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249
x24685 發表於 2018-8-23 02:37
第二百二十一章 傳奇 III

  流星拖著湛青的尾跡,熠熠生輝,猶如天際的分野,洞穿雲層,一線孤垂而下,直墜向綠龍山脈深處。

  而地底之下,深淵裂口內湧動的熔岩,猶若金紅之火,映在方鴴深藍的呢絨風衣下襬之上,令後者彷彿置身於熾焰之中,而在他身後,深淵厚實的岩層之上,一道磅礴的以太力量正在迅速靠近。

  他高舉右手,只由上向下筆直一劃——以他指尖為界,黑暗之中忽然閃耀出一片連續不斷的青耀光輝,上百個十二芒星陣同時以弧面展開,而法陣的中心,仿若一個人造的天體,無限的光匯聚於一點,宛如一顆超新星的誕生。

  刺眼的光吞沒了一切。

  那年輕人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大喊著什麼,但以太的振動代替了聲音在空氣之中傳播,世界在那一刻萬籟俱靜,彷彿一出無聲啞劇,只把時間的刻度映入每一個人的眼底深處。

  那時間的指針正是光流逝的速度。

  巨大的光之穹頂之上,法陣如齒輪一般精準地一齒一齒對準刻度,青光向前延伸,光浪吞沒了一切,猶如一把巨大的掃帚,從後向前將遺蹟左近的亡靈掃入深淵之下。

  光海所過之處,黑暗生靈皆盡氣化成灰。

  而片刻之前還成百上千的亡靈,下一刻便只剩下一地余灰。

  但法術並未就此結束,它繼續向前,猶如一道浩浩蕩蕩的光流,在將所有視野之中可見的亡靈清掃一空之後,忽然在遺蹟的盡頭拔高,形成一條漂亮的弧線。

  它飛向深淵之中,越過數百米的距離,連向那個方向的另一座岩柱上的遺蹟,在兩座孤零零的遺蹟之間形成一座青輝閃耀的長拱。

  才不過片刻,黑暗之中的弧線再一次飛躍,又連向更遠處的岩柱,它連續劃出一道道青色拱線,直至將深淵之中的每一根岩柱都聯繫在一起。

  然後最終形成一道宏偉至極的、縱貫深淵之上的光之橋。

  那彷彿正是傳說之中戰爭與英勇女士的騎士們,衝鋒時所乘的虹光之橋——光所至之處,英勇的騎士們如履坦途,所向披靡,而它也正是這個頂尖戰役級法術的名稱的來由。

  瑪爾蘭的權杖,戰爭之橋。

  而那些倖存者們看著這一幕,則像是中了一個石化魔法。

  雖然A類——戰役級法術一線公會幾乎皆有能力製備,但《星門宣言》上嚴厲禁止公會與公會之間的戰爭中使用這一類法術,事實上不止是選召者,地球各國與原住民之間也簽署過一份關於《星門宣言》的補充條文。

  類似於地球上的《核不擴散條約》,大陸各國對於戰役法術的使用都有嚴格的限制——在非戰爭、非災難與非緊急情況之下,原則上各國皆不允許輕易動用A類法術。

  更不用說是更上一層的A2類法術。

  而這些人自然也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一旦有A類法術出現,定然是有大事發生。

  他們雖不明白這些銀色維斯蘭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以此產生一些不大好的聯想,再加上之前那天崩地裂一般的場面,事實上早已讓他們感到有些不對勁了。

  那明顯不是一般的大地震可以描述的。

  光海過後,那個明顯是原住民的年輕人才終於有機會大聲問道:「請問各位,這究竟是怎麼了……?」

  但方鴴根本沒工夫理這些人。

  軍方的戰役法術主旨並不是攻擊——再說這下面的亡靈根本就是殺之不盡的,攻擊只是那個法術一小部分職能,兒那法術甚至還未能肅清這一小片區域。

  黑暗之中很快就重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黑暗力量正在陰影之中聚攏,形成一批新生的不死生物,方鴴甚至能看到它們鬼鬼祟祟的目光,正在廢墟之中匯聚起來。

  不用多久,它們就會再一次發起攻擊。

  那些倖存者顯然也留意到這一點,皆顯得有些不安。

  這時Virus也在頻道之中提醒了一句:「小心,那女人偵查到亡靈正在你們左右兩翼匯聚,數量已經超過了危險範圍,你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順便說一句,亡靈的強度已經超過十五級了,之前對方有觀察到一些溺斃屍——」

  方鴴點了點頭,他明白那個女人說的是冥,Virus與冥關係不大好的事情也是人盡皆知的。

  不過對方說的這些,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這時那些倖存者此刻正低著頭在社區之上尋找答案,忽然之間有人驚叫一聲,只見除了那原住民之外,所有人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大好看。方鴴看這些人樣子,就知道他們已經看到了軍方在社區之上公佈的消息。

  他這才開口問道:「覺得死定了?」

  那些人一愣。

  他們心中確實是有這個想法,因為他們做夢也沒想到一個區區的試煉任務居然會引出這麼一系列事件,托拉戈托斯竟然會背叛考林—伊休里安要復活成為一位黑暗神祇。

  而且它與薩魯塔卡的爭鬥更很有可能讓芬里斯島沉入淵海之下。

  眾所周知,淵海之下是神的長眠之所,那是神力也無法抵達區域,所以就更不用提什麼星輝了。千年之前的埃索林之災,至今仍舊記錄在眾多的文獻之上,有關於那場災難,甚至深刻地改變了艾塔黎亞的歷史。

