊軍士來到門前,還沒等他們跨進酒樓,小二就跑了出去,說了幾句話,使上些銀子,軍士們就轉去了別家。

唐善猜得不錯,酒菜好不好還在其次,如果隨隨便便就能讓什麼人闖進來搜查,打擾了客人的興致,這麼大的一家酒樓也就難以為繼了。

搜查的軍士剛剛離開,一個俏麗的姑娘站到了門前。小二又跑了出去,沒說上兩句話,就把姑娘讓進了樓內。

小二的眼睛賊,這位姑娘可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哪怕在酒樓裡轉轉,喝上一杯熱茶,都能增加客人們的興致。

果然,只要見到這位姑娘,客人們都是眼前一亮。

事無絕對,也有列外,唐善剛剛看了姑娘一眼就低下了頭。

因為這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穆青青。

穆青青只在樓下掃了一眼,便舉步上了樓。她在樓上也只看了一眼,可卻抿著嘴笑了起來。這一笑,不僅令酒樓蓬蓽生輝,而且讓樓上的客人們心生感嘆,自己此生再無憾事。

唐善抬起頭,笑著看向穆青青,淡淡的道:“來了?”

穆青青坐在了他對面,道:“唐大人真有雅興,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飲酒?”

小二怔怔的看看唐善,再又看看穆青青,問:“二位認識?”

唐善呵呵一笑,道:“這位是賤內!”小二傻了眼。穆青青寒下了臉。唐善徑自斟了杯酒,道:“想吃什麼,自己點。”

“我不餓!”穆青青撥了撥手背,小二退了下去。

唐善端起酒杯,對她舉了舉,道:“真沒想到,你我還能見上一面!”

穆青青道:“那要感謝陸大人,沒有他,我找不到你。”

“陸炳?”唐善皺了皺眉,抿了口酒,問:“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穆青青會心一笑,“陸大人跟我說,他安排了二十輛馬車,每輛馬車上藏了一個錦衣衛,沿著回京的官路往回趕。你這麼聰明,一定會藉由這些馬車,潛回京城。他還說,常安公主跟他打過招呼,要他放你一馬。而且他知道,在他安排的二十個錦衣衛里面,至少有七個人同常安公主聯繫過,最少有四個人會領公主的人情,放你一條活路。如果你僥倖碰到了這四個人,潛回了京城。那你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這樣的酒樓。我原本並不相信他的話,權且一試。真沒想到……我只走了六家酒樓,就在這裡找到了你!”

“高手!”唐善放下酒杯,輕輕的拍響了手掌。

“現在怎麼說?”穆青青笑得很甜。

“隨你!”唐善再又端起了酒杯,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下。

“酒樓東南有間破廟。”

“我知道!”唐善吃了口菜,問:“什麼時候?”

“隨你!”穆青青站起身,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笑,“我先走一步,在那裡等你。”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去?”唐善垂頭髮問。

“因為你剛剛說了,隨我。”穆青青留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看在別人眼裡,這像是一對小情人在談情說愛。可誰又能知道,這是一場赴死的約定,唐善即將走向自己的墳墓。

“寒泉,我來了!”唐善倒了杯酒,緩緩灑在地上,留下一塊碎銀子,大步行出。

街上站著一個大漢,手握春秋大刀,攔在路中。

唐善想了想,眼前一亮,舉步迎上,道:“我們見過,十年前,萬殺堂。十年了,你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我叫鐵蛋,跟我走。”攔下唐善的大漢,正是苦戰數百修士,最後塌縮成小鐵人,鑽地逃脫的鐵蛋。

唐善無奈的笑了笑,“你來晚了,我已經跟青兒有約在先。”

鐵蛋挑了挑眉毛,“她要殺你,你不知道?”

唐善攤開雙手,嘆道:“我知道!”

鐵蛋疑問道:“那你還要去?”

“約好了,改不了!”唐善繞過他,沿街行去。

路不遠,唐善走的也不算慢。半個時辰後,他終於跨入了破廟的大殿。

“這麼早?”穆青青顯得有些意外。街上滿是巡查的軍士,她以為唐善要等到巡查過後才會動身,沒想到他隨後就跟了來。

“你一定不會相信,我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那些巡查的軍士反而不會注意我!”唐善一邊解釋,一邊從袖口裡抽出短槍,道:“來吧!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御劍錄!”

