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37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3
207:伊人在心
穆懷宗的話的確有些分量,唐善在蜀地一路順暢,無人阻攔。

三匹馬,輪換趕路。五日後,唐善看到了立在官路旁碩大的吳蜀界碑。

韓文就等候在界碑旁,而他的左右分別站著麻家二老。

唐善勒馬緩行,慢慢靠近界碑,嬉笑著招呼道:“韓六俠?等人呢?”

韓文沉著臉看來,背後的寶劍嗖的射出,躥在空中,作勢欲擊。

唐善距離界碑三尺止馬不前,挑釁般的看去,道:“看好了,我可還在界碑這邊,小心你的寶劍,千萬別一時錯手,把我給殺了!”

“這小子很囂張!”麻老大板著臉道。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麻老二笑嘻嘻的道。

唐善當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裡更是慌的要命。地獄神將曾經點撥過他,按照地獄神將的意思,回京之路應該有人對他加以保護才對。

沒看到界碑以前,唐善還在想,“誰會來護送我回京?”

可現在他卻在想,“隨便什麼人,來幾個就好!”

“韓老六,不必顧忌那麼多,我把他抓過來,你一劍把他殺了就是!”麻老大忽然出現在唐善身後,對著他的馬屁股拍了一巴掌。

馬兒受痛,一個高躥出,剛好越過界碑。

唐善的臉色有些難看。

錚……韓文的寶劍帶著嗡鳴,當空射下。

有了寒泉的忠告,唐善不敢妄動真元,做飲鴆止渴的蠢事。他一邊暗暗壓制黑虎盾牌,免得它們沒頭沒腦的跑出來,耗費自己的真元。一邊催動蠱妖,緊鄰自身,只求防護,不求傷敵。

當的一聲脆響,當頭刺落的寶劍被蠱妖擋開,彈射在半空。

“咦?”麻家二老同時發出一聲驚疑,相繼一動,劈出兩道刀光。

又是兩聲輕響,兩道刀光在唐善胸前受阻,四散而去。

一股強大的真元時隱時現,既像是發自唐善自身,又像是有什麼人在他身旁相助。

韓文重新召來寶劍,游離在頭頂,滿臉疑惑的看向麻家二老。

麻家二老也不再出手,相互打量著,面面相覷,顯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怪事。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道:“還好我們趕來了,真要是晚了一時片刻,這小子的腦袋恐怕就要分家了!”

又聽另有一人道:“未必!多年沒見,這小子也長了本事。就算沒有我們幫忙,他也一樣能逃回京城。”

空中飄來兩件白色的斗篷,斗篷背對著四人,沒法見到來人的模樣。但他們的手卻暴露在外,乾瘦如柴的兩雙手。一雙是褐色的,另一雙卻是漆黑。

看到了這兩雙手,唐善立即想起了兩個人,兩個多年以前的朋友——黑大哥、褐老弟。

“你們是什麼人?”麻老大對於退身飄來,站立在界碑上的兩人打量著,那是兩張千年干屍一般枯瘦的臉,咋一相見,讓他感到有些詫異。

“他們是貼身保護萬殺堂堂主楊勇的兩大高手!”韓文倒比麻老大多了些見識。

麻老二沒有在二人身上察覺出真元的存在,於是便不屑的道:“江湖武者,也敢插手修界中事,簡直是螳臂當車,不知死活。”

“黑大哥?褐老弟?你們怎麼來了?”唐善初見二人,臉上一喜。可他也知道,無論黑、褐二人的武功有多高,終究不是修士的對手,歡聲詢問之中也帶著隱隱的憂慮。

“我們怎麼來了?”黑大哥反問了一句,道:“還不是為了救你!”

褐老弟嘆聲道:“你的乞丐朋友找到小姐,說你遇到了危險,入蜀容易,出蜀難。小姐懇請堂主幫忙,我們才會趕來。”

“霞兒?小妖精找到了霞兒,霞儿知道自己面臨危險,當然不會見死不救!”

唐善暗暗唏噓,卻對二人道:“霞兒的心意我心領了,你們還是回去吧,告訴她,我好著呢!”

“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別走了!”麻老二嘻嘻一笑,弓起手指點了點黑、褐二人。

黑大哥看看褐老弟,道:“這兩個麻杆很討厭!”

褐老弟點了點頭,道:“對,又瘦又硬,烤起來不好吃!”

黑大哥咧嘴一笑,“廋好,晾起來幹的快,可以晾乾了吃!”

“吃,先吃我一刀。”麻老大隨手便是一刀。

他的刀法太快,唐善僅僅能夠看到刀光。

沒想到,黑大哥的身法更快,迎著刀光留下一串虛影,真身卻不見了踪跡。

麻老大有些傻眼,呆呆的握著刀,眼珠亂轉,查找著黑大哥的踪影。

唐善終於看到了他的刀,這是一把古銅色的大砍刀,刃口開的雪亮,刀身上雕有云紋,重量起碼在百斤以上。

“麻大叔?”韓文臉色發白,怯怯的提醒了一聲。

麻老大頓時會意,猛的轉過身,一刀劈下。可他的身後並沒有人,有的只是黑大哥的虛影。

唐善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因為黑大哥再又轉到了麻老大的身後。

“唉!”褐老弟嘆了一聲,搖著頭道:“你們的刀法太慢了,就憑你們這樣的身手,也敢出來丟人現眼?難道修界之中真的沒有高手了嗎?”

唰!

麻老二不動聲色的劈來一刀,頗有偷襲之嫌。褐老弟腳下一動,也轉到他的身後,弓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在你後面!”

唰唰唰……

刀聲不絕,寒光陣陣,麻家二老發動了瘋狂的攻擊。

黑大哥和褐老弟如同黏在了他們的背脊上,無論他們如何變化身形,轉換刀法,始終也無法甩脫二人。

“麻大叔,麻二叔!”韓文臉上蒼白,顫聲道:“別在打了,我們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麻家二老停止了攻擊,緊握砍刀的手臂輕微顫抖,失聲嚎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麻老大咆哮道:“他們只是武者,根本不是修士,怎麼會具有這樣的輕功?”

麻老二叫嚷著:“他們身上沒有真元,如何懸浮在空中,這是哪門子武功?”

“技不如人,就該認輸,哪來的這麼多廢話!”路前大搖大擺行出一個錦衣壯漢,一邊挖苦著麻家二老,一邊幻出把雙手大刀,走上前來。

唐善立即感到,這人的身上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但他的氣息之中又透著邪惡。

麻老大聞聲,剛要動怒,可見了來人卻又忍了下來,賭氣般的道:“麻家兄弟的確技不如人!既然閣下自認為修為深厚,那就請閣下前去試試,如何?”

錦衣壯漢呵呵一笑,揚了揚大刀,道:“好啊!讓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釋宗弟子,看看我們武修的刀法。”他單膝蹲地,斜展大刀,拉開架勢,對黑大哥、褐老弟挑了挑下巴,狂傲的道:“你們兩個一起來。”

麻家二老當即退下,隨同韓文一起,站在遠處旁觀。

黑大哥哼了一聲,看向壯漢身後,道:“別藏著,都給老夫滾出來。”

“呦?眼力不錯!”錦衣壯漢冷聲發笑,道:“都出來吧!”

一隊身穿黑衣的大漢,手提混鐵棍,從路前轉了出來,橫列在錦衣人的身後。

褐老弟弓著手指點去,“一、二、三……二十四,你們是仁不二手下的護法弟子吧?整整兩隊人,看來仁不二這回可真是動真格的了!”

“放肆!”錦衣壯漢怒聲喝道:“護法長老……”他突然一頓,因為黑大哥向他邁出了一步,有一股無法想像的強大威能迎面撲上,壓得他說不出話來。

麻家二老終於察覺到黑大哥身上的真元,兩人的額頭上瞬時現出冷汗。如果他們早知道黑大哥的真元可以爆發出這樣強大的威能,那他們便連出刀的勇氣都沒有。

“你……你……你是誰?”錦衣壯漢剛剛還在裝.逼,此刻卻嚇得聲音發顫,滿臉皆是驚駭之色。

“你們不配使刀,更不配自稱護法弟子!”黑大哥的聲音陰冷駭人。眨眼間,他已經站在麻老大面前,隨手把他的大砍刀抓了去,再又出現在錦衣壯漢的身後。

麻老大失聲驚叫,“我的寶刀!”那是他們兄弟拼死淘來的下階法器,此時竟然被黑大哥奪了去,自然心如刀割,萬難忍受。

人影又是一晃,麻老二手中的大砍刀也消失不見,卻是被褐老弟奪了去,大模大樣的站到了黑大哥的身旁。

同樣是寶刀被奪,可麻老二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怔怔的看向錦衣壯漢。

“別看了,他已經死了!”黑大哥輕聲發笑。

就在他的笑聲中,錦衣壯漢向著地面跌去。而他摔倒在地的時候,他的身子已經變成七八段。

這是什麼樣的刀法,這是什麼樣的速度,這是什麼樣的威能……竟然可以在眾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錦衣壯漢砍成七八段?

眼見此景,二十四個手持混鐵棍的黑衣大漢面面相覷。不知誰在眾人之中喊了一聲,“殺!”

眾人同時發動了攻擊,有如滾雷一般壓上。

可惜,喊“殺”的不是他們的同伴,而是褐老弟。

黑大哥在前,褐老弟在後,兩人竟然將二十四個黑衣大漢夾在當中​​。

只有刀光,沒有人影,可以看到的只是飛濺的鮮血……

一場殘酷的殺戮,正在官路上展開。

唐善有些傻眼,驚喜交加之餘,心中也泛起疑問:“他們是哪一族的修士,怎麼會有如此駭人的修為?”

“住手?”一個白影飄在空中,急聲高呼。

黑、褐二人當即收手,退回到唐善身前,各自把奪來的寶刀隱入自身。

麻老大結結巴巴的道:“他……他……他收走了我們的寶刀!”

麻老二看向空中來人,帶著哭腔詢問道:“仁不二?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來人正是仁不二,鐵青著臉墮落在地,依次看向自己的護法弟子。他的目光像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視線掃過,二十四個黑衣大漢相繼倒地,一根根混鐵棍叮叮噹當的砸落在地。

“仁不二?”褐老弟嘻嘻一笑,道:“你的這些弟子真是不經打,三兩下就趴在了地上!”

仁不二再又向滿地的死屍看去一眼,看起來很是心疼,忍著怒氣道:“二位師叔,你們已經脫離武宗,而且發誓不再乾預武宗內事。難道你們想自食前言,同武尊為敵不成?”

唐善吃了一驚,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大哥和褐老弟竟然會是仁不二的師叔!

“我們走!”韓文壓低聲音嘀咕著,帶領麻家二老灰溜溜的離去。

“我們沒有乾預武宗內事!”面對仁不二的指責,黑大哥矢口否認。

“我們受了我家小姐所託,特來送他一程!”褐老弟的臉上泛起了狡黠的笑。

“好!我會將此事禀報武尊,你們好自為之吧!”仁不二跺了下腳,無奈的嘆息著,掉頭離去。

“麻煩!”黑大哥嘆了一聲。

“都是這小子惹的禍!”褐老弟突然竄來,抓起唐善,飛身便跑。

唐善哈哈一笑,道:“二位受累!”

黑大哥泛起苦笑,道:“為了少惹些麻煩,還是儘早把你送回京城為好!”

“就是!就是!”褐老弟附和著,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在空中飛速飄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6
208:危情
小鎮,木樓,晨起。

遠處有琴聲,掌櫃站在木樓的迴廊上,凝神眺望。

“有心事?”梅兒無聲來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陸槐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我都不敢認他。”

“雪蓮不是說過,那是他的心魔作祟。”

“雪蓮姑娘的琴聲也變了,透著一股邪氣。”

“掌櫃什麼時候變成了琴中高手?”梅兒的眼中帶著憂鬱,抿著嘴,泛起苦笑。

“我不懂琴,但我懂人,我能夠從琴聲中看到雪蓮姑娘的心思。”

“她有愛!見到陸槐的時候,她的琴音裡愛意濃濃。她也有恨!見到我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到徹骨的殺氣。”

“對於我們,他們都變得冷漠!”吉薩帶著吉索來到。

“發生了什麼事?”掌櫃遙視遠方,喃喃道:“魔宗總壇,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麼!”

人影一晃,身穿白裘的陸槐和雪蓮雙雙站在了迴廊的欄杆上。

“什麼事?”雪蓮面無表情的掃過梅兒四人,看向樓下。

樓下走出一個身穿青衫的年輕人,抱拳施禮,道:“我家二少主正統領天下正義之士向邪派發動攻擊,特邀姑娘共行義舉。”

“江湖紛爭,修士怎能參與?”雪蓮側轉頭,看向陸槐,嫣然一笑。

年輕人回道:“邪派魔尊楊騰早將'御劍錄'轉賜邪派各堂,當今的邪派中人,怕有大半都已經變成了修士。這些修士很少有人悟得出世的法門,多半會異變成妖。為了天下百姓,億兆生靈,我家少主業已聯絡道、魔兩族修士,共同誅討邪派。”

“嗯,知道了!”雪蓮不耐煩的撥了撥手指。

“小人臨行之前,三少主特命小人帶來寶琴一具,還望姑娘笑納!”年輕人在身後解下一個藍布包裹,單膝跪地,雙手捧過頭頂,獻向雪蓮。

雪蓮不屑的哼了一聲,隨口道:“本姑娘有魔琴在手……”“姑娘!”年輕人打斷了她的話,“三少主進獻的寶琴乃是漢代司馬相如的遺物,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此琴以五音之性,化天地靈氣,入主法器,排為中階上品。”雪蓮神色一變,道:“你說的是……”

“綠漪琴!”年輕人再將包裹高舉三分。

雪蓮甩了下衣袖,藍布飛舞在空中,一具長三尺六寸五,寬六寸,厚兩寸的七弦古琴落入她手。

錚的一聲,琴音直透雲霄。一團有如白霧般的煙氣炸開,兩面橢圓形,內凹外鼓,如同巨大蚌殼般的潔白盾牌護在雪蓮左右。五個體態婀娜的女子凌空幻出,當空起舞。

吉薩、吉索兄弟看去,暗暗心驚。

雪蓮一笑,讚道:“果然是中階上品,綠漪寶琴!”