  但誰也沒想到,這樣的悲劇竟然會再度重演——

  是啊,在這樣的世界任務之下,他們這些十五級的小角色能幹什麼?不要說參與神戰,就是戈藍德那些貴族世家之間的爭鬥,恐怕也用不上他們這樣的小角色——因為當炮灰都讓人嫌實力太差。

  「朋友,我們……」那個明顯是會長的男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但方鴴並不打算和這些人廢話。

  只淡淡地答道:

  「還想試一下的話,就跟上我——」

  說罷,他便繼續向遺蹟的深處走去。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也收攏隊形,緊緊追隨其後。

  那些倖存下來的人有些面面相覷,也不明白跟上對方幹什麼?難道去阻止托拉戈托斯?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傳奇綠龍,只消吹一口氣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那樣的存在。

  而能正面與對方一戰的人,恐怕整個考林—伊休里安也數不出一掌之數,如果算上團戰的話,整個中國賽區或許也只有前三的公會有能力與之為敵。

  不過他們想說異想天開,卻也說不出口。

  先不說銀色維斯蘭的人救了他們一命,而在這個地方似乎也並無退路——留下來?只怕馬上那些亡靈就會洶湧而至,但下一次,可就沒有軍方的戰役級法術來幫他們洗地了。

  說起來,這些人還微微有些困惑。

  對方為什麼能引導軍方的戰役級法術的?

  軍方一般有自己專門的行動小組,雖然偶爾會與各大公會合作,但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之下,怎麼會讓一支青訓隊來介入事件。雖然對方是銀色維斯蘭的精英團隊,但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十五級的新人而已。

  那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越想越覺得可能性不大,不由低聲問一旁的會長,接下來應當怎麼辦?

  而那原住民倒顯得坦蕩:「我覺得那人說得不錯,橫豎都是一死,何不試一下?」

  會長也有些心動。

  而正是這個時候。

  他忽然微微一愣,看向自己的通訊水晶,他發現自己的通訊水晶自動激活了,水晶亮了起來。

  「選召者ID,079031152H,姓名,永夜,」水晶中傳來一個帶著沙沙雜音的聲音:「要求核對身份,這裡是星門聯合戰役指揮部,權限授權已傳輸——」

  會長一怔。

  權限授權?核對身份,這是……?

  他腦海之中閃過一個不太敢相信的可能性,帶著愕然的目光看著那張正在自己系統頁面內緩緩刷新的授權文件,心中的驚濤駭浪一時間有些難以抑制。

  不過選召者的本能還是讓他冷靜下來,點點頭道:「我是。」

  「選召者079031152H,根據《星門宣言》的義務與權利,我現代表星門港特別應急部隊向你發起徵召,請你在十分鐘之內在指定區域向我部靠攏。」

  「選召者079031152H,現在我們需要你的能力與責任感,以幫助我們克服一切困難。」

  「我正式向你宣佈,芬里斯島從此刻起,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選召者079031152H,《星門宣言》與你我同在——」

  他已完全愣在原地。

  這果然是選召者徵召令。

  他只在傳聞之中聽前輩們說起過它的存在,雖然《星門宣言》上確實對於選召者的職責有如下的約束,但軍方卻很少真正利用這一條款——它上一次出現,據說還是在拜恩之戰的末期。

  那時候考林—伊休里安,奧述與古塔同時對境內的選召者發起大範圍徵召令,針對拜龍教與永生者展開大規模的清剿行動。

  而上一次徵召令距今,一晃已是十二年過去。

  會長抬起頭來,果然看到所有人都正將目光投向自己。

  他緩緩點了點頭,從口袋之中拿出自己的輝光物質徽記,別在自己的左胸之上——那正是星門的誓言,所有選召者都恪守的義務與責任。雖然許多年以來,人們已經把它當成了一種象徵意義。

  但這一刻,人們彷彿忽然之間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來自於一個世紀之前,星門時代先行者們的感召。

  「聽我命令,所有人,」會長輕聲答道:「跟上銀色維斯蘭的人,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他們完成任務。」

  而這一刻。

  同樣的場景,正在這黑暗的地下的反覆上演。

  幾乎所有進入者遺蹟之內的選召者,這一刻手中的通訊水晶皆紛紛亮起,然後一個有些沉穩的、嚴肅的聲音正向他們發出詢問:

  「選召者ID,079052163H,姓名,天堂花落,要求核對身份……」

  「選召者ID,079043992H,姓名,Slvas,要求核對身份……」

  「選召者ID,078093974H,姓名,加布爾,要求核對身份……」

  「我是。」

  「我是——」

  「正是在下。」

  ……

  「選召者ID,079043165H,姓名,愛麗絲,要求核對身份……」

  「愛麗絲小姐,你有在聽嗎?」

  「愛麗絲小姐?」

  少女默默地看著手中的水晶。

  過了好一陣子,她忽然輕嘆一聲,重新將水晶熄滅,放入口袋內。

  她彷彿想了很久很久,然後才遠遠地看了黑暗之中一眼,回過身,向眼前的金字塔內走去。

  在那裡,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眾人神色明顯有些不耐煩,而愛麗絲看了一眼這些人領口的通訊水晶,幾乎所有人的水晶皆是黯淡無光。她猶豫了一下,這才走上去。

