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天工 作者:沙包(已完成)

 
vera1023 2017-12-28 18:30: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8 405355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1
0210 照片窺物

    照片是昏鴉用手機拍的,拍攝效果不錯,但當然不可能比得上專業相機的效果。

    照片有照片的局限,其中重要一點,就是只能表現文物或者環境的某一個片斷角落,很難全面呈現。

    譬如一件文物,可能正面後面,頂上底部都會有資訊,但是一張照片只能拍到其中一面。正常情況下,有經驗的修復師會從各個角度,多拍幾張照片,綜合呈現,但昏鴉這種新手就沒這個意識了……

    而且,她雖然大大咧咧的,但終究還是女孩子,還是個攝影愛好者。很多時候,她拍照片時會盡力去呈現它的“美”,選擇一些更有表現力的角度。

    這樣一來,丟失資訊的情況就會更嚴重了……

    而蘇進,僅僅只從這些片斷資訊裡,就能推測出大部分文物究竟是什麼,另一個無法判斷的,他也給出了合理的推測,讓枯藤社團回頭再去仔細察看一下。

    不僅只有文物,他對整座寺廟的環境也進行了判斷。

    照片只能顯示一個側面這種事情,在空間上會表現得更徹底。

    很多人平時拍自己的家時就會發現,很難找到合適的角落,來表現出房間的全貌。有時候會把很大的房間拍得特別小,有時候卻又讓小房間看起來很大……

    有時候,兩張不同的照片可能拍的是同一個房間的不同側面,這點沒人提醒標注的話,只有最細心的人,才能通過一些最小的細節來發現端倪。

    會造成這些困擾的原因,終究還是因為牆壁是沒辦法移動的,用平面來表現三維的空間,本來就是很有難度的事情。

    而這些事情,對蘇進來說似乎完全不構成困擾。

    透過這些照片,他好像真的看見了整座寺廟。哪兩個不同角度的照片拍的是一樣東西、哪些角度是同一個空間的不同方向……他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次搞錯的時候也沒有。

    老實說,枯藤社團的學生們今天親自去了小廟,都沒辦法做到這一點。他們自己看見那些照片,有時候都會迷糊一下……這是哪裡?我們看見過這裡嗎?

    畢竟,照片是昏鴉拍的,他們不可能從頭到尾都跟她注意一樣的地方,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有記住。

    現在的枯藤社團,就跟不久前的昏鴉一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蘇進這兩段文字,反復咀嚼,反復琢磨。

    老半天,群裡都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過了好久,昏鴉才哀怨地打下了一行字:“突然覺得,我拍照的技術好差哦……”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壓根兒就忘了,就在今天下午整理照片的時候,她還美滋滋地在群裡炫耀自己的攝影技術呢。

    而當時再三誇讚的社團同伴,這時也冷酷地回答道:“對,的確不咋行。”

    “哼!”

    有人打起了圓場:“文物攝影和藝術攝影,本來就不一樣,小雅只是沒搞清楚需求而已,跟技術無關啦。”

    小雅是昏鴉的本名,也就是因為這個名字,她才硬占了這個名字的。

    “小雅。”群裡一個叫老樹的人說話了,他是枯藤社團的社長。

    “到!”昏鴉連忙回答。

    “發揮你最大的魅力,去求一下大神。”

    “啊,求啥?”

    昏鴉一愣,納悶地問,群裡更是一陣爆笑:“魅力,小雅有什麼魅力,女漢子的魅力嗎?”

    “我呸你們全部!老娘的魅力,只有社長這種有眼光的人才能看得出來!”

    “呃,我客氣一下,你不要當真。”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群裡笑成了一片,昏鴉都懶得跟他們說話了。

    還好社長還在繼續交待:“你去求一下大神,我們明天再去拍多點照片、拍好點的話,他能不能再多給我們一點指點。”

    這是正事,昏鴉應了一聲,馬上就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就回群裡回復了,美得不行:“看,大神也看得出我的魅力!他說,沒問題!我們可以再去拍照片!建議發他郵箱!”

    “大神真是好人啊……”

    “他真是想幫我們的!”

    “嗯,是的,為了大神,我們也要努力啊!”

    沒人理會昏鴉的前一句話,她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然後向後一靠,抱著手機,微微笑了起來。

    “是啊,大神真是好人啊……”

    …………

    “你在跟誰說話?”

    公車上又擁擠又搖晃,蘇進很是費勁地打了那麼大兩段話,柳萱在旁邊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蘇進看了眼手機,笑著說:“是夏北大學的一個社團,名叫枯藤社團的,你知道嗎?”

    之前柳萱為了幫蘇進,把吉光榜從頭到尾翻來覆去地研究了個遍,連地榜也沒有錯過。蘇進這樣一提,她略微有些印象:“好像排名挺靠後的?”

    “對,現在排第87位,的確比較靠後。”

    柳萱好奇極了:“這種社團來找你幹什麼?”

    蘇進說:“這種社團?你可別小瞧了他們。他們排名靠後,不是因為能力不行,是因為缺少機會。”他又看了一眼手機,微笑道,“如果給了他們機會,他們會走到哪一步,還真的很難說啊……”

    這時,仿佛在回應著他的話一樣,手機上的資訊提示聲再次響起。蘇進看了一眼,揚眉道:“又一個,遠方大學征服社團。”

    “來找你做什麼的?”

    “問一些問題吧……”

    蘇進微笑著,又一次打起字來。

    柳萱拉著吊環,身體隨著公車的顛簸搖晃著,她把頭倚在手臂上,凝視著蘇進。

    她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像這樣,注視著他,看著他無比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壓根兒就忘了身邊還有她這樣一個人。

    但也正是這樣的“忽視”,讓柳萱覺得安心和舒適,好像只需要這樣看著他,就覺得很滿足、很幸福了一樣。

    柳萱側著頭,微微笑著。她自己也沒發現,她看著蘇進的眼神,是如出一輒的專注。

    坐在他們倆旁邊座位上的那個男生,一直緊張地低著頭,這時他抬起頭,偷偷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而車上離得稍微遠一點的另一些男生,同樣看著這邊,表情陰沉沉的,明顯極為不滿。

    …………

    蘇進把柳萱送回了宿舍,轉頭準備回去十極里。

    走到校門口,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起一件事情。

    他把婉容舊居密室的那些文物放到了天湖社區,裝修的時候,這些東西要怎麼放?

    不然還是挪到十極里來暫放?

    但老實說,十極里也不具備這種修復的條件……

    突然,黑暗裡傳來一個聲音:“蘇進?”

    蘇進應聲抬頭。

    從旁邊的樹下走出來五個人,全部都是跟蘇進差不多年紀的男生。他們陰沉著臉,表情極為不善地瞪著他。

    蘇進掃了他們一眼,面帶微笑:“找我有事?”

    其中一個男生上前一步,問道:“你跟柳學姐正在交往?”

    蘇進沒承認也沒否認:“跟你們有關係?”

    另一個男生道:“你種人,也配得上柳學姐?還對她愛理不理的,我呸!”

    蘇進搖了搖頭,道:“這些,也跟你們沒關係。”

    “放屁!”左邊一個黑胖子破口大駡,“老子喜歡柳萱,她的事就跟老子有關係!”

    蘇進不以為意地搖頭:“邏輯呢?”

    他越是表現得輕描淡寫,對方就越是憤怒。那個黑胖子剛要開口,蘇進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了。

    他伸出一隻手,對黑胖子說:“麻煩稍等一下。”然後接起電話,問道,“喂?”

    不知道怎麼搞的,被他這樣一說,黑胖子竟然就真的閉了嘴,沒再說話了。

    旁邊他的同伴表情詭異地看他:“你怎麼回事?”

    黑胖子自己也很納悶,他摸著腦袋說:“我也搞不清楚,剛才那一下,我覺得就像是在聽老師說話……”

    五個人面面相覷。他們怎麼知道,上輩子蘇進雖然不是老師,但也差不多了,一輩子帶過不少學生。在現在這個世界,他也一直帶著天工社團,說是同學,其實跟師徒也差不了多少。

    時間長了,蘇進身上自然帶了一股身為師長的威嚴,剛才那一下,不自覺地就流露了出來。

    五個年輕人在旁邊面面相覷,蘇進接起電話,倒是一愣。

    螢幕上顯示的是個本地的陌生號碼,接起來的聲音很陌生,是個年輕的女人。

    她的咬字很特別,每一個字的吐字都非常清晰,斷音非常乾脆,聽起來有一種非常爽快地俐落感。

    蘇進確定,自己從來沒聽過這個聲音。

    對方問道:“是蘇進蘇先生嗎?”

    叫的不是蘇同學,而是蘇先生?

    蘇進一邊在心裡猜測著對方的身份,一邊道:“我是。”

    對方果斷地道:“我是樂總的助理徐方巧,你現在在哪裡?”

    樂總?樂新征?

    蘇進看了一眼四周,答道:“我在我們學校的門口。”

    “哪個門?”

    “東南門。”

    徐方巧道:“很好,我馬上就到。”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蘇進很少像剛才這樣,從頭到尾都被人把控著說話的主導權。對方說話的方式和語氣天生就帶著一種感覺,好像不回答是自己不對一樣。

    蘇進搖搖頭,回到主螢幕,看了眼時間。

    都已經快十點了,馬上就到?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1
0211 男朋友

    果然很快,蘇進剛剛放下電話,黑胖子等幾個人放剛要上前,就一起聽見一陣引擎發動聲由遠至近傳來,在黑夜裡非常響亮。

    一瞬間,一道火紅的影子從黑夜中浮現,以極快的速度飆到蘇進等人面前,橫了過來。

    那是一輛紅色的哈雷摩托,嬌豔的顏色與硬朗的造型結合,混合成了一股極其張揚的氣質。

    車上的騎士穿著一身緊身皮衣,身材玲瓏有致,明顯是個女性。

    她橫停下車,取下摩托頭盔,甩了甩短髮,順手耙了一下。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美女,頭髮很短,貼伏在頭皮上,越發凸顯出她雕刻一樣的臉部輪廓。而更吸引人的還是她的氣質,如同一牆怒放的紅色薔薇,氣勢強烈,光彩照人。

    她從車上翻身下來,目光匆匆一掃,就鎖定在了蘇進身上。

    然後,她抱著頭盔,大步走到蘇進面前,瞥了一眼對面的幾個人,問道:“你還有事?”

    蘇進沒想到樂新征的助理,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的,真跟他想像中的總經理助理完全不同啊……

    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麼,馬上就好。”

    他轉向黑胖子等人,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情嗎?”

    黑胖子被徐方巧的美麗逼得呼吸一窒,被蘇進一問,這才想起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但這會兒,他們的氣勢已經被打壓了下去,再也撐不起之前那樣的趾高氣揚。

    旁邊一個人強撐著吼道:“你,你已經有柳學姐了,還在外面找別的女人,你,你這樣像話嗎?!”

    徐方巧眼珠一轉,就這一句話,她就把握到了其中的關鍵字,知道這幾個男生是來幹什麼的了。

    她把頭盔換了只手,一把摟住蘇進的胳膊,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了他的身上。她巧笑倩兮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男朋友做什麼,你們管得著嗎?”

    “男,男朋友……”那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結結巴巴地問道,“那柳學姐呢?”