年輕人站起身,道:“我家三少主說,天下琴者無數,修界琴者萬千,但若想配得上這具綠漪寶琴,僅有姑娘一人。”

“恭維的話就不必說了!”雪蓮隱去蚌形護盾,收起幻出的女子,道:“回去告訴濟安,琴我收下了,等到他圍剿無極宮的時候,我會去幫忙。”

年輕人捧起笑臉,道:“我家二少主正準備攻取萬殺堂……”“不必再說了!”雪蓮打斷了他的話,“告訴岳乘風,我不會幫他的忙。”

年輕人的臉色有些難看,尷尬的笑了笑,躬身施禮,悻悻而去。

雪蓮收了綠漪琴,這才發現掌櫃正皺著眉盯著她。她略微怔了怔,問:“掌櫃的,怎麼了?”

“岳乘風?”掌櫃沒有多說,“岳乘風”的名字已經說明他心中的疑問。

梅兒偷偷打量著陸槐,可陸槐卻對這個名字無動於衷。

“噢!”雪蓮輕聲發笑,道:“岳乘風已經親口承認,因為他喜歡邱蘭,所以他的哥哥岳追風才會設計陷害陸槐。”她拉了拉陸槐的衣角,柔聲道:“我們走吧!”

“等等!”掌櫃將她攔下,疑問道:“陸槐蒙冤十年,陸家家破人亡,還有石榴和露露的死,難道就這麼算了?”他在問雪蓮,同時也在問陸槐。

雪蓮嘆了口氣,安撫般拍了拍陸槐的手背,對掌櫃道:“岳乘風畢竟是他的義兄,不這樣算了又能怎麼樣,難道叫他們兄弟相殘?”

“兄弟?”掌櫃盯著陸槐的眼睛,厲聲問:“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哪還有半點兄弟情義?”

雪蓮拉著陸槐從欄杆上飄下,道:“不要再說了!他已經因為這件事亂了心性,險些無法壓制自己的心魔,異變成妖。不要再逼他,就讓這件事情過去吧!”

梅兒拉開掌櫃,問:“左憶山呢?還有玄教?廣陵真人怎麼說?”

雪蓮不耐煩的道:“那是釋宗的內鬥,不關我們魔宗的事。”

“唐善怎麼辦,難道任由玄教的人殺了他?”梅兒追問。

“不要提他!”雪蓮怒聲喝叱,挑著眉瞪向梅兒,厲聲道:“他最好死在玄教人的手上,否則的話,我會讓他死的更慘!”

掌櫃插口道:“唐善對陸槐有恩,如果唐善被害,等到陸槐恢復神智,你如何向他交代?”

“我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雪蓮拉著陸槐離去。

風,乾冷,萬殺堂。

楊勇坐在堂上,手中捧了一杯熱茶。他的茶杯大得出奇,起碼同海碗不相上下。

堂下坐著兩個人,左手邊是霞兒,右手邊是月瑤。

陳珪、方琳站在霞兒身後。

兩個鬢髮如雪的老頭,一人手持九環刀,一人手握七星劍,分別守在堂門兩邊。

門內站在一個大漢,他的手裡抓著一把春秋大刀。人和刀一樣,一動不動的守在堂門正中。看上去像是一尊戰神,哪怕是萬千殺伐,也會被他阻擋在外。

“我對你不夠好?”楊勇看著手裡的茶杯,可大家都明白,他問的是月瑤。

“嫁給你的前五年,我不許你碰我,你沒有逼我!這些年,我每月只回來一次,你也沒有責怪過我一句!天下的男人,只有你對我最好!”月瑤的手掌輕輕的按在自己的腹部,她的腹部微微鼓起,像是有孕在身。

“影子門反叛,三十六堂、七十二門內亂,你怎麼看?”楊勇將茶杯轉在指間,盯著杯內轉動的茶水。

“唐善入蜀前派來了一個錦衣衛,好像是他以前的一個屬下的弟弟,名叫鄭邦。我想,關於我的事,他差不多也說了個大概,你又何必再問! ”月瑤的臉上泛起了淒美的笑容。

“這麼說,你的確是岳家兄弟的探子!”楊勇嘆了口氣,杯中的茶水劇烈的晃動起來。

“岳追風!”月瑤的眼睛有些失神,喃喃道:“那一年我才十五歲,跟隨德川家的浪人來到中國。可我們剛一上岸,就被岳追風的人包圍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那些男人很可怕,也很強壯,把我拖到草叢裡,撕掉了我的衣服……如果不是岳追風,我想我會死在那裡。”

“就因為他制止了自己的手下,你就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霞兒冷冷的道。

“不是製止!”月瑤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笑,“那是十一個一流的高手,若在我們東瀛,都能成為統帥千軍的戰將。可岳追風卻把他們都殺了,沒有猶豫,沒有手軟,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嗯!”楊勇吭了一聲,像是對岳追風的做法表示認同。

“你們都是同一類人,驍悍雄傑!”月瑤垂著眼皮,看著自己的小腹。

門外響起殺喊聲,一陣箭矢激射的聲音如雨般撒過,殺喊聲頓時消散。

“你走吧!”楊勇喝了口茶。

“為什麼放我走?”月瑤站起身,將微鼓的小腹轉向楊勇,“因為他?”

“因為你是女人,而且是我的女人!”楊勇品味著苦茶,緩緩抬起手臂,僵硬的撥了兩下手指。

“哥?”霞兒疑問著站了起來。

“霞兒,讓她走!”楊勇像是心力交瘁,說起話來都顯得吃力。

月瑤蒼然一笑,向著門口踱去,道:“我知道,有句話你一直想問,可你問不出口!”

“沒有!”楊勇搖著頭。

“有!”月瑤在門前轉身,徑直看來,道:“你想問我,楊樂是不是我殺的?”

“你只是刀,岳追風手裡的一把刀!”楊勇將茶杯丟在食案上,站起身,背手挺胸,瞬時間顯得豪氣萬丈。

“堂主……”門外傳來叫喊,嘭的一聲,一個滿臉是血的弟子闖了進來,跌跌撞撞的跪在堂下,瞪著血紅的眼睛催促道:“岳乘風人多勢眾,修界高手無數,弟子們支撐不住了,請堂主速速撤離。”

“滾出去!”楊勇瞠目暴喝。

堂下的弟子被嚇得渾身一抖,急忙起身,垂著頭,退出了堂去。

“我的人還沒有動手!”月瑤一步步行出,“你有一炷香的時間。時間一到,素女堂和影子門的弟子就會發動進攻。”

“好!你讓他們來,我等著。”楊勇的聲音在月瑤身後傳來。

月瑤的身軀微微一抖,腳下卻是不停,出了堂門。

堂門外站著十八個大漢,他們的手裡握著異常寬大的彎刀,正是楊勇身下的十八把金刀。

屋脊上,一隊隊手持弩機的彩衣少女整齊排列,小心戒備。

大街上擠滿了萬殺堂弟子,手持各種兵刃,嚴陣以待。

月瑤走來,這些弟子左右分開,讓出去路。可他們的眼中卻爆射出寒光,似乎要將月瑤千刀萬剮。

一路來到鎮外,殺戰正濃。武者和修士的屍體隨處可見。月瑤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在雙方的戰場中穿過。無論哪一方的武者、修士,見她走來,都會避讓。

岳乘風率領著各色武者和修士停在遠處,靜靜的觀看著這裡的殺戰。

月瑤來到,點了點頭,道:“那兩個武修老怪確實不在他身邊,我們可以動手了。”

“你的人呢?”岳乘風問。

月瑤舉起手臂,打了個響指。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黑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飄出,雙手抱拳,單膝跪地,道:“影子門八百弟子……素女堂三百弟子……全部到齊,只等門主下令。”

月瑤一笑,猛的板起臉,令道:“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6
209:金刀在手
風聲呼號,聽起來有些瘆人。

殺喊聲越來越近,竟然將呼號的風聲掩蓋,令人心生驚懼。

街上的萬殺堂弟子都已經衝了出去,屋脊上的彩衣女子也趕去支援。

堂門外只剩下十八把金刀。

天色昏暗,金刀的光芒也已不再。

楊勇將茶杯重新捧在手中,放置多時,杯裡的茶水早該涼透,可茶杯剛剛落到他的手裡,茶水便升騰起白色的水汽,像是剛剛注入滾燙的開水一般。

霞兒看起來有些緊張,像是對外面的殺戰感到擔心。

楊勇微微一笑,道:“別怕!如果我的十八把金刀擋不住他們,你就離開這兒,回到皇宮裡去!”

霞兒搖著頭,“我不走!”

“你必須走!”陳珪、方琳一同叫了起來。

霞兒的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大哥!如果不是我借走了兩個老怪,他們絕不敢對萬殺堂動手。都是我害的你!”

“霞兒,不必自責。即便兩個老怪在這裡,這場殺戰也在所難免。”楊勇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你聽大哥一句話,不管受到什麼樣的誘惑,都不要進入修界!一部'御劍錄',咱爹苦苦想了幾十年。到頭來得到了什麼?萬千修士來襲,辛苦一生創下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

“不錯!”方琳輕輕搖頭,道:“如果我們還是武者,這些修士就不敢插手我們的事。放眼江湖,我們的武功已經少有敵手,能有幾人膽敢放肆!”

“御劍錄?御劍錄的責任也在霞兒!如果不是霞兒把它帶出了皇宮,爹得不到它,它就不會傳入江湖,也不會在修界引起這麼大的動盪!”霞兒深深自責。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們利欲熏心!”楊勇自嘲著,看向堂門,“我們……還有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太多。到頭來,失去的將會更多。”

“貪念一起,永難得道!”陳珪閉目喃喃著,像是一個入定的老和尚。

“來了!”門外響起低沉的警告聲。

遠處飄來一個人,趴在屋脊上,偷偷探出頭,看向街對面的十八把金刀,輕聲喚道:“蒼天?”

來人是掌櫃,得知岳乘風將要圍攻萬殺堂,他就想到了自己還有一個朋友,唯一的朋友——蒼天!

“手指蒼天,腳踩大地,君臨四海,氣嘯山河。”三十年前,沒有耳朵的人都聽說過這四個人的名字。

楊勇有十八把金刀,而他的第一把金刀天涯刀客就是蒼天。

蒼天即將身臨險境,掌櫃不能不來。

天涯刀客皺了皺眉,低聲道:“落日,你怎麼來了?”說話間,他抬起了頭。

“道、魔兩大宗族加上玄教弟子,修界高手無數,一同來對付你們萬殺堂,你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跟我走,現在還來得及。”落日已經老了,老到害怕殺戰,聽到遠處傳來的慘叫,瑟瑟的發著抖。

天涯一笑,“老朋友,真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見上一面。你能來,我很高興。”

掌櫃輕輕拍著身下的屋瓦,催促道:“高興頂個屁用,快跟我走!”

天涯搖了搖頭,“我不會走。”

“呆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我知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萬殺堂若是毀了,我的山也就倒了。山都沒了,哪裡還有燒柴?”

“這座山倒了,別的山還在。”

“我心裡的山只有一座,容不下別的!”

“楊勇嗎?他值得你為他去死?”

“士為知己者死,他懂我!”

“掌櫃的,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一團白影落在掌櫃身邊,竟然是雪蓮。

雪蓮看向對面的天涯,露出欣賞的笑容,“既然他選擇了忠心護主,你就該成全他!”

“你……你怎麼來了?”掌櫃驚訝的問。

“陸槐與你情同父子,你跑來送死,我不能見死不救!”雪蓮瞥了瞥西側的屋角,幾個面目猙獰的老道御劍飛出,停在了哪裡。

掌櫃看去,急忙道:“雪蓮姑娘,就當是我求你,你幫幫忙,把蒼天帶走吧?”