  「你在外面幹什麼?」一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官員問道。

  「聽雨者的人在問我去了什麼地方。」

  「你和他們還有聯繫?」

  「當然,」愛麗絲輕聲答道:「他們以為我是我姐姐。」

  那先前方鴴見過的矮人有些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的通訊水晶還能用?」

  愛麗絲點點頭。

  「可我們的水晶幾乎全被干擾了。」那矮人粗聲粗氣地答道。

  「很正常,」前者有些不以為然:「我的水晶也是一樣,時靈時不靈,你們應該很清楚,黑暗力量會干擾與阻斷星輝,就像這個地方一樣。」

  愛麗絲看了四下一眼:「你們甚至不能在這裡復活。」

  「死寂區。」

  矮人點點頭:「走吧,你確定那東西就在這個地方?」

  「你很清楚,」愛麗絲從容地答道:「我騙你沒什麼好處,聽雨者已經完了,我既然答應了要加入你們,而我也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她瞥了一眼外面:「要不是我手上的地圖,你們能甩開銀色維斯蘭的人麼?」

  提到銀色維斯蘭,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眾人都有些緊張,便不再開口浪費時間。

  倒是愛麗絲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她聲音很輕,彷彿帶著一絲譏諷的意味:「話說回來,你們不是與夜蜥人商量好在這裡會和麼?它們人呢,你們確定能拿到薩魯塔卡的獎勵,可我聽說它是一位邪神。」

  「它是蜥蜴人的神,」矮人甕聲甕氣地答道:「別的你別多問,夜蜥人會在前面等著我們,要讓它們的先知進入到這個地方來,我們費了不少功夫。」

  愛麗絲聽了,果然點點頭,不再言語。

  而地下的另一端——

  方鴴正帶著銀色維斯蘭的眾人走出遺蹟的盡頭,不遠處便是那座青色的光橋,他才只看了一眼,通訊頻道之中便傳來廖大使的聲音:

  「法術的通道正在變得不穩定,這個法術預計還能維持二十分鐘,你們必須在二十分鐘之內穿過這些光橋,因此下一次法術準備的時間將會非常長。」

  「不過接下來我們再一次加大魔力輸出,那個時候就是你們通過這幾座橋的最好時機。」

  而同一時間,Virus冷冰冰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注意,之前的觀察中有大量的龍之僕役正在前方匯聚,你們最好是做好戰鬥準備。」

  方鴴輕輕點點頭。

  他明白,成敗在此一舉。
x24685 發表於 2018-8-23 21:26
第二百二十二章 傳奇 IV

  一行人走到光之拱橋的頂點,才看到後面那群倖存者跟了上來。方鴴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這些人胸前的輝光物設備,與龍騎士的水晶不同,那是一個星門之環的標誌,他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你們這是?」

  那個會長大步當先走上前來,向他伸出手來:「我叫永夜,雖然不知我們此行能否改變什麼,但我們會竭盡全力。」

  方鴴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只與對方握了一下手:「我叫夏亞。」他心中其實還有些腹誹,本來說好不再用這個假名的,但卻被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抬了出來,這下好了,這個名字只怕他想甩也甩不掉了。

  至於原本說好的,誰再提起這個假名就拖出去打死這種事情。

  方鴴想了一下決定假裝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否則他只怕第一個要從這橋上跳下去自殺。

  雙方皆沒有多作寒暄,因為眼下也不是有多餘時間可以浪費的時候,來自於芬里斯島內部的震顫一直沒有停下過,周圍不時有岩石崩塌下來,落入下面的熔岩之中,化為一團燃燒的火焰。

  下面的熔岩之海越來越寬廣,金紅色的火光已經逐漸點亮了整個深淵,周圍的峭壁上浮現出一條條長長的裂口,就像是正在蔓延的傷痕,終將把這片土地撕得四分五裂。

  眾人回過頭去,看到光之橋的另一端所連接的那座岩柱孤島,比他們先前所在的那片遺蹟還要小一些,岩柱上有幾座高大的金字塔、幾條斷裂的街道,之前光橋點亮之時,原本上面還能看到一些選召者在抵抗。

  但此刻,抵抗早已沉寂,上面的人生死不知,多半已經凶多吉少。

  光橋的盡頭黑霧繚繞,一片高大、猙獰的龍首怪物把那裡堵得嚴嚴實實,這些怪物長著夜蜥人一樣漆黑髮亮的細鱗,但體格健壯得多,頭冠上更是生出只有安達索克蜥人才有的長角,有一些甚至還張開一對黑煙縈繞的雙翼——正是龍之爪牙。

  但它們不敢踏上這座光之橋,來自於英勇與戰爭的庇護者,瑪爾蘭女士純淨的神力讓這些黑暗生靈畏懼不已,只能含憤地擋在光橋與孤島的交界處,張牙舞爪地向這個方向示威。

  敵人的數量多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這並不是眾人停下腳步的理由,那些倖存者入隊之後,只與其他人一起默默向前。