    徐方巧的身體貼得更緊了,她笑眯眯地繼續發問:“我男朋友喜歡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不介意,我想,你們那位柳學姐也是不會介意的。”

    “什,什麼!”

    包括黑胖子在內,前來找碴的五個人全部目瞪口呆。

    要是換了別的什麼人這樣說,他們可能會當面直接嘲諷對方倒貼。但徐方巧卻是這樣一個美女,真正的美女!

    這樣的美女,身為蘇進的女朋友,卻表示不介意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幻了……

    徐方巧偏著頭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的話,我要把我男朋友帶走了哦?長夜漫漫,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對吧?”

    這話裡的暗示太明顯了,對面除了黑胖子以外的幾個人,臉刷地一下變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當然,以黑胖子的膚色,他就算臉紅,也是看不出來的。

    徐方巧離開蘇進,伸手一勾,推起哈雷,就跟著他一起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她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好久沒回學校了,都忘了大學男生原來這麼純情,這麼有意思了!”

    離開那五個人,她的態度立刻為之一變,神情裡些許的柔媚消失得無影無蹤,自然而然地跟蘇進保持了一段距離。

    蘇進無奈地搖頭:“不要欺負別人……”

    “是他們在欺負你吧!”徐方巧不滿地看他,“我明明是在幫你解圍!”

    你明明是自己玩得開心……蘇進無奈地道:“那就多謝你了……”

    “不用謝!”徐方巧笑嘻嘻地提醒道,“回頭記得跟你那個柳學姐說一聲,我只是跟他們開玩笑,讓她不要當真!”

    蘇進搖頭:“她不會誤會的。”

    徐方巧不滿地說:“她會不會誤會是她的事情,你要澄清是你應該做的。你不能指女孩子當你肚子裡的蛔蟲,什麼事你不說她就知道。”

    初次見面,蘇進沒打算跟她多解釋他跟柳萱的關係,他只是笑了笑,問道:“這麼晚過來,有什麼急事嗎?”

    徐方巧爽快地說:“今天白天在跟男朋友約會,晚上才接到老闆的電話。老闆說你這事挺急的,我就想可以的話,先趕緊過來看看。”

    蘇進半開玩笑地道:“不是長夜漫漫,春宵苦短嗎?”

    徐方巧大大方方地說:“已經完事啦!不然我怎麼會出來?”

    她實在太直接了,讓蘇進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清了兩下嗓子,道:“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說到正事,徐方巧的態度瞬間變了個樣子。她說:“如果方便的話,現在帶我去要裝修的房子那邊看看吧。我先看看現場的情況,你也把你的需求告訴我。這樣,明天一早我就能去聯繫裝修公司,開始工作了。”

    蘇進很喜歡這種雷厲風行的風格,所以雖然時間不早,但他還是肯定地點頭說:“這樣很好,那就辛苦你了。”

    徐方巧擺手:“拿人工資替人辦事,應該的!”

    她重新跨上車,拍拍後座,“天湖社區是吧?上車。”

    蘇進猶豫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車後座,終於還是坐了上去。不過他只是直挺挺地坐著,手和身體都沒有接觸到對方。

    徐方巧低頭一笑,發動了引擎,疾馳而去。

    天湖社區離學校本來就很近,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

    今天離開的時候,蘇進辦好了手續,這時直接拿出通行證展示給地下停車場的門衛看,帶著徐方巧進去了。

    徐方巧接過通行證看了一眼,說:“回頭也幫我辦一張吧,到時候當監理,出入的次數會比較多。”

    蘇進點頭:“應該的。”

    兩人從停車場出來,直接進了電梯。徐方巧還在跟蘇進說話:“很多社區重新裝修的時候都要跟物業打招呼,有時候還要出示業主的許可書。這些事情到時候我來處理,有時候可能需要你出一下面,簽個字什麼的。”

    蘇進點頭:“嗯,行。不過近一段時間我都會比較忙,到時候實在不行,可能需要你去學校還有我工作的地方找我,就辛苦你了。”

    徐方巧說:“我聽樂總說過了,你是個大忙人!行,反正我有我家親親寶貝,來去也方便。”

    蘇進馬上就知道她說的“親親寶貝”是指什麼了。他忍不住笑了,道:“對,到時候就麻煩你跟你的寶貝一起來了!”

    他正在說著,電梯門突然再次提前打開了,又是第十六層。

    蘇進抬頭一看,站在外面的竟然還是叫狄宜佳的小明星,她身上穿著的,仍然是一襲睡衣。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白天那種絨毛睡衣,而是紫色絲綢的。這身睡衣明顯比她的身材偏大,她的身體籠罩在下面,越發顯得嬌小玲瓏。電梯的燈光下,她脖頸處的一抹膚色瑩白驚人,還微微透著一股紅意……

    蘇進只瞥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倒是狄宜佳聽見蘇進剛才那句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次,狄宜佳連招呼都沒跟蘇進打。蘇進他們在十八層下樓,她攏攏衣襟,對著蘇進甜甜的一笑。

    蘇進禮貌地點頭,什麼表情也沒有。

    走出電梯,徐方巧回頭看了一眼,小聲對蘇進說:“這是狄宜佳?”

    蘇進意外地問道:“你知道她?”

    徐方巧說:“看過兩部她的電視劇,對她驚人的演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在“驚人”兩個字上加重了音,強調了一下,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蘇進只是一笑, 徐方巧說:“她有金主的,聽說來頭還不小。看她剛才那一臉春意,應該是才睡過回來吧。”

    她說,蘇進就聽著,並不發表意見。徐方巧沒得到回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太沒勁了,一點兒也不八卦!”

    蘇進失笑搖頭:“別人的事情……”

    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進沒把話說完,徐方巧卻聽出了他的潛臺詞。

    她心想,這個人只是看上去溫和,其實不好接近得很啊……

    不過,跟這樣的人合作倒是挺好的,頭腦清醒,不用擔心隨便就被忽悠了去了。

    徐方巧微微一笑,這時,蘇進已經打開了1801的房門,帶著她走了進去。

    徐方巧背後背著一個包,她半跪下來,把包放在地上,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和一支電子筆,抱在懷裡。這時,她人還是剛才那個人,表情氣質卻徹底變了個樣子。

    她簡短地問道:“樂總只跟我說,你這裡要重裝修一下,速度要快。現在麻煩你給我說一下需求吧。”

    蘇進點點頭道:“嗯,這個地方我是打算裝修成一個個人工作室的……”

    清水房,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非常空曠。蘇進的聲音回蕩在四壁間,還激起了一一些回聲。

    下午樂新征走之後,他又考慮了一下,基本上已經理清裝修需求了。

    這時,他一條條地說出來,條理非常清晰。

    修復是一方面,對於蘇進來說,更重要的還是文物保護。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2
0212 文物保護

    文物的存續始終在與時間做鬥爭。就算今天修復好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它總還是會被破壞。

    合理良好的保護手段,可以削弱時光的刀鋒,讓文物保留得更長久一點。

    上次蘇進就打聽過了,這個世界的文物保護狀況也很不理想,還存在著很多錯誤的觀念。

    以他現在的名望,還不足以插手大型博物館的建設與設計,就只能從小型博物館或者私人博物館出發,逐漸地來做一些工作。

    談修之給他一份那樣的租房合同,心裡其實也是有打算的。蘇進正好趁這個機會,把理論化成實踐,好好地嘗試一下。

    他一邊說,徐方巧一邊往電子記事本上記,一開始,她還比較從容,但需要記的東西越來越多,她唇畔的笑容消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不過,雖然她的表情有些變化, 但是蘇進說的所有內容,她全部都用最簡要的辦法記錄了下來,一點疏漏的地方也沒有。

    蘇進說完,徐方巧仍然沒有抬頭。她的眼睛緊盯著電子記事本的螢幕,道:“麻煩稍等一下,我整理一下思路。”

    過了一會兒,徐方巧終於抬頭,表情嚴肅地問道:“也就是說,只要把你說的這幾個方面做到位了,就不用擔心文物進一步受損的問題了?”

    蘇進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幾個點的確很關鍵,但文物保護涉及到的環境因素非常複雜,不同種類的文物還有不同的需求。我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比較常見的那部分而已。”

    徐方巧的眼睛亮了:“怎麼常見?”

    蘇進道:“常見的文物類型,比如紙質、紡織品、金屬、木質、玉石、陶瓷、漆器等等。”

    徐方巧越聽越是激動,她猛地低頭,再次看向平板上的內容:“你定的這些條件,是把這些文物類型全部囊括在內的?”

    蘇進強調:“只是這些文物類型中的基礎狀況。有時候因為一些緣故,文物狀態會比較複雜,那時候就需要進行更有針對性的處理了。”

    徐方巧連連點頭,道:“就是說,特殊情況要特殊處理。但是一般正常情況下,這些都是適用的,是吧?”

    蘇進點頭:“對。”

    徐方巧眉飛色舞,蘇進也很意外。她這樣子說明了,蘇進說的這些內容,她不僅全部記下來了,也全部都聽懂了!

    一個機械公司的總經理助理,竟然還有這樣的文物素養?

    接著徐方巧就抬起了頭,道:“蘇先生,我想,我應該跟你說一下我在公司的職責。”

    她在平天機械負責什麼,老實說跟蘇進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她現在既然提起來了,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蘇進點點頭,徐方巧道:“我是樂總的助理,樂總是平天機械和正一保潔這兩個公司的總經理,所以之前就由我來協助他,處理這兩個公司的各種細務。”

    蘇進再次點頭。

    很多時候,總經理助理名義上是助理,其實就是公司的二把手,看來徐方巧也是這種情況。

    徐方巧道:“最近一段時間,談董讓我們留意兩個裝修公司。這兩家一個叫欣欣,是家老牌裝修公司,主要做的是家庭裝修,裝修品質相當出色。另一家叫慶軒,主做商業裝修,成立不到一年,就已經打出了不錯的名氣。這兩家公司都是談董選的,他的意思是,從這兩家裡選一家比較適合的,收購過來,交給我管理。”

    蘇進揚眉:“他想做博物館裝修?”

    徐方巧沒想到他聯想得這麼快,佩服地點頭道:“對!不過相關細節還在由幾個老文物修復師進行研究……”她又低頭看了一眼平板,佩服地道,“遠沒有您這個這麼完善有序。”

    她來之前,樂新征只跟她簡單介紹了一下蘇進的身份和要求,說的不算太多。徐方巧誤解了樂新征的意思,以為蘇進是談修之的親戚或者朋友,她過來辦得算是談修之的私事,所以沒太放在心上。

    那時候她對蘇進的態度,其實就是對一個普通大學生的。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樂新征在電話裡的態度為什麼會那麼慎重,於是也跟著用起了敬語。

    接著她就發現,不管她用什麼樣的態度對蘇進,對方都是一樣的。

    蘇進認真地聽她說話,問道:“你是說,現在有幾個文物修復師正在研究這個?”