穆青青蹙著眉,輕咬著嘴唇,道:“我答應了我父親,不會親手殺你!”

“不殺我?”這下輪到唐善感到意外了,他將短槍隱入袖中,苦笑著問:“那你為什麼把我約到這裡來?”

“因為我們會殺你!”殿外傳來冰冷的聲音。

唐善慢慢的轉過身,沉聲道:“陳寅?”

“還有我!”那是陳炯的聲音。

陳寅父子出現在院牆上,跳落在殿門外,對著青青拱了拱手,“穆姑娘,我們來晚了!”

唐善冷眼看向穆青青,怒聲斥道:“你不能殺我,所以你想請別人來動手,是不是?你隨便請什麼人都好,為什麼要請他們倆?你知不知道,他們剮了我的女人,殺死了我的孩子,逼死了懷柔郡主……他們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穆青青目光閃爍,不敢同唐善對視,“我沒找到合適的人,你將就將就吧!”

人影一晃,鐵蛋站到了唐善面前,道:“你的事辦完了沒有?如果辦完了,那就跟我走。”

“走不了!”陳寅父子亮出單刀,雙雙沖上。可他們剛剛臨近鐵蛋,一股強大的氣息迎面壓來,頓時將他們震退。

“武修?”穆青青豎眉發問,隨手就是一劍。一道七尺長的弧光幻出,對著鐵蛋攔腰斬去。

鐵蛋橫刀下壓,拍散弧光,怒道:“你怎麼能在凡人面前施法,你算哪門子修士?”

穆青青冷聲道:“對付你們這些武宗餘孽,誰還顧得了修界的禁忌。”說話間,她唰唰唰刺出三劍,再又幻出三道弧光,斬向鐵蛋。

鐵蛋挑飛了第一道弧光,閃身讓過剩餘兩道,面帶驚色,疑問道:“天雷,玄冰?你修煉的不是御劍錄嗎?怎麼會有雷系、冰係兩大功法?”

穆青青哼了一聲,“釋宗的功法博大精深,豈是你們這些妖人可以領悟的?”話音剛落,她飛身前衝,豎掌拍出。

唐善眼見她從自己面前飛過,忽然覺得渾身一震,有如當胸遭了天雷一擊。

鐵蛋側身讓過來掌,卻聽轟的一聲,兩丈外的寺牆被穆青青擊中,如同遭受了一道雷擊,留下一片漆黑的灼痕。

穆青青離地半尺,懸浮在空中,一手出劍,一手出掌,同鐵蛋戰在一處。

陳寅父子也不閒著,分在殿門兩側,向著唐善一步步逼近。

唐善早就防著他們,暗暗聚集內力,希望可以先除掉一人再說。可剛剛穆青青飛過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之舉,身上攜帶的威能觸及到了唐善,令他的內息為之一亂。此刻,眼見陳寅父子持刀摸上,唐善有心幹掉陳炯,可卻有心無力。

陳炯自知武功不濟,遠非唐善之敵,不敢輕易出刀。

陳寅卻是不懼,揮刀便砍。

他的刀距離唐善尚有三尺多遠,可凌厲的刀風卻足以砍斷唐善的腦袋。

刀可以有變化,可以有很多花哨的虛招,可內力外透的刀風卻不會,它會毫無保留的暴露主人的意圖。

陳寅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更知道,只要他的刀夠快,即便暴露了自己的意圖,也會對唐善構成最大的威脅,反倒比花哨的招法來得直接有效。

如果對手是別人,唐善一定會對這樣的打法感到頭疼,可對於陳寅父子,他只有恨。

仇恨促使唐善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沒有躲閃,沒有退讓,而是向前衝。只是一步,他已經同陳寅迎面相對。單刀的護擋砸在了唐善的上臂,護擋前的刀刃割開了臂上的皮肉。

陳寅處心積慮的揮出一刀,但對唐善造成的傷害卻非常輕微,充其量只能算是皮肉之傷。可唐善的拳頭卻砸在了他的胸口。即便唐善的內息已經被穆青青攪亂,他的內力還是經由拳頭注入到陳寅的胸膛。