  此時最遠的一個發條妖精已經越過這片熔岩之海,飛到了極限的距離,而那裡傳來冥的聲音:「已經發現傑弗利特紅衣隊了,小傢伙,他們離你大約還有四五座島嶼。」

  「等等,我看到了,那裡有一座很長的橋,他們正在過橋,那後面是好大一片遺蹟,好像是一座巨型聖殿。」

  方鴴切換了一下鏡頭,自然也看到了這個畫面,那是一座非常長的連續拱架橋,在一扇充滿了辛薩斯風格的巨大石門之後——那石門位於一座巨型金字塔之中,而金字塔則立於兩片深淵之間,彷彿像是有一道拱衛聖殿的雄關。

  而在那巨型金字塔的背後,這座類似於古羅馬時代引水渠一樣的拱架橋飛躍了上千米的距離,孤懸於一片無底深淵上空,那裡的深淵彷彿才是真正的深淵,下面雖然也隱有金紅火光流淌,但火焰無法穿透濃霧,深不見底。

  拱架橋之後,便是冥所說的那座巨型聖殿,它位於那裡一片廣闊的遺蹟中央,與別處都大為不同。而方鴴一看到那個地方,腦子裡面不由自主便浮現出了之前在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一幕。

  正是那兒。

  黑暗之中的孤橋,高聳的方尖塔與聖殿——那正是托拉戈托斯初生之地,這片遺蹟的最下一層。

  第十三層試煉——

  「不能再往前了,小傢伙,讓你的發條妖精飛回來,」冥這時也提醒他:「穿過那座金字塔之後,後面有接近一千米的距離沒有任何視野遮蔽,他們很容易就能發現你。」

  方鴴點點頭,他相信這位構裝女王的判斷,雖然他自己也在發條妖精的路線躲藏上是一把好手,但比起經驗來,他遠不如這些成名已久的頂尖前輩。

  他再讓發條妖精往前飛了一小段距離,便讓它飛回來懸停在金字塔之內,但也沒立刻將它收回來。

  因為敵人已近在眼前,他已經不打算再分散注意力了。

  「這片遺蹟沉入地下之後,辛薩斯蛇人或者是它們的僕從種族應當還在地下生活過一段時間,」蘇菲的聲音這時也從頻道之中傳來,「那座巨型金字塔與孤橋所在的位置,看起來不像是由於自然沉降形成的,更像是它們人工修建的用以拱衛主聖殿的要塞。」

  「主聖殿?」有人在頻道之中問了一句。

  Virus冷淡的聲音則接過蘇菲的話頭答道:「主聖殿是圍繞於太陽神塔-阿卡聖殿的一系列聖殿群落,象徵著太陽神系森嚴的等級制度,與分支聖殿不同,主聖殿是擁有真正的眾神聖像與神力祝福的——當然,在它們仍存於世那個的時代。」

  辛薩斯向來是神權高於王權,那麼這座主聖殿毫無疑問也正是這片遺蹟群的核心了。

  「希爾薇德小姐,你的地圖上有沒提到這座金字塔?」蘇菲問道。

  希爾薇德點點頭,答道:「那裡是通往第十三層的最後一道關卡,我聽說辛薩斯蛇人在那裡留下了一些考驗——」

  方鴴轉述了她的話。

  這進一步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測,對方能這麼順暢地通過,要嘛得益於夜蜥人在幫忙——但後者並未出現,那麼就只可能出自於托拉戈托斯的手筆了——嚴密的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托拉戈托斯只需要借助自己的棋子之手。

  那個身影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看起來傑弗利特紅衣隊已經接近他們的目的地了。」Virus說道。

  「但好消息是,我們至少也離他們並不遠了。」點墨染青竹頗為樂觀,在頻道之中說了一句。

  方鴴忽然停下腳步,他們已經走完了光橋的四分之三——不遠處那密密麻麻的敵人已經清晰可見,他們還剩下最後一段展開衝鋒的距離,薩魯塔卡所控制的夜蜥人戰士長走出一步,回過頭用焦黃色的豎瞳看著他。

  「噝噝,你們得快一些,」它聲音沙啞地說道:「否則等到那些人進入核心區域,你們就無力回天了,你們都得死在這個地方,不過至少這座島上的所有人會一起為你們陪葬——」

  「而你也會灰飛煙滅。」方鴴答了一句。

  夜蜥人戰士長露出不滿的神色,但眼中陰惻惻的光芒一閃而過,也未多說什麼。

  方鴴看了它一眼,說道:「接下來我們就會展開進攻,但進攻之前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說到底,這地底之下的黑暗力量不是都屬於你嗎,薩魯塔卡?那麼那些龍之爪牙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是黑暗巨龍。」薩魯塔卡答道。

  「黑暗巨龍?」方鴴有些意外。

  「你以為黑暗巨龍是如何而來的?」薩魯塔卡冷冷地答道:「正是我們賦予了它們力量,那是托拉戈托斯可笑的兄弟姐妹們,它用它們的靈魂和我達成了一個交易。」

  方鴴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聽到有關於黑暗巨龍的來歷,這可是一個難得的信息,因為一般來說,像他這樣與一個黑暗神祇達成同盟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而黑暗眾聖往往也只會與它們的信徒們分享這些秘密。