    徐方巧點頭道:“是的。談董臨走時還交待,讓我們去大學裡找幾個教授級別的老師,跟文物修復師們一起進行研究。我現在正在聯繫這件事,已經有些意向了。”

    蘇進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大學教授嗎?果然是談修之的作風,跟他想的一樣……

    徐方巧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您這份裝修需求,就已經是一份很好的研究報告了。請問,我們可以把它當成一個參考嗎?”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主動道,“當然,我會向上提交正式報告,您該有的收益,一分都不會少的。”

    蘇進笑了笑,道:“參考什麼的,當然沒問題。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這座房子的裝修工程,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徐方巧的眼睛亮晶晶的,大聲道:“當然,交給我!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她當然會全力以赴,這個房子的裝修,本身就是對蘇進想法的一次實踐。他說的內容能不能行,效果怎麼樣……都會在實踐中得到體現,將來他們無論是照搬還是改進,都有了堅實的基礎!

    可以說,徐方巧能不能從助理升成老總,她的公司到時候會開成什麼樣子,都得看蘇進的了。這種情況下,徐方巧怎麼能不高興?怎麼能不用力地拍蘇進的馬屁?

    想到這裡,她立刻變得特別狗腿,殷勤地問道:“蘇先生,蘇大人,還有什麼事要交待小的去做的嗎?您儘管說!您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想辦法給您摘下來了!”

    轉眼間,她的態度來了個三級跳。不過這也可見她的性格之跳脫,根本就不像個白領總助。

    蘇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還真有兩件事。”

    “您儘管說!”

    “第一,我交待的東西裡,有些細節內容,裝修公司可能會有困難。遇見這種情況,雖然有點麻煩,但你最好還是跟我聯繫一下,讓我來判斷。”

    “嗯,放心,我不會妄下判斷的。”

    “第二件事,就是這個。”

    蘇進把徐方巧帶進旁邊的房間裡,打開燈。徐方巧立刻吸了口涼氣,道:“好多文物!”

    蘇進點頭:“現在麻煩的就是這些文物。這是我才得到的,保存情況不是太好,需要及時修復。但是這裡裝修還需要一段時間,我沒有合適的地方來做這個……”

    這也是他之前自己沒想清楚。他當時只考慮到要把東西隱蔽地帶出來,沒考慮到修復地點的問題。

    現在是,無論十極里還是天湖社區,暫時都沒這個條件來做這樣的工作。唯一能做的,是南鑼鼓巷的工作室,但那裡太顯眼了,又還要讓天工社團的學生們幹活,也不是合適的地點。

    徐方巧聽了就笑了,她說:“這簡單!”

    談修之做古董交易的,很多用來交易的文物都需要修復。他當然有合用的修復工作室,徐方巧就能安排。

    不過,為談修之工作的修復師不止一個,工作室空閒的時間不多,蘇進臨時要用沒問題,裝修一個屬於個人的,也是應該的。

    今天太晚了,徐方巧跟蘇進約好了明天幫他聯繫。

    事情基本上談妥,兩人都輕鬆了一截。

    徐方巧目光明亮,微笑著向蘇進伸出一隻手道:“那就祝我們接下來合作愉快了,男朋友。”

    蘇進無奈地道:“你真是……口無遮攔。”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伸出了一隻手,跟徐方巧握在了一起。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2
0213 夢境與現實交織之地

    星期一上午,蘇進半天都是課。

    沒有特殊情況的話,蘇進不會翹課,所以這一天,他仍然認認真真地來到了教室。

    周圍同學們跟平時一模一樣,京師大學這樣的學校,上課認真聽講的比較多,走神做閒事的比較少。不過不管怎麼說,課間的時候,大家總之還是會更活躍一點。

    蘇進伸了個懶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想了想,打開了學校論壇。

    論壇上安安靜靜,並沒有人提到天工社團的事。

    其實這也很正常。

    這個週末,天工社團在吉光榜上的確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引起了相當大的震動。但這只是對圈內的相關人員來說的。

    在圈外的普通人來看,這也不過是吉光榜後位的競爭,連前二十名、前十名都沒有,根本就不值得他們關注。

    蘇進從一個基本不關心文物修復的世界而來,這樣的情況,他早就有預料了。

    不過在論壇上,他還看見了另一個快被壓到第二頁去的貼子。

    貼子的標題很有噱頭——“柳萱學姐慘遭劈腿???”

    蘇進想了想,點進去看了一眼。

    該說不出所料嗎?果然是徐方巧來接他的事情。

    有人——蘇進猜測就是昨天晚上那五個人之一,添油加醋地把這件事情描述了一遍,強調了徐方巧有多“風騷”,跟蘇進有多親密。

    不過可能是由於徐方巧來得太急,又是晚上,他們沒能拍下當時的照片。

    所以,這件事沒引起什麼波瀾,倒是讓蘇進有些意外地發現,他在學校論壇上還有了幾個支持者。他們在這個貼子後面跟貼,有的怒斥樓主無圖無真相憑空造謠,有的冷嘲熱諷嘲笑這樓主還挺會抓熱點的,有的表示自己已經召喚管理員刪/貼了。

    很快,這樓就已經被人工沉貼,蘇進再回到論壇首頁看的時候,它已經落到第二頁去了……

    有意思……蘇進大部分時間都在校外,覺得自己在學校根本沒做什麼事情,竟然有人會站在他這一邊……

    中午放學,蘇進剛剛走出教室門,就接到了徐方巧的電話。

    徐方巧辦事果然很麻利,她在電話裡跟蘇進說,臨時工作室已經安排好了,她先過來接蘇進過去看看,如果蘇進覺得滿意,她再聯繫正一保潔,幫他把文物搬去那邊。

    徐方巧考慮得很周到,蘇進想起學校論壇上的貼子,還是拒絕了她過來接。徐方巧把地址告訴他,他直接過去就行了。

    徐方巧那邊也挺忙的,蘇進這樣一說,她就同意了。

    掛了電話,徐方巧用短信把地址發到了蘇進的手機上。

    蘇進一看位址,立刻揚起了眉。

    這個位址,可真夠熟悉的……

    故宮古玩街A區8號,正是蘇進到這個世界來的第一天時,裝裱好東坡竹石圖的那個工作室!

    蘇進的眼中泛起一陣懷念,徐方巧跟著短信問道:“找得到嗎?不然我把地圖定位給你?”

    蘇進微笑著回復道:“不用,我知道怎麼走。”

    跟徐方巧約定的時間是兩點,蘇進還是決定吃了飯再出發。

    他到了三食堂,天工社團的成員們已經全部坐在了老位置上,除了貝則銘,大家都在。

    從最初在食堂打過群架開始,這幾乎成為了天工社團默認的規矩。

    只要沒事,大家都會在下課後到這裡來吃飯。

    這其中蘇進最重視的還是星期一。

    活動過後,經過一夜加上一上午的發酵,正是學生們感觸最深、思維最活躍的時候。這種時候,就算蘇進不引導,任由他們自由討論,他們也能發揮出不少新東西出來。

    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蘇進精心教導與引導的結果正在這些學生們身上產生作用。他們自由、開朗、充滿熱情。在他們的討論過程中,經常能迸濺出連蘇進也想像不到的火花,讓他也覺得大有收穫。

    所以,除非逼不得已,他絕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今天中午,他也是坐在餐桌旁邊,一邊吃飯,一邊聽著學生們暢所欲言。

    說了一會兒週末修復的事情,徐英突然道:“對了,昨天晚上我回學校上QQ,發現有個高中同學來找我!”

    他說話的時候向來眉飛色舞,動作非常大,坐他旁邊的魏慶默不吭聲地端著盤子,往旁邊讓了讓,默默地避開了他。

    徐英渾然毫無所覺,道:“那是我高中時候的死黨,我叫他鳳妞兒。鳳妞兒現在也加入了一個文物修復的社團,還加入了一個文物修復的群!”

    顯然,他昨天晚上跟這個老同學聊了不少,現在興致勃勃地給大家講所謂天榜和地榜的區別,講昨天他們在地榜那幫人裡引起的轟動。

    蘇進微笑著聽著,並不阻止。

    只要不過度,適當的驕傲感會讓他們獲得更多的成就感,促使他們進步。

    蘇進昨天加入了地榜群,但對於這些情況只瞭解了一些皮毛。徐英倒是從他那個老同學嘴裡知道了不少,瞭解了很多地榜社團的情況,尤其是他們的困境。

    學生們一開始聽,感覺還挺興奮的,但很快,他們的笑容就消失了,漸漸陷入了沉默。

    老實說,這些事情,在他們加入天工社團之前,都是想過的。

    他們又不是傻,在文物修復方面,加入一個社團相當於決定自己一半的前途,怎麼可能不好好考慮?

    後來,雖然他們還是因種種原因加入了進來,但腦子裡也反復揣度過這些可能。

    學不到文物修復的技術怎麼辦?找不到文物來修復怎麼辦?

    結果後來,蘇進給予了他們強而有力的回復,從各個方面向他們證明了,他們的選擇絕對沒錯——再正確也沒有了!

    但是,他們能這樣,是因為蘇進近乎無所不能。但地榜群的這些社團呢?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跟自己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同樣熱愛文物,同樣沒有門路。天工社團有蘇進,而其他這些社團呢?

    一時間,天工社團的學生們有些感同身受,最多愁善感的魏慶連飯都有點吃不下去了。他用筷子戳了戳盤子裡的花菜,問道:“那能不能想點辦法,幫他們一下呢?”

    方勁松略有些冷酷地說:“我們也才是初學者,自己都沒什麼本事,有什麼資格出手幫忙?”

    魏慶下意識地看向蘇進,方勁松眉頭一皺,道:“不要什麼事情都指望老大。想要幫助別人,最好自己想辦法。”

    魏慶不是不知道蘇進有多忙,只是習慣了依靠老大而已。被方勁松這樣一訓,他立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紅著臉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你說得對,我們不能什麼都靠老大!”

    方勁松的嘴唇仍然抿得緊緊的,表情有些嚴肅。徐英也被他唬住了,小心翼翼地覷看了他一眼,問道:“老方,你心情不好嗎?”

    方勁松先是立刻搖頭,道:“沒有不好。”但接著,他看了看社團的大家,歎了口氣,道,“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得自己理下思緒……”

    蘇進留意了一下,方勁松眼中似乎有些迷茫,但表情還算明朗,沒什麼陰霾。

    他暫時把這件事情放到一邊,笑著說:“沒事,我已經做了一些安排了。”

    大家頓時提起了興趣:“安排?什麼安排?”

    方勁松有些不贊同:“老大你太辛苦了,還是得悠著點來。”

    蘇進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會自己注意的。”

    這時,他看了眼時間,收好盤子站起來道:“行,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下午你們自由安排。我只想說一句話——”

    學生們緊盯著他,蘇進認真地道,“鮮花和榮耀總是伴隨著危機而來,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持住本心。”

    “嗯!”

    “是!”

    “我懂的!”

    大家紛紛以自己的方式重重點頭,給予著回應。蘇進一笑道:“嗯,那就一起努力吧!”

