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天工 作者:沙包(已完成)

 
vera1023 2017-12-28 18:30: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8 405387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6
0240 這麼快

    儲曉方掛上電話,又打了兩萬塊錢出去。

    這是他跟紅毛說好的,算是新的訂金,針對的就是箱子裡的那些東西。

    紅毛他們把東西給他拿過來之後,他再付剩下的錢。

    看著數字後面的幾個零,儲曉方冷冷一笑,鎖上了手機。

    一筆筆把錢付出去,他不是不心疼的。但只要一想,從天工社團那裡得來的材料,可以給他增加多少收入,把他的地位捧到什麼樣的程度,他的心裡就忍不住有些火熱。

    他現在正在文修專業教室外面的走廊裡。走廊前端掛著一面正方形的穿衣鏡,是他師父親自安排的。

    這也是石家的規矩,要求師傅們和學徒們走過的時候,時時照上一照,用來“正衣冠,明身心”。

    儲曉方回頭一看,正好看見自己的身影落在了那面鏡子裡。一如即往的長袍大袖,衣冠翩翩,而他此時的表情卻隱隱有些陰晦,有些興奮,看著不大好看。

    儲曉方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表情,直到恢復成以前的溫雅如水,這才微微一笑,推開門,走進了教室裡。

    教室裡的氣氛跟他離開時差不多,似乎更激動,更憤怒了。

    儲曉方走過去問道:“怎麼,他們的分數又往上漲了嗎?”

    一個師弟應道:“對,過700了,速度略微變慢了一點,不過還在往上漲。”

    儲曉方說:“變慢了是好事啊,怎麼,有什麼不高興的?”

    他環視四周,一個學生憤憤不平地說:“剛才我去找了蔣師兄。儲師兄,你猜他在哪裡?”

    “哦?”又聽見了蔣志新的名字,儲曉方心裡不太高興,但臉上一點也沒看出來。

    “他去了大圖書館!我們專業內部的圖書館那麼多書,他就看完了嗎?跑去大圖書館,看的還是什麼化學,還在跟旁邊其他專業的學生請教,簡直……丟死人了……”

    他總算是考慮到蔣志新的身份,最後四個字的聲音壓了下去,變得非常小聲。

    但周圍的人看著他的唇形,聽著那細微的聲音,誰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文修專業的學生對著外專業的,自然有一種傲氣。蔣志新這樣做,就是無視了這種傲氣,把他們的面子放在地上踩,讓他們很不高興!

    跟他們相反,師弟們越是不滿蔣志新,儲曉方就越是高興。他壓下唇邊將要泛起的笑意,輕聲道:“蔣師兄這樣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你們把學校論壇上現在的情況告訴他了嗎?”

    “他走之前就看見了的!”那個學生仍然很忿然,“我把論壇上的情況又跟他說了一下,請他回來主持大局……結果他跟我說,讓我小聲點,打擾到其他人就不好了!媽的,他到底是哪邊的師兄啊!”

    文修專業的學生們幾乎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況了,他們代入自己,不自覺地也跟著憤怒了起來。

    儲曉方得意地一翹嘴角,剛要說話,突然又從外面闖進來一個學生,嚷道:“你們聽說了嗎?一年級之前轉進輔修的一個學生,退出我們專業,又轉回去了!”

    “什麼大驚小怪的。”一個學生不在意地說,“這種人多了去了,沒本事跟上我們的進度,就滾唄,有什麼稀奇的?”

    闖進來那個學生喘了兩口氣,疾聲道:“重點不是這個……關鍵是,他回去以前專業之後,加入了天工社團——才加入的!”

    “什麼?!”

    文修專業各學生齊齊變色,異口同聲地質問。

    這個學生也是才接到消息的。

    公開課之後, 從外專業轉進來,或者報名輔修的那些學生,可以說是文修專業底層中的底層。他們打雜的事情超級多,還學不到什麼東西。

    文修專業本來的學生們根本沒把這些底層放在眼裡,很少跟他們打交道,所以貝則銘退出的事情,他們直到現在才知道。

    換了以前,這樣的人退就退了,誰會在意?其實放到現在也是一樣……但關鍵是,這個人退出之後,加入了天工社團,這就代表,他在天工社團和文修專業的對峙中,重新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文修專業這些學生才不會去想,自己以前是用什麼態度對待貝則銘的,貝則銘留在這裡,又有什麼好處。

    他們只會覺得,這就是背叛!

    貝則銘背叛了他們,加入了敵人一方!

    當然,對於天工社團這個“敵人”,他們也就更憤慨了……

    新來的那個學生斷斷續續地說明了詳情,大家全部都怒了。他們紛紛嚷道:“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非得教訓他們不可!”

    有人想起了儲曉方之前說的話,轉頭問道:“儲師兄,你先前說的那個,已經安排下去了嗎?”

    在這種群情激憤的時候,儲曉方的笑容顯得無比可靠。他微笑著說:“放心吧,我已經安排了。天工社團的這些卑鄙小人和背叛者,一個也留不了!”

    “還是儲師兄可靠!”

    “對!比蔣師兄強多了!”

    “儲師兄靠你了!”

    文修專業的學生們紛紛笑了,幾乎要把儲曉方捧到天上去。

    儲曉方很滿意這種情況,點頭微笑,態度和藹,令人如沐春風。

    有了儲曉方打保票,文修專業學生們的情緒總算安定了一點。不過回頭一看吉光榜上天工社團的分數,剛剛出現的一點喜悅馬上又被打消了。

    700分之後,天工社團的增分速度的確有所下降,但那也只是跟他們之前的速度做對比的。這麼一會兒時間,他們的分數穩定增加到了750分,已然超過排名第27位的虎賁大學文修專業,名次又上升了一位!

    現在,已經有兩個文修專業被他們超過、甩在身後了。

    京師大學學生論壇上,相關天工社團的事情現在正是熱度最高的時候,這個結果馬上就被直播了出來。

    一群人興高采烈地打著文修專業的臉,有人甚至開始開盤下注,賭起天工社團什麼時候能超過京師大學文修專業了!

    我靠,才七百多分就瞧不起我們三千多分的了?

    想什麼呢?

    這三千左右的分差,你們說超就超?

    文修專業的學生沒一個覺得天工社團能做到——不不不,這不是覺不覺得的問題,這就是個笑話!

    他們是傲了點,但又不是真傻。他們也知道,這個盤純粹就是用來噁心他們的。

    但知道歸知道,他們還是被鬱悶到了。

    或許這是因為,天工社團創造的奇跡,讓他們在潛意識裡了出現了一種危機感……

    文修專業學生們的心裡毛焦火辣,他們紛紛用焦急和催促的目光看著儲曉方,儲曉方面帶微笑,在心裡琢磨,要不要再給紅毛打個電話,重新安排一下。

    不過想一想,這麼幾萬幾萬的扔出去,還是有點肉疼的。而且,天工社團那些蠢貨們要是發現了工作室被砸的事情,也不可能再有心工作,維持這樣的進度了吧……

    儲曉方眯起眼睛,有些拿捏不定。最後,他還是打算先緩一緩,看看情況再說。

    反正那些都是學生,要收拾的話,機會多得是。

    想到這裡,他回到自己的工作臺旁邊,拿起修復到一半的一幅畫軸,繼續工作起來。

    半小時後,儲曉方接到電話,臉上頓時露出興奮的笑容,大步走了出去。

    紅毛等人約他在校外見面,他們把從天工社團弄來的東西送過來了。

    儲曉方表現得異樣乾脆,當時就用手機把餘款給紅毛他們轉了過去,找了輛拖車,把木箱放上去,拖回學校。

    他有點太過乾脆了,紅毛一邊心想這的確是個肥羊,一邊有點後悔。看來箱子裡的東西比想像中值錢多了,早知道應該再多敲點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一趟收入了大幾萬,完全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了。

    紅毛又確認了一下手機,吆喝一聲,帶著小弟往出走。

    沒走兩步,一輛車突然打橫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窗滑下,車裡一個人探出頭來,對著手機認了一下紅毛,向著後麵點了點頭。

    雖然這些人都穿著便服,但紅毛的本能還是一直在告訴他,這不對勁!

    他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想跑。結果對方也來得特別快,一瞬間,就有三個人下了車,最前面那個三兩步就到了紅毛身後,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紅毛不死心,還想逃跑,結果他才一掙扎,就感覺肩膀上的手收緊了。那只手就像老虎鉗子一樣,紅毛的肩膀瞬間痛得入骨。他想忍住來著,但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往地上癱去。

    壞了,硬點子,超硬的!

    紅毛痛得冷汗直冒,在疼痛中勉強分出一絲心神來思考。他努力在琢磨是哪件事發了,但想來想去,也沒想到會是剛才這個——

    這也太快了,他們從南鑼鼓巷出來一個小時有沒有?

    就算那邊第一時間報了警,他們是怎麼知道他們會到京師大學來的?

    紅毛萬萬沒想到,那麼個小破工作室裡,竟然會裝了如此先進的高清攝影頭!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7
0241 來辦公室一趟

    另一邊,儲曉方用拖車拖著箱子,往學校裡走。

    他一身古裝,做這種事情非常顯眼,招來了不少目光。以前他很享受這個的,但現在拖著這些“贓物”,心裡很有點忐忑不安。

    他在考慮把東西放到哪裡去。

    東西畢竟來歷不明,他首先想到的是放去宿舍。

    他們文修專業的宿舍比其他專業的好多了,新房子,兩人一間,非常寬敞。按理來說應該是個很合適的選擇。

    但儲曉方馬上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寢室這個環境實在太私密了,跟他同住的也是一個文修專業的,很容易被發現,發現了就麻煩了。儲曉方可不想把自己花了幾萬塊,辛辛苦苦弄來的東西跟別人分享。

    而且,寢室是生活的地方,裡面各種工具都沒有,要實驗這些藥劑的功效也很不方便。

    儲曉方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把它搬到工作室那邊去。

    他在文修專業也算是師兄級的人物,有點地位,有一個自己獨立的工作臺,檯子旁邊放了很多種類似這樣的材料,另外還有一個可以鎖起來的櫃子。

    把樹藏在樹林裡是最安全的,大大喇喇地放在工作的地方,反倒不會那麼引人注目。

    唔,這個主意不錯。

    儲曉方馬上打定了主意,拖著車子,回到了文修專業的教室。

    剛一走進去,他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他抬頭看了一眼,教室裡還是那些人,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這是怎麼回事?

    儲曉方狐疑地掃視了一下四周,果然,片刻後,一個師弟迎了上來,叫道:“儲師兄,剛才江主任那邊打電話來,讓你過去他辦公室一趟。”

    文修專業看上去是一個獨立的專業,在京師大學的行政上還是歸屬在歷史學院下面的。

    江主任是歷史學院的一個主任,受高校長直轄,主要負責的就是他們文修專業。

    他不是石家的人,在文修專業的話語權不算太大,日常主要負責的是文修專業和京師大學的銜接工作。

    不過在名義上,他還是文修專業的負責人,他叫儲曉方去,儲曉方肯定是不能推脫的。

    儲曉方是文修專業的希望之星,僅次於蔣志新,平時跟江主任打的交道不算少,但很少像這樣被他交去辦公室。

    儲曉方心裡有點怪怪的,問道:“他說了有什麼事了嗎?”