  他很想再問一下所謂的黑暗眾聖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它們與蒼翠又有什麼關係,不過這個問題無關於這裡的局勢,他隱隱感覺對方並不會回答自己。

  雖然他們此刻是協作的關係,但雙方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誰也不比誰更佔優勢。

  方鴴想了一下,反問道:「所以你看不起的這些大蜥蜴,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它們算計了?」

  薩魯塔卡悶哼一聲:「收起你不敬的想法,凡人,我只是沒想到這個封印的力量會如此強大罷了。」

  方鴴果斷閉上嘴巴,不再追問,但他心中其實已隱隱捕捉到一些信息。

  他看向前方,光橋雖然把深淵之下的每一座岩柱都聯繫在了一起,但他們真正要通過的其實一共也只有四座拱橋,五座孤島,他們必須在二十分鐘之內通過這片熔岩之海。

  並幾乎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

  在他身邊,希爾薇德似乎察覺到一絲什麼,回過頭來,眼中自然映入方鴴垂下的左手,由於那裡的加固手套早已遺失,所以他乾脆也選擇脫掉——而那指尖蒼白,此刻輕輕顫抖著。

  少女淺海一般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的光芒,她這才記起,對方也不過是個還不到十七歲的大男孩,雖然有一些她不太清楚的東西,支撐著這個大男孩在這樣一刻挺身站出來,以一肩之力所有的期許與責任。

  但也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

  他多久沒有休息過了?她心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戰鬥工匠是一個需要一直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的職業,更不用說是那樣的操控方式,就算是一座鐵人,也一樣有支撐不住的時候。方鴴微微有些紅著眼睛,一言不發,讓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他正在勉力堅持。

  但這個微小的細節,卻讓希爾薇德察覺到這個大男孩其實已經是在用意志支撐著最後的努力。

  還有那重重的重壓,芬里斯上所有人的生命皆懸於這繃緊的一弦之上,就連希爾薇德也感到有些凝重,更不用說是對方。

  她猶豫了一下之後,才悄悄伸出手,握住對方顫抖的指尖,她本就與方鴴並排站在一起,因此旁人也並未察覺到這個細節——少年的手算不上寬厚,甚至有些冰冷。

  只有方鴴微微一怔。

  他不由回過頭來,剛好對上艦務官小姐有些精緻而漂亮的眸子,眼神平靜,但充滿了一種別樣的信心,方鴴彷彿感到對方手心之中的溫度,一直傳到自己心底。

  讓他心中有些柔軟。

  「為什麼要堅持呢?」希爾薇德的目光似乎在詢問。

  是啊,為什麼要堅持呢?

  方鴴心想,大約是為了讓自己不再失望,讓那些在背後看著自己的人不再失望,為了讓自己所秉承的那些東西,並不會因為人們的語言與時光的流逝而失色。

  但想來複雜,說起來卻簡單。

  只是因為這樣做,讓他感到理所當然罷了。

  他心中安定下來,彷彿有一種別樣的安寧時光在內心流淌,但下一刻緩慢的時間重新變快了,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撥動了它的指針——方鴴輕輕鬆開希爾薇德小姐的手,同時整了整自己右手上的手套。

  「大家,天堂坐騎還有冷卻嗎?」

  「還要等幾分鐘。」

  「幾分鐘已經等不及了。」

  方鴴答道:「和我一起衝鋒吧,大夥兒。」

  「我將和你們並肩作戰。」

  而作戰的任務只有一個。

  他看向前方。

  光之橋上一塵不染,直通往黑暗的盡頭,彷彿是一條光明的坦途,雖然迷霧之中仍有未可預知的阻撓,荊棘暗藏,危機四伏,那黑暗的爪牙早已在此等待多時。

  但眾人心中像是有一團燃燒的火焰,銀色維斯蘭的眾人紛紛亮出手中的大劍,雙手緊握,並向上一豎,已經不需要再發起別的作戰指令了,他們紛紛發起一聲吶喊。

  然後並列著,向前方發動了衝鋒。

  那一刻長劍如林,明若旌旗。

  而衝在最前面的。

  仍舊是來自安達索克的高傲的戰士,蜥蜴人的王子泰納瑞克。

  應急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之下人越來越多。

  情報機構已經停止了運作,除了KUN還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之外,其他人皆匯聚到了一起。因為到了這一刻,多餘的信息已經不需要了,唯一的戰術只剩下一個。

  向前——

  龍角大廳之中靜悄悄的。

  人們的心思皆隨著那個晃動的畫面向前——他們心中想得不多,但只因畫面之中的人是從他們旅者之憩走出去的小英雄,多里芬傳奇的締造者,這些時日以來他們樂此不疲地講述著一切與之有關的話題。

  因此才能夠讓他們同仇敵愾。

  一定要贏啊!

  人們不由在心中為方鴴鼓氣,雖然在銀色維斯蘭眾人面前,敵人的數量多得有些令人絕望,那像是一堵厚實的黑色壁壘——騎士們的鋒矢陣型在光橋之上向前推進,像是一縷射入漆黑長夜之中微不足道的光。

  而過了片刻。

  一直在角落的馬扎克也放下手中的雕刀,走了過來。

  所有人皆無從察覺。

  在戈藍德港。

  駐足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多。

  幾大選召者的新聞機構乾脆用巨型通訊水晶把投影打到了半空之上,他們採用的是來自於官方的視角,其實就是其中一隻發條妖精的視野,而王室方面也未派人前來詢問,據說幾位小公主正擠在鳶尾花宮緊張地爭論。

  在她們看來,那些英勇無畏的騎士的最終結果,是否與童話故事之中一致呢?