    此時,在學校的另一個地方,貝則銘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東西。

    那是幾張列印出來的文檔,最上面寫著一行字:“轉系申請書”。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門上“歷史系行政辦公室”的招牌,大步走了進去。

    …………

    蘇進離開學校,乘計程車到了故宮古玩街。

    這裡是一條步行街,上午八點到下午六點之間,不許機動車通行。

    如果臨時有貨物要運輸,則需要使用專用的街內電動車。

    計程車把蘇進送到了街口,他下了車。

    談修之的工作室在A區8號,位於一家古玩店二層,那家古玩店的名字叫“九鼎”。

    蘇進站在街口,身邊立著一塊石頭,石頭上刻著整個古玩街的分區地形圖。

    蘇進看向那張地圖,它剛剛映入他的視網膜中,他的腦海裡就已經條件反射一般出現了它的全貌。

    不光是緊挨故宮的這條古玩街,還有被包裹在裡面的整個故宮。這裡所有的一切都像蘇進手中的指紋一樣熟悉……不,比那更熟。

    畢竟,人不會隨時隨地盯著自己的指紋看,但蘇進從研究到修葺整個故宮,前後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蘇進邁開腳步,沿著故宮的紅牆往前走。

    紅牆對面是繁華的古玩街,一座座店面迎來送往,路邊的地攤也蹲著很多人,到處都熱熱鬧鬧的。他們品鑒著各種文物,大聲討價還價,聲浪沸反盈天。

    今天是週一,但這裡的人一點也沒少。

    蘇進卻沒留意另一邊的繁華,逕自把目光落在孤冷淒清的紅色宮牆上。

    宮牆跟上次一樣斑駁殘破,一方天地被困其中。

    蘇進突然停下腳步,目光仿佛透過宮牆,看著了裡面的情景。

    他剛來的那一天,這幕情景曾經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如同夢境與現實的交織之處,指引著他未來的方向……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3
0214 墨

    蘇進上前兩步,摸了摸粗糙不平的院牆,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曲指成拳,緊緊握起。

    “這位先生,您別急著走,看一看,看一看啊!”

    突然,一個聲音從蘇進身後不遠處傳過來。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中年人抱著一個木盒,正扯著另一個中年人的袖子苦苦哀求。

    這兩個中年人年紀差不多,大概都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境遇卻天差地遠。

    抱著木盒的那個人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衣服還算乾淨,但明顯已經洗得發白,袖口領口等易於磨損的地方,已經磨出了毛邊。

    被拉著的那個中年人則白白胖胖,西裝革覆,一派成功人士的氣派。唯一有點違和的是,他一身西裝,手裡卻拿著一把摺扇。

    現在已經是深秋,天氣有點涼,時不時一陣風刮過,還有點冷嗖嗖的。這白胖子的摺扇卻是展開著的,時不時搖一搖,一副挺自鳴得意的模樣。

    不過這時候,他那點小得意一點也看不見了。他滿臉厭惡地往回扯自己的袖子,怒瞪著潦倒中年人,厲聲斥道:“放開我!我這衣服多少錢你知道嗎?扯壞了,你賠得起?”

    潦倒中年人一愣,立刻縮回了手,但還是堅持攔在對方面前,固執地道:“麻煩看下我的東西吧,你不會吃虧的!”說著,他把手裡的木盒遞到白胖子面前。

    白胖子不屑地瞥了一眼,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唬誰呢你?你這是什麼盒子?月餅盒裝的破爛,也有臉往爺面前遞!”

    他說得倒沒錯。中年人手上裝東西的這個盒子,木夾板,化纖緞面的襯裡,不是月餅盒是什麼?

    潦倒中年人急著說:“盒子不,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裡面的東西!你看看,你看看!”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惶急,都有點結巴了。

    白胖子又瞥了一眼,推開他想走:“這種盒子能裝什麼東西?走開走開,爺忙著呢,哪有時間跟你磨嘰!”

    “你看看,你看看……”潦倒中年人更急了,他帶著哭腔說,“真的是好東西,我閨女急著用錢呢,不然我也不會拿出來賣啊……”

    現在搞文物買賣的人多了,騙子也多了。

    故宮古玩街裡裡外外,店裡的東西稍微可靠一點,地攤上的都八成假兩成真,這種臨時拉著人賣東西的,99.99%的是騙子!

    裝得再可憐又怎麼樣?誰家騙子沒幾個故事好講呢?

    白胖子堅信自己的判斷,對盒子裡的東西毫無興趣。他甩了幾次沒甩掉,瞪著眼睛罵道:“你再纏人,我就報警了啊!滾開!”

    說著,重重一推對方,揚長而去。

    潦倒中年人身材枯瘦,一臉的營養不良,被他這一推,連退幾步,腳下一絆,一屁股往地上坐去。

    即使這樣,他也緊緊地抱著那個木盒,好像抱著自己的全部希望一樣。

    他還沒真正摔倒,身體突然一輕,一隻手拉住了他,用力把他拽了起來。

    中年人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相貌溫和,目光明亮,非常引人好感。

    他露出一個感激的表情,道謝道:“謝謝你啊……”

    扶住他的當然是蘇進,他微微一笑,道:“可以把您手上的東西給我看看嗎?”

    蘇進穿著普通,看上去不像什麼有錢人。但他剛剛幫了中年人,對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捧到他面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小心,小心一點啊……”

    蘇進應了一聲。

    兩人正在街邊,蘇進指了指路邊的木制長凳,道:“坐下來慢慢說吧?”

    “哎……哎!”

    兩人一起走過去坐下,不再像剛才那麼引人注目了。中年人立刻鬆了口氣,肩背都放鬆多了。

    蘇進把木盒放在腿上,感覺有些沉甸甸的。

    月餅盒裡放著一個個長方形的紙包,外面包裹著的全部都是油臘紙。

    這尺寸、這包裹方式,蘇進一眼就認出來裡麵包的是什麼。

    不過他沒有馬上打開,而是小心拿起其中一塊,細細撫摸著臘紙的表面,把它舉到面前。

    中年人剛想提醒一句小心,看見他的動作,欣慰地閉上了嘴。

    包裹在外面的油臘紙顯然已經經過很長時間了,明顯有些脆弱。淡黃色的臘紙表面,有一些同色的花紋,微微凸出,似乎是刻上去的。

    臘紙上刻紋的線條纖細卻又清晰,上面畫的是一個對月舉杯的隱士,圓月當空,月中隱約一隻玉兔。這圖案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極為傳神地勾勒出了“對影成三人”的孤寂與淡淡喜悅,實在是一幅佳作。

    蘇進輕輕撫摸了一下,輕輕打開油臘紙。

    紙張已經非常脆弱,稍不小心就會損壞。中年人有點擔心,卻發現蘇進的手法極為輕巧,油臘紙很快就被完整剝開,沒有受到半點損害。

    果然,紙包裡包著的是一塊墨,方方正正,表面有纖細的描金圖案,跟臘紙上的圖畫一模一樣。

    這墨塊堅如玉石,表面有比髮絲還要細微的紋路,隱隱從內部透出光澤。

    很明顯,這是上等的優質煙墨,還是古墨無疑!

    古墨是文物的一種,根據材料,有松煙墨、桐煙墨、漆煙墨、油煙墨等多種不同的類別。

    古代制墨全部採用手工製作,“落紙如漆,萬載存真”,實用性、觀賞性都非常高。

    但是古墨收藏頗為不易,一來是因為,是因為墨是消耗品,很容易損壞;二來是因為它保存困難,各種環境的不良變化都有可能對它造成影響,所以它的存世量非常小,精品更是罕見。

    在蘇進以前的世界裡,收藏拍賣市場上的古墨文物基本上都是清代和民國以後的,明代以前的非常稀少,價格非常高。清代套墨的價格就能超過五百萬,蘇進只聽說過三次明代古墨拍賣的事蹟,每次都拍出了千萬的高價。

    相比起它嬌小的身軀、低調的外形,這個價格可以說是高得驚人!

    蘇進手指輕觸這塊古墨的表面,眼底光芒微閃。

    之前看包裹它的油臘紙的材質時,蘇進就覺得這畫風有點眼熟了。現在墨上描金更加清晰,風格更加明顯。

    他正在細想,想要找出更多證明它來歷的證據,對面的中年人突然緊張地問道:“怎,怎麼樣?你要買嗎?”

    蘇進沒有明說,道:“我再看看。”

    他把這塊古墨包好,放回原處,拿起其它的來看。

    這一盒古墨一共十二塊,蘇進很快看出,它其實是十二生肖的形制。

    他最早拿起的那塊當然是“兔”,用的是月形。其餘十一塊也都是一樣,全部都是寓物于景,把生肖動物與人像相結合,濃淡皆得,動靜合宜,每幅畫只要一拿起來,就能感覺到畫面獨有的氣質撲面而來,實在是難得的佳作!

    蘇進問道:“這批墨挺好的,以前應該不是用這個盒子裝的吧?”

    中年人可能是前面碰壁碰太多了,得了蘇進一個“好”字,就感激涕零地道:“我說嘛,就是好東西,你眼光好,眼光好。是,我小時候它不是用這個裝的,是一個實木盒子,好像是專門用來裝這墨的,大小剛剛好。我也說不上是什麼木頭。那盒子可好看了,上面有好多鍍銀的小人。”

    這套墨已經是如此精品,裝墨的盒子肯定也很不一般。蘇進好奇地問道:“那原裝的木盒呢?”

    中年人略帶抱怨地道:“幾年前,被我二叔偷出去換錢了,隨便找了個破盒子把墨騰出來了……”

    賣盒子留墨,聽上去好像有些買櫝還珠的感覺,但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中年人說的是真的,那木盒漆面鍍銀,上有人物繪像,異常精美。據蘇進瞭解,在這個世界上,木製品和漆器瓷器書畫等一樣,是拍賣場上的寵兒,更好出手。

    古墨價格雖高,但由於存世稀少,不是那麼出名,層次比較低的“玩家”根本不知道它的好處,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收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它難得被留了下來,輾轉到了蘇進手上。

    蘇進又看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來,迎著中年人緊張的眼神,肯定地道:“這墨不錯,多少錢?”

    中年人更緊張了,他深呼吸了幾口氣,試探著問道:“二,二十萬?”

    蘇進有些意外,揚了揚眉。

    中年人以為自己開高了,立刻改口道:“二十萬不行的話,那就十八萬吧,十八萬,最少這個數,不能再少了。”

    他使勁地摩擦著兩隻手,不等蘇進說話,就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要不是我閨女得了急病,這墨,這墨我本來也不打算賣的。我曾祖奶奶留下來的東西,也就這點兒了。醫生說治療要二十萬,我再湊湊,十八萬絕對不能少了……”

    他有點語無倫次,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起來。

    事實上,他雖然在給蘇進開價,但心裡並不覺得他能賣得起的。

    這個年紀,也就是個學生伢子,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

    但是他在故宮古玩街已經徘徊了三天了,願意看看他的東西,還稱讚這墨不錯的,前前後後也就只有蘇進一個人。

    於是這時候,他的情緒突然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洩口一樣,全部向著蘇進倒了出來,說到最後,聲音裡甚至還帶了些哽咽。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3
0215 銀行轉帳

    蘇進看著這中年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家有急症病人, 迫不得已要賣掉家裡的寶物治病,還是二十萬這個說高不算高,但說低絕對也不低的數字。老實說,如果不是看到實物,能夠辨認出實物,蘇進都會覺得這是個騙子。

    不過這時候,看見他紅紅的眼圈,他只是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肯定地說:“這墨不錯,二十萬就二十萬吧,我買了。”

    中年人才感傷到一半,就被他打斷了。他茫然抬起頭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問道:“啊?”

    蘇進向著他微微一笑,道:“二十萬,我買了。你有銀行帳號嗎?我是轉帳給你,還是付現?”