嘭的一聲悶響,陳寅的前胸頓時凹陷了下去,背脊高高鼓起,就連脊柱都為之斷裂。

這就是唐善的拳頭,一拳就要了陳寅的性命。

陳炯的武功雖然相對較弱,可他也是一流的高手。唐善與陳寅對招,他便偷偷出刀,割向唐善的右肋。

唐善一拳打死了陳寅,扭過頭,怒目瞪向陳炯。

陳炯眼見父親喪生在唐善的拳下,手上竟然一停,嚇得渾身一抖,鬼叫一聲,扭頭就跑。

唐善剛剛打出一拳,內息瞬時恢復,當即擺臂甩袖,以內力射出短槍。噗的一聲,陳炯被短槍貫穿了後心,一頭撲到在地。

鐵蛋冷眼看來,嘿嘿發笑,道:“真沒看出來,你小子真元被封,還能有些本事!”說話間,一個失手,被穆青青抓住破綻,激出一道弧光,正中他的胸口。鐵蛋應聲塌縮,變成一個身高三尺,猶如精鋼打造的小鐵人。

穆青青一愣,像是有些糊塗,怎麼一劍把個身高八尺的大漢,打成了這麼一個鬼東西。

“快走!”鐵蛋大叫著,飛速奔來,一把拉住唐善,凌空急射,躥上廟牆,消失不見。

穆青青這才有所反應,原來這個小鐵人還是個活物,仗劍便追。

鐵蛋拉扯著唐善,去勢遠不及穆青青來得迅速。而且他像是慌不擇路,剛剛奔到寺外,便向著一株千年古樹撞去。

靚影一晃,穆青青出現在大樹旁。

轟的一聲,鐵蛋拉著唐善跳起,一頭撞在古樹下……

穆青青傻傻的眨著眼睛,呆呆的看著古樹下方的土地。那裡空無一物,鐵蛋和唐善像是已經鑽到的地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4
225:黑暗領主
地下黑咕隆咚,伸手不見,唐善胡亂抓摸著,悄聲問道:“鐵蛋?你是不是一頭撞死了?——那也不對,就算你撞死了,我又沒跟你撞在地上,總不會也死了吧?”

“嘿……嘿……”黑暗中傳來兩聲詭異的笑,聽起來像是飛鳥臨死前撲扇翅膀的聲響。

有人沙啞著嗓子問:“鐵蛋,這就是領主要你帶回來的那個人……你把他帶來倒是容易,可要是想帶他走,恐怕領主不會答應。”

“二位師兄,掌燈帶路。”鐵蛋的聲音就在唐善身前,可唐善再又摸了兩下,還是沒有碰到他。

兩點綠瑩瑩的亮光浮現,像是墳地裡的鬼火,但卻不是飄忽不定,而是有序的左右擺動著。隨著擺動,綠光越來越亮,最後竟變成了兩盞綠燈,方圓數丈,盡被慘綠色的光亮籠罩。

唐善釋然一笑,鐵蛋就在眼前,但是已經塌縮成不足三尺的小人兒,一時被他忘記了,難怪摸不到。藉著綠光,唐善抬頭看去,但見兩個白面方臉的瘦高男人,各舉一根手杖。手杖頂端鑲著顆鵝卵大小的石頭,隨著他們的搖擺,散發出明亮的綠光。

鐵蛋見唐善看來,知道是讓他引見,當下回指唐善,道:“這位就是唐善,唐老弟!”