“陸槐!”雪蓮喚了一聲。陸槐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她的身旁。她用下頜點了點掌櫃,嘆道:“抓住他,不許他亂動!”陸槐伸手掐住了掌櫃的肩胛骨,把他提在手中。

掌櫃痛得直咧嘴,渾身為之一酸,想動也動不得。

“謝謝!”蒼天對雪蓮點點頭,緩緩拔出金刀,指向屋角的幾個老道。

“掌櫃的,有我在,沒人敢動你。你就在這里送他一程吧!”雪蓮單手托出“綠漪琴”,揚聲道:“雪蓮在此,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只要膽敢踏上這間房子的屋頂,那他就是雪蓮的敵人。”

臨近屋角的幾個老道相互傳遞過眼色,像是避嫌般離開數丈。

街上奔出幾個大和尚,分持鐵鏟、戒刀、木棍,對著幾個老道招呼了一聲,氣勢洶洶的向著十八把金刀殺來。

天涯揚起金刀,“金刀在手!”十八把金刀同聲高呼。

等來敵逼近在三四丈外,但見金光爆射,頓時將他們攔下。

“又是御劍錄上的功法!”一個老道擊散了身前的金光,皺著眉毛嘟囔著。

“可卻被他們使得不倫不類!”一個大和尚幻出護身真元,手中鐵鏟舞得風雨不透,道道弧光外射,將金刀幻出的金光悉數擊散。

十八把金刀,飛舞在萬殺堂的堂門外。各自調集真元,激出滾滾金光,籠罩了半條街面。和尚、老道都被攔下,後繼的修士也不能逼近。

街上的修士越聚越多,轉眼之間已達百位。有些零散的萬殺堂弟子一路退回,盡被這些修士攔阻,繼而圍殺。

“金刀在手!”十八把金刀又再呼喊,像是在告訴堂內的楊勇,他們可以支撐。

箭矢聲聲,街道兩側的屋脊上出現了手持弩機的彩衣少女。她們的人數與先前相比,僅存十之一二,身形也不似先前矯健。一邊以弩機阻擊追敵,一邊向堂門退來。

琴聲陣陣,雪蓮奏響了“綠漪琴”。五個手持短刃的白衣少女當空顯現,守在了房頭。

十幾個彩衣少女剛剛踏上屋角,只覺得眼前一花,脖頸已被割斷,鮮血飛濺。隨後追來的修士也沒能例外,只要抵達屋頂,紛紛被這些似幻似真的白衣少女所刺殺。

“不要上那間房!”天涯和岳乘風手下的修士都對自己的同伴發出警告。

掌櫃只是張合著嘴,像是在說些什麼,可卻不能發出聲音。

萬殺堂的屋脊上,退下來的彩衣少女只剩下二三十人,而且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負了傷。可她們還是列成了兩排,不斷射出弩箭,幫助屋下的十八把金刀退敵。

弩箭不足一尺,可射在半路,卻幻成一桿桿標槍,呼嘯而上。眨眼間,幾個年輕的修士被貫穿身軀,倒地身亡。

可惜,這些彩衣少女的修為尚淺,每射出一支弩箭都要喘息片刻,才能重聚真元,再射出下一支。而且這些弩箭對於修為精深的修士構不成多大威脅,一旦撞到護身光罩或是護身真元便被毀去。

很快,影子門的弓箭手來到。一隊隊黑衣弟子排列成陣,張弓搭箭,同樣幻出一支支標槍般的羽箭,將屋頂上的彩衣少女悉數射殺。

敵人的數量太多,加上再有弓箭手相助,十八把金刀的威能逐漸衰退。開始時,他們尚能封鎖住三四丈遠的街面。可到了現在,他們僅能將門前一丈防護在內。即便是這樣,他們的防護也是漏洞百出。

噗……一把金刀被“標槍”貫穿了胸口,仰身倒下。

“金刀在手……”天涯高聲叫喊。當他喊過十七聲之後,十七把金刀都倒在了他的身旁,門前只剩下他一人。他的真元也已經耗盡,每次揮出金刀,金色的弧光還不足一寸。敵人里三層外三層圍在門外,任由他擊出的弧光劈裡啪啦的落在身上,但卻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岳乘風在周夜山、週夜塚的陪伴下行來。擠滿了整條街的修士自動讓出一條路,讓他們通過。

“金刀……在手……”天涯的身軀業已被鮮血染紅,對著出現在身前的岳乘風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

週夜山冷哼一聲,一支七彩靈羽激射而出,滑過一條弧線,刺透了天涯的左膝,揭掉了他的膝蓋骨。

天涯渾身一晃,卻用金刀點地,支撐住身軀,咧著嘴露出猙獰的笑,叫道:“金刀在手!”

週夜塚也丟出一支靈羽,再又揭掉了天涯的右膝蓋。

天涯把全身的重量都加在金刀上,呵呵發笑,忽然猛瞪雙眼,對著岳乘風噴出一口鮮血,狂叫道:“堂主?還不走?難道你想讓兄弟們的血,白白為你而流?”

堂內的楊勇聞聲皺眉,弓起手指,敲了敲食案的案板。椅子後的牆壁立即向內縮去,露出一個暗門。

萬殺堂的刑房!

行刑人還是老樣子,膚色蒼白,面目猙獰,臉上留有一條長長的刀疤。

當年楊勇審訊妙妙的時候,霞兒曾經見過行刑人一面。他總是對霞兒笑,而他的笑又著實讓人感到恐懼。他還曾想抱抱霞兒,嚇得霞兒躲到了唐善的身後。

多年未見,再次見到了行刑人,他還是老樣子,看到霞兒就笑。霞兒也是老樣子,心裡覺得害怕,不敢正視。

“刑房留有暗道!”楊勇看向陳珪和方琳,臉上泛起苦笑,道:“二位,是時候帶霞兒走了!”

“大哥,你不走,我也不走!”霞兒固執的搖著頭。

“萬殺堂盡毀我手,我不能走,我得留下來,給死去的兄弟們一個交代!”楊勇站起身,行下堂來。

霞兒急忙將他攔下,正色道:“你別忘了,爹還在無極宮,娘還在清風嶺琢玉絕頂。如果你死了,爹和娘怎麼辦?”

“大哥不走也是為了爹娘!大哥在這裡多撐一刻,爹娘就能多一些時間進行準備,就算是隱退,也能找到避身之地。”楊勇拍了拍霞兒的肩膀,微微一笑,繞過她,向門口走去。

“楊勇?”門外傳來月瑤的呼喚。楊勇一愣,停下了腳步。

月瑤在男女弟子的簇擁下來到,看向攔在門外的天涯。

此時,天涯的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周家兄弟的七彩靈羽不斷射出,在他身上割下了幾百塊皮肉。

天涯咧著嘴,無聲發笑,不曾吭上一聲。

對面的屋脊上,掌櫃老淚縱橫,無聲哽咽。

陸槐呆呆的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月瑤招了一下手,轟的一聲,飽受折磨的天涯炸成了一堆碎肉。掌櫃吭出一聲,渾身一挺,昏死了過去。

岳乘風愣了愣,怒道:“月瑤,你幹什麼?”

月瑤靜靜的道:“此人忠心護主,月瑤深表敬佩,所以送他上路!”

岳乘風哼了一聲,疑道:“可依我看,你是對楊勇產生了感情,否則……”他的眼睛瞥向月瑤的小腹,“你也不能懷上他的孽種!”

“人又不是畜生,不可能沒有感情!”月瑤回叱了一句。

岳乘風沉著臉,嚴聲教訓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大哥的人。讓你嫁給楊勇,只是你的任務,你不能對他產生任何感情。”

“我知道!”月瑤笑了笑,幻出一把匕首,倒握在手,抵在自己的小腹上,冷聲道:“所以……這個孽種不能留,我要讓他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萬殺堂的大門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7
210:落日燃灰
門內的楊勇渾身一晃,險些摔倒。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漢立即提起大刀,走向堂門。

“慢!”楊勇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張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自從影子門反叛,岳乘風手下的武者與修士發動進攻,楊勇便準備死戰到底。即便天涯拼死支撐,苦苦勸諫,他也不曾動搖。而今,霞兒不肯離去,月瑤又要殺死自己的孩子。他明白,這些都是在逼他撤退。

很快,楊勇做出了決定,對著手持九環刀和七星劍的兩個老頭勾了勾手,回看霞兒等人,道:“我們走!”

楊勇的聲音雖小,可卻被門外的修士聽得真切。週夜山、週夜塚立即轉向岳乘風,齊道:“二少?”

“小心有詐!”月瑤提醒了一聲。

岳乘風已經抬起了手,剛要下令進攻,聞聲一愣,將手臂停在空中。

月瑤舉步踱出,自身來到堂門前,放聲叫道:“楊勇,如果你還是個男人,那就出來看看你的孩子!”話音剛落,她的手腕猝然轉動,用鋒利的匕首割開了自己的小腹。

岳乘風渾身一震,示意周家兄弟做好防備。二人手持七彩靈羽,分別飄落大門左右,只待楊勇衝出,便會以靈羽將其射殺。

“啊……”月瑤痛呼一聲,從自己的肚子裡扯出一個初具人形的嬰兒,抖手丟落在地,而後仰身倒去。素女堂的兩名女弟子迅速奔來,一人將她接在懷裡,另一人為她止住鮮血,縫合傷口。

等女弟子將月瑤抬下,岳乘風肅立相對,抱拳躬身,歉聲道:“姑娘此舉足以證明,你對家兄絕無二心。乘風適才口不擇言,還請姑娘莫怪!”

月瑤的臉色蒼白如紙,蠕動著嘴唇,道:“二少不必多禮,月瑤生是岳家的人……死是岳家的鬼!”

等了半響,堂內再沒有動靜,周家兄弟看向岳乘風,搖了搖頭。

岳乘風再又舉臂,輕輕揮下,令道:“衝進去!”

兩隊弓箭手先行放箭,一連射過三撥,突然停止。十幾個修士幻出護身真元,手持法器,破門而入。

可惜,堂內早已經沒有了人影。

“烏合之眾,難成大事!”雪蓮嘲諷了一聲,對陸槐道:“帶上掌櫃,我們走!”

“雪蓮姑娘?”岳乘風冷聲喝喊,轉頭看去,道:“岳乘風斗膽問姑娘一句,你是來為我玄教助拳的,還是要與我玄教為敵?”

“為敵?”雪蓮反問一句,冷笑道:“你們配做本姑娘的敵人嗎?”

“呸!”一個面相兇惡的大和尚唾了一口濃痰,嘀咕道:“魔宗有什麼了不起,什麼東西?!”

雪蓮從陸槐手上接去掌櫃,含笑道:“陸槐,去,殺了他。”

屋脊上的陸槐忽然不見。

岳乘風急忙對面相兇惡的大和尚提醒道:“大師小心!”

就在這時,兩道金光在大和尚身前閃現。金光過後,大和尚變成了四塊,而陸槐則重新落回到雪蓮身邊。

“聖刀?”街上響起數聲驚叫。滿街修士面面相覷,無人再敢發聲。

雪蓮把掌櫃交還給陸槐,弓起手指點了點岳乘風,搖頭髮笑,道:“你……最多也就做個玄教教主。本姑娘……只要振臂一呼,便可在修界重新創建宗族,天下修士將蜂擁而至,爭相投靠。所以本姑娘還是剛剛的那句話,你們只是烏合之眾,根本不配做本姑娘的敵人!”說完,她吃吃一笑,拉著陸槐凌空飛去。

週夜山湊在岳乘風耳邊,道:“二少,眼下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可以……”岳乘風豎起手掌,制止了他,正色警告道:“還不是時候!”

雪蓮凌空飛渡,一去便是數十里。忽然,她的身形為之一頓,懸停在半空。陸槐拎著掌櫃急速飛過,再又返回。雪蓮單手托起“綠漪琴”,垂目查看地面,厲聲道:“什麼人,出來?”

就在她喝問間,寒光突現,一道五尺銀光從一個土丘後射出,撞在她的身前。幸好她有光罩護身,銀光與光罩相撞,轟聲爆裂,四射而去。

雪蓮手指疾動,奏響了寶琴,當空幻出五個白衣少女,向那土丘合圍而上。

“堂主,快走,我來攔住他們!”一個老頭從土丘後跳了出來,揮舞著九環刀,同似幻似真的五個白衣少女斗在一起。

不遠處現出一群人,那是從萬殺堂逃出的霞兒、楊勇、陳珪、方琳等一行七人。

“楊勇?”雪蓮疑問一聲,手壓琴弦,收起五個白衣少女,嘲笑道:“放心,本姑娘不是他們的人,你們逃命去吧!”

楊勇根本沒有逃跑,而是迎著她衝來。聽了她的話,臉上先是帶有疑色,而後釋然一笑,道:“你們是天涯的朋友!”

雪蓮看了陸槐一眼,嬌笑著道:“如果看在他的情面上,也可以這麼說!”她扯了扯陸槐的衣角,兩人一起飄落在地,站在了楊勇面前。

“你是陸槐?”霞兒滿心歡喜的跑了上來。

陸槐如若未聞,對霞兒的詢問置之不理,只是傻傻的拎著掌櫃。

眼見這樣一個出落得楚楚動人的妙齡少女,嬉笑著跑來和陸槐搭訕,雪蓮立即挑起妙眉,反問道:“你是什麼人?”她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醋意,白癡也能猜得出她的心思。

霞兒冰雪聰明,當然知道她的醋意因何而來,先是抿嘴偷笑,而後道:“我是唐善的……”話剛出口,她的臉立即漲的通紅,急忙改口,“唐善正被多路修士追殺,你們不知道嗎?”

“唐善?”雪蓮鬆了口氣,可她的臉色卻逐漸寒了下來,冷漠的道:“我知道,玄天魔女,鐵相神尼,還有同族武修都要殺他,各路修士聞風而動,可那又怎樣?”

霞兒先是一愣,呆呆的看向陸槐,道:“唐善的朋友告訴我,就算他逃回了皇宮,那也是權宜之計。最終還是要你幫忙,請出聖刀,建宗立派,他才能保全性命。”

“噢?”雪蓮心頭一動,微微發笑,道:“那好,只要唐善逃回皇宮,你可以請他來找我們,我們一定幫忙。”

霞兒似乎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頭,偷偷指了指陸槐,問:“他怎麼不說話?”