    說到這裡,蘇進話聲一頓,道,“二十萬現金的話,太多了。如果你沒帳戶,最好新開一個,我給你轉過去。”

    中年人終於聽清楚蘇進在說什麼了,他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地道:“我有,我有帳戶!郵政儲蓄的行嗎?你……你真要買?二,二十萬哦……”

    他還是有點不太敢相信。這麼一個學生伢子,真的要花二十萬買他手裡的古墨?

    城裡人硬是有錢……這娃娃看上去也很有氣派的樣子……

    他的眼睛盯著蘇進不放,心裡亂糟糟的,這會兒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蘇進笑著說:“行,我陪你去轉帳吧。”說著就站了起來。

    “蘇進?”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帶著微微的疑惑。

    蘇進抬頭,也有些意外:“徐姐,好巧啊!”

    徐方巧本來就跟蘇進約定了在這裡見面,兩人都略微提前了一點來,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先碰面了。

    徐方巧打量著蘇進身邊的中年人,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裡的盒子上,眯起了眼睛,“買貨?”

    蘇進爽快地說:“是啊,已經談定了,正準備去銀行交易。”

    徐方巧的第一反應是:“去什麼銀行,直接手機轉帳不就行了?”

    中年人本來正在高興的,看見有蘇進認識的陌生人過來,頓時又緊張起來了。還好徐方巧長得漂亮,稍微緩解了一下他的戒心,不然估計他都要把東西搶回來,轉身就跑了。

    聽見徐方巧說手機轉帳,他連忙說:“不,不行,要去銀行,對,去銀行!”

    蘇進安撫地向他一笑,點頭道:“放心,我本來也打算去銀行的。”

    他跟這種類型的人打過很多次交道,很清楚他們在想什麼。

    買家怕遇到騙子,中年人這樣的賣家又何嘗不怕?

    買賣到中途,突然出來一個陌生人,開口就說手機轉帳……這簡直是騙子的標配!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相信什麼手機轉帳?

    蘇進不管是平時做人還是現在做買賣,一向很會為別人著想。所以他打從一開始,就說明了去銀行,為的就是讓這個明顯出生小地方的中年人安心。

    徐方巧本來也是為蘇進而來的,現在蘇進要去辦事,她索性也跟著。

    兩人在前面走,中年人在後面跟著,左顧右盼,仍然是一幅小心謹慎的模樣。

    徐方巧回頭看了一眼,湊近蘇進小聲問道:“這誰啊?你認識的?”

    蘇進搖頭:“不認識,剛才在路上碰到,覺得他的東西不錯,就準備買了。”

    徐方巧立刻用詭異的眼神看他,一把抓住他道:“這種東西你也敢買?”她指著一邊的地攤道,“那些攤子上的貨物,十件裡能有兩件真的已經很不錯了。”她又暗暗指了一下身後的中年人,“這種連攤位也沒有的流動商販,你覺得他們手上會有真東西?”

    蘇進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看人,只看貨。”

    現在盒子在中年人手上,轉完帳之後才算正式交易。徐方巧再次回頭,瞥了一眼“豪華”得有些浮誇的禮盒,表情古怪:“貨?月餅盒裝的貨?”

    蘇進肯定地點頭:“對,月餅盒裝的貨!”

    “多少錢?”

    “挺便宜的,二十萬。”

    “……”

    徐方巧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二十萬多不多?

    相對文物古玩來說,當然不多。但是對於一個普通人或者普通家族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

    蘇進能得談修之看重,昨天又在她面前表現出了強大的文物保護方面的實力,本事肯定是有的,而且還不小。

    但是再厲害的文物修復師,這樣買貨也實在太魯莽了……

    不過蘇進既然已經決定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小聲問道:“我能看看貨物嗎?”

    蘇進點頭道:“行,轉完帳之後就是我的東西了,到時候拿給你看。”

    轉完帳之後,交易就徹底達成,那時候再看有什麼用?

    徐方巧無奈,只好點點頭。

    蘇進看出了徐方巧的無奈,只是一笑置之。

    很快,三個人到了銀行,蘇進和徐方巧做這種事情都是做熟了的,很快就辦完了。中年人名叫方建國,他看著自己存摺上剛列印出來的一排數字,感動得熱淚盈眶,連連向蘇進鞠躬,道:“謝謝你,謝謝你!”

    蘇進避開了,搖頭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來就是買賣,有什麼好謝的?”他叮囑道,“方大叔有事要辦的話,趕緊回家,路上多小心,記得財不露白。”

    方建國連聲道:“哎,哎!”他又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存摺,把它裝進了最裡面那件衣服的口袋裡。

    方建國千恩萬謝地走了,蘇進捧著那個月餅盒,跟徐方巧一起到了九鼎古玩二樓的工作室。

    徐方巧指著前面道:“工作室有單獨的樓梯上去,不需要從古玩店裡面走。”

    蘇進上次是來過的,點了點頭,跟著她一起往上走。

    到了樓上,徐方巧迫不及待地問道:“東西給我看看?”

    蘇進一笑,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並不讓徐方巧動手,而是自己親自拿出一塊墨,剝開外表的白臘紙,展示給她看。

    “墨?”徐方巧有些意外,湊近了過去,“這種文物倒真挺少見的。”

    蘇進點頭道:“是的,古墨是很稀有的文物,能像這樣一套齊全,又出自名家之手的,非常罕見。”

    “名家之手?你怎麼知道?”

    蘇進點了點它表面的圖案,道:“看畫風啊。”

    “畫風?什麼畫風?”

    “這畫脫胎於南宋院體,落筆乾脆俐落,墨簡意賅,轉折虯勁有力,整體風格極為簡逸……很明顯,這是明代唐寅唐伯虎的畫風。”

    “唐伯虎?”這名字簡直如雷貫耳,徐方巧立刻就驚了。她本來已經直起了身體,頓時又伏了下去,緊盯著那方寸之間的畫面,不可置信地說,“真的是唐伯虎的畫?”

    蘇進點頭:“嗯,這應該是他自製的珍賞墨,就是不為使用,而是為了賞玩而製作的一種墨。至於是做來送人的,還是自用的,就不清楚了。”

    徐方巧不敢相信地道:“這樣一套整墨,得值多少錢啊?!”

    蘇進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對文物拍賣的價格不是很瞭解。”

    徐方巧毫不猶豫地道:“我去查一查!”

    片刻後,他們到了樓下的九鼎古玩店,店裡那個西裝革履的掌眼正在給他們介紹:“古墨這東西,價格差異比較大。最貴的是皇帝老兒用的禦墨,這種要是成套,保存得比較完好,就算是清代的,也能輕輕鬆松賣個千兒八百萬。”

    這掌眼五十多歲,不像個文物修復師,反倒更像個大學教授,說話也很有趣。

    他的手指輕拂過黃紙表面,道,“這古墨年歲越久,價格越高。定制的人身份越高,價格越高。”

    “定制?”徐方巧好奇地問。

    姓蕭的掌眼笑著問她:“不然呢?制墨可是個精細專業的活兒。漢代的時候一般是書法家監製的,從唐代/開始就有專門的著名墨工了。明代/開始,制墨工藝更發達,工匠更多,流傳下來的實物也開始變多了。不過總地來說,古墨保存不易,清代套墨都不算多,明代的更少。”

    他把盒子整個兒端起來,送到眼前,欣賞地看著上面精細的畫作,感歎道,“明代成套完整古墨,還是出自名家之手,這套墨,真得值不少錢!”

    古墨這種相對冷僻的知識,這個掌眼竟然也能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好像一早就存在心裡一樣。

    蘇進真心實意地道:“說得真好。”

    蕭掌眼笑吟吟地看他:“沒有你眼力好。多少錢買的來著?”

    “二十萬。”蘇進老實交待。

    “賺大發了!”蕭掌眼輕輕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真心實意地感歎。

    徐方巧好奇地問道:“蕭老師,您覺得這套墨拿去賣的話,能賣多少錢?”

    蕭掌眼搖頭:“到這種程度,多少錢都不好說,拍賣會的規模、宣傳力度、邀請的客戶……都會有很大影響。古墨這東西畢竟冷門,運氣好的話,一千萬,一千五百萬,都有可能。但運氣不好,也會出現價格虛高、拍不出去的情況。”

    他說得很對,蘇進和徐方巧一起點頭。不過,徐方巧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蘇進。

    蕭掌眼說的兩個數位,全部都是八位元數。也就是說,這套古墨至少是值這個價的。而蘇進把它買過來,不過只花了20萬!

    20萬到一千萬,不過翻手之間。這本事……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4
0216 拿去拍吧

    想起自己剛才對他的腹誹,徐方巧忍不住有些汗顏了。

    “徐姐。”她正表情古怪,蘇進突然轉頭叫她,“談董手下有拍賣公司是吧?”

    “嗯……是的!”

    “如果我想委託談董的拍賣公司拍賣文物,要怎麼做?”

    徐方巧和蕭掌眼一起看向他,異口同聲地問道:“你要把這套古墨賣掉?”

    蘇進點頭:“對,還有一對乾隆時期的粉彩碗。”

    那對粉彩碗還是盛老頭強行送給蘇進的。它在拍賣場上或許能拍出一個不錯的價格,但對蘇進來說價值有限,沒什麼特別保留的意義。

    這套古墨也是同樣,所以蘇進還是打算把它們折現,也能換得更大的價值。

    蕭掌眼眼睛一亮,問道:“那對粉彩碗,你手上有照片嗎?”

    蘇進手機裡當然是存著有的,調出來給對方看。

    蕭掌眼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抬頭慨然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交給我來操作吧!”

    “蕭老師,您……”

    徐方巧似乎有些意外,看見她的意外,蘇進也有些好奇了。

    他剛才跟徐方巧說到古墨價格的問題,徐方巧直接把他帶下來,見了這位姓蕭的掌眼,只介紹了姓,連名字也沒說。

    當時這位蕭掌眼就像個普通的掌眼一樣,坐在櫃檯旁邊,笑吟吟地跟一個顧問搭話。他穿著西裝,也沒佩戴修復師徽章,看不出是幾段。

    蘇進以為他就是這裡的櫃檯掌眼,剛才聽見他的知識比想像中還要淵博,已經挺驚奇的,現在看徐方巧的態度,這個人的地位好像還很不一般?

    蘇進腦中念頭一閃即逝,蕭掌眼已經開始自我介紹了:“抱歉剛才怠慢了。再次認識一下吧,我叫蕭遠行,二段修復師,現在忝為九鼎古玩的負責人,同時負責修古拍賣行的一應事宜。”

    這種程度的淵博,同時負責九鼎古玩和修古拍賣這兩個重鎮,只有二段?

    換了別人,可能馬上就會心生疑惑,甚至對蕭遠行的能力產生懷疑。但蘇進什麼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只是坦然地道:“這樣的話就最好了。我委託拍賣的話,需要辦什麼手續嗎?”

    他的態度實在太坦然太鎮定了,這會兒,意外的那個人變成了蕭遠行。

    他深思地打量著蘇進,問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麼?”

    “我只是個二段。”

    蘇進笑了:“二段又怎麼樣?先不說段位能不能真正確定一個人的修復實力,退後一步來說,修復實力不行,不代表鑒定能力不行,組織拍賣的能力不行。至於後面兩項的實力,我想蕭老師早就已經證明過了吧?”