    師弟搖頭,想起件事,補充道:“哦,對了,他也叫了蔣師兄,李老八去大圖書館叫他了。”

    也叫了蔣志新啊……那應該沒什麼大事吧……

    儲曉方今天做了虧心事,心裡還是有點打鼓。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拖車,那個師弟跟著看過去,殷勤地問道:“儲師兄,這是你在外面訂的材料嗎?來,我幫你拿過去吧。”

    儲曉方不想讓他碰這些東西,婉言謝絕,自己把車子拖到了工作臺旁邊,卸了下來。

    他思索片刻,還是沒把它鎖進櫃子裡。

    他以前的材料都是放在旁邊,即用即取的,從來都不會鎖。這會兒要是例外,也實在太顯眼了。

    他就拖延了這麼一會兒,文修專業的固定電話又響了起來。

    一個師弟小跑著過去接,拿起電話就往這邊看了一眼,應道:“嗯,師兄回來了!”

    “……”

    “哦哦,好的,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他說他馬上就去。”

    “……”

    “嗯,好的!”

    師弟掛上電話,又小跑到儲曉方面前,叮囑道:“江主任說,麻煩你快一點,他那邊還有別的事。”

    儲曉方忍不住問道:“他說話的時候,情緒怎麼樣?”

    “嗯?”師弟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了,“沒什麼特別的啊,挺好挺正常的。”

    “哦……”儲曉方總算放心了一點,他拍了拍紅漆箱子的箱蓋,仿佛很隨意一樣跟師弟說,“那我出去一趟,你幫我留心一下,不要讓人隨便動我的東西。”

    師弟答應得很爽快:“師兄你放心吧,這裡沒人會動你的東西的!”

    這是文修專業頂級學生的特權,換了層次低一點的學生,放得好好的東西不知道上哪裡去了,那是常有的事。

    儲曉方又看了一眼那個箱子,緩步走出文修專業教室,一路向江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一路上他遇到不少同專業的師弟,很多人都憂心忡忡,明顯被學校論壇上的言論影響了。但他們看到儲曉方的時候,還是會站定腳步,恭恭敬敬地行禮,等他先走——日常禮儀方面,全京師大學都沒有比文修專業做得更好的了。

    儲曉方一路被行禮,覺得周圍一點異樣也沒有,心裡總算安定了一點,行動間恢復了一貫的翩翩有禮。

    他來到江主任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裡面似乎有人在說話,不過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到了這裡,儲曉方又有點緊張了。他伸出手,剛想要敲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儲曉方轉頭一看,臉色一陰,勉強行禮道:“蔣師兄。”

    蔣志新漠然看了他一眼,微一點頭,走過去敲響了門板。

    兩聲過後,門裡叫進去。招呼的聲音很熟悉,正是江主任的。

    蔣志新毫不猶豫地推門,儲曉方樂意由他打頭,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後。

    進門後,儲曉方一邊行禮,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視了一圈。

    辦公室裡除了江主任以外,還有一個女人,白色襯衫打底,微微收身的西裝裙襯托出她幹練而矯好的身材。儲曉方認識她,知道這位元姓秦,是校長助理,很多學校的日常事務都是由她來打理的。

    秦助理交叉著雙腿,坐在椅子上,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們兩人。

    蔣志新目不斜視,禮貌地招呼道:“江主任,秦助理,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江主任伸了伸手,臉上笑意融融:“為什麼,就是有些事想問問二位,來來,坐坐坐。”

    蔣志新和儲曉方分別在兩張單人沙發上坐下。沙發很軟,不容易挺直腰肝,儲曉方心裡不自在,也體現在了行動上——他的坐姿明顯有些僵硬。他匆匆掃了蔣志新一眼,蔣志新跟以前一樣,坐得筆直,好像什麼環境都影響不到他似的。

    江主任也在他們對面坐下來了,笑吟吟地問道:“兩位同學最近工作有點忙吧。”

    蔣志新平靜地道:“還好,文物修復是長期工作,一直都是那些事。”

    儲曉方跟著點了點頭,有點不滿蔣志新出面說話,但又覺得這時候還是讓他多露下面的比較好。

    江主任點點頭,感慨地道:“也是,二位也是一直非常努力,才能達到現在這樣的水準。文修專業的老師也經常在我面前誇你們,說有你們這樣的學生,是每一個當老師的幸福,哈哈哈哈!”

    他的笑容頗具感染力,儲曉方也忍不住跟著露出了笑意。

    蔣志新卻仍然癱著一張臉,道:“我們還在學習階段,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江主任連連點頭,又誇了他們幾句,這才有意無意地問道:“今天上午,你們在做什麼啊?”

    儲曉方心裡咯噔了一下,蔣志新卻仍然如常。他回答道:“上午我一直在文修專業的教室裡工作,近中午的時候,去第一圖書館坐了一會兒,直到您找人叫我過來。”

    江主任又轉向儲曉方:“小儲呢?”

    儲曉方目光一閃,道:“我之前在宿舍看了會兒書,11點左右的時候去了教室,一直呆到您叫我。”

    江主任揚眉:“哦?我打電話過去你們教室的時候,你同學說你不在?”

    儲曉方微微一笑,道:“中間有快遞到了,出去接了一下,大概離開了十來分鐘吧。”

    他出身文修專業,對江主任這樣的人沒有太多的畏懼感。他回答完這個問題,反而抬起下巴,笑著反問道:“怎麼,哪裡發生了殺人案件,江主任在找我和蔣師兄要不在場證明嗎?我在宿舍的時候,室友也在;後來到了教室,看到的人就更多了……”

    他說話的時候像是在半開玩笑,中途還看了蔣志新一眼,不知是想謀得他一笑,還是想把他拉到自己這邊來。不過從頭到尾,蔣志新一直都面無表情,眼睛裡一點波動也沒有。

    江主任同樣微笑著聽他說話,這時突然點點頭,打斷了他道:“你猜對了。”

    “嗯?”

    江主任笑得像個老狐狸一樣:“我的確是為了一個案件找你們來的。不過不是什麼殺人案件,而是一件買凶搶劫,竊取高額財物的案子!”

    說到“買凶搶劫,竊取高額財物”這十個字時,江主任加重了語調,笑容消失,直直地盯著蔣志新和儲曉方。

    蔣志新眉毛一抬,似乎有些詫異,儲曉方的笑容則明顯僵硬了起來。

    接著,江主任揚聲道:“你們出來吧。”

    他的辦公室是個套間,有裡外兩間,裡面那間是休息室,也是個小型會議室,很可以容納一些人。剛才里間的門,一直都是虛掩著的,隱隱露出一條門縫,儲曉方有意無意地往裡面看了好幾眼,但什麼也沒看到,連裡面究竟有沒有人也無法判斷。

    這時,江主任揚聲一叫,里間的門果然被推開了,一個人當先走了出來,淡淡地掃了儲曉方一眼。

    這人的目光波平如鏡,仿佛不帶一絲情緒,儲曉方與他對視,卻不知不覺地從脊背上爬出了一絲寒意。

    蔣志新看見這人,也明顯吃了一驚,叫道:“蘇……蘇同學!”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7
0242 無憑無據

    蘇進當先走出,往旁讓了一讓,讓出了兩個人。

    看著這兩個人,儲曉方終於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了,挺直脊背問道:“江主任,這是怎麼回事?”

    跟在蘇進後面走出來的那兩個人,一老一少,都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明顯是吃衙門這碗飯的!

    江主任淡淡地道:“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王警官和劉警官,他們是跟小蘇同學一起,來調查天工社團的工作室被砸毀、內部重要財物被竊取這件事的。”

    蘇進面沉如水,沒有說話,蔣志新看看他,又看看那兩個員警,失聲問道:“天工社團的工作室?是說南鑼鼓巷那個嗎?”

    蘇進轉向他,向他點了點頭,意外地道:“蔣學長也知道?”

    蔣志新這才想起自己上周是偷偷摸摸過去的,背著蘇進,他並不知道。他抿了抿嘴,點頭道:“嗯,聽說過……”他立刻意識到江主任後面的話,有些震驚,“那間工作室被砸了?!”

    從南鑼鼓巷回來之後,他無論是在咖啡館裡,還是在學校裡,都多次回憶起那間工作室和裡面的人。他在那裡呆的時間不算太長,但這件事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後來越是回憶,他就越是發現,除了天工社團的工作以外,那間工作室也很有些獨到之處。

    它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與佈置的。

    它用來給六個人同時使用和工作,還是嫌小了一點。但是小歸小,它的佈局非常緊湊,六個人平時可以完全不受別人干擾,但需要相互配合的話也是很方便的。

    同時,那裡的每一件東西,都在它最該在、最方便拿到地方,蔣志新後來回憶的時候,幾乎有些羡慕天工社團的那些學生了——在這樣的環境裡工作,一定很愉悅吧……

    可以想像,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工作室,蘇進花了多少心思!結果現在,它竟然被砸了?

    江主任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他很客氣地對兩個員警說:“麻煩二位元再把情況說一下吧?”

    王三通點點頭,上前一步,道:“今天下午十二時五十分,我們接到報警,得知案件發生的地點。我們迅速趕赴現場,與報警人員蘇進同學匯合,迅速勘察了現場。現場被保護得很好,沒有絲毫破壞。經過鑒定,我們判斷它為一起入室搶劫、毀壞高額財物的惡性/事件。”

    他的措辭簡練而官方,非常客觀地把從接警到出警的全過程說了一遍。

    儲曉方聽著聽著,反而放鬆了下來。

    錢財做那件事的時候,他也是透過手機看著的。

    他很確定,當時現場一個人也沒有。就算附近的居民看見了錢財,也只能判斷案件跟他有關,哪那麼容易扯到他頭上來?

    他跟錢財打的交道不止一次兩次,雙方也算是比較熟悉了。

    他為什麼會一直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對方來做?這傢伙雖然貪婪得跟個吸血鬼一樣,但他有一個最大的好處——講義氣,口風緊,很有信譽。

    他從來沒出賣過買這有,還有好幾次在危急關頭下幫買家保守秘密的先例。而且,儲曉方還隱約聽說,錢財背後是有人的。這也是他一直這麼囂張,卻從來沒出過大事的主要原因……

    想到這些,儲曉方的心定了,他的臉上甚至重新掛上了微笑。

    秦助理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看見這一幕,臉色微微一沉。蘇進也淡淡掃了他一眼,又漠然地移開了目光。

    接著,王員警介紹了一下現場的狀況,把當時拍到的照片展示給他們看。

    蔣志新首先走過去,非常坦然地一張張翻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儲曉方連忙也跟了上去,裝模作樣地看著,做出一副又憤怒、又無奈的樣子。

    王警官等他們看完,又道:“據瞭解,犯案者是五個年輕人,他們被附近居民目擊,拍下了照片。

    又是幾張照片,正是盛老頭拍下的其中兩張。這兩張照片是特別選出來的,既能清楚地看到全部的五個人,又不會暴露拍攝者當時所在的位置。

    儲曉方看了看照片,首先道:“這五個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既然有了照片,就應該馬上把他們捉拿歸案啊!”他抬頭看王員警,問道,“不知兩位警官到我們學校來幹什麼?”