雪蓮嘆息一聲,道:“心魔作祟,難以抑制,才會如此!如果不是我以寶琴助他壓制心魔,恐怕他早已異變為妖了!”

霞兒急道:“他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唐善怎麼辦?”

“沒關係,他的修為還在,而且一天比一天強大。只要你把唐善帶來,我們絕對有能力保住他。”雪蓮擠出了笑臉,可誰都能看出,她的笑有些牽強。

“霞兒!”楊勇突然拉住了霞兒,掉頭便去。

雪蓮一愣,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可隨即便察覺到,正有修士向她靠近。她同陸槐再次懸浮在空中,定睛看去,只見數十丈外,一群修士駕馭著法器貼地飛行,搜索而來。

“雪蓮姑娘?”當前的一人發現了雪蓮等人,捧起恭維的笑,打著招呼。但卻遠遠距離在五六丈外,不敢靠前。

雪蓮不答,蹙眉思慮著,“這個楊勇可真不簡單,修煉了幾日御劍錄,修為竟然在我之上!”

“楊勇一定不會走這條路,我們去別處搜。”眼見雪蓮擋在路前,搜捕楊勇的修士不敢通過,徑自打著哈哈,藉此下台。

“慢!”雪蓮喚住了將要離去的修士,道:“楊勇就在前面,如果你們夠快,應該可以追得上。”她為這些修士指明了楊勇逃竄的方向,再道: “楊勇身邊有個叫霞兒的姑娘,不是我們修界中人,不要傷了她。”

“謝姑娘指點!”先前搭話的修士施禮道謝,帶領同伴遠遠繞過,按照她指的方向飛速追出。

雪蓮眼見著這些修士遠去,發出一聲冷笑,徑自道:“楊勇,猛虎難敵群狼,這就是你的劫難!”

“雪蓮?”掌櫃不知什麼時候甦醒了過來,憤怒的看來,痛聲道:“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雪蓮面對掌櫃的指責,一時慌了神,愣了好一會,才道:“楊勇是萬殺堂的堂主,身上背了無數血債,絕非良善之輩。我是看在你和天涯的交情上才放他一馬,但我不能幫他逃命,欺騙那些追捕他的修士。”

“楊勇是生是死與我無關,我說的唐善!”掌櫃連連搖頭,質問道:“你跟霞兒說了什麼?只要她把唐善帶來,你就會保護唐善,是不是?”

“原來你都聽到了!”雪蓮板起臉,冷冷的道:“兵不厭詐!”

“卑鄙!”掌櫃咒罵著,抓住陸槐的手腕,叫道:“你的心呢?壓制心魔,連心智都沒有了嗎?露露的仇是誰替你報的?是唐善!現在你要恩將仇報,為了這個女人殺死唐善嗎?”

“露露?”陸槐突然喃喃了一聲,若有所思,再又喃喃道:“唐善?”

“不可能……”雪蓮驚呼出口,“你中了失心丹,怎麼可能……”她猛然一醒,立即摀住了自己的嘴。

“失心丹?”掌櫃怒目看去,言聲喝問:“你對陸槐做了什麼?”

雪蓮緊蹙眉頭,像是在暗暗自責。又見她眉梢一挑,雙眼驟然收縮,咬著嘴唇道:“陸槐……殺了他!”

“殺……他……”陸槐痴痴的喃喃著,手掌一鬆,掌櫃頓時墜落。

“殺了他!”雪蓮厲聲下令。

金光一閃,聖刀激出的弧光將掌櫃劈成了兩半。

噗噗兩聲,掌櫃的屍身墮落在地,血濺荒野。

雪蓮向掌櫃的屍身看了一眼,不由的渾身一震,臉上泛起驚恐的表情,凌空飛躥,顫聲催促道:“陸槐……我們快走!”

兩道白影,如同流星過空,轉眼消失不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7
211:春秋大刀
霞兒在楊勇的拉扯下偷偷奔逃,未出十里,忽然聽到兩聲怪異的尖嘯。

眾人立即隱身在雜草中,抬頭看向空中。但見兩支響箭帶著嗚嗚的怪響凌空飛躥,嘭嘭兩聲,炸開兩團黑煙。

“賤人!”楊勇低聲斥罵,“她出賣了我們!”

“不會吧?”霞兒不願相信。

楊勇將手指湊在唇前,“噓”了一聲,用手勢告訴大家,敵人正從身後逼近。

十幾個修士凌空竄來,四下查找著,亂紛紛的嚷嚷道:“楊勇,你跑不掉,出來受死……順寧公主也在吧?只要你出來領死,我們可以放她走……你的踪跡已經暴露,三百修士會把這裡團團包圍,我看你還是自己了斷,免得受苦……”

九環刀、七星劍,從雜草中悄然激射出兩道弧光。上空的兩個修士沒能察覺,當即被弧光射中背脊,連吭都沒能吭出一聲,便掉頭載落下來。

其餘修士剛有察覺,四道弧光先後激射而出,再又斬殺四人。兩個老頭分別持有九環刀和七星劍,躍在空中,同剩下的七八個修士戰拼殺起來。

楊勇剛要現身相助,卻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現出密密麻麻的黑影,知道岳乘風手下的大批修士即將殺到,急忙對空中的兩個老頭道:“別戀戰,馬上走!”說話間,他已經拉起霞兒,緊貼著雪地,接著雜草的遮掩,向著東北方的一處山坳奔去。

兩個老頭沒有退,雖然他們已經擺脫了敵人的糾纏,而且剛一交手便又斬殺了兩人,可他們依舊瘋狂攻擊,看來是打算引來追敵,好讓楊勇逃出敵人的包圍圈。

敵人來得飛快,轉眼間逼近到不足百丈。楊勇見兩個老頭還不肯退,怒聲催促道:“還不走?”

“不走了!”回答他的是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漢。他也沒有跟隨楊勇外逃,而是盤膝坐地,將那柄春秋大刀平放在膝上,懶洋洋的道:“三百修士!等我把他們都殺了,再去無極宮同堂主會合!”

楊勇腳下一停,皺眉不語。行刑人咧嘴發笑,指了指大漢,像是在慫恿楊勇陪同三位屬下一起殺戰。楊勇頓時覺得熱血沸騰,當即向回跨了一步。

霞兒立即抓住楊勇的手腕,急急搖頭,並對行刑人瞪去一眼。行刑人嘟起嘴,怯怯的縮回手指,看起來有些委屈。楊勇輕嘆一聲,對霞兒點點頭,再又悄聲外逃。

很快,三百修士奔騰而至,四下散開,在距離霞兒等人十丈左右的半空中圍成了一個碩大的圓圈。霞兒不敢再動,悄悄的伏在雪地中。楊勇、行刑人、陳珪、方琳分別蹲守四方,一旦踪跡洩露,便要殺出。

此時,萬殺堂的兩個老頭再又斬殺了兩個修士,相對之敵僅剩三人。盤膝坐在雪地中的大漢暴喝一聲,從雜草中飛射在半空,凌空掃出春秋大刀,擊出一道七尺長的半月形白光。

他激出的弧光不僅威能強大,而且速度快的出奇。同兩個老頭對敵的三個修士剛剛看到弧光襲來,沒等躲避便被其擊散護身真元,再被斬成了兩段。

這一刀的確驚人,竟然將岳乘風手下的三個修士一舉斬殺,就連萬殺堂的兩個老頭也嚇得渾身一顫。

“堂主,我來開路!”大漢轟聲發笑,揮舞著春秋大刀,當空激射,向著西北方的修士衝去。

岳乘風手下的修士立即迎上,各持法器,以真元激出弧光、火球、飛刀、羽箭……向著大漢罩去。大漢以春秋大刀圍著自身劃過一個圓圈,幻出一個筒狀的護身光環,將襲來的各式真元阻擋在外。大刀再出,竟有五位修士被他射出的弧光斬去了腦袋。萬殺堂的兩個老頭也已趕到。三人頓時衝出了一個缺口,兩相分開,向左右殺出。看起來像是要擴大缺口,保護楊勇等人順利通過。如此一來,三百修士為之一亂,紛紛向三人射去。

霞兒頭頂恰巧經過一個尖嘴猴腮的修士,手握銀色鐵環,嗖的飛過。卻聽一聲輕咦,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再又轉了回來。霞兒頓時嚇得色變,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勇見這修士離群而來,暗暗冷笑,突然張手成爪,向他抓去。

楊勇的手臂依舊隱藏在雜草中,並沒有外露。可就在他伸手抓出的時候,一隻高達一丈的褐色大手赫然顯現,一把將那尖嘴猴腮的修士捏在了手心。

噗的一聲悶響,修士被捏成了肉泥,銀色鐵環脫手而出,飛舞在半空。方琳急忙出手,快似閃電,對那修士丟落在空中的銀色鐵環招了招手。鐵環嗖的飛來,隱入草叢。

楊勇幻出的褐色大手忽然現出變得血紅,隨即隱去。而那“肉泥”修士竟然憑空消失,就連半點血肉也沒能留下。

霞兒被頭頂的景象嚇傻了眼,蜷縮著身軀,瑟瑟發抖。

眼見楊勇擁有如此詭異的神功,陳珪、方琳也面露驚色,像是不敢相信。

只有行刑人不以為然,偷偷的對著霞兒發笑。

一切快得出奇,眨眼之間,尖嘴猴腮的修士已經被幹掉,法器也被收去,僅僅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距離霞兒等人最近的修士也已經遠在六七丈外,雖然聽到了悶響,也轉頭看了一眼,可他並沒有察覺出異樣,再又繼續奔進,趕去支援同伴。

危機終於化解,卻也險到了極點。眼見偷襲得手,而且並沒有被岳乘風的手下察覺,楊勇悄悄的呼出一口氣,伸手拉起霞兒,準備繼續外逃。可霞兒渾身一抖,猛然甩開他的拉扯,驚恐的向後退去。楊勇滿臉疑惑,不知道霞兒為何會有這樣的舉動。

方琳悄聲嘆息,道:“堂主!公主是個女孩子,你在她面前殺人,豈不把她嚇壞了!”她一邊埋怨楊勇,一邊把霞兒攬在懷裡,輕輕的拍著她,“不怕,不怕,有方琳姑姑在,霞兒不用害怕!”

楊勇得知了緣由,臉上露出了苦笑,認准方向,領先行出。方琳摟著霞兒跟隨行進,陳珪和行刑人尾隨在後。

大約一刻鐘,五人終於鑽入山坳,貼著山脊蹬抵山頂,藏在冰雪中,僅僅露出一雙眼睛,向適才棲身的草地回看。

草地上,戰鬥還在繼續,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漢懸浮在半空,越戰越勇,身下的屍體高高堆起,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具。

持有九環刀和七星劍的兩個老頭,情況很是不妙。“七星劍”斷了一臂,“九環刀”丟了一條腿,兩人背脊相靠,懸浮在一丈高空。雖然他們的護身真元顯得微弱無力,可卻依舊在與圍困他們的幾十個修士苦苦鏖戰。但他們僅能自保,根本無力傷敵。

就在此時,影子門屬下的兩百弓箭手趕來支援,一陣箭雨落下,擊穿了“九環刀”和“七星劍”的護身真元。二人頓時變成了扎滿標槍的刺猬,從空中摔落。

這些持弓背箭的修士分作兩隊,再又對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漢合圍而上。

大漢的修為的確不凡,雖然隻身一人同數百修士相對,而且斬殺了百餘敵手,可他激出的弧光依舊長達五六尺,幻出的筒狀護身光罩也還能將敵人的攻擊阻擋在外。

身穿黑衣的弓箭手很快便完成了合圍,兩百弓箭齊發,迎風化作兩百標槍,幾乎在同時射中了大漢的護身光罩。大漢的護身光罩為之一顫,兩百標槍全部消散。可護身光罩刺眼的白光也在瞬時黯淡了下來。一隻錐形的冰凌趁機突入,穿過光罩,刺中的大漢的鎖骨。

大漢發出一聲咆哮,護身光罩再又發出刺眼的白光,刺在他鎖骨上的冰凌隨即被逼出體外,當空爆裂,散落而下。

霞儿知道,無論他如何勇猛,只要不能從數百修士中衝殺出來,終究會被無窮無盡的羽箭耗盡真元,到頭來只有一死。

大漢對於自己面臨的危機當然再清楚不過,可他根本沒有外衝的意思,看起來還有些興奮,像是完全陶醉在血腥的殺戰中。

圍困大漢的修士找到了他的破綻,一輪箭雨又過,當他的護身光罩最為虛弱的時候,同時發動了攻擊。兩百件法器各展神威,各式各樣的功法齊出,並有大半突破了大漢的光罩。

外圈的二百弓手紛紛放落弓箭,因為沒有人認為有誰還能夠在這樣的攻擊下生還,而且大漢也的確被無數功法擊中。可就在這時,大漢的身軀突然塌縮了下去,就像是被修士們的各種功法轟成肉泥前的瞬間表現。但大漢並沒有變成肉泥,而是塌縮成三尺多高,有如精鋼打造的一個小人兒。就連他手中的春秋大刀也隨之縮小,變得只有四五尺長。

就是這樣一個鋼鐵小人兒,不僅承受了百餘位修士的攻擊,而且揮舞著春秋小刀,一路衝殺出包圍,轟的砸落雪地,竟然鑽入了地下,再也沒有了踪跡。

草地上靜得出奇,四百多位修士彷彿變成了一尊尊泥塑,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人動,全部傻傻的看著小鐵人消失的地方。

良久,有人叫了起來,“黑暗武修……”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8
212:八臂天神
京郊,雪後初晴,神清氣爽。

黑大哥和褐老弟剛剛護送唐善來到,便聽到萬殺堂被毀的消息。

送消息的人是小妖精,看他的樣子顯得有些委屈。

官道上的浮雪業已有兩丈多寬被他踩實,想來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

“我中了岳乘風的調虎離山之計!”他癟著嘴,帶著哭腔道:“二位前輩去救唐善,岳乘風趁機攻陷了萬殺堂,楊勇和霞兒生死未卜! ”

唐善的臉色有些難看,雖然小妖精犯下了非常嚴重的錯誤,可如果不是為了救他,霞兒也不可能遭遇危險。

“只要沒有堂主的死訊,那他就一定還活著。”黑大哥倒是沉得住氣。

褐老弟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小姐,所以堂主才沒有死戰到底!”