    蕭遠行先是一怔,接著哈哈大笑,贊道:“好,說得好!放心吧,就憑著你這幾句話,我也要給你最好的宣傳,為你拍出最好的價格!”

    說到這裡的時候,這位大學教授一樣的修復師臉上,出現了一股獨特的傲然之色。那是一種在自己領域內擁有絕對地位的強大自信!

    蘇進笑著道謝:“那就多謝蕭老師了。”

    蕭遠行做事雷厲風行,剛一說定,就去做委託拍賣協議和拍賣計畫書了,說好做完之後,拿到二樓工作室去給蘇進看。

    蘇進跟徐方巧一起回到二樓,徐方巧盯著蘇進看了半天,感慨地說:“看著你,總覺得賺錢實在太容易了……”

    蘇進微微一笑:“出手以後再說吧。”

    文物這東西,從某方面來說跟股票比較類似。出手之後當然算錢,但在真正交易之前,始終都是有風險的。

    徐方巧想想,點頭道:“也是。”

    她帶著蘇進參觀起二樓的工作室來。

    蘇進上次跟談修之來過一次,但那次就是來裝裱古畫的,沒有認真看過這裡。

    在蘇進的印象裡,這裡的基礎工具還算齊全,有些東西不全,也是這個世界的普遍情況,沒辦法強行要求。

    他裡裡外外看了一遍,點頭道:“大致還不錯,可以用。”

    徐方巧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嗎?談董這間工作室,已經是照著業界一流的標準裝修的了,在你嘴裡,只不過是‘可以用’……”

    蘇進哈哈笑了兩聲,道:“標準不同而已。”

    這是一間相當傳統的文物修復工作室,書畫以及書籍修復相關的工具比較齊全,其餘的次一點,但也能應付大部分情況。

    甚至,這裡還有一台不錯的超聲波清洗儀,可以用來去除文物表面的汙跡——這是傳統修復工作室不會有的。

    所以剛才徐方巧說得絕對沒錯,在這個世界,這絕對是一流標準的工作室,但對於蘇進來說,還是太“傳統”,太落後了點……

    他之前跟樂新征說過,要在平天機械定做一些設備,看來這件事情,得馬上提上正軌了。

    蘇進看完工作室,爽快地跟徐方巧點頭同意了。

    徐方巧鬆了口氣。老實說,她把這間工作室給蘇進騰出來,中間也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原本,這個工作室一共是三個修復師共用,現在其中一人剛好出差,另一名是新上任的修復師,打招呼說要遲一兩天到位,於是只剩下了一個人。

    徐方巧為了蘇進,把剩下的這個修復師暫時調去了另一個距離比較近的工作室。這中間的輪換調崗,非常麻煩。

    不過,不管怎麼說,只要蘇進能把他那套文物保護環境方案進一步細化,她做再多工作也是值得的!

    徐方巧說:“那我現在安排正一保潔,去把天湖社區的文物拉過來了?”

    蘇進點頭:“好的,謝謝你。也是我沒考慮周到,讓大家麻煩了。”

    徐方巧笑道:“沒什麼麻煩的,老實說,要是昨天沒在天湖社區落一下腳,我這邊還沒辦法在一天之內協調過來呢!”

    她還忙著聯繫裝修公司的事,既然蘇進已經定下來了,她就不用繼續陪同。她當著蘇進的面聯繫了正一保潔,約定了時間去搬東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這時,蕭遠行親自拿著協定樣本上來了,正好跟她擦肩而過。

    他笑著對蘇進說:“看來暫時要當個鄰居了。有什麼要搭把手的,隨時下來叫人。”

    蘇進笑著應了,接過協議,迅速看了一遍。

    這份協議是在修古拍賣行通用協議的基礎上修改而來的,非常規範。

    蘇進看的時候,蕭遠行在旁邊介紹:“宣傳、拍賣都是由我們負責,所以我們按規矩要抽成……”

    很多第一次拍賣的顧客都會很介意這個,所以他格外解釋了一下。結果蘇進抬起手,打斷了他,微笑道:“8%,已經很低了。”

    蕭遠行抬了抬眉毛,笑著說:“一般的確都是10%的,老客戶有優惠。你雖然不是老客戶,但是是談董的老朋友,就給了個優惠待遇。”

    蘇進笑了起來:“哦?原來是走了談董的後門啊。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剛才那句話說得好呢。”

    蕭遠行哈哈大笑:“當然,這是主要原因,哈哈哈哈!”

    兩邊的合作很愉快,蘇進確認過後,簽了一大堆文件。其中包括委託拍賣協議書,委託保管協議書等等。等蘇進把東西拿過來之後,拍賣行方還要開具正式的鑒定書,到時候也是要蘇進簽字的。

    手續很快辦完,修古拍賣行的下次拍賣在明年一元一日元旦節。

    這是修古拍賣行的年度拍賣會,每年都會舉行一次,規模非常盛大,現在正在籌備中。

    蘇進這兩個拍品,蕭遠行打算加入拍賣會中,以壓軸商品的形式在拍品專冊上展出。

    辦完手續,蘇進迅速趕回到天湖社區,沒一會兒,正一保潔的人就到了,還是昨天那幾個人。

    正一保潔的人跟蘇進打了聲招呼,熟門熟路地開始搬東西。蘇進正準備上前幫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單一鳴的。

    電話裡,單一鳴帶著些許的不好意思,說:“小蘇啊,你現在在哪裡?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蘇進一愣,問道:“啊?找我?”

    說起來,週六那天,張萬生和單一鳴師徒倆在南鑼鼓巷呆了一天,旁觀天工社團那些未入段的學生們工作,蘇進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呢。

    單一鳴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地說:“是啊,有些東西要拿給你看……”

    什麼東西,讓單一鳴這麼緊張?蘇進有些好奇了。

    他看了眼時間,道:“我現在還在學校附近,不過有點事情,馬上就要出去了。這樣吧,我們另外約個地方見面如何?”

    單一鳴答應得很乾脆:“沒問題,你說地方吧。”

    蘇進直接就約在了九鼎工作室。掛上電話,他搖了搖頭。

    單一鳴有東西給他看?那會是什麼?

    一小時後,九鼎工作室的儲藏間裡放得滿滿當當,正一保潔的人已經離開了。

    蘇進看著地上堆著的箱子,和架子上放滿的暫時保存好的文物,深吸一口氣。

    文物數量太多了,一個人處理起來真有些費勁,要是有人搭把手就好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5
0217  斧正

    單一鳴到得很快,他拎著個公交包,踱著步子走過來,先看了眼四周,然後清了清嗓子:“這地方不錯啊?”

    蘇進正在歸置一些修復用的配方試劑,看見他進來,擦了擦手,迎上去,問道:“要看什麼東西?”

    單一鳴明顯跟平時不太一樣,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終於把目光集中到了蘇進身上,然後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往地上跪去!

    蘇進被他嚇了一大跳,還好他練了段時間戰五禽,身手非常敏捷,眼疾手快地抓住單一鳴的手臂,一把把他提了起來。

    蘇進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單一鳴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紅了起來,哼唧了半天才說:“師,師父讓我給你磕頭。”

    “磕頭?這我可擔不起。是為什麼啊?”

    單一鳴好歹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論年紀比上個世界的蘇進還要大,蘇進怎麼敢讓他磕頭?

    單一鳴不好意思了半天,終於被蘇進勸住,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他從公交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遞到蘇進手上,又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說:“這個……你看一下吧。老師說,讓你幫忙斧正一下……這樣的話,就算半師之恩,應該給你行禮……”

    什麼東西?

    蘇進好奇地接了過來,翻開一看,立刻就笑了。

    這竟然是一份修復計畫書,就是蘇進讓天工社團的學生們做的那種,單一鳴也照著做了一份!

    當然,以單一鳴的等級身份,當然不可能像社團的學生們那樣,拿一級文物當目標。

    他的目標是五級文物。這份計畫書裡,他一共列了十件五級文物,照著蘇進教給學生的方式,採用統籌方法,同時進行修復。

    五級文物修復起來非常複雜,涉及到的步驟非常多。不過好在不少步驟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還是可以統籌安排一下的。

    單一鳴這份計畫書卻做得非常出色,他充分利用了豐富經驗的優勢,精確估算了每個步驟所需的時間,把每條時間流嵌合了起來,融為一體。

    最終,他修復這十件文物,只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而按照他以前的進度,這麼長時間,他最多只能修復兩到三件。

    單一鳴畢竟這個年紀了,不擅使用電腦,計畫書是用鋼筆手寫的,總共寫了三十多頁。

    不過他寫得一手好字,看起來一點也不費力。

    蘇進看得很慢,看認真。他看的時候,單一鳴在旁邊有點坐立不安,手指不斷摩挲著茶杯,卻一口水也沒喝。

    蘇進看完,抬起了頭。

    單一鳴立刻緊張地問道:“怎麼樣,有問題嗎?”

    蘇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到把他看得更不自在了,才笑著拍了拍手裡的紙面,問道:“這份計畫書,不是你一個人完成的吧?”

    單一鳴頓時站了起來,叫道:“不是,是我一個人完成的!”

    蘇進注視著他,也不說話,只是笑。

    單一鳴跟他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於頹然坐下,道:“唔,是的,老師有在中間指導過……”

    恐怕不只是指導吧……蘇進重新翻開這份計畫書,目光落在其中幾個關鍵點上。

    他現在有點知道,單一鳴為什麼上來就要給他磕頭了。這份大禮,多少也有點“代師行禮”的意思。

    這份計畫書,很明顯是張萬生和單一鳴共同完成的,這其中,張萬生還占了更關鍵的因素。

    相處這麼一段時間,單一鳴是什麼水準,蘇進也摸了個大概了。這裡面有相當一部分內容,是他能力範圍外的。這些內容,往往還修復的關鍵點,把握著這份計畫書的整體節奏。

    既然不是單一鳴,那還能是誰?

    週六的時候,張萬生帶著單一鳴,在南鑼鼓巷站了一整天,應該就是為了學這個。

    然後,他用了一整天時間,準備了這十件文物,做了這份方案,還讓徒弟帶來給蘇進“斧正”。

    這份心思,蘇進覺得很有趣,又有些感懷。

    以張萬生的年紀和能力,還能放下身段,跟一幫年輕人學習新東西,這份不斷向上攀登的精神,讓蘇進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共鳴。

    不過想一想,從他進入京師大學學化學的時候開始,已經能看出這一點了……

    想到這裡,蘇進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他對著單一鳴點了點頭,道:“這裡面的確還有一些地方,需要調整一下。”

    單一鳴一怔,蘇進已經取過一支筆,直接在檔上做起了記號。

    “譬如這裡,時間限制得太嚴格了,萬一出錯,很有可能影響到其它環節。這種做法的一個關鍵,就是要留出容錯的地方。容錯率越低,越容易出問題……”

    很快,他就列了一大堆改進意見。這份看似“完美”的計畫書,在他的筆下,竟然有這麼多漏洞!