    這時,蘇進緩緩開口道:“我與這五人素不相識,無怨無仇,我很奇怪他們為什麼會找到那裡去,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儲曉方意味深長地道:“有時候有些人有口無心,還真未必知道為什麼得罪人。”

    蘇進看他,反問道:“哦?那儲學長想必知道了?”

    儲曉方臉色一沉,不客氣地喝道:“蘇師弟這話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含沙射影的!”

    蘇進臉色一整,終於直視著他,有力地道:“行,那我就直說了。當初儲學長代表學校和文修專業,對我們天工社團提要求。條件有些苛刻,但並非不能完成,所以我們也就接了。”

    “之後,我天工社團一直在盡全力工作,達成學校的要求。現在已經初現曙光。不知儲學長跟我們有什麼私怨,在這種時候,請人對我們做出這種事情?”

    儲曉方也沒想到,蘇進這麼簡單乾脆地就直接把事情定位到他頭上來了。哪裡出岔子了,還是我被人賣了?

    不過這種時候,他肯定不能承認。蘇進就算猜到了什麼,拿不出證據來,一切也白搭!

    他的臉色比蘇進沉得更厲害,斥道:“蘇進,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一個小小社團,做什麼事情,我用得著放在心上嗎?不要太自作多情了,還是多想想你們在外面得罪了誰,才會遭到這種報應吧!”

    他先聲奪人,換了別人,也許還真會被他的氣勢壓倒。

    蘇進卻很平靜。他聽完儲曉方的話,抬眼問道:“這就是說,你不承認你做了這些事情了?”

    儲曉方仍然義正言辭:“無憑無據,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

    蘇進不置可否,轉向蔣志新問道:“蔣學長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蔣志新似乎有些迷惑,他左右看看,沉吟道:“工作室被砸,的確很令人痛心。但儲師弟說得也沒錯,還是要有證據比較好。”

    聽見他這話,儲曉方心裡暗喜。

    他剛才就在猜,蘇進一副知道真凶是誰的樣子,江主任還把蔣志新叫來幹什麼。

    現在他已經想通了——還能有什麼原因?就是還不確定蔣志新是不是也在裡面摻了一腳。

    蔣志新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本來完全可以撇清開來的,結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傻,竟然自己摻乎進來了。

    這樣說的話,是不是可以想辦法,把他也拉下水?

    儲曉方正在心裡盤算,突然聽見蘇進道:“二位學長說得也對,憑空指證人不好,還是應該展示證據。”

    儲曉方驚訝地抬頭,看見蘇進轉頭,向旁邊的王警官點了點頭道:“麻煩您了。”

    王警官表情嚴肅地回點了頭,大步走到江主任的辦公桌前,問道:“可以借用一下您的電腦嗎?”

    江主任的桌上放著一台桌上型電腦,平時用來處理公務的。他連忙讓了出來,道:“您隨意。”

    王警官從包裡掏出一塊硬碟,接在主機上,俯身操作了一會兒。

    儲曉方看著他的動作,心跳有點過速的感覺。

    這是什麼意思?他們真的拿得出證據來?難道錢財他們在現場留了什麼痕跡嗎?但就算留了,也不可能扯到他頭上來啊……

    他一抬頭,正對上蘇進的目光。蘇進眼神深黑地注視著他,儲曉方背上的寒意又升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衣袖,強行繼續裝出雲淡風輕的感覺。但這時候,他心裡真是一點底也沒有了。

    王警官有點不太熟練,他年輕的同事過去幫了把手。沒一會兒,劉員警站起來,把顯示器轉向了個方向,展示到他們面前。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7
0243 一起去吧

    這時,文修專業的教室裡,突然熱鬧起來了。

    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一邊走,一邊有人行禮招呼:“石老師!”

    之前他們一直聯繫不上的石志祥,這時終於回來了。

    石志祥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學徒們的招呼,他一個也沒有理會。

    他剛進來,石玉榮就迎了上去,叫道:“師傅,您總算回來了!”

    石志祥看他一眼,這才感覺到教室裡氣氛有些不對:“怎麼,出什麼事了?”

    石玉榮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天工社團又找到了可修復的文物。今天一早,他們在吉光榜上的分數就已經超過500分了。現在已經過了700,超過了清夏大學文修專業和虎賁大學文修專業,暫時位列吉光榜第27位。”

    他喘了口氣,道,“而且直到現在,他們的分數還在不斷提升,今天會上升到什麼程度,還沒辦法判斷……”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石志祥一眼,放低了聲音道,“現在學校論壇上到處都是他們的支持者,我們被罵慘了……”

    “這個不重要。”石志祥根本不知道論壇是什麼,也完全不在乎這個。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他們的文物究竟是從哪裡搞來的?”

    石玉榮搖頭道:“我們也不清楚,不過據分析,好像還是指定文物……”

    石志祥失聲道:“怎麼可能?他們能修的文物,明明已經全部被修完了!”他頓了一頓,掏出手機遞給石玉榮,“我再給那邊打個電話。”

    石玉榮連忙點頭,調出通訊錄,開始找對方的名字。

    石志祥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手指在旁邊的工作臺上輕敲,目光非常隨意地掃向四周。

    突然,他的視線落到一個地方,瞬間停住了。

    他指著那邊問:“那是什麼?”

    石玉榮正在撥號,沒有馬上回答,旁邊另一個學徒連忙上前,殷勤地道:“那是儲曉方儲師兄的座位。”

    石志祥不耐煩地道:“我問的是那箱子是什麼!”

    另一個學徒連忙道:“我知道。那是儲師兄剛剛從外面搬回來的,好像是他訂的材料什麼的。他才搬回來,就被江主任叫去了。臨出門前,還專門叮囑說讓人不要碰他的東西。”

    “江主任?”石志祥看他,“他叫曉方幹什麼?”

    那個學徒很少像這樣被石志祥正眼相看,這時候激動極了:“不太清楚,打電話過來的,只知道還叫了蔣師兄一起過去!”

    石志祥“唔”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正要往那邊走,石玉榮的電話接通了,把手機遞到了他的手上。

    石志祥被迫停下來,跟對面說了幾句話。對方顯然沒關注吉光榜上的事情,說先去打聽一下,回頭再跟他說。

    石志祥點點頭,把手機交還給石玉榮,大步走到儲曉方桌邊,彎下腰,手掌撫上了漆木箱子的表面。

    儲曉方臨走時,叮囑了讓人不要動他的東西。但石志祥要動,誰敢反對?

    學徒們遠遠地看著,他們也很好奇箱子裡會是什麼東西。結果石志祥一點打開箱子的意思也沒有,他一直在摸箱子的外皮,和上面生銹的銅鎖。他的手法非常細膩,好像對待的不是一個破木箱,而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學徒們在後面對視一眼,更好奇了。儲師兄帶回來的這是什麼?難道這箱子也是什麼文物嗎?

    過了好一會兒,石志祥的手終於放在了箱蓋上,準備把它打開。

    與此同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兩聲敲門聲,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抱歉打擾一下!”

    石志祥轉頭一看,只見三個人大步走了進來。當先兩人穿著學校保安的制服,落後一步的那人本來應該很陌生,但現在的文修專業,誰會不知道他是誰……

    蘇進!

    一手創辦天工社團,與他們文修專業為敵的那個新生!

    他來這裡幹什麼?

    蘇進面沉如水,心情顯然也不怎麼好。

    一個學徒立刻攔了上去,喝問道:“蘇進,這裡可是文修專業的教室,誰讓你隨便闖進來的?”

    蘇進?

    石志祥看見了才進門的這個年輕人,留意多看了兩眼。

    這段時間,他聽蘇進的名字聽得多了——甚至他到這所學校來任教,都跟蘇進不無關係。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他長什麼樣子。

    就是這個年輕人,當面斥責馮劍峰,拉了一幫人一直跟文修專業作對,搞得學徒們個個人心不穩,連一向最靠譜的蔣志新也有些動搖了?

    唔……看上去也沒比別人多一個鼻子、兩個嘴巴的嘛,還有點過分年輕了……

    蘇進還沒回答,兩名保安中的一個已經先開口了:“抱歉,是江主任讓我們來的,要從文修專業拿點證據回去。”

    “證據?”那個學生一怔,“什麼證據?”

    那個保安問道:“請問一下,你們專業儲曉方的座位在哪裡?”

    儲師兄?怎麼又是他?

    學生們的目光下意識地看了過去,石志祥正半蹲在地上,皺眉看向這邊。

    蘇進的目光也跟著投了過去,他一指石志祥手邊的箱子,沉聲道:“沒錯,就是那個。”

    兩名保安一起點了點頭,大步走到儲曉方座位旁邊,對石志祥道:“麻煩讓一下。”

    然後,兩人俯身,一邊一個地拎起箱子側面的扣環,一使力,把它抬了起來!

    他們抬著箱子就要向外走,石志祥這才回神,連忙攔住他們道:“你們幹什麼?我們文修專業的東西,你們怎麼說拿就拿?”

    這兩個保安都是京師大學的,不歸文修專業管。個子略高一點的那個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好意思,這是江主任安排的。”

    蘇進抬眼看向這邊,道:“文修專業的東西?抱歉,這不是你們的。這是儲曉方從我們那裡,偷來的贓物。”

    他語氣平和,語調緩慢,不帶一絲火氣。但他緩緩道來,竟然自然而然帶著一股不容人置疑的氣勢,就連石志祥,也是直到他說完這一整句話,才回過神來,怒道:“住嘴,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容得著你信口開河!”

    “信口開河?”蘇進淡淡地掃了石志祥一眼,一指那個漆箱,“那不知這位老師怎麼解釋,我們放在南鑼鼓巷工作室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位老師?

    石志祥迅速留意到蘇進話裡的關鍵字,驚訝地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蘇進說道。石志祥剛哼了一聲,就接著聽到了他後面的話,“你既然在這裡,那一定就是文修專業的老師了。按照文修專業的慣例,你也應該姓石,我猜得沒錯吧。”

    這猜測當然一點錯也沒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石志祥總覺得他的話裡有些嘲諷的意思。不過蘇進一個文修新手,哪來的資格嘲諷他這個專業四段?