黑大哥點點頭,“只要他想逃,沒有幾個人攔得住他。”

褐老弟忽然一笑,“況且還有鐵蛋在。”

“二位前輩,前面就是京城!”唐善對他們打了一躬,“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應該回去找楊堂主他們。”

黑大哥壓著眉毛道:“這小子喜歡小姐?”

褐老弟一笑,“小姐也喜歡他!”

二人一同板起臉,道:“還沒完,飛雪還沒來。”

“來了!”小妖精怯怯的道:“昨天夜裡就已經到了,就在前面等你們。”

黑大哥用手指撓了撓眉梢,道:“看來她不願同我們動手,所以才會一退再退,直到京城!”

“我們逼得人家無路可退,人家只好以死相拼!”褐老弟擼起袖子,看模樣準備要大干一場。

“你們錯了!”飛雪的聲音。

唐善看去,一個身材婀娜的素衣女子,手撐紙傘,從官路旁的田地裡走來。

“飛雪、滄桑、許諾!既然飛雪來了,滄桑和許諾一定會出現!”黑大哥看向了路前。

路前走出兩個手持金槍的男人,一個看起來風度翩翩,另一個看起來雍容華貴,正是譽滿修界的滄桑和許諾。

小妖精弓起手指點了點路左邊,身著藍色長衫的男人,“他就是滄桑!”再又指向另一邊,肩上披著條黑色斗篷的男人,“那就是許諾!”

唐善抬了抬眼皮,無奈的道:“你說過,飛雪、滄桑、許諾,修界三大殺手,如果三個人同時出現,我的麻煩就來了!”

“你的麻煩已經來了!”聲音縹緲,像是地獄裡的幽靈。

小妖精一嘆,“幽靈也來了!”

一片黑影飄出,落在許諾身前。

唐善苦笑,“還有火神娘娘!”

紅衣、紅馬、火雲兒,手持火焰雙刀,像是一團烈火,當地掠過,攔下了滄桑。

“哈哈……”黑、褐二人同時發笑,“情人情敵都跑到了一起,真夠熱鬧的!”

火雲兒回手就是兩刀,兩團烈火當空射出,分取黑、褐二人。

滄桑一嘆,“你的性子還是那麼火爆!”

兩聲轟響,火團在黑、褐二人身前炸散。

沒人見到他們出手,他們也根本沒有出手,只是靠自身的真元擊散了火團。

“高手!”滄桑的眼睛驟然回縮。

“近百年沒有碰到這樣的修士了!”許諾顯得有些興奮。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如果不想死,那就跟我走。”幽靈冷聲警告。

“你也是!”火雲兒的雙刀指向了滄桑。

飛雪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田地裡。紙傘相隔,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滄桑看向許諾,“她們來,是怕我們死。”

許諾一笑,“我們來,是想挑戰真正的高手。”

二人的臉上都掛著微笑,分別對幽靈和火雲兒道:“請讓讓!”

幽靈和火雲兒彼此互視,幽幽一嘆,左右讓開。

“褐老弟,你選誰?”黑大哥懶洋洋的問。

褐老弟沒有回應,而是向路左挪了幾步,正對滄桑。

“小心!”黑大哥的聲音在唐善的元神中響起,“我們對付滄桑和許諾,無瑕照顧你。”

唐善心中一凜,悄悄的看向飛雪。

“不是她!”小妖精的聲音竟然也鑽入唐善的元神,警告道:“你要小心的是幽靈和火雲兒。”

“飛雪怎麼辦?難道交給小妖精?”唐善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我的金槍是你們武修的法器,中階中品!”滄桑把七尺金槍在手中轉了個圈,指向褐老弟。

“我的也一樣。”許諾​​單手持槍,斜指身旁。

“我試試。”褐老弟已經攻出一刀,寒光突現,可他的人還站在當地。

啪的一聲,滄桑的金槍劃過一個半圓,寒光飛散。

褐老弟的手中捏出了麻老二的大砍刀,刀身毀去大半,僅剩一尺多長。他把大砍刀丟落在地,看向黑大哥,道:“是我們武宗金槍弟子的法器,的確是中階中品!”

黑大哥嘿嘿一笑,“幸好我們脫離了武宗,否則就要為金槍弟子報仇,殺了這兩個傢伙!”

“動手吧!”許諾用槍尖點著地面,“你不殺我們,我們也要殺你!”

動手的是滄桑,當空跳起,倒握金槍,對著褐老弟作勢一扎。一隻三尺長的金色鳥嘴從他的金槍中竄出,帶著怪叫,對著褐老弟撲去。

褐老弟使得是拳頭,拉開馬步,對著空中擊出一拳。一隻巨大的鐵拳當空浮現,足有一丈大小,當即將這只沒頭沒臉的鳥嘴砸得粉碎。

黑大哥也已出手,對著許諾伸手一抓。一隻巨大的手爪立即浮現,對著許諾抓去。

許諾將金槍橫在身前,飛速轉了一圈,幻出一個金色的光環。只見他壓肘劈槍,金環頓時向外擴張,恰巧抵住了黑大哥幻出的巨大手爪。

嘭的一聲,金環與巨手同時湮滅。

滄桑雙手持槍,耍了一記槍花,幻出一面金色的心形盾牌,對著褐老弟的拳頭撞去。一聲爆響,巨大的拳頭擊碎了他的盾牌,徑直砸在他的金槍上。

滄桑退後一步,再又舉臂,橫推金槍,道了一聲:“好!”三面金色的盾牌幻出,由虛變實,成品字形排列,各距一丈,向褐老弟衝去。而在他的盾牌後面,各又隱藏了一隻泛著金光的“鳥嘴”,接著盾牌的防護,偷襲而上。

褐老弟扭腰壓肘,渾身一震,連出三拳。滄桑的三面盾牌當即被擊碎。可隱藏在盾牌後面的“鳥嘴”卻撞散了褐老弟的拳頭,帶著淒厲的怪叫,猝然殺到。褐老弟急忙回肘防守,護在胸前。一聲轟響,三隻鳥嘴全部擊中了他的小臂。

嗵!褐老弟向後退了一大步,半截衣袖被震得粉碎,露出一隻半尺長的金色護腕。

“這就是你的法器?”滄桑踏前一步,耍了一槍,將金槍背在身後。

褐老弟右臂握拳收肘,左臂前伸,做了個拈花指,咧嘴一笑,道:“修界有八臂天神,老夫便是其中之一。”

“噢?”滄桑也是一笑,道:“久仰!”

他們倆倒是清閒,沒打兩下竟然聊了起來。可黑大哥和許諾卻鬥得正歡。

許諾像是隨風亂舞的一片枯葉,飄蕩在空中。黑大哥不斷出爪,巨大的手爪紛紛浮現,對著空中的“枯葉”抓下。許諾以金環護身,沒次被手爪圍困,便激出真元,炸毀巨爪。看似他在空中左避右閃,只有防守只能,卻無反擊之力,可實際上卻是有驚無險。二人的修為應該在伯仲之間,不分上下。

滄桑向空中的巨爪瞥了一眼,“八臂天神第三隻手臂,幽冥鬼爪!”

褐老弟垂著眼皮看了下自己的護腕,“第四臂,拈花拳!”

“十指芊芊,玉指拈花!老哥以拳頭殘花,豈不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滄桑刷的攻出兩槍,幻出一個“十”字形弧光,呼嘯而來。

褐老弟軟塌塌的擊出一拳,巨拳幻在空中,小心翼翼的迎上,抵在“十”字形弧光的交匯處,順勢直立,將它頂在了拳頭上。

“果然是拈花拳!”滄桑哈哈大笑,唰的劈出一槍。一道三尺長的弧光迎著巨拳射去,擊在“十”字形弧光的一角,頂在巨拳上的“十”字形弧光飛速旋轉起來。而射來的那道弧光則隨之破裂,化作點點金光,隨著巨拳上的弧光轉動四散飄落。

褐老弟翻轉手腕,猛然一頓,激出一隻海碗大小的拳頭,砸在了巨拳的虎口處。巨拳微微一晃,緩緩豎起食指,將飛旋的弧光頂在了指尖。

“佛指燃燈,怎能無火?”火雲兒劈出兩刀,幻出一團巨大的火焰,恰巧抵在旋轉的金光之上。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飛雪隔著紙傘,吟起了李白的詩。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許諾接了飛雪的詩,忽然對著黑大哥推出一掌。

轟的一聲,黑大哥被一掌擊中胸口,噔噔噔退後三步。空中的巨爪先是一虛,隨即消散。

許諾連出三槍,隨後一刺。三道九尺長的金色弧光呼嘯而上,再有一桿虛幻的金槍隨之扎來。

這就是許諾的反擊,他一直在以防守之勢暗暗聚集真元,等待時機。等到他足以發出這記殺招,便是他轉守為攻之時。

九尺長的弧光,經由中階中品的法器激出,就是釋宗長老也要為之變色。況且弧光足有三道,黑大哥即便可以抵住,真元也將受損。還有隨後的那桿金槍,它將直取對手的元神。一旦被它刺中,必將神魂盡毀。

滄桑微微一笑,他知道,只要許諾使出這記殺招,所對的修士會有九成毀於其下。他更知道,許諾隨後還有七招更加瘋狂的絕殺,直到把渾身的真元全部用盡。一百年來,許諾的絕殺最多使出過五招,他雖然見過許諾的第六記絕殺,但卻不知道許諾的最後一招。因為他自己便是敗在了許諾的第六招下。如果不是切磋功法,他早已是一個死人。

褐老弟也在笑,彷彿沒有看到黑大哥面臨的危險,依舊在陶醉於“佛指燃燈”的美景。

滄桑的心底忽然泛起了強烈的期望,期望黑大哥可以抵住許諾的反撲,讓他見一見許諾的第七記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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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修羅殺
唐善沒見過九尺長的弧光,可他知道,他自己絕對扛不住這樣的威能。別說三道,也別說隨後那桿虛幻的金槍,只是一道弧光,就能將他斬殺。

可他沒有為黑大哥感到擔心,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根本不容他擔心,弧光已經射過。

黑大哥剛剛退後三步,穩住身形,三道弧光便已透體而過。隨後的金槍發出一聲嗡鳴,懸停在他的小腹前。

許諾有些不敢相信,因為他的三道弧光所擊中的只是黑大哥的虛影。就在這時,有人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後腦勺。

許諾渾身一震,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傻逼也知道,在他身後的是黑大哥。

滄桑有些發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就在這時,他也感到,有人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後腦勺。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褐老弟。

嘭……嘭……兩聲,許諾和滄桑背脊中掌,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著奔出,撲倒在地。

兩聲尖叫,發自幽靈和火雲兒。二人同時出手,攻向唐善。

她們當然不是幫助飛雪來殺唐善,而是為了救自己的情郎。

只要唐善遇襲,黑、褐二人必定來救,滄桑和許諾的性命就能保全。

可惜,黑大哥和褐老弟動也沒動,只是寒著臉瞥來一眼。

幽靈幻出的是兩把利刃,火雲兒擊出的是兩道烈火弧光。她們僅僅發動猝然的一擊,隨即便各自回竄,攙扶起滄桑和許諾,遠遠的跑開。

唐善無礙,像是早知道她們有此一擊,利刃和烈火全部在他身前湮滅。一股強大的真元突然現出,再又隱去。

飛雪已經站在了唐善面前,剛剛她還在田地中,唐善連眼睛都沒眨,她就站在了唐善身前。

“你們不該害怕,八臂天神不過一個名字罷了!”她對滄桑和許諾說,“他們瞬時凝聚真元,跑到了你們身後,你們只要以護身真元相震,他們就會受傷。因為……那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

黑大哥和褐老弟的臉色有些難看,看來飛雪所說不假。

滄桑和許諾終於明白,黑、褐二人為什麼要敲敲他們的腦袋,隨後再又一擊,而且僅僅將他們打傷,並不致命。如果二人的真元可以為繼,只需對他們的腦袋轟上一掌,那他們現在也就死翹翹了。

幽靈和火雲兒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黑、褐二人眼見唐善遇襲也置之不理。因為他們無力相救。

飛雪把紙傘略微抬起,露出羞答答、怯生生的笑,對黑大哥和褐老弟道:“每吸入一口氣,你們的真元就會恢復一成。現在……”她頓了頓,“被你們逼出體外的真元應該已經恢復了!”

黑大哥看了看褐老弟,嘆道:“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褐老弟也是一嘆,道:“我們的功法還是沒有練到家,真元恢復得太慢!”