  至於芬里斯島十幾萬生靈的命運,對於她們來說太過遙遠,彷彿是大人世界之中的故事。

  但考林—伊休里安的貴族們,卻個個神色嚴肅——他們不僅僅止是從選召者處得知消息,工匠總會也傳來了有關於芬里斯島情況惡化的情報。

  消息甚至已經通過魔法傳訊,跨越雲層海傳到了艾爾帕欣與埃爾德隆鑄聖廳,而整個王國似乎都在這一刻完全運作起來,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於芬里斯島的命運之中。

  但無論街頭上匯聚的人群。

  還是貴族們嚴肅的神色之中。

  人們皆不由疑問,芬里斯的命運真的繫於這些人之手了嗎?這些實力微弱的新人,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來客,再加上一些原住民,沒有人相信這些銀色維斯蘭的年輕人們可以改變一切。

  但他們至少敢於向既定的命運發起衝鋒。

  也值得讓人認可。

  每個人皆在心中為這些年輕人打氣,他們心中明白,這屏幕之上的大多數年輕的面孔,可能已經是他們看到的最後一面了。

  人們心中暗藏的怒火在蔓延。

  究竟是誰縱容了托拉戈托斯,隱瞞了事實的真相?

  工匠總會的會長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早已匆匆前往王宮親自向年幼的國王陛下解釋,並主動讓出自己的位置。不過貴族們皆明白,那不過只是一個態度而已,畢竟誰又能替代這位國王陛下的老師承擔起工匠總會的運作責任呢?

  尤其是在當下。

  恐怕沒有任何人敢主動站出來承擔這個責任。

  因此赦免幾乎是必然的可能性。

  但在戈藍德港口之中,一條被扣押的浮空船之上,船上的大副只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景象,便面色大變地匆匆走下甲板,直往船長室而去。

  只是在這座數十萬人口的都市之中,無人知曉這個小小的細節。

  畫面之上的騎士們形成了一道洪流,正在撞入怪物的陣型之中,而那一刻,整個戈藍德港皆掀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在鳶尾花宮,小公主們皆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龍之爪牙們並未擋住年輕的騎士們英勇無畏的衝鋒。

  在第一波接觸之中,它們便紛紛後退,防線彷彿摧枯拉朽一般被擊破了,騎士像是一往無前的利劍,破開了堅韌的黑色壁壘。「啊,太年輕了啊!」有人忽然大喊,但引來一陣陣不友善的目光,讓那人不由縮了回去。

  而在王宮之內,考林—伊休里安的貴族們同樣眉頭緊蹙,顯得有些不安。

  比起外面那些普通人,他們當然明白這些年輕人這麼做的目的,不過這麼早就使用這樣的戰術,還是令人不安。

  「那些『外來者』的戰役法術的準確率太低了,只有兩發命中了目標點。」有人說了一句。

  「那麼我們的宮廷法師什麼時候能準備好魔法?」

  「不太清楚,芬里斯的劇變已經影響了法術通道。」

  貴族們皆交頭接耳。

  「超載戰術!」在旅者之憩,總算有人認出了這些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們在幹什麼,他們讓自己的魔導爐直接進入了超載狀態,爆發力全開的狀態下,也難怪那些怪物難以承受其一擊之威。

  但這麼早就使用超載戰術,之後怎麼辦?

  不過這是處於戰場之外的人們的普遍想法,而對於正陷於激烈交戰之中的銀色維斯蘭的眾人來說,心中卻沒有這麼多打算,他們只感到自己的第一波衝鋒效果很好,成功打開了通道了。

  「這些龍之爪牙的等級大約在十六級上下,還不算太高,」Virus在頻道之中冷靜地報出一連串數據:「不過與之前遇到的相比,它們又變強了一些,你們小心。」

  怪物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才剛剛衝開的一個口子眼看著馬上就要『癒合』。

  人群之中的方鴴也來不及考慮太多,大喊一聲:「向右轉,從三條街道之間打開一個通道,快,保持速度,不能慢下來,注意掩護布甲職業。」

  KUN的聲音則比他冷靜得多。

  他負責把命令細化,指揮每一個分隊去幹他們應該幹的事情。

  年輕的騎士們在怪群之中打開一個口子之後,立刻轉向右側,那裡有一座高聳的金字塔阻擋,這些黑暗巨龍的爪牙注定不能在那裡匯聚太多力量。

  但這時系統已經發出警告,超載時間已經要過去,魔導爐正在進入超負荷運轉的狀態,在冷卻時間到達之前,它的輸出功率甚至會跌落到一半以下。

  「冷卻劑!」

  而正是此時,一馬當先的茜回過頭,對自己所在的小組下達命令,包括點墨染青竹在內,所有人皆拿出一枚褐黃色的水晶接在魔導爐上,然後一仰頭喝下一瓶淡黃色的藥劑。

  冷卻劑與聖力藥劑,前者是煉金術士的傑作,而後者則是魔藥學製成品,在高級階段,兩者皆是很平常的消耗品,然而要在兩類藥劑之上冠以一個降低需求等級的前綴,則需要大師工匠的能力。