    可能還是錯覺吧……

    石志祥看了那個箱子一眼,冷冷一笑:“你們的東西?說這話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能裝起多大的碗吧。別搞得到時候把自己給暴露了!”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蘇進微一皺眉。但這時候,他已經懶得跟石志祥再打嘴巴官司了,向著兩個保安點了點頭道:“江主任還在等著我們,請兩位趕緊把東西搬過去吧。”

    保安應了一聲,果然再次抬起箱子往外走。

    石志祥的話相當於是被無視了,他眼底隱隱閃過怒火,沉聲道:“志新和曉方也在那裡是吧?行,我跟你們一起去!”他還叫上了石玉榮,“玉榮,你也一起來。”

    一行人離開文修專業教室,向著江主任辦公室走去。

    兩個保安抬著紅漆箱子,一個文修專業的老師,一個文修專業的學生,再加一個蘇進……

    這陣容實在太顯眼了,走在校園裡,頓時引起了許多注意。

    尤其是現在的學校論壇上,天工派跟文修派正炒得如火如荼,無數人都卷了進去。在大家的心目中,這兩個組織那就是死敵!

    現在,這兩個死敵怎麼走到一起去了?那兩個保安抬著的是什麼?他們要到哪裡去?

    今天是週末,本來就有一大幫學生閑得蛋疼。這個情況頓時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好幾個人對視一眼,默默地跟在了後面。

    對於這種注目,蘇進好像沒有感覺一樣,頭也沒回一下。石志祥有點不滿,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眼角餘光觸到蘇進的表情,一聲冷笑之後,還是跟在了後面。

    毫無疑問,這個消息馬上被傳到了柳萱的面前。

    路過看見這一幕的人裡,剛好有一個是天工社團後援會的。她在論壇上帶節奏帶得太起勁了,錯過了飯點,正好就是現在,準備下來買點吃的。

    結果這一看,她就看見了蘇進,連忙掏出手機,拍下這一幕,用QQ發給了柳萱。

    柳萱一看這照片,立刻就是一怔。她的消息更靈通一點,馬上就認出了蘇進旁邊那個文修專業老師是誰。

    石志祥,新近被調過來的兩個四段之一,為人嚴苛,很不好打交道。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8
0244 為什麼

    當然,柳萱更注意的還是蘇進。

    她的目光落到照片上、蘇進的臉上,頓時更加吃驚了。

    跟蘇進認識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還從沒見過蘇進這麼生氣過!

    當然,照片上,他一點表情也沒有流露出來。但柳萱也算是很瞭解他了,仍然從那緊繃的嘴角、冷銳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異樣。

    她思索片刻,猛地站起來,對林若說:“若若,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論壇上的事情。”

    林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疑惑地抬頭:“咦?你要上哪去?”

    柳萱沒有回答,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論壇那邊,我也會用手機照看著的。不過還是麻煩若若你費心一下……”

    她語速很快,一邊說一邊向外走,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後。

    林若叫道:“喂……”

    她還沒把話說出來,柳萱又風一樣卷了進來。她實在在心急了,穿的還是睡衣呢,沒換衣服就出門了……

    …………

    八卦的人總是很多的,越接近江主任辦公室,蘇進他們後面跟著的人就越多。

    最後上樓時,他們後面的人流已經增加到了十來個,還有不少留在辦公樓外面,一邊討論,一邊張望。

    這個消息很快傳開了,學校論壇上迅速開起了直播貼——這年頭有智慧機實在太方便了。

    直播貼首樓就在下注,樓主興奮地問道:“天工社團負責人蘇進,跟文修專業石志祥四段正面碰撞,是好事還是壞事,大家可以下注了!”

    論壇打賭,用的當然是論壇幣。

    很快就有人賭了起來:“100幣,壞事。”

    “你也玩得太小了,1000幣,壞事。”

    “……壞事。”

    “……壞事。”

    瞬間十來個人下注,全部賭的是壞事,一個說是好事的也沒有!

    樓主不幹了,嚷道:“你們怎麼這樣,都下壞事,這賭局開得起來嗎?”

    後面立刻有人回:“那你就一個人下好事,跟我們對賭啊!”

    樓主馬上呵呵笑了兩聲,把這事帶了過去。

    他是傻的才會下好事。

    天工社團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超過了文修專業給他們定的500分,相當於重重打了對方一個耳光。

    天工社團從建立起開始,就是在下文修專業的面子,現在兩邊都已經到了這個局面了,沒當面掐起來已經算客氣,怎麼可能有什麼好事?

    而且,無論是當面看到的還是從照片上看到的,沒一個人會覺得在場這兩人的表情有多好看。

    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絕對的!

    江老師辦公室位於歷史學院行政辦公樓的二樓,這會兒,整個二樓都被堵得水泄不通,連樓梯上也站滿了人。

    這些無事看熱鬧的肯定不會堵蘇進他們的路,很快,江主任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他們走了進去。

    門虛掩著,只留出一道門縫。靠前一點的人偷偷摸摸地湊上去,試圖透過門縫看裡面的情況。後面的人心急如焚,不停地擠眉弄眼,想讓前面的人把門縫打開得更大一點。

    但門縫開得角度其實不太好,最前面那人湊到了跟前都看不清。他正急著,後面的人還在不斷催促,他一邊竭盡全力往裡看,一邊用力向後面擺手,讓大家消停點兒。

    沒過多久,後面突然傳來了接連不斷的招呼聲:“校長好!”

    “校長您好!”

    胖得像個彌勒佛,長得也有點像個彌勒佛的校長腆著個大肚子,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校長姓錢,叫錢三平,長得雖然有點“有趣”,但在學校威望非常高,很受學生們尊敬。

    他明顯是沖著這邊來的。

    錢校長走到江主任門口,推門進去,隨手把門帶了一下。他沒怎麼用力,門被關了一半,還有一大半敞開著。這一下,可不用擔心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了。

    外面的學生後退了一步,紛紛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咱們校長,就是貼心!”

    錢校長走進辦公室,裡面的人先是一愣,然後紛紛站了起來,行禮招呼。

    秦助理似乎有些詫異,但並不明顯。大部分類似這樣的事務,都是由她來代理校長出面,沒想到今天錢校長親自出現了。

    她站了起來,道:“校長您請坐。”說著,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錢校長,自己則站在了他身後。

    錢校長腆著肚子坐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半開玩笑地道:“老江啊,看來得再給你安排個更大的辦公室啊?”

    這時候,江主任的辦公室裡足足擠了十二個人。

    蘇進、蔣志新、儲曉方、從南鑼鼓巷來的兩個員警、石志祥叔侄、錢校長和秦助理,江主任和那兩個保安。這個房間其實很寬敞了,但這麼多人塞進來,仍然顯得非常擁擠。

    兩個保安首先退出了門外,石玉榮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站在了石志祥後面。

    江主任瞥了他一眼,笑道:“校長,您這句話我可是記下來了。回頭不兌現的話,我可是會一直找你討的!”

    錢校長哈哈大笑,石志祥面無表情地向錢招呼道,道:“校長,好久不見。”

    錢校長笑呵呵地說:“石老師你也是啊。還是你剛來時見過一面,對吧?你當時的風采,我可是念念不忘啊,哈哈哈,多謝你給我們京師大學添磚加瓦了!”

    這話裡似乎暗含了一些鋒刃,但由他說起來卻綿軟和煦,不帶一絲火氣。石志祥看他一眼,點了點頭,沒再說下去。

    錢校長又看向蘇進,與他對視。他的眼睛裡帶了一些真正的溫暖,含笑向蘇進點頭致意。

    江主任清了清嗓子,道:“校長您剛來,我來跟你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吧。”

    錢校長斂了笑容,目光掠過房間裡的所有人,在每一個人臉上都停留了一會。

    蔣志新依然面無表情,儲曉方的臉色則卻非常陰沉,眼神中隱隱可以看出一些慌亂。他正在看石志祥,隱約有些哀懇。石志祥面色不善,似乎並不想跟他交流,但片刻後,終於還是投去了一個勉勵的眼神。

    另一邊,兩個員警都在用不屑的目光看儲曉方,仿佛心裡早已有了定論。在他們身邊,蘇進/平靜的外表下,怒火隱約可見。

    錢校長不動聲色地點頭,道:“嗯,你說吧。”

    儲曉方抓緊了自己寬敞的袖子,有點緊張。

    江主任並不看他,把桌上的顯示器朝錢校長的方向轉了轉,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您應該已經知道了。在您來之前,兩位警官向我們分析了現場的情況,展示了證據。最關鍵的證據還是這一項——”

    他點下滑鼠,螢幕上再次播放起了高清攝像頭拍下的畫面。

    他時而快進,時而暫停,分析完前面的部分,很快就到了紅毛跟儲曉方打電話的地方。

    柳萱安裝的高清攝像頭果然品質不錯,不僅畫面清晰,攝錄下來的聲音也非常清楚。

    人聲透過播放機會有一定的失真,但幾句話之後,所有稍微熟悉儲曉方的人都聽出來了,這絕對就是他的聲音沒錯!

    蘇進等人剛才就已經聽過一次了,這時目不斜視,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其餘幾個人的目光則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儲曉方身上。

    儲曉方心理素質再好,也只是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年輕人,他的眼神有些閃爍,情不自禁地往下低頭。

    石志祥看了他一眼,出聲道:“聲音相似的人總是有的,單憑電話裡說的話,不能確定究竟是誰吧?”

    江主任朝他一笑:“繼續往下看。”

    他點了播放,視頻繼續往下。果然,沒一會兒,在儲曉方的要求下,紅毛打開了微信視頻,電話那頭的人的臉出現在了手機螢幕上。

    江主任再次暫停,放大了那個區域,轉頭問道:“只是聲音相似嗎?”

    石志祥剛才說的話,瞬間就被打臉了,臉上不自禁地掠過一抹青氣,狠狠地瞪向了儲曉方。

    打電話被人錄下來也就算了,竟然還開了視頻,露了臉!而且,任誰也聽得出來,這他媽還是儲曉方自己要求的!

    簡直愚蠢,愚蠢透頂!