“這就是你們最致命的弱點!”飛雪像是很同情他們,“八臂天神,雖然借了神的名號,可修煉的卻是仙級功法!如果你們有神級功法相輔助,你們的真元就會瞬時得到恢復。可惜……”她看起來有些難過,“你們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唐善只覺得眼前一虛,飛雪忽然不見,出現在黑、褐二人的身後,遠距三丈。

黑大哥轉過身,默默的看去,點了點頭,道:“你的速度在我們之上!”

褐老弟苦著臉道:“而且她的真元得到了恢復!”

二人一同問:“你修煉的是神級功法?”

飛雪略微放落紙傘,遮住了自己的臉,僅露出尖尖的下頜,道:“不神、不鬼、不人,我只是一個修士!”她的聲音哽咽,讓人心生憐惜。

就在此時,兩個青面獠牙,身高一丈,渾身筋骨有如銅鑄的怪獸當空浮現,嗵嗵兩聲砸落在地,手抓一柄雙刃大斧,向著黑大哥和褐老弟走來。

黑大哥和褐老弟連連後退,驚聲道:“修……修羅殺!”

唐善心中一凜,他曾聽小妖精講過,大唐西域記曾說,“修羅有美女而無好食,諸天有好食而無美女,互相憎嫉,經常戰鬥,故後世亦稱戰場為修羅場。戰鬥常以修羅失敗收場,而後他們藏匿於藕孔之中。其果報勝似天而非天,雖有福德,然性憍慢,執著之念強,雖被種種教化,其心不為所動,雖聽聞佛法,亦不能證悟……”

修羅,既是佛國六道眾,又是天龍八部神。

可說他是天神,他卻沒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有相似之處。但說他是鬼蜮,他又具有神的威力神通。如果說它是人,他雖有人的七情六欲,卻又具有天神、鬼蜮的威力惡性。所以他是一種不神、不鬼、不人,界於神、鬼、人之間的怪物。

修士得道成仙以前位於不仙不人之間,而失道異變以前位於不妖不人間。

飛雪所說的“不神、不鬼、不人”,既是在說修羅,也是在說修士,倒也貼切。

黑大哥和褐老弟一直退到唐善身旁,或許是看到了唐善,所以他們才停下了腳步。

唐善看得出來,他們不是飛雪的對手,可他們受了楊勇的囑託,即便戰死,也不能逃避。

忽然聽到有人道:“大名鼎鼎的飛雪,能夠幻出兩位修羅。難得!難得!”

官路上的眾人都是一驚,紛紛順著來聲看去。

路東生有幾株松樹,來人盤著腿坐在一根小指粗細的松枝上,雙腿間橫著一根混鐵棍。

這是一個男人,三十出頭,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中帶有哀傷,身穿火紅色長袍,胸前以彩絲繡了一頭火麒麟。

唐善覺得好笑,官路上兩方廝殺,誰也沒能察覺到,這裡還有個看戲的。好笑歸好笑,這個男人能夠不被眾人所查,他的修為一定深不可測。

“你是誰?”飛雪移開紙傘,抬眼看去,眼中盡是疑惑。

男人沒有回答,墜身跳落在地,奸笑一聲,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陽少的轉世?”他踱步走來,笑瞇瞇的打量著唐善。

黑大哥和褐老弟的臉上盡是惶恐之色,低眉垂頭,躬身退後。

“唉!”男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仁不二死性不改,凡事都要大驚小怪,非要把本座請來看看!”他的目光從唐善臉上移開,分別看了看了黑大哥和褐老弟,冷聲道:“你們退出武宗,本座沒有攔你們。但你們要是同本座為敵……”“不敢!不敢!”黑、褐二人垂著手臂,躬身回复,竟然嚇得聲音發顫。“別怕!”男人用手指轉動著混鐵棍,轉身踱開,不屑的道:“不敢就好,本座也懶得殺你們!”

“你是來殺他的,還是來救他的?”飛雪又用紙傘遮住了自己的臉。

“他?”男人調轉混鐵棍,指了指唐善,搖了搖頭,道:“他只是一個黑暗武修,根本沒有資格死在本座手裡!”

“你究竟是誰?”飛雪的聲音有些發抖,因為男人的身上散發著令人恐懼的邪惡氣息,這讓她感到不安。

男人一步步走去,經過兩個修羅,竟然將他們左右震開,站到了飛雪面前。

他沒有出手,也沒有擊出真元,震開修羅的只是他身上的氣息。

修羅具有神的威力和神通,僅僅靠自身的氣息就能將修羅震退,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修士?

飛雪不敢想像,舉著紙傘的手臂開始微微發顫。

男人來到她的身前,用混鐵棍撥開她的紙傘,再用混鐵棍挑起她的下頜,欣賞著這張楚楚動人的臉孔。

飛雪可以動,但她不敢,像是只要略微一動,男人就會將她毀滅。

唐善突然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聶魂,武宗的第三位武尊。”

“噢!”男人淡淡的應了一聲,看著飛雪的眼睛,對唐善回道:“一百多年了,要不是你提起這個名字,本座險些忘了自己叫什麼!”

飛雪像是受到了驚嚇,婀娜的身軀開始瑟瑟發抖,被她幻出的兩具修羅則變成了虛影,繼而消失不見。

唐善看向滄桑和許諾,氣道:“虧你們為了飛雪爭鬥了上百年,現在竟然眼見著她受人欺負,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的確不是陽少!”聶魂收回了混鐵棍,嘆息一聲,道:“他對女人沒有絲毫憐憫!”他猛的轉回頭,瞪向黑大哥和褐老弟,怒聲吼道:“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黑大哥和褐老弟嚇得渾身發抖,掉頭便跑,幾個起落便逃得無影無踪。

聶魂轉回頭,對著飛雪一笑,用混鐵棍敲了敲她粉嫩的臉頰,柔聲道:“如果你還有兩百年壽元,記得找我,你我應有一戰。”

咻的一聲,聶魂變成了虛影。當虛影消散之後,他的人已經不見。

淚,冰冷。

飛雪的臉頰上滴落了一顆淚珠。

滄桑和許諾像是剛剛被解開定身咒,此時一醒,甩開幽靈和火雲兒,飛奔上前,關切的問:“雪兒?你要不要緊?”

飛雪看也不看他們,迎著唐善走來,冷冷的打量著唐善的臉,突然道:“你娶我?”

唐善嚇了一跳,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娶不了,我已經和青青有了婚約!”

飛雪眼中閃過精光,厲聲道:“我殺了她,你娶我。”

唐善的腦袋搖得更厲害,“要殺你就殺了我,不許傷害她。”

飛雪一笑,笑得很淒涼,重新撐起紙傘,遮住臉,逢面而過,幽幽的吟誦道:“飛花、飛雪、落,伊人有誰憐?”

唐善聽得一呆,心裡泛起酸楚的感覺。

“還不快回宮,留在這裡等死啊?”小妖精幾乎咬到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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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宮闈秘事
剛入皇城,唐善就見到一位白面長須的中年道長。皇帝老兒信奉道教,宮裡進進出出的道長多了,唐善也未在意。

權森、郝繼祖、元泰、修明一線排開,攔在路前。不用問,他們已經完成了唐善交待的差事,先一步從慈濟庵返回了京城。可這幾個小子臉上帶著坏笑,看起來不懷好意。

“什麼事?”唐善心裡有些忐忑,千萬別是宮裡出了什麼事,或是放了自己的外差,否則這條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怕是又要危險。

“告了病,在家休養幾天?”權森陰陽怪氣的道。

“聽說有人定了婚約?”郝繼祖一驚一乍的嚎叫著。

“青青姑娘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美的姑娘!”元泰咧著大嘴,像是要把唐善生吞活剝了一般。

“慈濟庵一行,兄弟們累折了腰,跑斷了腿,大人卻不聲不響的把終身大事定了下來!佩服​​,佩服!”修明雙手作揖,深躬不起。

唐善先是戰戰兢兢,聽了郝繼祖的話便開始偷笑,可等到元泰誇讚青青的時候,他卻走了神兒。

修明剛剛“佩服”完,唐善回手指了指來路,疑問道:“剛剛過去的白臉道長……是不是叫典真?”

元泰看出他臉色不對,回道:“是典真道長,邵真人臨終推薦了他,皇上命他掌管道教事,怎麼了?”

“糟了!”唐善暗道:“他就是麻老大所說的典真。皇上既然讓他掌管道教事,必定聽之信之。看來宮裡也不是久留之地!”

“唐大人,別拿典真道長岔開兄弟的話。”權森抱著拳,嬉皮笑臉的道:“兄弟們給大人道喜了!”

唐善哆嗦著手指從袖口裡摸出一張銀票,“拿去……請兄弟們喝酒!”

“大人,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吧?”元泰正色疑問。

唐善回頭看去,卻見陳炯陪同著典真從宮門經過,心頭又是一驚,忙問:“郡主在不在宮裡?”

“在!”權森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對頭,正色回應。

唐善抬了抬手,算是打了聲招呼,抬腿便去。

見到唐善,懷柔郡主的宮女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他。平日里請都請不來的唐大人,今日卻親自跑來向郡主見禮,當然要讓人感到好奇。

懷柔郡主的正房佈置為前堂後廳,左書右寢,雕飾纖細而精緻,盡顯女性陰柔之美。

唐善被引到了前堂,宮女請了茶,但卻無人進入後廳通禀。

“郡主不在?”唐善疑問。

“在!”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宮女抿嘴偷笑,脆生生的回道:“大人稍候,郡主在沐浴。”

“天還沒黑,沐什麼浴?”唐善喝了口茶,茶水滾燙,險些把他的舌頭燙出水泡。

“大人小心!”小宮女忍俊不禁,輕笑出口。

後廳傳來了弄水聲,像是懷柔郡主有意在告訴唐善,她在洗澡。

桌上的茶水變得冰涼,後廳的撥水聲還沒有停下來。

“餵?你能不能快點?”唐善站起身,背著手,在堂內焦急的踱著腳步,不耐煩的呼喝起來。

堂內、廳前的四個宮女聞聲變色,怯怯的向後廳看去。郡主若是動怒,她們吃罪不起。唐善竟敢冒犯郡主,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女孩子洗澡就是這個樣,如果等不急,你可以明天再來。”懷柔郡主沒有動怒,回話裡還帶有笑意。

四個宮女鬆了口氣,神色稍安。

“那我走!”唐善只是說說,腳下卻沒有動​​。

“如果沒有事情求我,你一定不會來。既然來了,那你就一定不會走。”懷柔郡主不緊不慢的撩著水,看來她非常了解唐善。

有宮女拎來熱水,不算這一桶,懷柔郡主已經加過了六次熱水,白癡也知道,她是有意耗在澡盆裡。

“我來給郡主加水!”唐善搶去了宮女手中的水桶。

屋內的五位宮女面面相覷,無人言聲。

“你敢?”懷柔郡主尖叫一聲,撩水聲頓時停了下來,像是縮進了澡盆裡。

“你說我敢不敢?”唐善已經踢開廳門,站在了澡盆前。

兩聲尖叫,發自服侍懷柔郡主沐浴的兩名宮女,她們的身上只是披了件薄紗,猛然間見到男人闖入,自然驚叫。

懷柔郡主的臉色變得鐵青,懷抱雙臂,縮在澡盆裡,瞪著眼睛看來,怒道:“放肆!本宮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郡主!”眼見郡主動怒,兩個身披薄紗的宮女跪在了地上,也用手臂護住了胸口。

唐善沒皮沒臉的笑了起來,繞到澡盆尾端,提起木桶,向澡盆裡緩緩注入熱水,混若無事的道:“下官給郡主加些熱水,若是熱了,請郡主知會下官一聲。”

“夠了,你出去!”懷柔郡主的臉頰變得滾燙。

“不夠!”唐善並不停止,依舊向澡盆裡註入熱水。

“真的夠了,很熱了!”懷柔郡主的臉上帶有忸怩之色,輕聲哀求。

“夠了嗎?”唐善像是沒有聽清,追問了一聲,手上卻是不停。懷柔郡主不再回應,咬著嘴唇,沉著臉,挑著眼皮看來。半桶熱水注入,懷柔郡主早已被香汗浸透,整張臉變得火紅。唐善的熱水還在繼續。

服侍郡主沐浴的兩個宮女早已經嚇傻了,可沒有得到郡主的命令,又不敢擅自呼救,只得膽戰心驚的跪在一旁。

“太熱了,我要出來。”懷柔郡主蹙眉尖叫。

“現在肯出來了?”唐善露出了開心的笑臉,放落木桶,對跪在地上的兩個宮女道:“服侍郡主更衣!”說完,他轉過身,背著手,邁著四方步,踱回了前堂。

“大人,請用茶!”面容清秀的小宮女端來一碗新茶,顫抖著手,遞給唐善。

唐善接在手中,吹了吹茶水,笑道:“很熱!”他並沒有喝茶,這句“很熱”多半有嘲諷郡主之意。

懷柔郡主穿了一件青色的絲質長袍,披散著長發,赤著雙腳,坐到了茶桌旁,端起新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白了唐善一眼,道:“說吧?什麼事?”

唐善捧起笑臉,道:“典真道長對下官有些成見,恐怕會向皇上進獻讒言,中傷下官。請郡主……”“不用了!”懷柔郡主搖搖頭,道:“道官理道事,測吉凶,祈福壽,獻丹藥……可他們不能干預政事,這是宮裡的規矩,就是典真也不敢胡言亂語,你放心好了!”