    單一鳴忍不住看了蘇進一眼。

    按照道理來說,張萬生這樣做,其實是違反了規矩的。

    天工社團的修復方法,包括統籌安排的步驟,都是蘇進自己的方法。蘇進不介意別人學,是他大度,張萬生和他偷學了去,就很不應該了。

    張萬生叫他送來給蘇進看,一方面真的是抱著溝通交流的意思,另一方面,這樣做,也算是告知一聲,在他面前過個明路。

    沒想到,蘇進一點意見也沒有,還給他們提了這麼多建議,相當於是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所學,教給了他們!

    不過,蘇進講得很快,裡面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沒一會兒,單一鳴就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他現在就像一個真正的學生一樣,聽著這位“半師”講課,並且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

    半小時後,蘇進大致講完了,三十多頁紙上,幾乎每一頁都寫上了批註的意見。

    這時候,蘇進放下筆,抬頭向著單一鳴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問道:“這麼短時間,收集了這麼多合適的文物,張前輩真的很厲害啊。”

    單一鳴還沉浸在蘇進的評點裡,有點心不在焉:“唔,老師來帝都時間太短,手上存貨不多。這十件文物已經挺費勁的了……”

    蘇進問道:“搞定計劃書之後,就準備正式修復它們了?”

    單一鳴點頭。

    蘇進目光微微一閃,問道:“哦?那還需要更多的文物來練習嗎?”

    “……啊?”單一鳴突然回神,張大嘴巴,迷茫地看向蘇進。

    …………

    “讓我給你打下手,你也想得出來!”

    張萬生一邊大聲抱怨,一邊清點著架子上放著的文物。

    蘇進笑著說:“怎麼叫打下手呢?這叫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張萬生翻了個白眼,還是有點憤憤不平的。

    剛才單一鳴打電話給他,叫他過來,他還以為有什麼事呢。沒想到一到這裡,蘇進就帶著他去看了儲藏室裡的一箱箱文物,說他可以用這些文物練手,嘗試一下新式的修復方法。

    張萬生一眼就看出來了蘇進的不軌用心。

    什麼共同學習共同進步?這就是要拉他們師徒當苦力!

    不過蘇進說得也對,任何修復方法,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練成的。有這麼多現成的文物,就省得他四處去調集了。

    但知道歸知道,張萬生心裡還是有點憤憤不平的。

    只是,沒一會兒,他就忘了心裡的這點小情緒,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那些文物上面了。

    “這是哪來的?怎麼這麼多?還保存成這個鬼德性?!”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布囊,裡面裝著的是一個書法卷軸,是一個二尺斗方。

    卷上寫的是一種很奇特的字體,像是隸書,又像是行楷。說是書法,又有些繪畫的感覺,縱有行而橫無列,疏密錯落,揖讓相諧,就像亂石鋪街,零亂卻不雜亂。

    書軸左下角題著時間和書寫者的名字——

    “乾隆庚辰板橋”。

    單一鳴湊過來一看,也驚了。

    “清乾隆鄭板橋?”

    張萬生盯著這幅書法戀戀不捨看了半天,這才舒了口氣,道:“不是他是誰?這就是他最出名的六分半書!”

    蘇進微笑著看了單一鳴一眼。

    單一鳴好歹也是個七段,還是書畫方面的專精,怎麼可能連鄭板板的“六分半書”也認不出來?

    彩衣娛親,也不過如此了。

    他這一提,果然讓張萬生興致大增。他感歎道:“‘吾曹筆陣淩雲煙,掃空氛翳鋪青天。一行兩行書數字,南箕北斗排星躔。’真不愧是六分半書!不愧是鄭燮!”

    鄭板橋,又名鄭燮,人稱板橋先生,江蘇興化人。他是康熙秀才,雍正十年舉人,乾隆元年考中了進士,後來客居揚州,是“揚州八怪”的代表人物。

    當時為了考科舉,大部分考生都寫得一手“館閣體”。館閣體特別方正,字跡清晰,就像現在的印刷體一樣,易於考官閱讀。

    但是鄭板橋認為,“蠅頭小楷太勻停,長恐工書損性靈”,所以在考中進士之後,就很少再寫這種字體。

    “六分半書”又叫“板橋體”,是他四十歲以後自創的一種字體。

    這種字體用隸體摻入行楷,又用了鄭板橋最擅長的蘭竹畫筆,別具風格,自成一體。

    由於隸書又稱“八分體”,鄭板橋就戲稱自己的這種字體為“六分半書”。

    張萬生面前的這幅斗方,就是典型的六分半書。而且,從紙張、墨蹟、筆意以及尾印可以看出,這幅字絕對是正品無誤!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5
0218  誰教誰

    張萬生欣賞了好一會兒,歎氣道:“好字,可惜這保存得……有點慘啊。”

    當年,承恩公府的人離開得太過匆忙,很多箱子都是往密室裡一扔,也沒有歸整,就匆匆走掉了。

    置放這個六分半書斗方的箱子沒關嚴實,開了一道縫隙,地下室的潮氣往裡滲入,保存環境非常差。

    還好斗方兩邊的橫軸是用防蟲的木頭做的,畫囊邊緣又有一個暗囊,裡面放了一些防蟲蟻的香料。所以,這幅斗方沒怎麼被蟲蛀,只有嚴重受潮黴化的痕跡。

    潮濕會讓紙張纖維膨脹,長期處於膨脹狀態,紙張就會變得非常脆弱,甚至有可能腐化。

    同時,由於造紙工藝的問題,同一張紙,每個部分纖維的膨脹度都會不一樣。所以,紙張會產生皺痕,如果裝裱技術不過關,還有可能受後面裝裱材質的影響,產生折痕與裂痕。

    另外,在潮濕環境下,黴菌會大量滋生。

    眼前這幅鄭板橋斗方就是這樣,字心表面有大塊黑色和綠色的黴跡,甚至還影響了正常的觀看閱讀。

    這種書法字軸,如果不得到良好的修復,不僅價值會大跌,還會進一步被破壞。

    老實說,現在被取出來是它的幸運。不然再過一段時間,人們發現它並且打開畫囊的時候,只能看見一堆融成一灘的破紙……

    張萬生小心把這幅字軸放回原處,拿起其它的來看。

    這些字畫的原主人似乎對鄭板橋有所偏好,這裡一共存有二十四幅他的字畫。

    鄭板橋號稱詩書畫三絕,除了書法的“六分半書”以外,繪畫方面的“蘭”和“竹”也都是他的拿手絕活。

    這裡的藏品裡,這兩種當然都不會缺了。尤其是一套四張的立軸“墨竹圖”,竹石結合,濃淡得宜,即使在他的作品裡,也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這裡除了鄭板橋書畫,其餘還有很多藏品。基本上都是明清年間的,大部分都是名家佳作,價值同樣極高。

    張萬生最擅長的門類就是書畫修復,對書法和繪畫當然也是很熱愛的。

    這些精品,看得他目不遐接,兩眼發光。但它們損壞的程度也讓他連連歎息,遺憾得不行。

    之前蘇進就已經把承恩公府密室裡的這些文物全部過目了一遍,很清楚裡面有些什麼,也很清楚它們被破壞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他介紹道:“這是從南鑼鼓巷區域,帽兒胡同,承恩公府一處密室裡發現的。由於當年收揀匆忙,未得得到良好保護,破損情況比較嚴重。”

    說著,他打開一邊的平板電腦,調出當時拍攝的現場照片給張萬生師徒看。

    張萬生眯起眼睛,問道:“帽兒胡同承恩公府……是婉容的故居?”

    蘇進點頭:“對。”

    張萬生的表情有些古怪,單一鳴已經“咦”的一聲叫了出來:“婉容故居的密室?當初沒發現啊?”

    早年,婉容故居回到紀老太太手裡前,產權暫時歸國家所有。那時候文安組還沒有正式成立,但也有個前身雛形。當時,那支隊伍曾經進入婉容故居,勘察過具體情況,統計歸納了一下國公府占地面積、房屋數量、破損狀況等基本情況。

    那時候,單一鳴作為臨時約聘的顧問,也是進去過的,可從來沒發現過什麼密室。

    蘇進想了想,也沒瞞他。他打開平板的繪圖板,在上面畫起了地形圖。

    “在西路第四進院的左數第一間房和第二間房之間,有一道夾牆。它利用視覺錯覺,隱藏了一部分空間,就是這間密室了。”

    單一鳴瞪大了眼睛,問道:“我記得那裡,之前是不是有人租住的?”

    “對。”

    “那些租戶住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現?”

    “機關比較隱蔽,不在人們經常可以碰觸到的地方。而且,那個視覺錯覺設計得比較巧妙……”

    單一鳴回憶了老半天,真想不起來當時勘察的具體情況了。

    他只記得,經過長時間的分隔租住,那幾間屋子煙薰火燎的,看上去跟普通的平房差不多,哪裡看得出當初國公府的氣派?

    兩人對話的時候,張萬生一直在旁邊默不吭聲,這時突然問道:“誰帶你進去的?”

    蘇進頓了一下,有些猶豫。

    張萬生眯起眼睛,肯定的語氣道:“我猜,是那位紀老太太?”

    蘇進有點吃驚:“您怎麼知道?”

    張萬生哼了一聲,說:“那老太太氣派非凡,一看就是有來歷的。再綜合你身邊的人想一想,就能猜到了。”

    他猜測的方法很有點簡單粗暴,但結果的確沒錯。

    蘇進想了想,終於沒有隱瞞,坦然道:“是她。國公府是她的產業,這些文物也是她引我過去發現的。”

    單一鳴恍然道:“對,這些文物也該到修復的時候了,你本事也夠,交給你是對的。”

    蘇進只是一笑,沒有解釋。

    這時,張萬生又哼了一聲,勉勉強強地道:“算了,吃人嘴軟。吃了人家老太太一頓飯,給人幹幹活也是應該的。行吧,這個下手我打了!一鳴,你也來!”

    明明是自己對那些書畫文物動了心,還要強辭奪理說是因為吃了飯,這老頭的個性,也真是沒誰了。

    蘇進笑著說:“那好,就多謝您了。不過……”

    他抬起直視兩位高段修復師,平靜地道,“我希望,兩位在修復的時候,能按我的辦法來。”

    “你的辦法?”

    張萬生和單一鳴對視一眼,接著,老頭撇了撇嘴,道,“行,你的辦法就你的辦法。從現在開始,你說什麼,我們就怎麼做!”

    …………

    接下來幾天,蘇進真是忙得腳打頭。

    他大部分課餘時間都呆在九鼎工作室裡,跟張萬生和單一鳴兩個人一起,修復從承恩公府密室得來的這些文物。

    書畫、古籍,這些本來都是張萬生師徒的長項。

    正常情況下,他們絕對不可能把修復的主導權交給蘇進。

    但一來,他們向蘇進學了東西,欠了他一份情;二來,張萬生也很想看看,蘇進究竟會怎麼修復。

    實在覺得他修復得不行,把主導權搶回到自己手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嘛。老頭子這麼大年紀了,還要什麼臉皮,還怕什麼食言而肥?

    不過,蘇進當然不會讓他有這樣的機會。

    書畫從古至今,都是文物中最大的一類之一。書畫修復的技藝,傳承得也比較完善。論其根本,不過是“洗心、揭舊、托補、全色”四個階段,簡稱“洗揭補全”。

    大體階段沒變,但細節還是變了不少的。所用的工具、材料等上面都有體現。

    張萬生本來就不是故步自封的那種人。幾天下來,他還真開了一把眼界,學到了不少東西。

    張萬生這個老頭子,前輩包袱是很重的。學了一些東西之後,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比蘇進大這麼多,足可以當這個小年輕的爺爺了,兩人的段位更是有如天淵之別。

    結果現在,他什麼東西也沒教給對方,反而要指著對方學東西?