    石志祥不說話,江主任扯了扯嘴角,也不跟他多計較,繼續往下放。

    視頻裡,儲曉方跟紅毛的關係展露無疑,同時展示的,還有他讓紅毛等人做的事情。

    毆打天工社團的成員,讓他們重傷入院,廢掉蘇進的兩隻手,讓他再也無法從事文物修復方面的工作……

    錢校長的臉上向來掛著彌勒佛一樣的笑容,這時卻難得的完全消失了。他的臉黑得像鍋底一樣,淡淡地道:“真沒想到,我京師大學,竟然會出這樣的學生。”

    儲曉方心裡重重一跳。但從剛才到現在,他的腦子裡一直一團亂麻,什麼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不對勁。”錢校長話音剛落,石志祥突然出聲道。

    “哦,有什麼不對勁的?”江主任看向他。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是一個文物修復工作室對吧?做得還挺專業的。”

    江主任點點頭道:“專不專業我不懂,但的確是。”

    石志祥看也不看蘇進一眼,反問道:“這樣一間工作室,為什麼會裝設這樣的攝像頭?還湊巧拍下了這樣的畫面?”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8
0245 有問題嗎

    石志祥鏗鏘有力地問出了這個問題,接著抬起下巴,朗聲道,“蘇同學對文物修復有著深厚的興趣,我們一直都很關注他,也曾經想要吸納他進我們的專業。可惜,他以前沒從事過文物修復方面的工作,不能認同前輩的工作方式,還賭氣自己出去建立了這個社團,找了一些文物來嘗試修復。”

    他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我們一直認為,所有有志從事文物修復工作的,都是一家人。所以,我們一直很關心這些同學的學習進程,還曾經派蔣志新蔣同學,前往他們在南鑼鼓巷的工作室察看過。但是,除了之前跟校長商議,經校長同意,幫他們定下目標之外,我們從沒有過多地干預他們的活動,而是抱著任其自由發展、維持個人興趣的想法。我實話說一句,這也是為了避嫌。天工社團從一開始就對我們頗有敵意,這很無奈,我們也只能回避。”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蘇進身上,義正辭嚴,同時又聲情並茂地問道,“我自問我們文修專業,並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蘇同學為什麼要安排這樣的手段,設計誘使這樣的行為,給我文修專業身上潑髒水呢?”

    他這一番長篇大論,每一句話聽上去似乎都是事實,甚至還能找得到一些例證。但事實上,這裡面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歪曲蘇進和天工社團所做的事情,暗指他們挾怨報復。

    最後一句話,更是直指這個視頻是蘇進有意安排的,儲曉方是他設計誘引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文修專業潑髒水!

    要是徐英現在在場的話,估計得被氣笑了,沒準兒還會沖上去跟石志祥真人撕逼。

    換成岳明和魏慶,表現也不可能好到哪裡去。

    而這時的蘇進,只是安靜地聽著,一點插嘴的意思也沒有。

    石志祥說完,室內一片安靜,蘇進終於抬起眼睛,微微一笑,問道:“也就是說,石老師也承認,這個視頻拍的是真的嘍?”

    石志祥聲音一頓,接著哼了一聲,道:“那我可不知道,我也只是就著這兩位警官提出的證據分析的而已。”

    蘇進似笑非笑地道:“這樣你就能分析出那麼多內容,的確挺厲害的。”

    石志祥道:“總之,這個視頻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不能被當成證據!”

    這時,從外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優美動人,讓人忍不住留心聆聽:“哦?不合理?”

    大家一起轉頭,只見門口人群突然分開,柳萱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把半敞的房門推得更開了。

    辦公室裡的人裡,除了兩位南鑼鼓巷的員警以外,只有石志祥沒有見過她。這時,連他的眼中也不禁掠過一絲驚豔,接著想起柳萱的話,皺眉喝道:“這裡正在談正事,怎麼還有外人過來打斷?這就是你身為學生面對師長的禮儀嗎?”

    說著,他狠狠地瞪了一下柳萱身後的學生們——那些男生紛紛仰慕地看著柳萱,根本沒人理他。

    儲曉方一見柳萱,下意識就去看蔣志新。蔣志新的眼神似乎有些複雜,但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面對石志祥的詰問,柳萱絲毫也不退縮。她清晰地道:“這事本來就跟我有關係,我也是當事人之一,當然可以出來說話!”

    她轉江主任,道,“我可以說明這個視頻是怎麼來的——這兩個高清攝像頭,本來就是我裝的!”

    說著,她一伸手,放了兩張紙到江主任的桌上。

    江主任拿起一看,詫異地說:“果然。”

    柳萱直視石志祥道:“我父親從事的就是宣傳攝影娛樂行業,這兩個攝像頭,是我從他的公司拿來,同時請人安裝的。公司流程嚴謹,來去都需要書面申請,這就是申請的影本。”

    江主任點頭,把申請豎起來展示給大家——外面的學生也都看見了。他道:“上面有XX娛樂公司的公司印章,確認無誤。”

    柳萱站在門口正中央,高挑的身形自然帶著一股凜然的氣勢,道:“近來,我一直在跟蹤天工社團,採訪並記錄他們的活動實況。我親眼目睹他們從一個寂寂無名的新生社團,到如今成為華夏第一文物修復社團,成為吉光榜上的一星組織!我負責的是學校網站,這樣的大新聞,我能不繼續跟下去嗎?”

    外面的學生裡,有些反應比較遲鈍的這會兒才意識到:“對哦,這一段時間,蘇進經常被目擊到跟柳學姐同進同出什麼的,原來是因為要跟蹤採訪啊!”

    像蔣志新這種比較瞭解柳萱的,則低下頭,心情複雜的苦笑了一聲。

    柳萱為的是公事還是私事,難道他看不出來嗎?不過……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種事?

    柳萱繼續道:“從開始到現在,我已經連續跟蹤了一個月,直到上周,他們拿到412分,晉升成為全國第一文物修復社團。這個星期,如果天工社團一切順利,他們將有可能超過清夏大學文修專業,成為全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超過正規文修專業的社團!”

    她的話煽動力十足,輕易燃起了門外學生們的熱情,“全華夏都沒人做到的事情,被我們學校的社團做到了!一個維持著最低六人人數、成立僅有兩個多月的社團!這是一個奇跡,就出現在我們學校!”

    她直視石志祥,問道:“這樣的創舉,難道不值得一次跟蹤採訪,不值得兩個攝像頭的密切拍攝嗎?”

    “是的,這兩個攝像頭是我安裝的,我這周因故不能繼續跟隨他們的活動,但我絕不想因為這個,錯過了這劃時代的一刻!”

    “怎麼,石老師,有問題嗎?”

    柳萱的聲音如同金石相擊,穿透力極強,屋裡屋外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學生們已經忘了這是在哪裡,嗷嗷叫著回應道:“當然沒問題!”

    “沒問題,天工社團幹得好!”

    乘著這股氣勢,柳萱上前一步,聲音微微壓低了一點,緩言道:“不過,我是真沒想到,為了留住光輝一刻的攝像頭,留下的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她無比痛心地道,“本是同恨生,相煎何太急?”

    她用極為失望的目光,看向了對面的儲曉方,以及儲曉方身邊的石志祥!

    …………

    石志祥等人和蘇進一起往歷史學院行政大樓這邊走的時候,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等他們進入江主任辦公室的時候,學校論壇上的直播貼已經開了起來。

    直播還沒開始,論壇上支持天工社團的聲勢就已經佔據了上風。是江主任說出事件,大家知道儲曉方在外面叫人做了什麼的時候,論壇上整個兒都炸了。

    大家之前是在掐架沒錯,但在他們看來,這不過只是實力之爭,非常光明正大的。甚至他們自己也清楚,譏諷文修專業的一些內容,其實是有點站不住腳的,純粹只是過個嘴癮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檯面上的官司,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他們怎麼會想到,儲曉方竟然會花錢找人,做這種毫無下限的事情?!

    論壇上頓時罵聲一片。

    儲曉方雖然也是文修社團的,平時在服裝上還很有些特立獨行。但他風度翩翩,頗有古人君子之風,還是挺招人好感的。尤其在女生裡,叫他男神的還真不是少數人。

    結果這位男神竟然就做出了這樣的事,還被人抓成了現行,直接播放了出來!

    攝像頭視頻裡的對話一句句傳出來,江主任辦公室門口的學生也能聽得很清楚。他們驚呆的同時,也沒忘記分享到論壇上。

    為了謹慎客觀,他們基本沒有用旁述的手段,而是用手機一句句地把視頻裡的對話打了出來,即時呈現在了貼子裡!

    “……我也不要多的,三萬塊,錢到我們馬上出發!”

    “先前都已經說好了的,怎麼又要臨時加價?”

    “說好了的,是動手的價格。六個全進醫院,領頭的蘇進打斷十指,務必把他廢掉,是不是這麼說的?”

    “……是。”

    播到這句話時,論壇上陷入了短暫的安靜,沒過多久,無數憤怒混合著粗言穢語一起噴了出來。一瞬間,這貼連續翻了五頁,全部都是激動至極的怒駡!

    要知道,京師大學學生論壇每頁各有二十層,這表示,數秒之內,就有上百人同時回復!

    “媽的這是不是人啊!”

    “太沒下限了!”

    “跟這種人一個學校,簡直丟人!”

    “文修專業的有膽出來說句話,這就是你們的同學?”

    “臥槽王八蛋,有種靠實力戰啊,沒本事只會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

    一時間,怒駡聲響成了一片。接下來,這樓仍然在以極快的速度翻頁,後面的聲音漸漸變得統一起來,大家紛紛要求學校出面,懲治這種不要臉到極致的行為!

    被呼籲的重點人物就是錢校長。

    錢校長在學校威望很高,學生們對他也很有信心。他們紛紛呼籲錢校長趕緊動手,拿下這個敗類。也有人表示,安心啦,老錢身為校長,專門到這裡來旁聽是為什麼?

    這個公道,他肯定主持定了!

    也有悲觀主義者唱起了反調:“主持公道?呵呵,你們也太天真了。校長是幫哪邊的忙的,現在還說不定呢。看學校對文修專業的態度,你們還看不出來什麼嗎?文修專業勢頭旺著呢!”

    但這時候,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錢校長會出現在這裡,還會把門打開讓學生們圍觀,本身已經代表了某種立場。

    有些人在暗地裡說:“看來,學校的風向要變了啊……”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9
0246 箱子

    人一多了,免不了會有不一樣的聲音。儲曉方的腦殘粉出來軟綿綿地說,儲師兄這麼有本事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中間肯定有誤會。

    恰好就是這個時候,石志祥說出了那句話。頓時,這幾個腦殘粉跟一些陰謀論者簡直像得到了證據一樣,爭先恐後地表示,肯定就是這樣的。

    特意在那裡安排攝像頭,正好把儲曉方做的事情全部拍下來了——這一切,是不是巧合過頭了?事有反常必有妖,很有可能就是像石志祥說的那樣,這一切都是蘇進他們安排好了,引自己的敵人入彀的!

    最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是,持這種意見的人裡,並不全是天工社團的反對者——其中一部分甚至是他們的支持者!他們誇獎天工社團做得漂亮,對付敵人就是應該這麼不擇手段。這種話,他們甚至是真心實意在說的……

    但顯然,大部分人都是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手段的,他們很快就對著這幫人狂轟亂炸,說他們心理陰暗,還想拖天工社團下水,簡直就是狗眼裡只有屎。

    他們的對噴並沒有持續多久,“前方”的消息再度傳了過來。

    跟之前一樣,柳萱的每一句話,也全部都一字不差地出現在了論壇上。

    一時的寂靜無聲。

    柳萱的話有理有據,鏗鏘有力,瞬間把他們從陰私詭計的泥沼里拉了出來,重新正視起天工社團的成績來。

    儲曉方為什麼會找人對付天工社團?

    智商稍微正常一點的人都能想得到,就是為了吉光榜!