唐善苦笑著道:“下官倒是想放心,可剛剛下官見到他與陳炯在一起,如果他私下里要陳大人暗算下官,不知道陳大人會不會答應!”

“陳炯?”懷柔郡主遲疑了一下,道:“要是陳寅,為了籠絡典真,一定會犧牲你。換了陳炯,我也說不准。”

“這就是我擔心的!”唐善一臉憂慮,坐在了她的對面,道:“他們父子是一丘之貉,我得早做準備。”

懷柔郡主挑了挑眉,教訓道:“別疑神疑鬼,先摸清他們的態度再說。”

唐善點點頭,瞥眼看來,“如果他們父子要對付我,這件事可就難辦了!”

“放心,有本宮在,他們也得顧忌三分。”懷柔郡主吃吃的笑著,“籠絡典真對他們父子有利,得罪本宮他們父子也不會好過。他們父子都是人精,應該知道怎麼做。”

有人郡主的一番安慰,唐善寬心了許多,鬆了口氣,客氣道:“總之要麻煩郡主,還請郡主多費心!”起身施禮,便要告辭。

“吃了飯再走吧?”懷柔郡主有意相留,對面容清秀的小宮女遞去一個眼神。

小宮女施禮道:“奴婢這便去準備!”

“不必了!”唐善有些尷尬,“下官剛回宮,有些乏了,還是改日吧?”

懷柔郡主板起臉,垂眼嘟嘴,默不吭聲。

唐善施禮,道:“下官告退!”

“你滾!”懷柔郡主叫罵著,雙臂抱在臉前,撲在茶桌上。

唐善抬腿便走,臨出堂門前嘆息一聲,道:“郡主美意,下官心領了,可下官承受不起!”

唐善說的是用飯。可大家都知道,他不能承受的又豈是一頓飯食。

陳炯等候在唐善的廂房裡,正如唐善預料的一樣,自己回宮沒有去找他,他一定會來找自己。

兩人寒暄了一番,都是些無關痛癢的瑣事。各懷鬼胎,都在打探對方的隱事,可誰也沒能如願。

宮門落鎖前,陳炯起身告辭,對唐善留言叮囑,“皇上今夜會在端妃宮內留宿,讓兄弟們提點神。”

端妃曹氏的寢宮就在唐善的轄區內,唐善當然不敢怠慢,親自帶領軍士巡邏,並在宮外多布崗哨,以求萬安。

是夜,端妃宮內忽然行出一名宮女,神色慌張,踉蹌奔行,一路向方后寢宮跑去。

“出事了?”唐善對隨行的軍士詢問。

軍士小聲回道:“皇上近日好怒,宮人縱有微過也要嚴加捶楚。大人病養的這些天,受責殞命的宮婢足有一百多人,傷殘者還要更多。”他對遠去的宮女看去一眼,嘆道:“不知又是哪位姐姐觸怒了皇上,張姐姐該是向皇后求情去了!”

唐善搖頭嘆息,卻也無奈,但他猛的一愣,暗道:“曹妃倍受皇上寵愛,即便宮人受責,也該請曹妃向皇上求情,何必驚動皇后鳳駕?再者,后宮嬪妃爭寵,明爭暗鬥不止。曹妃聖意日濃,方後深感嫉妒,宮內盡人皆知。曹妃的宮人怎麼可能跑去皇后那裡求情?”

唐善越想越疑,道:“皇上身邊有沒有伴駕的侍衛?”

剛剛回話的軍士一笑,道:“大人真會說笑,皇上留宿端妃宮內,侍衛自然要返回侍衛房,哪有陪著皇上留宿的道理?”

“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唐善嘀咕著,道:“我去看看。”

“大人!”軍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驚恐的道:“持刀覲見,驚了聖駕,那可是誅滅九族的重罪!”

唐善把繡春刀解下,交給他,道:“驚了聖駕,本官一人承擔罪責!”當即舉步,推開宮門,徑直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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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在劫難逃
宮內漆黑一片,可正殿內卻隱隱傳來悉悉聲,像是一群小賊正在殿內翻找值錢的物件。

曹妃在殿中侍寢,豈能容他人一旁觀摩?

聽殿內悉悉聲,怕有不下六七位宮人。即便皇上龍興大發,總不能同時要六七個宮女侍寢吧?況且曹妃端淑有度,絕不肯與宮婢同床侍駕。

唐善心中起疑,但也不敢闖宮,裝著膽子道:“下官唐善,有要事禀奏皇上,懇請端妃娘娘轉奏。”殿內頓時沒有聲音,但也無人回應。唐善疑心更重,放聲道:“端妃娘娘,皇上可在殿內?”

“什麼人?”端妃從偏殿走出,站在門外,嚴聲道:“皇上已經安歇,何人闖宮,在此喧嘩?”

唐善接著月光看去,心中不禁一動。端妃內穿絲袍,外面裹了一件貂裘披風,渾身上下透著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韻味。

“怪不得她深受皇上寵愛!”唐善暗暗唏噓,卻又起疑,“怎麼只有端妃一人,其她的宮人哪裡去了?”

“你是什麼人?”端妃再又追問了一句。

唐善一醒,單膝跪地,抱拳垂頭,道:“回禀娘娘,下官唐善,錦衣衛儀衛,有要事啟奏皇上。”

“來人?”端妃輕輕的喚了一聲,等了片刻,無人回應。她提高音調,再又喚道:“來人?”四下依舊無聲,宮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影。

唐善提醒道:“娘娘,皇上安否?”

端妃一愣,看向正殿,一邊舉步,急急行去,一邊呼喚道:“皇上?皇上?”

嘭的一聲,殿外的大門被人發力推開,方皇后帶著一大群宮人和巡邏的軍士衝了進來,一路高喊道:“侍衛軍士何在,速速救駕!”

“皇上?”唐善驚叫一聲,飛身飄到正殿門前,撞開殿門,便向裡闖。

殿內並無燈火,一團漆黑。

唐善藉著稀疏的星月熒光摸索前行,赫然見到帷帳環繞的錦榻上,一群宮女分別按著皇上的四肢和胸口,兩人以繩套死死勒住皇上的脖頸,發力拉扯。還有一人用黃綾蓋在皇上的臉上,拼命掩住了皇上的口鼻。

“皇上?”端妃剛剛來到,眼見此景,一聲驚叫,癱倒在地。

唐善先是一愣,急忙衝上,雙手亂抓,扯去帷帳,手撥腳踢,將一眾宮女驅散。

方後也已進入殿內,言聲令道:“掌燈!”卻有一宮女外逃,與之正對,當面便是一拳,正中眼窩。

軍士齊上,將殿內一眾宮女悉數擒下。

燈火掌起,殿內一片雪亮,猶如白晝。

唐善早已拿掉蓋在皇上臉上的黃綾,解去了脖頸上繩套。

此時,朱厚熜的臉已經變成了黑紫色,看起來也已晏駕歸天。

方後腫著一隻眼,悲呼一聲,跪倒在地。

唐善並指試了試皇上的鼻息,還有絲絲熱氣,看來並未氣絕,忙道:“娘娘不要驚慌,皇上並未晏駕,快傳御醫前來施救!”

很快,御醫來了一大群,可見皇上被勒受驚,氣息將絕,一個個唯恐獲罪,無人膽敢用藥。

消息在后宮傳開,常安公主、懷柔郡主帶著大批侍衛人等趕來。方後立即頒下懿旨,封鎖消息,關閉宮門,以防有變。

唐善沒有資格留在殿內,只能焦急的守在殿外。按理說,朱厚熜並沒有被勒死,換做尋常人,過個一時片刻就能緩過氣來。可皇帝老兒貪生怕死,所謂傷勢嚴重,氣息將絕,大半是受了驚嚇所至。如果皇上真的一命歸西,萬一問責起來,先有宮女跑去告之太后,而他與軍士卻置之不理,難免要受到牽連。

寒泉曾經警告過他,深居皇宮,好生修煉。可要是被謀逆弒君的案子牽扯進去,別說留在皇宮,怕是連腦袋都留不住。

一群庸醫,畏縮不前,著實令人惱火。唐善恨不得一刀砍死幾個,看看他們拿不拿得出救人的方子。

惱火歸惱火,想歸想,唐善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有膽子的是常安公主和懷柔郡主,二人共同發下令旨,把一眾御醫全都趕了出來。侍衛抽刀在手,依次詢問,但有不應,立即斬殺。三聲喝問,三顆御醫的人頭滾落在地。一眾御醫頓時傻了眼。

“公主!郡主!”太醫院院使許紳擠了出來,“老臣甘冒萬死,調藥一劑,或能管用!”

許紳身為太醫院院使,乃是太醫院最高醫官,眼見同僚受刑,這才挺身相救。

其實朱厚熜此刻已無大礙,無非驚悸過度,口不能言罷了。

(PS:明史記載,許紳冒著萬死,“調峻藥下之,辰時下藥,未時忽作聲,去紫血數升,遂能言。”事後,許紳被“賜齎甚厚”,但不久便因此驚悸,得了重病。他對家人道:“熜者宮變,吾自分,不效,必殺身,非藥石能療。”這位太醫院的最高醫官竟然被嚇死了,可見當時嚴重緊張之狀。)

朱厚熜服下許紳配製的湯藥,臥床將息,嬪妃、宮人服侍左右,侍衛人等殿外守候。可方後卻在此時審理起宮婢謀逆弒君的案子來。

懿旨下,錦衣衛掌衛事、左都督陳寅審理此案……

案子很快便審理完結,錦衣衛奉聖旨,曹妃同楊金英、蘇川藥、楊玉香、邢翠蓮、姚淑翠、楊翠英、關梅秀、劉妙蓮、陳菊花、王秀蘭宮女等一起被凌遲處死。

案子審得糊里糊塗,人也死的糊里糊塗,說是奉聖旨,可唐善明明知道皇上還在將息中,口不能言,如何下旨?

常安公主和懷柔郡主的臉色都很難看,曹端妃深受皇上寵愛,絕沒有謀逆弒君的道理。怕是方後妒忌曹妃得寵,乘機把她打成主謀,藉此將她除去。可惜方後持有金寶金冊,掌管后宮,常安公主和懷柔郡主雖然知道曹妃冤枉,卻也不敢有異議。

未時許,皇上口吐淤血,終於可以開口。雖然一眾人犯已被凌遲處死,可他還是責令錦衣衛收捕各犯家人,同謀者一併處決。

唐善總算鬆了口氣,雖然曹妃好端端的一個美人,死了著實可惜,但畢竟自己沒有牽連其中,可以繼續留在宮內避禍。

也不知道朱厚熜聰明還是糊塗,重傷初癒,先是問案,責令嚴處。再又行賞,首當其衝的便是太醫院院使許紳,緊接著便是唐善。

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

唐善傻了眼,他知道,“錦衣衛指揮使”正是陳炯夢寐以求的官位。

陳炯就在殿外,冷眼看來,再又向陳寅遞去一個眼神。

唐善暗暗心急,高官厚祿無關緊要,哪怕做個殿前站樁的大漢將軍,只要能留在宮內就好。如果他做了錦衣衛指揮使,陳炯必將視他為死敵。陳寅剛剛升任為正一品的錦衣衛掌衛事、左都督,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日子一定會舉步維艱。

唐善正思量著,該如何推掉皇上的這道聖旨,也好把“錦衣衛指揮使”這個官位讓給陳炯。卻聽陳寅嚴聲責問道:“唐大人,萬歲聖旨在此,你還不領旨謝恩,難道想抗旨不成?”

“陳大哥,錦衣衛指揮使是您的,小弟可不敢領旨!”唐善以傳音入密送聲給陳炯。

陳炯斜著眼睛看來,冷聲道:“唐大人不敢領旨吧?”

唐善雙膝跪地,叩頭不起,道:“下官不敢領旨!”

陳寅沉著臉看來,轉身進了殿去。

唐善急忙向懷柔郡主傳音,“郡主救命!這個差事萬萬不能接,如果接了,陳炯父子一定會將我置於死地!”

懷柔郡主看了看四周聚集的人群,不敢回應,蹙眉搖了搖頭。

稍傾,陳寅趕了回來,厲聲喝問:“萬歲口諭,唐善救駕有功,為何不敢領旨?”

“唐侍衛,你隻身救駕乃是本宮親眼所見。有何難言之隱,儘管道來,本宮為你做主。”黑了一隻眼圈的方後從殿門後走了出來。

“參見皇后娘娘!”殿前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

此事成騎虎之勢,唐善一時也找不出推辭的理由,眼見懷柔郡主也在暗暗焦慮,突然心生一計,挪動雙膝,正對方後,道:“下官不求官祿,斗膽向萬歲討一件賞,還請皇后娘娘給下官做主。”

“討賞?”方後呵呵一笑,道:“說說看,是什麼樣的賞賜?”

唐善看了眼懷柔郡主,壯著膽子道:“下官懇請皇后娘娘和萬歲做主……把懷柔郡主許配給下官!”