  把大師級藥劑當喝水一樣往灌,更不用說是幾十個人一起作這樣的動作,這樣的手筆,只能是國家行為。

  軍方的補給投送,正在這一刻產生作用。

  只可惜第一輪投送只有一個坐標點投送成功,並且大部分補給都落入了熔岩之中,只有少部分存留下來,沒有辦法,千里之外的傳送本來精度就不高,何況這下面的地形還出奇地嚴苛。

  方鴴在心中計算著剩下的補給,他運氣不太好,軍方投送的所有與戰鬥工匠有關的補給剛好全部遺失,所幸廖大使告訴他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正在籌備辦法,再想辦法在前面補充幾次投送。

  「爆炸射擊掩護推進!」

  「打開通道。」

  包括那些倖存者在內,幾個弩手同時停下,張開魔導十字弓,十字弓上的能量水晶頃刻之間變得明亮起來。

  「三,二,一!」

  「投射!」

  一片明亮的光矢被打上天空,然後就是一連串爆炸,在魔導爐超載狀態之下,十字弓也被注入了更多的魔力流,在這樣的狀態之下爆炸弩矢無論是射程與起爆精度都令人滿意。

  龍之爪牙雖然生生不息,但一樣需要復生的時間,爆炸弩矢號稱十五級之下威力最大的幾個技能之一,在密集投射的情況下產生的效果自然非同凡響,一條通道很快在硝煙之中浮現出來。

  而KUN冷靜的聲音在頻道之中再下達下一個命令。

  「各組注意,再次開啟超載狀態!」

  才剛剛冷卻下來的魔導爐,頃刻之間再一次明亮起來。

  在一陣驚呼聲之中,騎士們再一次組成了鋒矢陣型,沿著那開闢出的通道便殺了過去。只不過片刻之間,這巴掌大小的岩柱孤島便被他們殺了一個對穿,來到這片遺蹟的另一頭。

  第二座光橋近在眼前。

  所有人皆有些氣喘,但卻興奮無比,因為第一座島——已然通過,事實證明這些龍之爪牙也無法阻擋他們的步伐。而方鴴從懷中掏出一隻懷錶,打開蓋子低頭看了一眼,指針剛好才走過一圈半時間。

  一分半。

  算上之前浪費時間,大約還剩下十七分鐘。

  他再一次抬頭看了看前方。

  還來得及嗎?
x24685 發表於 2018-8-25 09:52
第二百二十三章 傳奇 V

  一行人踏上第二座光橋,後面圍攏過來的龍之爪牙戛然而止,光橋與岩柱峭邊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界線,讓這些黑暗生靈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只是忽然之間,怪群中傳來一陣陣尖叫聲,不少背後生長著雙翼的龍之爪牙飛上半空,像是黑壓壓一大群蝙蝠,又拍打著翅膀向這個方向緊追而至。

  方鴴見狀也不由嚇了一跳,不由下意識去想絲卡佩小姐在這樣的狀況下會怎麼做。

  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幼稚——因為並不是每一次絲卡佩小姐都能告訴他答案,方鴴不由輕輕吸了一口氣,記起自己現在的身份與責任,在心中告訴自己作為一個團隊的領導者必須要首先冷靜下來。

  他回過頭,那些『大蝙蝠』的飛行軌跡在便不再那麼捉摸不定,而作為一個對於飛行姿態與技巧並不陌生的戰鬥工匠,後者的飛行速度與意圖自然也變得一目瞭然。

  方鴴心中一定,立刻低聲在頻道之中下達命令:「不用管它們,不要停,保持繼續向前!弩手爆炸弩矢再準備,延遲刻度一點三,方位七點鐘方向,一輪射擊則可。」

  隊伍已經衝過了第二座光橋中點,第二座岩柱之上的遺蹟近在咫尺,它比之前的那一座遺蹟要大一些,上面恍若一個死者的國度。密密麻麻的亡靈擠在峭壁邊緣,正等待他們靠近,甚至不時有幾頭屍鬼或骷髏被過多的數量擠下懸崖,跌落入熔岩之海中,化為一團耀眼的閃光。

  這時候弩手已經投射出開戰以來的第二輪爆炸弩矢,閃光不偏不倚地在龍之爪牙的集群之中炸開,爆風吹得那些半空中的『大蝙蝠』左搖右晃,下雨似地一片片落下去。

  「好準。」

  在世界各地通過光屏看著這一幕的人們,此刻心中不由產生了一個共同的想法。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高手,在第二階與第三階這個階段的人佔據了第一世界選召者的主流,而這些人對於『爆炸弩矢』的判斷自然不及Virus、晨曦與冥這些人這麼精準,當然也不明白這一輪射擊究竟難在什麼地方。

  但這並不妨礙這些『眼光毒辣』與『嘴巴嚴苛』的圍觀群眾們給予這一輪射擊以最高讚許——無它,因為射擊的效果是清晰可見的,那一片片掉落的龍之爪牙就可以說明一切。

  人們評判的標準往往又是簡單的,因為他們只看結果。

  「我看到了,」有人向其他人描述:「是那個指揮官下達的命令。」

  「好年輕啊,還是個大男孩的樣子。」

  「他那面具可真酷——」

  「我好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那是他手下的弩手厲害,這算什麼本事,我要有這麼一群手下也行。」

  但方鴴並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正在對他們評頭論足。

  他回頭去看那些從半空落下的龍之爪牙,心中忽然之間產生了一個念頭,雖然不是每一頭都是,但龍之爪牙具有飛行能力至少說明它們越高階,似乎越是擁有接近於龍的力量。

  先是近似於龍與人之間的外表,再加上飛行能力,而之後又會是什麼呢?