    文修專業的傲慢和小心眼都是出了名的,天工社團這段時間的成績,對他們來說不扎眼嗎?學校論壇上對他們長篇大論的攻擊,對他們來說不錐心嗎?

    以他們的德性,能容得下天工社團才怪呢。

    但是,看不慣一個人就要用下三濫的手段去對付他嗎?

    他們是大學生,不是社會上的混混!

    而且柳萱說得對啊,天工社團是頂著京師大學的首碼在吉光榜上衝擊的。他們是“京師大學天工社團”,他們獲得的所有榮譽,也全部都是屬於京師大學全體的!

    華夏第一社團,華夏有史以來第一個超過文修專業的學生社團!

    這樣的社團,出自他們京師大學,是他們中間的一員。

    文修專業用出那種手段的時候,是不是忘記了,天工社團,跟他們是同一所學校的?甚至而言,大家都是做文物修復這一行的?

    就像柳萱說的一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學校論壇上,這十個字被標成了加粗的紅字,沉甸甸地壓在這一貼的最後。

    一種莫名的感覺一點點滲入了學生們的心裡,漸漸加深。

    老實說,之前他們對天工社團沒什麼感覺。

    學校這樣的社團多了,你沒點特殊之處,別人憑什麼記住你?

    剛才他們為了天工社團在論壇上噴人,十成裡有八成是因為討厭文修專業,剩下兩成才是因為理解了天工社團做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而現在,有了這兩個“華夏第一”的名頭,他們才終於意識到,天工社團創造的,是什麼樣的奇跡,它對於京師大學、對於他們自己來說,是一種什麼樣的榮耀。

    對於很多學生來說,今天是一個起點,是他們真正記住天工社團、開始認同它的日子。

    柳萱的話當然會讓石志祥很不高興。他一張臉烏雲密佈,簡直像是要下雨一樣。

    蘇進當然不可能讓柳萱一個人把仇恨全拉完了,他向著柳萱一點頭,有禮地道:“柳學姐,多謝你的仗義直言。”接著他轉向儲曉方,非常平靜地問道,“儲師兄,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眾人隨著蘇進的問話,一起把目光投向儲曉方。這時,石志祥卻突然清了兩下嗓子,意味深長地看向蘇進,問道:“咳咳,蘇進同學,以你的年紀,能帶領天工社團做出這樣的成績,的確非常出色,很了不起。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歡迎你和天工社團的所有同學,加入成為我們文修專業的一員。”

    “好不要臉啊……”門口有人這樣小聲嘀咕,旁邊好些人心有戚戚哉地點頭。

    理所當然,蘇進不卑不亢地拒絕了:“抱歉,我們暫時沒有加入文修專業的打算。而且……”他顯然不打算讓石志祥回避這個話題,聲音清朗地道:“石老師在發出這樣的邀請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文修專業內部的問題解決一下?儲曉方師兄指使人傷害同校天工社團的學生未遂,之後砸毀天工社團辦公室及所有設備,竊取價值高昂的修復材料,造成巨大損失——這件事情,石老師打算怎麼處理?”

    他一句句話咄咄逼人,每一句話說出來,儲曉方的臉色就白了一層。他無助地看向石志祥,試圖求得幫助。

    石志祥淡淡掃了他一眼,投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蔣志新首先留意到了,心裡一驚。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聽石志祥說過的一句話:“有時候解決不了對手,就要學習把對手拉下水。大家都有問題的時候,你的問題就會被掩蓋了。”

    蔣志新忘記他說出這句話的緣由了,但這時想起來,他頓時攥緊了拳頭,有些緊張。

    石志祥的目光回到蘇進身上,面無表情地問道:“竊取材料?先不說這事情究竟是不是曉方做的……那個什麼攝像頭,到現在也只是一面之辭,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文物修復工作室,能讓女人進入了。”

    他看也不看柳萱一眼,目露輕蔑之色,又道,“這件事暫且不提,姑且存疑好了,你要再籍機往曉方身上潑髒水,我可是不答應的。你們社團有什麼了不得的稀奇材料了?曉方會去偷?”

    剛才兩個保安抬著箱子一起進來,大家都是看著的。現在那個箱子還擺在旁邊呢。

    蘇進一說到“竊取價值高昂的材料”的時候,大家就立刻想到了它。

    現在東西放在一邊,石志祥就要空口白話地不承認了?這不是找臉打嗎?

    蘇進倒是很冷靜,道:“這個我也很想問,儲師兄怎麼看中了我們的材料了,還特地要那些人把它們帶回來。”

    儲曉方囁嚅著嘴唇,不時瞥著石志祥,遲疑著說:“我……我……”

    石志祥伸手打斷了他,仍然對蘇進說:“你說材料?那材料在哪裡呢?”

    石志祥這是傻了嗎?

    屋裡屋外的所有人一起看向那個箱子,甚至有一個外面的學生忍不住叫了起來:“不就在那個箱子裡嗎?”

    他的聲音不小,石志祥卻像是沒聽見一樣,直直地盯著蘇進,就想要他的答案。

    蘇進果然也指向了那個漆箱,道:“就在那個箱子裡。”

    石志祥好像就等著他這句話一樣,側身問道:“你是說這個箱子?”

    “對。”

    “你是說這個箱子裡面的東西是你的?”

    “箱子裡的東西,連同箱子一起,都是我們的!”

    石志祥換著花樣問了三遍,每一次蘇進都給出了同樣的回答。

    這時候,所有人心裡一起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這時,石志祥“哈哈哈”大笑三聲,接著笑容一斂,指著蘇進厲聲道:“給了你機會,你竟然不知珍惜。說,你是從哪裡,把這個箱子偷過來的?!”

    “偷?”門口的學生一起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他們有的看著蘇進,有的看著那個箱子。

    這個箱子,是蘇進偷的?

    還有,石志祥會這麼說,難道這個不起眼的箱子,也是什麼珍貴的文物?

    石志祥重重哼了一聲,聲如雷鳴:“不知天高地厚,紀曉嵐紀先生的朱漆銅飾松下問道箱,也是你能碰的嗎?!”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9
0247 送錦旗

    朱漆銅飾松下問道箱?紀曉嵐?

    前面一個名詞也就算了,後面那個名字,對於場內場外的學生們來說,不說如雷貫耳嘛,至少也是耳熟能祥。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乾隆時期的大學士、文學家,曾經擔任了《四庫全書》總纂修官。

    這個箱子,是這位青史留名的大學士的遺物?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瞬間,所有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蘇進身上,等著他的回答。

    蘇進的表情卻非常平靜——一直這麼平靜,就沒有變化過。他微微揚了揚眉,道:“石老師不愧是四段,果然好眼力。”言下,竟然是承認了他對這個箱子的判斷,而且,也表明了,他的確是知道它的來歷的!

    石志祥注視著他,緩緩道:“這個箱子,還是十多年前,我在文物協會裡看見過的。當時,它被一個私人收藏家收藏,視為珍寶。現在,它怎麼會出現在你的手上,還被用來裝這些破爛……蘇進,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不僅是名人遺物,還是被特定的人收藏、有來歷的?這似乎的確很難解釋了……

    柳萱微微有些緊張,但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就放鬆了下來。

    蘇進又揚了揚眉,問道:“破爛?石老師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石志祥先前沒有打開箱子,也沒有看完完整的錄影,但聽完王警官的旁述,怎麼還會猜不到裡面是些什麼?

    關於天工社團的事情,他之前思考得沒有儲曉方那麼深入。本著文修家族與四段特有的傲慢,他直到現在也不覺得天工社團用的那些試劑,有什麼特別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他微微一哂,冷然道:“不就是那些用來清洗廢舊的洗劑嗎?這種東西也敢裝在紀曉嵐大人的箱子裡,簡直暴殄天物!”

    蘇進被他的話逗笑了,搖頭道:“石老師,你好像忘記一件事情了吧?東西可不是我裝進去的,而是你們這位好學生儲師兄裝進去的!原本,它只是好好放在我們工作室裡,等著被修復……我是不是應該慶倖他沒什麼眼光,沒把這箱子也跟著其它東西一起被砸掉?”

    他說到後面,話裡帶上了明顯的諷刺之意。石志祥聲音一滯,立刻道:“修復?你知道這箱子是幾級文物?你們社團有資格修復嗎?”

    蘇進看他一眼:“我們社團?我什麼時候說這是社團文物了?物主親手託付給我,私人修復,雙方你情我願……石老師,難道文物協會手長到連這也要管?”

    他的話很不客氣,石志祥被他氣笑了:“物主親手託付?我倒是不知道,那位私人收藏家什麼時候,會把這麼重要的文物託付給你這個無名小卒了!”

    雙方你來我往,針鋒相對,旁觀的人也聽出話裡的重點了。

    石志祥以前是見過這個箱子的,那時候,它在某個私人收藏家手上,那個私人收藏家跟文物協會有關係,肯定不會少了修復師這方面的人脈。

    蘇進現在也沒有入段,在文物修復界毫無名氣。按理說,一個有人脈的物主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文物交給他來修?

    那麼,一個這麼有來歷的、重要的文物,蘇進是怎麼拿到手的呢?

    旁觀的學生也沒覺得他會去偷東西,但萬一說不清來歷,就會給石志祥借題發揮的機會了……

    蘇進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私人收藏家是誰。我只知道,這的確是從物主手上……”

    他的話說得有點慢,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

    石志祥唇邊噙著一絲冷笑,正想趁勝追擊,窗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陣敲鑼打鼓聲,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會伴隨著舞龍獅、蚌殼舞之類的那種。現在,它也經常會出現在商業街上,作為吸引人眼球、臨時行銷之用。

    這裡是京師大學的校園,是歷史學院的行政辦公樓,這種聲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錢校長和江主任一直在聽蘇進和石志祥交鋒,這時對視一眼,一起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向外看。

    窗外就是教學樓前,可以看見不少學生正圍在樓前,一個個手裡都拿著手機。他們都是來關注天工社團和文修專業這件事的,不過擠不上來,還是只能看學校論壇上的直播貼。

    這時,他們從手機裡抬起手來,一個個茫然地看著遠處,不由自主地紛紛讓開道路。

    只見遠方走來了一個方形,列得整整齊齊,全部都是胳膊上綁著紅綢,手裡掛著腰鼓的老頭老太太。他們一個個都頭髮花白,但進二退一,扭得整齊有序,一看就非常嫺熟。

    最前面幾個老頭子敲著鑼、鼓著響鈸,正中央站著另一個老頭和老太太,兩人手裡托著一面錦旗,紫紅色的底子、金色的字跡,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看到這裡,還有誰會不明白?

    這是一群來京師大學送錦旗的老人!

    這種行為,在京師大學不算少見——偶爾也會有學生出去幫助了別人,得到別人的感謝和表彰。但老實說,這麼大陣仗的,錢校長在位這麼久都沒見過。

    這群老人是沖誰來的?那孩子做了什麼事,會得到這樣的感謝?

    樓上樓下的人都很驚訝,江主任小聲問錢校長:“我要通知一下高院長,去下面迎一下嗎?”