“義子輩弟子,義三……義九。”兩個人抬了抬手杖,算是見禮。

四人身在一個磚窯模樣的暗室裡,兩端有黑洞洞的磚道相通,只是不知通向何處。

義三用手杖指了指左側的磚道,“唐老弟這邊請。”舉步行出,在前引路。“前面有幾處透了水,當心濕了鞋。”義九殿後,探著手杖,為鐵蛋、唐善照著腳下的路。

黑暗武修共有五位領主,按“仁義禮智信”五常排序,每位領主收九位弟子,按入門先後排序。“義三”、“義九”就是“義”字支領主萬天倫的弟子……

黑暗武修的領主統歸大領主所屬,兩百年前,大領主榮陞為大修士,可在武宗總壇修法時遁入妖道,被寒泉誅殺。自那以後,“仁”字支領主熊海山暫代大領主一職,但卻不入總壇,亦不被認定為武宗大修士。只管統治五支旗下的黑暗武修,無權干預總壇內事……

鐵蛋也不避嫌,一邊行路,一邊將黑暗武修的情況講給唐善來聽。

行進了半個多時辰,路過七八處“磚窯”,腳下變成了青石鋪就的地面,磚道也逐漸變得寬敞。再前行里餘,拱形的暗道也變成了青石堆砌,每隔五丈,石壁上便有一個小碗大小的綠色卵石,映照著暗道。

義三、義九“熄”了手杖上的綠光,並排走在前頭,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再又行了百丈,前面出現一堵石牆。三尺長、一尺高的青石,整整齊齊的從基底堆砌到拱頂,將暗道嚴嚴實實的封閉起來。

唐善正在納悶,怎麼走了一條死路。卻見鐵蛋神神秘秘的笑了笑,便也知道這堵石牆必定另有玄機。

只見義三走到石牆前,用手杖頂端的綠色卵石抵住石牆,喃喃道:“弟子義三,奉大領主敕令,帶領本族流亡弟子唐善進入聖殿,拜見大領主。 ”

一條條青石突出、摔下,整面石牆開始崩塌,但卻沒有一絲聲響。等到所有的石條都崩落在地,義三還不舉步。唐善知道,這說明石牆的玄妙不止於此。

果然,但聽一陣咔咔的輕響,地上的石條一根根聚集起來,竟拼湊出一個丈把高的石人。

石人攔在路前,俯身看了看義三,再轉向唐善,打量一番,呼哧哧轉身,讓出通路。

前後經過十三道石牆,相繼被十三個石人審查過,再又耽擱了兩三刻鐘,眾人進入了一處大殿。

唐善估摸著,這裡就該是黑暗武修的聖殿了。卻見偏門中步出一個藍衫弟子,對鐵蛋打了一躬,道:“大領主留話,請'和'字號特使鐵大人帶領新人在此候見。”

“這裡是弟子拜見領主的地方,唐善還沒拜師,在'見禮堂'候見,不合規矩吧。”鐵蛋笑呵呵的說著,不動聲色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藍衫弟子尷尬的笑了笑,又打了一躬,道:“小的只是個侍者,大領主留下話,小的如實轉禀,不敢妄作評論。大人身為'五德使' ,一會兒大領主來了,有什麼話儘管同大領主說。”

“好!你去吧,我們在這兒等。”義三替鐵蛋作出回應。藍衫弟子對他點點頭,退身離去。

唐善驚愕的看向鐵蛋,就在剛剛的介紹中,他知道“五德使”屬於黑暗武修的另一支,獨立於五大領主之外的特使,只對大領主負責。即便是暫代大領主的“仁”字支領主熊海山,也不能敕令“五德使”做事。但他不知道,鐵蛋竟然是“忠孝節勇和”之中的“和”字特使。此時想起來,除了五大領主,旗下都是冠以“仁義禮智信”的弟子,再就是男女侍者。鐵蛋不是“五德使”又能是什麼人。唐善訕訕一笑,倒是自己疏忽了。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道:“兩百年了,所有的黑暗武修都在潛心修法,沒有聽說哪一位武修耗盡了壽元——這就說明,黑暗武修並沒有出缺——那麼,閣下是怎麼出世的?”