此言一出,殿外眾人一片嘩然。

常安公主扭過頭來,先是怔怔的看向懷柔郡主,繼而掩嘴發笑。懷柔郡主羞得面紅耳赤,垂著頭,連連跺腳。

方後沉吟片刻,見陳寅向她有所示意,當下對著殿外眾人揮了揮手。

陳寅隨即令道:“無關人等,速速退出。”

宮人、軍士、御醫……一眾人等退出了十之八九。

唐善當然沒有想過迎娶郡主,自然也怕皇上隨口恩准了這樁婚事。按照他的打算,他已經同青青有了婚約,此時再求皇上賜婚,皇上自然動怒。到時落得個將功抵過或是再降幾級,如何處罰都無妨,只要能夠留在宮中便好。

只要他讓出了錦衣衛指揮使的官位,陳炯當然要念著他的人情,即便典真有心相害,陳炯也會盡力維護。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陳炯父子卻不這樣想。

陳炯率先發難,質問道:“唐善,王選侍業已晉升為嬪妃,這件事你知道嗎?”

“壞了!”唐善暗暗叫苦,陳炯一提到王選侍,他就知道,這件事再也沒有了迴旋的餘地。陳炯父子一定會把他逼入死路,不會再讓他有翻身的可能。

要怪只能怪他思慮不周,還以為帶著婚約求皇上賜婚,一定會獲罪。可他沒有想到,他畢竟救下了皇上的性命,皇上只需再下一道聖旨,免除他與青青的婚約便是。

他沒有想到,陳炯父子卻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唐善迎娶了懷柔郡主,變成了駙馬爺,那就不僅僅是陳炯的錦衣衛指揮使被搶,怕是連陳寅的左都督最後也要落到他的手裡。

唐善現在想明白了,是他先把陳炯父子逼入了死地,二人為了自保才要反擊。只要陳炯父子同他反目,他一定會敗,而且會敗得很慘。

方後看起來很是迷惑,道:“左都督,為何要本宮驅散旁人,難道有什麼隱事要面奏本宮不成?陳侍衛,王選侍懷有龍種,所以才連越四級,晉升為嬪妃。此事同唐侍衛有什麼關係?”

唐善一聽,腦袋轟的炸響,暗道:“王選侍懷有身孕了?完了……完了……這下想不死都難!”

陳寅對方後施禮,道:“禀娘娘,臣已查實,王嬪妃也是此次謀逆弒君的主謀之一。”

“噢?”方後板起臉,質問道:“既然已經查實,為何不按律處置?”

陳炯道:“回禀娘娘,如果家父處死了王嬪妃,唐侍衛的罪責也就死無對證了!”

“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方後怒聲責問。

“張公公?”陳寅向著一旁的司禮監太監張佐拱了拱手,道:“先有惡婢楊金英指認王嬪妃為主使之人,而後本官查驗了嬪妃侍寢的造冊,終於得到實證。王嬪妃已有一年未曾侍寢,何來四個月的身孕?”

張佐渾身一顫,急忙轉向方後,跪倒在地,驚恐的道:“奴婢這便拿了那些小太監,問個清楚明白。”

“你去吧!如果陳大人所說屬實,那些人一個也不能留。”方後憤怒的甩了下衣袖,張佐哆哆嗦嗦的爬了起來,胡亂擦了兩把汗,轉身跑出。

方後的臉色很難看,冰冷而又駭人,疑色看向唐善,道:“惑亂宮闈,混淆皇家血脈,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是誰做的?”

“唐善?王選侍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懷柔郡主氣得渾身發抖,怒聲叱問。

“皇宮不能呆了!王選侍根本扛不住錦衣衛的酷刑,沒有的事也能編出幾件來!偷情的事,抽上三五鞭子,她就得如實招供!”

唐善嘆了口氣,慢騰騰的站了起來,大刺刺的揉了揉鼻子,對方後道:“我說不領聖旨吧!你們非要逼著我領!現在倒好,他們誣陷我惑亂后宮,還說我把王選侍的肚子弄大了!救駕的功勞我不要了,莫須有的罪過也別強加在我身上。小爺不干了……”話沒說完,他掉頭便跑。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7:19
216:危機
大門外簇擁著三千營、五軍營的軍士、錦衣衛校尉、東廠高手,加在一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

唐善雖然不敢妄動真元,但有“九轉陰陽”在身,卻也不懼。兩個閃身,竄出了宮門。

“想跑?怕是沒有那麼容易!”陳寅早有準備,先已在門外布下了侍衛。

最先攔下唐善的竟然是權實,唐善與他對過一掌,將其逼退。腳下不停,飛身掠過。也就是權實,唐善對他印象頗佳,所以只用了五成內力。若是換了他人,那一掌絕不會留情。

權實退了兩步,撞到了宮牆上,只覺得腹中傳來陣陣劇痛,內息翻滾不已,知道已被唐善內力所傷,當即不敢再動,貼著牆壁緩緩坐下,暗暗調息。

轉眼間,唐善竄出七八丈遠,向著拐角處的小宮門轉去。就在此時,寒光暴現,四把繡春刀突然殺出。唐善不敢力敵,收身退步,定睛看去。小門內攔有四個人,都是年過半百的老頭,而且他都認得。

左側是經歷司的馮謙、南鎮撫司的馬驍,右側是北鎮撫司的閔空繁和易浩群。

得見四人,唐善不禁暗暗叫苦。這些都是朝廷一等一的高手,馮謙、馬驍和易浩群暫且不論,僅是閔空繁的刀法就在唐善之上。唐善所長乃是內力,四個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可人家各有技藝,當然不會捨棄自身所長,傻.逼兮兮的同他拼耗內功修為。

四個人同時出手,每人出了三招,唐善連退三步。與此同時,吳耀祖帶領著數十位大內高手現身,分別在宮道後和宮牆兩側合圍而來。

唐善連劈數掌,試圖闖過,卻都被四人持刀破去。別說闖過阻攔,就是想前進半步都難。

“唐大人,還不束手就擒?”閔空繁開口相勸,手上絲毫不停,再又攻出三刀。

吳耀祖帶人臨近,距離唐善不足一丈。

形勢危急,唐善哪裡還顧得了許多,當即便要激出真元,強行突破,衝出宮門再說。可他剛剛催動真元,蠱妖立即離體,護在他身前。

“我靠!”

唐善只記得不能妄動真元,險些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保命的法寶。此時他感應到蠱妖出體,這才想起,恨不得立即抽自己幾個耳刮子。

吳耀祖已經趕到,距離數尺,激出凌厲的掌風,直劈他的後心。

唐善腳下一動,對剛剛把自己攔下的四把繡春刀視若不見,向前急沖。

閔空繁的臉上泛起怒氣,張口道:“找……”他當然要說“找死”,按照剛剛的幾個回合,唐善此舉也確實是找死。可他只吐出個一個“找”字,只覺得從唐善身軀中湧現出一股駭人的氣息,叮叮噹當一陣脆響,他與馮謙、馬驍和易浩群的四把繡春刀全都被震飛在半空。唐善像是一匹發飆的野馬,刷的從他身旁竄過。

吳耀祖一掌劈空,唐善剛剛還在身前,可現在卻從他眼前消失,只剩下四個目瞪口呆的老頭,傻傻的站在小門兩側。

“還不追!”他跺了跺腳,氣急敗壞的吼了一聲,率先追去。

閔空繁四人為之一醒,各自接回墜落的繡春刀,隨後跟上。

“奉旨……出宮……”唐善一路高喊,穿越一道道宮門。

守門的軍士人等自然認得唐善,雖然遠遠的見到大隊宮人跟隨,可他們搞不清狀況,哪裡敢攔,一路放行。

唐善暗暗慶幸,雖然陳寅早有準備,調集了大批高手對付自己。但好在朱厚熜無礙,宮門解禁,陳寅也沒有下令宮門守衛攔截。否則的話,要想逾越十幾丈高的城牆,非要激出真元不可。到時候一身修為盡毀,即便眼下逃了性命,終究還是會慘死在外面的修士手中。

很不巧,怕什麼來什麼,剛剛奔出皇宮,唐善就看到一個風度翩翩的藍衫男子——滄桑!

滄桑背著手,悠閒的踱著步,看起來像是在街上閒逛。可當他看到唐善風風火火的從皇宮裡跑出來,臉上卻露出了微笑,像是終於等到了恭候已久貴客。

唐善知道,街上滿是路人,身為修士,如非迫不得已,不會在尋常百姓面前顯露功法,自己暫時還是安全的。但他更知道,滄桑一定會尾隨於他,成為他致命的威脅。

“該怎麼辦?”

唐善隱入人群,偷眼回看,吳耀祖等一眾大內高手業已追出宮門,四下搜查起來。滄桑的臉上帶著冷笑,如影相隨。

“為今之計,只有先乾掉滄桑,然後尋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苦修三年,等修為恢復再做打算!”

唐善暗暗打定主意,七拐八繞,出了城去。

寒冬,路上少有行人。

滄桑手持金槍,笑嘻嘻的攔在路中。僅有的幾個行人頓時逃得無影無踪。

唐善苦著臉,看樣子像是自知將死,可他的心底卻在冷笑,暗中催促蠱妖,“殺!”

滄桑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威能,像是一個隱形的修界殺手,猝然沖在自己身旁。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當即斜向退身躲避,隨手攻出一槍。

他的金槍當然不是攻擊唐善,而是攻向隱形的蠱妖。錚的一聲,金光飛濺。一個無足而立,高七尺,淡青色的巨大蠶蟲在金光下顯現出來,泛過陣陣水紋,再又悄然隱去。

“蠱妖?”滄桑驚叫出口,滿臉盡是恐懼之色,顫聲問道:“百毒邪神付千山是你什麼人?”

兩百年前,修界用毒第一人,便是付千山。

付千山既是第一,也是唯一。因為他痛恨同樣使毒的同道修士。如果有修士膽敢修煉用毒功法,哪怕遠隔萬里,他也要輾轉趕赴,將其毒殺。

雖然付千山僅在修界出現了一個甲子,而後便消聲滅跡,不知所踪,可百毒邪神的名字卻依舊響徹修界。

付千山的身上便修有一隻妖寵,而他的妖寵恰恰便是蠱妖。

小妖精向唐善講訴這些的時候,也曾經發出同樣的疑問,“你是不是付千山的弟子?”

唐善對她並無隱瞞,如實相告。

可對於滄桑,唐善哪能如此老實。眼見他對付千山多有忌憚,當即打起了鬼主意,裝腔作勢的虎起臉,喝道:“滄桑,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家師的名諱?”

“百毒邪神是你師父?”付千山著實被嚇了一跳。

蠱妖再又發動攻擊,付千山追尋著威能的出處舉槍防護,但卻像是被付千山的名頭唬住,只敢防守,不敢反擊。

唐善更是暗暗叫苦,他的蠱妖原本具有強大的威能,可不知是因為自己真元受損,還是因為剛剛中了滄桑一槍,蠱妖像是受了傷,此時竟然神威大減,遠遠不如先前。

蠱妖威能大減,自然對滄桑構不成傷害。開始時,滄桑還顯得驚慌失措,可漸漸的,他的神色淡定了下來,斜著眼睛看向唐善,疑問道:“都說蠱妖有神鬼之能,刀兵水火皆不能傷。我若是殺了你,你的蠱要一定會跑回百毒邪神那里通報你的死訊。滄桑雖然自視極高,可也有自知之明。百毒邪神縱橫修界六十年,我可若不起他老人家!”他頓了頓,哼了一聲,繼續道:“你這只蠱妖倒也奇怪,我只是紮了它一槍,為何它如此不經打,自身的威能竟然開始消減?”

“好說!”唐善強裝鎮定,道:“家師的蠱妖來源於妖獸,自然有神鬼之能。在下的蠱妖來自俗世,雖然成形,可惜還未修成金身,無法同家師的蠱妖相提並論!”他現在已經明白,依靠蠱妖幹掉滄桑無異於做夢。只盼能藉助百毒邪神的名號嚇退滄桑,讓自己全身而退,也就算是洪福齊天了。

“那就好!”滄桑突地一笑,道:“只要能殺死你的蠱妖,我就安全了!”說話間,他的金槍忽然金光大顯,激出一道弧光,正中蠱妖的腹部。一串青色的漿液從蠱妖體內溢出,噴濺在蠱妖的身軀上,蠱妖再也無法遁形。

“殺了蠱妖又怎麼樣?只要你殺了我,家師早晚都會得到消息。要是家師知道是你殺了我,你想他會放過你嗎?”唐善只是隨口應付,心底已然萌生退意。可他捨不下蠱妖,因為那是他的保命金牌。前路凶險莫測,失去了蠱妖,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唯一保障。

三槍,只是一轉眼,蠱妖身上多出了三條一尺多長的傷痕。唐善立即感覺到,它的威能開始急速消失,很快便變得虛弱無比,幾乎不可察覺。可蠱妖並不退卻,依舊向滄桑發動攻擊,看來即便是死,它也不會後退半步。

唐善心中不忍,也知道即便蠱妖頑抗也沒有任何意義,索性將它召回,收入體內。再也顧不得許多,急急調集真元,幻出九面虎頭盾牌和大槍,打算同滄桑拼一拼真功。

滄桑用手指旋轉著金槍,慢步踱近,不陰不陽的發笑,“聽說你為了救青青姑娘令自己氣血外洩,若不閉關三年,恢復損失的氣血,你的一身修為就會盡毀!”他猛的板起臉,怒吼道:“氣血外洩還敢激出真元,這是你自尋死路!”吼喝之間,他單臂持槍,在頭頂劃過一記圓弧,瘋狂攻出一道八尺長的弧光。

八尺長的弧光,即便唐善的氣血沒有外洩,這一槍也能毀掉他的法器,再將他斬成兩半。

眼見弧光足有八尺之長,唐善的心瞬時變得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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