    這會兒,他也忘記了之前什麼“打下手”的抱怨,滿心只想著得找個辦法,回報蘇進一下。

    於是,他也試著把自己的一些獨門秘技,在蘇進面前展露出來,意思是教給他。以老頭子的性格,這種示好,當然是要儘量假裝若無其事了。

    結果,可能是因為他演得太好,蘇進完全沒察覺,又給了他一次打擊。

    張萬生赫然發現,他的這些“獨門秘技”,蘇進竟然也不是不瞭解的!

    而且這種“瞭解”表現得還很奇妙。

    他的“獨門”當然還是他自己的,裡面的細節部分,蘇進其實也並不清楚。

    但其中最關鍵、最核心的部分,涉及到原理的那些東西,只要張萬生提個頭,蘇進就能順著把它說下去。

    這不自禁地讓張萬生有了一種感覺,對於蘇進來說,這樣的東西,都不過是“皮毛”而已。他已經掌握了最根源、最本質的那些東西。而所有的“皮毛”,只不過是依附在本質之上的東西而已。

    這個念頭讓張萬生有點悚然。

    傳說中,的確有一種人可以達到“通一法、通萬法”的地步,那就是傳說中的天工!

    蘇進現在有了這樣的表現,難道說明他已經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境界嗎?

    張萬生呆了一會兒,突然失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這孩子只有十八歲。十八歲的天工?就算打娘胎裡開始學也不可能啊!

    事實上,蘇進現在的確還沒到那個程度。

    他能做到現在這樣,跟兩個世界不同的學習研究方法有很大的關係。

    前一個世界裡,文物修復知識越來越系統化、體系化。它就像一棵大樹,中間有一套體系當樹幹,所有實際操作方法都是長在樹幹上的枝椏。

    張萬生的這些“獨門秘技”,細節方面的確很有原創性,但基本原理還是在體系內的,也就是樹上的一根枝椏而已。所以,他稍微一提,蘇進馬上就能在系統裡對應到不同的區域。這就像通過主幹去找到對應的樹枝,當然就能描繪出那樹枝是什麼樣的,是向著什麼方向生長的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7-12-30 18:36
0219 有問必答

    在現在這個世界裡,這樣的系統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文修知識以種種“秘笈”的形式存在,經驗化、片斷化。少了主幹,每一部分都很獨立割裂,很難從這個聯繫到那個,張萬生當然會對蘇進的表現吃驚了。

    不管怎麼說,這之後,張萬生對蘇進的態度更加慎重了。

    之前,他自恃身份,很多時候都抱著“教導”的姿態,現在則漸漸變成了“平等討論”。

    而不管他的態度怎麼變化,蘇進的回應始終如一。這時候,甚至連單一鳴都有了一種感覺——蘇進就像一塊堅定的磐石,不管周圍如何變幻,他始終堅守著自己,從來都不會動搖。

    短短一個星期的交流合作,張萬生師徒對蘇進的認識,又重新被刷新了一遍。

    不管怎麼說,有蘇進主導,張萬生師徒配合,承恩公府密室的文物修復進度非常穩定而快速。

    一個星期內,他們總共修復書畫25件,古籍5本。

    看上去件數好像還不如天工社團,但就文物類型與等級來說,兩者的修復難度和修復所需時間天差地遠。

    除了親手修復以外,蘇進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忙。

    從週一開始,就有好幾個地榜社團發來了“修復計畫書”。

    周日過來聯繫的時候,枯藤社團本來說要再一次發照片來的。結果後來他們發過來的,是一整份修復策劃。

    他們果然重新去拍了照片,這次更全面、資訊更豐富。他們細細思考了蘇進上次提出的建議,根據自己所學,結合照片,設定了預備申請的文物、修復方法、剩下那些比較高級的文物的處理辦法。

    他們不愧是正規大學生,整個策劃書寫得條理清晰,詳略得當,甚至配上了不少實地測量而來的資料,讓蘇進感到非常驚喜。

    不過,蘇進的要求非常高,他沒有就這樣就簡單通過了。他進一步指出了策劃方案裡的一些問題,要求邏輯更清晰、資料更翔實。

    枯藤社團表現得非常出色,按照蘇進的要求,把這份策劃書又做了第二遍、第三遍。

    到第三遍時,他們明顯已經找到了感覺,有些蘇進沒有特別要求的地方,他們也嘗試著進行了推進與發揮。

    週五時,蘇進終於微微一笑,從郵件裡回復過去一句話:“做得非常好,這週末,應該可以進入實踐了。”

    “好嘢!”守在電腦對面,等著蘇進回復的不止一個人。

    這時候,枯藤社團的所有人全部都在。他們的眼圈紅紅的,臉色多多少少都有些憔悴。

    做這份報告書,他們不眠不休,真是花費了大量精力。

    其實蘇進第一次把報告打回來的時候,他們心裡還有點不太服氣。那時候,他們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夠盡善盡美的了,結果蘇進竟然還不滿意,還提了那麼多意見!

    當時他們就是抱著一種賭氣的心態去研究那些意見和建議的,當然,也是因為天工社團的成績實在太突出,太有說服力了。

    結果稍微一認真,他們就發現,蘇進的這些建議的確就是他們有疏漏的地方。也許做報告的時候不會覺得,到時候實踐起來就會出現問題,就會做不下去。

    這本身就是理論和實踐之間容易出現的錯位,必須要用極為豐富的經驗才有可能稍微避免。

    枯藤社團好歹還算有點經驗,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蘇進指導的必要性,馬上就老老實實地照辦修正去了。

    這一個星期,他們幾乎把所有的課餘時間全部投入在了這份報告裡,光是那座小寺廟,他們前後就跑了八趟。

    現在得到蘇進一言肯定,他們每個人都興奮極了。這感覺,跟第一次正式修復好一件文物時比,也不遑多讓!

    一個學生扭扭脖子,感歎一聲:“總算過了!再不過,我就……”

    他沒再說下去,旁邊另一個學生轉頭看他:“你就咋樣?”

    頭個學生沮喪地低頭:“我就再繼續努力唄!”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來。雖然忙了整整一周,但他們的笑聲仍然活力四射,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生命力。

    離電腦最近的那個學生眼睛一亮,叫道:“又來了一封郵件!”

    所有人同時湊過去看。

    前一封郵件的肯定後,這一封郵件的內容更詳細。

    蘇進再次肯定了他們的策劃,尤其提出了裡面的幾個亮點,額外表揚了一下。

    昏鴉的眼睛閃閃發亮,用力擂了一下旁邊同學的背:“看見大神說的第二條了沒有?我提的我提的!”

    “對對,你提的。大姐,溫柔點,骨頭都要被你打斷了……”

    “沒事,你脂肪厚著呢,打不斷的。嘿嘿,我提的!我被大神表揚了!”

    旁邊那個微胖的男生無奈地看她一眼,又繼續看郵件。

    表揚之後,蘇進又提了一些注意事項。

    實際修復過程中,總會出現一些意外因素,需要應急處理。

    做得更好的策劃案,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把它當成唯一的指導。

    在這裡,蘇進提了幾個可能出現變化的地方,讓他們提前留意。同時,他還要求他們按照這樣的思路,步步留意,儘量不要因為疏漏,讓文物損壞。

    雖然只是一級文物,但也是有價值的。他們必須從頭開始,就嚴肅認真地對待每一件文物。

    蘇進的認真與慎重從字裡行間裡透了出來,讓枯藤社團的學生們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最後,蘇進預祝他們一切順利,同時提醒他們,今天要好好休息。只有最好的精神狀態與身體狀態,才能發揮出最強的實力。

    看完最後一行,枯藤社團所有學生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昏鴉喃喃道:“好想見見大神本人啊……”

    其他人沒有應聲,但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昏鴉的話,的確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

    給蘇進這樣發策劃案的,不止枯藤一個社團。

    地榜上一共五十個社團,這個星期,一共有二十二個社團給他發了郵件,其中八個社團發來了具體的策劃案。

    這個比例,比蘇進想像的要高一點。

    上週末,天工社團的表現的確很突出,但不管怎麼說,只是一個週末的表現,能不能持續下去,還很難說呢。

    再說了,大家都是學生,像對待老師一樣對待別的同學,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這八個發來策劃案的社團裡,有五個照著蘇進的話進行了修改。重複修改直到他通過的,包括枯藤社團在內,一共只有三個。

    在這個過程裡,蘇進的態度非常明確。

    “有問必答,去者不追。”

    有人提問,他就解答。有人發策劃案,他就根據策劃案的內容,該提意見的提意見,該提建議的提建議。對方修改了再發,他繼續評價,不發了,他也絕對不會再追過去過問。

    他分得很清楚的,天工社團是他的責任,這些社團不是。

    他願意給他們幫助,是希望能出現更多優秀的、擁有現代理念的修復師。

    而他始終認為,修復師需要手藝,也需要心性。心性不佳的,還是趁早轉行吧。

    人一多,類型就會變多。

    發來策劃案的八個社團裡,有一個叫獨舟的,在地榜上排名第11位,積分49分。

    相當不錯的分數。

    這個獨舟社團第一次發來的策劃案相當不錯,尤其是對於一個新手社團來說,能做到這樣已經非常出色了。

    但可能是由於他們受指導老師的影響比較深,所以雖然操作經驗比較豐富,策劃案的全面性就差了一點。這方面有點遺憾。

    於是,給他們策劃案的回饋,蘇進寫得是最多的。長長一封郵件,足有兩千多字。

    結果,好心沒得到好報。一天之後,獨舟社團發來了回復,只有一句話——

    “切,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蘇進看到回復的時候愣了一下,還特地拉回去看了一下,確定的確就是寫了先前那份策劃案的那家社團。

    然後,他再看了一眼那封郵件,微微一笑,關閉了窗口。

    別人的態度,如清風拂面一般,對他真沒什麼意義。

    他是抽空做這些事的,這時他站了起來,準備回去繼續處理手上正在修復的一本古籍。

    突然,“叮”的一聲,又有了一封新郵件提示。

    蘇進彎腰打開一看,輕輕“咦”了一聲。

    他先看的寄件者的來處,一看先覺得眼熟,再看就想起來了。

    “江嶺大學盤木社團”,這不是當前天榜排名第三十,所有文修社團排名第二——不久前還是第一的那個社團嗎?

    他們找過來是要幹什麼?

    蘇進這才去看。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段話,非常禮貌。

    “蘇同學您好,冒昧打擾了。我是江嶺大學盤木社團現任社長謝石磊。聽說您在為地榜社團提供諮詢支援,請問天榜社團可以參與嗎?”

    盤木社團會知道蘇進在做什麼,這事不奇怪。大家都是吉光榜上的社團,地榜群的群主還是盤木社團的前任社長呢。

    奇怪的是,盤木這樣的社團,才被蘇進他們踩過去的,竟然會來尋求他們的幫助!

    蘇進的手指在滑鼠上輕敲了兩下,重新坐了下去,面帶微笑地打下兩個字——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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