唐善的眼睛轉了三次,先是看向偏門,再又看向十丈外的堂上,最後收回目光看向身前。

一個披著褐色斗篷,身高五尺,滿臉都是褶皺的瘦小老頭忽然浮現,懸在唐善的面前。

老頭眯縫著眼瞼,瞳仁里閃著精光,一聲不響的打量著唐善。他的手裡提了根古藤杖,向左一搖,向右一頓,像是示意眾人噤聲。

唐善也在打量他,久居地下,他的臉應該蒼白,就像義三、義九那樣,不帶一絲血色。可他的臉卻是黑中透紅,像是風吹日曬的久了,才會留下這樣的膚色。他臉上的皺紋很深,像是用尖刀一條條刻畫上去,又像是歲月刻意在他臉上留下年輪以示紀念。他的手像是松樹皮,手指猶如鷹爪,張顯著蒼老與力量的完美統一。

最令人注意的是那根古藤杖,雖然只有兩尺長短,可卻由萬千根光滑瓦亮的蔓須糾纏盤錯在一起,形成鐵杵模樣的一根小手杖。它的頂端也鑲了顆石頭,但卻只有鴿卵大小,而且是紅色的。

只是一顆鴿卵大小的紅色石頭,顯耀出的威能竟然灌滿了整座大堂。這間大堂寬四丈許,長十餘丈。能將如此一座大堂籠罩在自己的威能下,這顆小石頭、小手杖一定是件了不得的法器。

“你受了傷?”小老頭的古藤杖抵住了唐善的肩頭,一股熱乎乎的氣浪沖開了他封閉的大穴,續筋接骨,化血生肌,眨眼間已然治癒了他肩上的刀傷。

古藤杖縮回,唐善急忙躬身施禮,道:“謝大領主!”毫無疑問,這小老頭自該是熊海山。

“唔!”熊海山應了一聲,“皮肉筋骨之傷倒也好醫。可你氣血外洩,傷及元神。沒有三年五載,你的修為恐怕難以恢復——來了正好,本座撥給你一處洞府,勿作他想,好生修煉就是!”聽他的意思,竟然準備將唐善收在門下,做一位“仁”字輩的弟子。

義三愣了愣神,抱拳施禮,道:“大領主,'仁'字一支並未出缺,您將唐善收在門下,各位'仁'字輩弟子又該如何排序?”

“有缺!”熊海山猛的瞇起眼,看向鐵蛋、義三、義九,突地一笑,道:“本座兼領著'仁'字一支修士的領主,前後已經近兩百年——本座剛剛看過,唐善的資質頗高,足以接掌'仁'字一支的領主——唐善,我們走。”

“慢!”熊海山剛剛轉身,鐵蛋跳到他面前,張臂相攔,道:“大領主的說辭太過牽強,哪有新出世的武修直接升任領主的道理?”鐵蛋明白熊海山的心思,他的代大領主當了兩百年,現在終於等到了一個新出世的黑暗武修。根本不管唐善有沒有資格、能不能勝任領主一職,為的只是取消自己頭上的“代”字。

唐善剛剛還覺得熊海山和藹可親,更覺得他對自己垂愛有加,禁不住熱血沸騰。但聽了鐵蛋的話,他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也隱隱猜到了熊海山的真正用意。

義三眼見熊海山竟然假借唐善出世,想要摘掉大領主的“代”字,心裡咯噔一聲,臉色立變。剛要反駁,不想被鐵蛋搶了先。等鐵蛋對熊海山提出質疑,他的臉色恢復如常,捧著笑,淡淡的道:“大領主,我們黑暗武修兩百年來未曾有新丁出世,如今有唐善加入,自然是喜事。您要提攜他做'仁'字支的領主,弟子也沒有權力反對。可是……您身下可還有九位'仁'字輩的弟子,他們願意認下唐善這位領主嗎——況且像任命領主這樣的大事,是不是該把家師和師叔他們都請來,總要五位領主都沒有異議,這件事才好定下來吧。”他說“五位領主”,表面他只承認熊海山是領主,並不承認熊海山代理大領主的身份。

熊海山原本打算渾水摸魚,先把唐善算在自己這一支的缺額之內。如此一來,他的大領主也就水到渠成了。沒想到鐵蛋跳出來攔了一道。義三又提議各位領主共同商議。真若是“義禮智信”四位領主來到,誰都不是傻.逼,當然也會學他的樣子,讓出領主給唐善,自己來爭大領主的位置。他的提議鬧不好反倒要弄巧成拙。當下,他嘿嘿一笑,沉吟著道:“不忙……不忙……各位領主都在閉關,不便打擾。本座先同弟子們議議,聽聽他們的意見再說。”