    對方會到這裡來,很明顯是沖著歷史學院的。錢校長點了點頭:“嗯,老高出一下面比較好。”

    江主任向前走了兩步,對辦公室裡的人們道:“臨時有點事情,麻煩稍等一下,這邊的事我們一會兒再過來處理。”

    說著,他就走到門外去了。

    外面的學生站出一條路,江主任走到走廊盡頭的院長辦公室,敲了兩下,片刻後,又稍微用力推了推。

    他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今天是週末,他也是臨時被叫過來的,高院長不在真是太正常了。

    錢校長聽他說完,點頭說:“嗯,那我來吧。”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服裝,穿過人群,走到樓下。

    腰鼓隊還在往裡走,學生們一波接一波地讓開。可以聽見,他們一邊讓,一邊還在交頭接耳。錢校長和江主任快步往前走,隱約可以聽見“天工社團”之類的關鍵字。

    又跟天工社團有關?

    兩位學校領導對視一眼,同時這麼想。

    兩邊相對前進,很快就碰頭了。

    錢校長第一個看見的,就是腰鼓隊最前面的那一對老人。

    這兩位老人都是六七十歲年紀,頭髮半白。左邊的老人穿著藏青色的中山裝,年紀雖大,仍然腰杆筆挺,有著一種不怒自威、說一不二的氣勢。右邊的老太太更加出色,她一身深紫色的天鵝絨旗袍,披著暗金色的坎肩,頭髮一絲不亂,整個人從容優雅,書卷氣十足,絕不是一般出身能養出的氣質。

    錢校長有些驚訝,目光接著落在他們手裡提著的錦旗上。

    錦旗上寫著八個大字,左邊一排小字。

    一看這些字,錢校長立刻贊了一聲:“好漂亮的板橋體!”

    板橋體,指的當然是鄭板橋獨創的那種字體。這字體,以“真隸相參之法,而雜之以行草”,非隸非楷,非古非今,如亂石鋪路,非常特別。更難得的是,鄭板橋擅長蘭草繪畫,他就以蘭草畫法入筆。所以板橋體看似朴拙,其實非常瀟灑自然。這字體要學不難,但要學到其中精髓,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這面錦旗卻完全不同。如果說鄭板橋自己寫板橋體是十分,這錦旗至少也學到了八分。能把板橋體寫出這個水準的,放到哪裡都算得上是大書法家了,怎麼會跑來寫什麼錦旗?

    錢校長正在吃驚,突然聽見前面那位老太太輕笑了一聲,道:“謬贊了。家祖酷愛板橋體,小時候照貓畫虎,學了一學。”

    是這老太太親手寫的?

    錢校長更吃驚了,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與那溫婉如水的目光一對,突然覺得,像這樣的老太太,能寫出這樣的字,似乎也不值得太奇怪……

    很快,他就發現了這錦旗更多的特別之處。

    普通的錦旗,一般都是街邊的廣告店臨時做的。那種錦旗,大部分時候用的是塑膠杆子,底面的絨布、邊緣的流蘇材料都非常差,上面的字通常是燙金工藝,品質不好的話,沒幾天就掉色了。

    這麼漂亮的板橋體,就算寫的是錦旗,當然也不可能用這種水準來製作了。

    它的底用的是真絲綢緞,旁邊的流蘇全部都是人手編成,仔細看的話,每一束與綢緞連接的地方,都編成了吉祥如意的圖案。這手本事,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錦旗上的文字,全部都是手繡的。是的,就是人手一針針刺繡而成的。針腳勻稱,針針不亂,剛才看見的那燦爛金色不光是被太陽照的,也是因為它在刺繡的時候,就使用了豐富的層次,格外突現出了金色的華貴。

    什麼錦旗,竟然要用這種工藝來做!

    錢校長一來,首先被板橋體震住了,接著下意識就去關注製作它的工藝,一時間竟然疏忽上了上面的字樣。

    這時,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巧奪天工,妙技回春?好大的口氣!他天工社團,擔得起嗎?!”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49
0248又一個當事人
    後面那人出聲,錢校長這才留意到錦旗上的字樣。

    層次豐富的金線、八分神韻的大師級板橋體,上面的八個大字卻樸實無華,任誰也能看得懂。

    “巧奪天工,妙技回春”

    這可真是極高的讚譽。

    左邊還有一行小字,“南鑼鼓巷全體居民贈京師大學天工社團”,清清楚楚地寫明瞭它的來歷和要送往的方向。

    旁觀的學生裡,不少人都知道天工社團在南鑼鼓巷活動的事情。文修專業當面嘲笑過,不久前論壇上也討論過。但他們可沒想到,天工社團做的事,都足夠讓當地的居民送來錦旗了……還給出了這麼高的讚譽!

    “巧奪天工……一群沒有入過段的毛孩子,修復的不過都是些家用雜貨、一級文物,也配得上這樣的稱號?”

    石志祥帶著石玉榮走了過來,掃了那面錦旗一眼,有些驚異,但跟著馬上就變成了不屑。

    在文物修復界,“天工”是一個極為特殊的稱號,它象徵著這個圈子無可爭議的巔峰人物。

    當然,下面的大家仰望這樣的巔峰,拿這個當社團或者什麼組織的名稱,也無可厚非。但現在放在錦旗上,被別人用一副褒獎的態度送過來,就讓石志祥覺得非常刺眼了……

    盛老頭不客氣地道:“抱歉哦,我們沒什麼文化,只會用這樣的成語來表達自己的心聲。對,對我們來說,天工社團的手藝就有這個水準,怎麼,你不服?”

    他就差沒把“不服憋著”四個字說出口了。但他說得也沒錯啊,“天工”也只是對文物修復業內人士特別而已,對於其他人來說,它就是個普通的成語,願意用就用了。

    接著,盛老頭向錢校長一抱拳——之前在旁邊學生的對話裡,他已經聽出了錢校長的身份——正色道:“錢校長您好,貴校天工社團的學生,這一個月以來每逢週末,就會幫我們南鑼鼓巷的居民修理雜物。一個月時間,把我們家裡的廢舊用品全部翻新,這手藝、這用心,我們都是又佩服,又感激。我們居民無錢無勢,思來想去,特製作了這面錦旗,送到貴校,聊表對天工社團的感激!”

    他平時總是一副不想開口,說話就要嗆人的樣子,這時候這段話說起來,卻是鏗鏘有力,字字落地有聲。說著,他大步上前,把手裡的錦旗直接送到錢校長手上。

    錢校長下意識地接過,感覺手上一沉。

    他頓時意識到,這不僅是錦旗的真絲底料的份量,上面的橫杆顯然也有些講究。

    他深吸口氣,面對盛老頭和紀老太太,溫和地笑道:“助人為樂,尊老扶幼,這是最基本的美德,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向學生要求的。天工社團能夠在社團活動中貫徹此行,我非常欣慰。這面珍貴的錦旗,我代表他們收下了,也感謝你們所費的心思!”

    接著,他舉起錦旗,提高聲音,把它的特別之處一句句講給周圍的學生們聽。

    不是所有學生都能看出這錦旗非同一般的地方的,錢校長一講,他們一個個都大吃一驚,又是驚訝、又是羡慕地看著那面旗幟。

    被平常人感謝,與被牛逼的人感謝,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不一樣的。

    這面錦旗,足以表示被天工社團幫助的這些老頭老太太的底蘊。天工社團贏得的,就是這樣一群人的謝意,而上面那八個字也充分說明了,他們的確是很有實力的!

    盛老頭剛才說的“沒文化”迅速被無視了。

    沒文化?笑話,沒文化的人,繡得出這樣的錦旗嗎?寫出這樣正宗的“板橋體”嗎?!

    一瞬間,這面特殊的錦旗又在天工社團的頭上套了個光環。旁邊的學生們沒有說話,但那些眼神裡的羡慕和佩服,也的確不需要再多說了……

    錢校長介紹完錦旗,再次感謝了面前的老人們,轉身把旗幟交到江主任的手上,語重心長地囑咐道:“這面錦旗非常珍貴,一定要好好收好。”

    江主任的動作也很小心,滿口答應:“一定,一定!”

    這時,紀老太太輕輕一揚手,突然間鑼鼓齊響,重重敲擊了三下。它仿佛一個歡呼,頃刻間把氣氛推到了最高,讓周圍的學生們也忍不住激動地聊了起來。隱約可以聽見他們的話裡,句句都少不了“天工社團”,大部分話都是誇的。

    石志祥聽著這些話,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他突然提聲道:“做再多的好事,也不能掩蓋他們的文物來歷不明。錢校長,錦旗已經收下了,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掰扯剛才的事情了?”

    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錢校長心裡不太痛快,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紀老太太聽得清清楚楚,意外地問道:“文物來歷不明?是說天工社團嗎?”

    這樣的錦旗當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好的。自從那只粉彩碗被修好之後,紀老太太就在準備這個了。她想得很周到,一方面覺得單只送給蘇進一個人不太好,另一方面也對天工社團的整體都很喜歡,所以一開始就把送旗的物件換成了天工社團整體。

    錦旗于近期完成,紀老太太正在聯繫南鑼鼓巷的其他人,結果就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

    她聰明穎悟,從之前蘇進透露的三言兩語裡,立刻判斷出了是砸毀工作室的真凶。於是,她立刻決定,帶領南鑼鼓巷的大家,就把送錦旗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京師大學需要文修專業,他們勢雄力大,蘇進他們占了一百分的理,也未必能占到上風。

    她送來這面錦旗,為的就是給天工社團再加一塊砝碼!

    看校長的態度,情況似乎比她預想得要好一點,但這個中年修復師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天工社團所修復的所有文物,她可是沒一件不知道來歷的……

    石志祥冷哼一聲,並不跟她多說,他瞥了一眼周圍紛紛激動的學生們,只對錢校長說:“員警他們還在樓上等著,我們先回辦公室說吧。”

    “員警?”紀老太太微一揚眉,問道:“是在查天工社團被砸毀的事情嗎?校長先生,我能旁聽一下嗎?”

    錢校長還沒說話,石志祥先不滿地道:“學校內部的事情,外人麻煩回避一下!”

    “外人?”紀老太太笑了起來,她慢悠悠地道,“抱歉,如果真是這件事的話,那我也是當事人。工作室所用的那間四合院房屋,是我租給天工社團的。被砸毀的,本來就是我的屋子!”

    紀老太太本來要把那套房送給蘇進,結果蘇進堅辭不受,後來還找了個機會,偷偷地把房契給她放了回去。所以,現在這房子的產權還在紀老太太手上,她這話說得一點錯也沒有。

    錢校長一聽,立刻驚訝地道:“原來是這樣嗎?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紀老太太搖頭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誰也不想。不管怎麼說,解決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這老太太不僅相貌文雅,氣度溫和,頭腦也很清醒。錢校長點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道理。那我們上去繼續吧,請!”

    房東的房子被砸了,要追查真相,石志祥怎麼能阻止?