“沒什麼好商議的,各支都沒有空額,按照總壇定下的規矩,唐善應該入選'五德使'。”鐵蛋抓住唐善的袖口,對著熊海山點頭躬身,道: “請恕鐵蛋放肆!”拉著唐善繞過,徑直去了偏門。

“鐵蛋……商量商量先,別急著走!”熊海山呼喚著。

鐵蛋根本不理,低聲對唐善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拉扯著唐善入了偏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24
226:五德大殿
唐善在鐵蛋的拖拉下進了偏門,再又進入充斥著綠光的暗道。七拐八繞,經過三處門崗,守門的都是鐵蛋這般三尺高的小人兒,對於二人也不攔阻詢問,對鐵蛋也不見禮,只是看過一眼,壓低目光,算是打了招呼。

唐善不知被鐵蛋帶去何處,心裡覺得毛躁,正要詢問,突地眼前一亮,抬頭看去,前面便是一處寬敞的大殿。

這座大殿高三丈,闊達百丈,足以容納千人,但卻連一根立柱也沒有,不知靠什麼支撐起碩大的拱頂。

大殿的地面與四壁都是由潔白的玉石鋪就,只有拱頂上雕刻有五彩雲紋,似靜似動,亦幻亦真。

殿首並排擺著兩張一丈多寬的金色大椅,當中以一張碩大的玉石茶桌相隔。殿下左九右九,彼此相對,分別擺下十八排桌椅,椅子和茶桌與殿上一般無二,只是大小縮減了一半。殿中留有一條四丈寬的空地,正對著殿門。

進入殿內,不見燈火,可整座大殿卻通透明亮,而且不再是綠光,倒像是春日里柔和的日光,被永遠的滯留在了這裡。

鐵蛋的小臉繃得緊緊的,行在殿下,於正中站定,對著殿上的兩張大椅深躬到底,朗聲道:“五德使鐵蛋,參見二位長使大人。”

殿首左邊的大椅上忽然湧現出駭人的威能,唐善定睛細看,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披著件白色斗篷,帶著呼啦啦的勁風,已然坐在了椅子上。

壯漢高大健碩,膚色與鐵蛋差不多,都是黝黑之中泛著銅亮。只見他大刺刺的靠在椅背上,整理了一下斗篷,將一雙大手放落在膝上,瓮聲瓮氣的說道:“今日魏顛當值,鄺痴那老鬼不知跑什麼地方去了— —有什麼事,說吧?”

熊海山對於新出世的武修非常重視,險些搶先將唐善提攜為領主,使其“名正言順”的接掌大領主之位。義、禮、智、信四位領主尚且沒有得到消息,一旦他們獲悉了熊海山的意圖,唐善必將變成人人爭搶的稀罕物。

現如今,鐵蛋將唐善帶到了左長使魏顛面前,魏顛竟然是一副待理不理的模樣,看來還不知道此事的嚴重。

自從鐵蛋在諸多修士的圍攻下逃脫,返回黑暗武修的領地,右長使鄺痴特意將他留下,親自指令他接回唐善。鐵蛋遵照右長使的指令行事,可左長使卻不知情,這令他感到有些詫異。

“參見左長使。”鐵蛋愣了愣,再又打了一躬,道:“這是唐善,新出世的黑暗武修。該如何進行安置,還請長使示下。”

“老規矩,五常分支誰有空缺,讓他去補缺。”魏顛隨口回复,起身欲走。

鐵蛋再又一愣,急忙說道:“左長使且慢。右長使曾有指令,命屬下帶唐善來五德大殿參見。屬下以為……右長使有意收唐善為五德特使。左長使不知此事嗎?”

“有這樣的事?”魏顛撩起斗篷的底襟,再又坐回,像是對鐵蛋又像是對自己喃喃道:“鄺痴那老鬼怎麼沒有同我打過招呼?”

五德使中,左長使為尊,右長使為輔。得知鄺痴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擅自決定招收屬下,顯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魏顛的臉拉得老長,氣道:“來人。”旁側的小門立即走出兩個唇紅齒白的男侍,行到殿中,垂首肅立,等候魏顛示下。魏顛的目光閃爍不定,思量一番,壓下怨氣,混若無事的道:“去……把鄺痴請到大殿來,就說他要的人到了。”他先要聽聽鄺痴的說辭,然後再決定該不該因為唐善而同鄺痴翻臉。

少頃,鄺痴來到,一樣是個黝黑銅亮的傢伙,只是身軀較魏顛比略微單薄了些。他的身上也披了件白色的斗篷,呼啦啦上了殿,對著魏顛抱拳施禮,“左長使。”

魏顛“唔”了一聲,隔著茶桌掃了一眼鄺痴的座椅,淡淡的道:“坐吧。”

鄺痴落座,用手肘支撐著身軀,歪向魏顛,壓低聲音,問:“幾時抓到的這小子?”

一個“抓”字入耳,唐善心頭一驚。換做他日,早尋思起逃路來。可眼下身在黑暗武修的領地,誰知道哪一條路通閻羅地府,哪一條路通西天極樂,不說暗道、宮門的守衛,即便由著他逃,他也不曉得脫逃的路徑。一抬眼,唐善見到鄺痴的雙眸中透著冰冷的寒意,心中生懼,悄悄挪步,藏在了鐵蛋身後。

鐵蛋聞聲也是一驚,脫口道:“右長使,您不是要把唐善收在五德使中效力嗎?”

鄺痴冷哼一聲,斥道:“閉嘴,你惹下的禍事還沒了結,還在這里胡言亂語。”他轉向魏顛,依舊壓著聲音道:“玄教大宗師派人傳話,說是這小子在修界裡闖了大禍,遲早要逃到我們這裡來避禍,只要我們把他交出去,就不會惹禍上身——江湖上的人,因為一部'御劍錄' ,十數万武者變成了修士。正派圍攻邪派,竟把鐵蛋也捲了進去。還是我好說歹說,率領正派修士的岳追風、岳乘風兄弟才算脫了口,只要鐵蛋不再跑出去生事,他們便會既往不咎。”

魏顛眯縫著眼睛,問道:“所以你才給鐵蛋安排了個差事,要他把唐善帶來?”

鄺痴嘆息一聲,說道:“下面的弟子不知深淺也就罷了,可咱們身上擔負著黑暗武修整族的安危,犯不得半點糊塗——我的意思是,不管唐善是什麼人,既然惹禍上身,我們就不能留他。把他送出去,還可以賺玄教一個人情……至於鐵蛋,我已經同岳家兄弟打過招呼,如果他再敢跑出去,我們黑暗武修就不再認他這個弟子。他的事自己承擔,累及不到我們。”

鐵蛋心裡咯噔一聲,如果自己被兩位長使驅逐,那便再也不能進入自家的領地避禍。真要是那樣,隨便被岳追風手下的一隊弓箭手圍住,十輪八輪下來,自己終究難逃一死。

魏顛輕輕點頭,看向殿下,嚴聲道:“鐵蛋,你要切記,千年以來,我們黑暗武修從不介入修界紛爭。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只管守住自己的領地,潛心修煉便是。”他看向唐善,臉色一沉,“黑暗武修的領地不是用來避禍的,你先去了結和玄教的恩怨,再來相投。”

唐善沒有想到,黑暗武修竟然如此不濟,僅憑玄教大宗師的名頭,就能逼著他們把自己交出去。

玄天魔女有多大道行,如果沒有寶印,如果唐善的修為還在,他獨自一人就能應付。

唐善見識過熊海山和魏顛的修為,或許他們無心展露,可舉手投足之間,他們所顯現的威能便足以證明自身的修為,即便十幾二十個玄天魔女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為什麼要懼怕玄教,懼怕岳家兄弟,唐善著實感到不解。

“二位長使?”一點紅光從唐善身旁掠過。唐善已然認出,那是熊海山手杖上的紅色寶石所散發出的光芒。

果然,身披褐色斗篷的熊海山在殿上顯現,凌空懸浮在巨大的玉石茶桌上,嘿嘿一笑,道:“本座前來打探打探,你們是不是打算收下唐善,讓他做你們的五德使?”