    錢校長帶著紀老太太和盛老頭上去了,石志祥從後面狠狠地瞪了他們幾眼,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南鑼鼓巷腰鼓隊的老頭老太太們還留在原地,學生們好奇地看著他們。校長離開之後,終於有一個人好奇地小聲問道:“你們真的是為天工社團而來的嗎?”

    接著,更多的學生圍了上去,問的問題也更多。

    “天工社團真的很厲害嗎?”

    “他們是怎麼修東西的啊?”

    “他們現在修的那些文物,是你們給他們的嗎?”

    …………

    參與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多,江主任的辦公室已經坐不下了。於是他們換到了隔壁的會議室,那口紀曉嵐留下的箱子也被抬了過來。

    先前江主任辦公室地方比較小,光線也比較暗,大部分人都沒看清這箱子是什麼樣的。

    然後聽見石志祥的話,大家都很好奇。

    紀曉嵐的箱子是什麼樣的?怎麼就能一眼認出是他的箱子了?

    會議室裡光線非常明亮,箱子剛一被抬到桌子上,大家的目光就全部投了過去,還有學生遠遠地拍照,傳到了論壇上。

    這箱子高約七十公分,寬約一米,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了。

    它朱紅色,因為時間太長,一些地方有些發黑了。

    剛才石志祥說到它的時候,提到了“松下問道”,這是古代文人常用的繪畫圖樣之一。

    這會兒大家留心細看才發現,朱漆表面的確有一層淺淺的浮雕,在暗處不太明顯,光線下面卻非常鮮明。

    那正是一幅松下問道圖。有趣的是,被問的是一個“童子”。

    畫面右側是一棵如雲青松,松下石上站著一頭牛,牛背上一名牧童。牛前一個書生,正在拱手向牧童鞠躬。孩童一臉的純真稚幼,書生臉上卻異樣的驚喜。

    這書生長辮無冠,一身官服,讓人感覺正是紀曉嵐本人!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50
0249  後人

    這幅浮雕內容新穎,書生和童子的表情都非常自然鮮活,雕刻線條流暢清晰,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這個朱漆木箱的品相不錯,唯一遺憾的是浮雕的角落汙髒發黑,箱子上的白銅搭扣生了些鏽,也顯得亂糟糟髒兮兮的。

    這會兒因為換房間搬東西,會議室裡顯得有些嘈雜,一些學生趁機溜進來,湊近了欣賞這個箱子,還拿出手機來拍照。

    錢校長正走進來,見到這情景,對學生招了招手說:“沒關係,進去看吧。”

    學生們一聲歡呼,果然湊近了過去,卡擦卡擦地拍了起來。

    蘇進剛才沒下去,直到紀老太太和盛老頭上來才跟他們碰面。這時他們正站在角落小聲說話。蘇進表情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低聲道:“您怎麼來了,真是讓你們費心了……”

    紀老太太慈愛地拍拍他的手背,道:“這有什麼,早就準備好了的。你們是好孩子,本來也不應該這樣被對待。”

    蘇進看著她的眼睛,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紀老太太看向箱子那邊,小聲問道:“從哪裡找出來的?”

    蘇進回答道:“在三進院裡……”

    話音未落,他的眼角突然掠過一道閃光,連忙抬頭叫道,“不要用閃光燈!”

    會議室裡的光線不弱了,但還是有學生開了手機的閃光燈,想把暗部的細節照得再清楚一點。

    蘇進立刻走過去阻止,道:“拍攝文物不能使用閃光燈。閃光燈裡的紫外線和紅外線會對一些文物造成損害,讓它們發生氧化、褪色等現象。”他想了想,換了個方式解釋,“就像一些彩色的東西放到陽光下面曝曬,時間稍微久了就會褪色一樣。一個道理,閃光燈就相當於短時間內更強烈的陽光。”

    他這一說學生們就明白了,開閃光燈的那個學生立刻道:“對不起,我馬上關掉!”

    另外有學生問道:“也有很多東西在陽光下不會受影響啊?”

    蘇進點頭道:“對,在這方面,文物本來就可以分三類:對光不敏感的、比較敏感的、非常敏感的。這個箱子屬於漆器類,屬於比較敏感的那一種。特別敏感的包括書畫、紡織品、印刷品等等。”

    “那就是說,對光不敏感的就可以用閃光燈嘍?”

    “最好還是不要。有很多文物都是混合型的,很可能是幾種不同的材質混合在一起,這部分不敏感,也可能那部分敏感。另外……”蘇進略帶戲謔地笑了笑,反問道,“我現在把所有不敏感的類型講給你們聽,你們就能全部記住,一一對應到相應的文物上了?那還不如一視同仁吧?”

    學生們長長地“嗯”了一聲,同意了蘇進的話。

    另一個學生道:“蘇進,給我們講講這個箱子吧!”

    一群人立刻圍了上來,蘇進點頭道:“這是個朱漆木箱,剛才石老師說得沒錯,它的全名就叫紀曉嵐朱漆松下問道箱,屬於儲藏類傢俱。”他略略介紹了一下文物的命名規則,又道,“它的材質是杉木,上面有浮雕,箱子的合頁、搭扣、鑲角全部都是用白銅製成的。這是明清時期朱漆傢俱的典型特徵。”

    “這種傢俱,朱紅漆的塗飾面一般比較大,顏色顯得有些單一。所以,工匠通常會用白銅製成各種配件,裝配在傢俱的關鍵部位。它有自己的功能,同時裝飾性也很強。這些白銅配件如果清洗乾淨的話,鋥鋥發光的金屬光澤,會把漆木的朱紅色襯托得更加鮮豔奪目。同時,浮雕、描金都是這類傢俱的常見裝飾方法。這個箱子原本應該是用來裝書的,比較樸素,就只有浮雕,沒有描金了。”

    蘇進侃侃而談,說得既清晰,又深入淺出。四周學生聽得入神,一個學生讚歎道:“蘇進,你懂得可真多!”

    蘇進笑了笑,道:“朱漆傢俱本來也是明清傢俱裡比較常見的一項,這些內容很多人都知道的。”

    大部分時候,謙虛的人都是很引人好感的。有本事的人態度謙和更是如此。周圍的學生跟著笑了起來,圍著蘇進問其他問題,蘇進耐心地一一解答。

    這邊和樂融融,那邊儲曉方看著就有些咬牙了。他一早就孤零零地坐在一邊,等待著最後的判決。他很清楚,蘇進那邊獲得的好感越大,他之後就會越慘。

    這時,他冷眼看著另一頭,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走到石志祥身邊,小聲對他說話。蔣志新本來正在他不遠處,凝視著蘇進那邊的情況,發現儲曉方的舉動後,眉頭微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石志祥覺得儲曉方做事太不謹慎,這會兒對他有點不滿的。但怎麼說儲曉方也是石家門內非常出色的弟子,這次也是為了文修專業出氣才做錯事,他肯定是要維護他的。

    石志祥點點頭,揚聲道:“時間不多,閒雜人等是不是該退一下,繼續開始了?”

    錢校長這才點點頭,招待學生們道:“大家勤於學習,這是好事。有問題還可以回頭再問,現在先讓一讓,讓一讓。”

    學生們挺聽話的,一聽他說,立刻紛紛答應,站起來向外走。

    不過這會兒的人比剛才更多,走廊上有點站不下,還是擠進會議室了一些。好在他們沒有繼續往裡,而是老老實實地擠在會議室門口,手機仍然跟之前一樣,緊緊地握在手上。

    這一系列舉動都讓石志祥心情非常不好,他冷淡地看了蘇進一眼,道:“來歷不明的東西,你也研究得挺透徹的嘛。”

    現在會議室裡的大家已經分開來坐下,蘇進、石志祥、錢校長分坐三個方向,明顯分為對峙的兩邊,以及中立的協調者。

    紀老太太一進來,就在蘇進右邊不遠處,擺明瞭就是來挺他的。

    這時石志祥出聲,蘇進還沒來得及說話,紀老太太已經抬起下巴,直截了當地問道:“這位老師,你剛才在下面說天工社團的文物來歷不明,指的是什麼文物?又哪裡來歷不明了?”

    石志祥一指那口箱子,道:“我說的就是這朱漆木箱,曾經是被玉老先生收藏的,怎麼會到這樣一個未入段的學生手上?”

    紀老太太露出“你果然要說這個”的表情,道:“你要問這箱子是怎麼到蘇進手上的?我知道啊?”

    “你知道?”石志祥一愣。他上下打量著紀老太太,心裡有了些不祥的預感。

    紀老太太點點頭,非常乾脆地道:“當然,是我給他的,我怎麼會不知道?”

    這一下,錢校長都有點吃驚了。他忍不住提醒道:“老夫人,文物的流通都是有記載的,一查就能知道。您可不要……”

    紀老太太對他的態度,明顯對比石志祥的友善多了。她點頭道:“當然,文物只要流通起來,就能查明來歷。說到這個,我倒是覺得很奇怪。文物雖然是死物,但也是能流通的。你怎麼就能肯定,它不會被你說的那位玉老先生交流出去?”

    石志祥哼道:“玉老先生是出了名的紀曉嵐研究者,這個書箱是他心愛的收藏品,也是重要的研究品,怎麼可能平白無故交流出去?”

    也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會確定,天工社團的這個箱子,絕對來路不正!

    聽見這話,紀老太太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有些似笑非笑的樣子。她緩緩道:“玉大先生的確潛心研究紀大學士,成就不凡。所以有些事情,他也比一些半調子知道得更多一點……”

    石志祥眉頭一皺:“半調子,你說誰呢?”

    紀老太太氣質非凡,但關鍵時候,嘴巴也挺不饒人的。她道:“我並沒有明確指向,石老師也不用這麼快把它套到自己頭上。”

    “你!”

    石志祥很少被人用這種態度對待,簡直快氣死了。但他再繼續糾纏下去的話,豈不是自己承認了自己是半調子?於是他只能忿忿地把這口氣咽下去,怒道:“玉大先生再怎麼不凡,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紀老太太道:“跟我當然有關係。玉大先生的確不會隨便把紀大學士的藏品轉讓給他人,但是……‘物歸原主’就不同了。”

    “物歸原主?!”好幾個人驚呼出聲,連蘇進也有些訝異地看向她。

    紀老太太點了點頭,她不緊不慢地拿起膝上的手包,拉開繫繩,從裡面的夾層拿出一張卡片,平放到會議桌上,向前推了一推。

    那是一張普通的身份證,上面有著紀老太太的名字。她輕聲道:“自我介紹一下,紀思宜,紀曉嵐第十六代孫。這口箱子,是先祖所傳,中間曾經短暫流失,後由私人收藏家、紀曉嵐研究者玉大先生送歸我家。”

    峰迴路轉!

    再沒有比這更充足的理由了。

    這箱子,本來就是紀家的!回到她手上只是物歸原主,她交給蘇進是委託修復,前後來歷清清楚楚,怎麼可能“來歷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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