唐善眼前一亮,兩位長使膽小怕事,真要是把自己交給了玄天魔女,那麼自己只有死路一條。熊海山的頭上雖然有個“代”字,可畢竟是大領主,不管他作何打算,只要能把自己收在門下,自己也就有救了。想到這些,他的希望完全寄託在熊海山身上,瞪著眼睛看去,眨也不敢眨,生怕漏過了什麼。

“大領主!”魏顛和鄺痴斜著眼看向熊海山,拱了拱手,略微欠身,卻連屁股都沒有挪動,便算是見了禮。

熊海山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擠出恭維的笑,說道:“如果二位長使不打算收下他,本座想向二位討個人情,把他安置在'仁'字支裡。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魏顛對鄺痴使了個眼色,鄺痴會意,道:“既然代大領主開了尊口,別說本使沒打算把他收下,就算有這樣的打算,也要把他讓出來。 ”

“鄺右使!”魏顛裝模作樣的沉下臉,佯斥道:“你明明知道這小子得罪了玄教,玄教大宗師親自派人傳話,要我們把他交出去,化解干戈,怎麼還敢把他讓給代大領主?代大領主真要是收下了他,豈不是惹火燒身?萬一玄教修士向我發難,代大領主如何向眾弟子交代?”

熊海山雙眼發直,眨也不眨的看著魏顛,過了好久,才問:“真有這樣的事?”

“當然是真的!”魏顛的臉上毫無緣由的泛起驚恐之色,“如果我們因為唐善捲入修界的殺戰中,誰能承擔起這樣的罪責?”

“本座承擔不了!”熊海山的臉瞬時變成了土灰色,凌空轉向,飄身便去。

“恭送代大領主……”魏顛和鄺痴拉長音,嬉笑著道。

“不送!”熊海山已然竄出殿門,不見了踪跡。

“二位長使?”鐵蛋挺了挺身子,大聲道:“玄教有什麼了不起,隨便從我們黑暗武修的弟子裡面選出兩個,就能毀掉他的元神,滅了他的真身。”

“噓……”鄺痴嚇得渾身一抖,猛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懸空飛渡,落在鐵蛋身前,俯身靠近,低聲道:“小點聲!”

“本座知道,'和'字號鐵特使在萬殺堂呆得久了,多少沾染了些江湖匪氣。鄺長使放心,本座不會介意!”一個妖裡妖氣的聲音從側門傳來。

唐善聞聲又是一驚,當即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玄天魔女!

鄺痴順著來聲看去,低聲喃喃著,“大宗師?”

偏門被勁風吹開,玄天魔女穿著一襲拖地的五彩長裙,以半張猙獰的臉對著唐善,另外半張嬌笑的臉對向魏顛,道:“魏長使,聽說你們抓了唐善,本座現在就要把他帶走——鄺長使,你我先前的約定還作數吧?”

“作數!作數!”鄺痴點頭哈腰的奉承著,“人就在這兒,在下正想給大宗師押送過去,沒想到您卻親自來了!”

魏顛也站起身,快趕幾步,施禮相迎,賠著笑臉道:“此人雖然是個新出世的黑暗武修,可他並沒有加入黑暗武修一族。他同大宗師的過節與我們絕無相干,還望大宗師明鑑。”

“不必廢話!”玄天魔女不冷不熱的斥了一聲,“人我帶走,我們玄教記著你們黑暗武修的人情便是。”

“請,請,請……”魏顛的腰身弓成了大蝦,伸掌相請。

“哈哈哈!”唐善把那些想不明白、想不清楚的事放在一邊,僅看魏顛、鄺痴對玄天魔女卑躬屈膝的模樣,笑聲便以脫口而出。

“好笑嗎?有你笑的時候!”玄天魔女揮了下衣袖,一股強大的吸力拉動唐善,飛抵她的身前。她的手爪輕輕一抓,已然扣住了唐善的鎖骨,猶如拎小雞一般將唐善捏在手中。

鐵蛋欲動,卻見魏顛和鄺痴紛紛遞來嚴厲的目光,倒也不敢在兩位長使面前放肆,只能作罷。

玄天魔女“呵呵”一笑,傲聲道:“謝謝二位!”拖著毫無抵抗能力的唐善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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