  會變成真正的龍嗎?

  而所謂的龍之爪牙其實不過是那些生前受黑暗巨龍蠱惑生靈與靈魂,他們沾染魔龍之血,又為黑暗巨龍賦予了近乎於永生不死的力量,但相應的代價,則是永世成為黑暗力量的僕役。

  方鴴不明白這樣的選擇對於這些人來說是否值得——沒有自由意志的永恆,與行屍走肉又有何區別?

  「但自由意志為何?」

  「這世間唯一永恆,是亙古不變的思考。」

  「自由,只是思考的一種牢籠。」

  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忽然直入他腦海。

  那聲音宏大而寬和,彷彿是一個諄諄教導的長者,以睿智的目光,看透了這個宇宙的終極真理。

  方鴴悚然而驚,他左右看了看,發現薩魯塔卡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們的戰鬥,他直覺感到那聲音並不來自於對方。他不由問道:「塔塔小姐,你有聽到一個聲音嗎?」

  後者顯得有些疑惑,歪了歪小腦袋看著他,搖了搖頭。

  而那聲音也像是一個幻覺。

  再消失不見。

  方鴴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個聲音似乎是在向他描述龍之爪牙——永生者,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它們並非是人們想像之中那麼簡單與動機單純。

  之前薩魯塔卡無意之間也透露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信息,黑暗巨龍正是由它們所創造的,所以龍之爪牙的力量應當不僅僅來自於奴役它們的黑暗巨龍。

  而應當來自於更深遠的虛空之中——或許一如第二禍星降臨所描述的那一段歷史一樣,正是它的降臨,帶來了巨人與黑暗巨龍。

  那麼那個聲音,是蒼翠?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各種想法紛迭而至,方鴴驚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在這個地方深入思考這個問題,他臉色有些蒼白地收斂了心神,才發現隊伍已經來到了光橋的另一頭。

  亡靈已近在咫尺。

  眾人在KUN的命令下變換陣型,原本在後面護衛施法者與遠程職業不受衝擊的小隊也穿插過人群,來到前面進一步加厚正面的攻擊鋒矢。衝鋒的距離已在眼前,騎士們再一次舉起手中的劍——毋須等待命令,經歷過一輪成功的突圍之後,高漲的士氣讓他們的自主性已經達到了頂峰。

  每個人都自覺喝下體力藥劑,然後反手把冷卻水晶插入魔導爐之上。

  魔導爐上的以太導路已經明亮得近乎熾金,洶湧的魔力與高漲的戰意讓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彷彿擁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那些軟弱的骨頭架子此刻在眾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銀色的鋒矢從正面切入亡靈的海洋之中。

  但方一接觸,所有人都感到了阻滯之意。

  亡靈的等級也提高了。

  方鴴立刻明白問題所在,薩魯塔卡的力量正在減弱,而托拉戈托斯的力量則在增強,雙方的力量此消彼長,這座黑色聖城的迷鎖也變得不那麼穩定起來。

  它已經在攫取這位蜥蜴人神祇的力量,一旦它的力量達到一個臨界點之後,可以想像這裡的結界也再難阻止它侵入其中。

  但他也意識到問題所在。

  指揮中心之中的其他人自然不會比他遲鈍多少。

  「他們速度放緩了——」

  「薩魯塔卡的力量正在減弱。」

  「那些亡靈的等級已經超過了試煉限制了。」

  「Virus小姐,你那邊能幫上什麼忙嗎?」

  Virus搖了搖頭,如果只是一兩頭高階亡靈,她還能想辦法幫他們找出弱點,但在這個規模的戰鬥下,數據分析已經派不上什麼用場了。何況孤島之上的亡靈又不只有一種。

  「假設托拉戈托斯的力量持續加強的話,後面恐怕會更難。」

  「必須進一步加快速度!」

  晨曦回過頭道:「冥,讓你那邊那個小傢伙再加把勁。」

  但冥搖了搖頭,並未開口。

  她明白,這個小傢伙肯定也清楚他們正面臨的困境,但眼下真不是意志力可以克服的局面,等級的壓制在艾塔黎亞有時候不那麼明顯——因為有許多天才都可以跨等級戰鬥。

  但有些時候,又猶如一條鴻溝,無法踰越,尤其是在這樣大規模戰鬥的環境之下,等級的優勢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他又能怎麼做呢?

  她心想。

  不知不覺之間,大夥兒好像都把這個大男孩當作了無所不能的存在,但縱使是天才,也有止步的那一刻。這世界上總有一些局面,是人力所無法改變的。

  方鴴停了一下。

  他回頭看了看四周,所有人皆陷入苦戰之中,雖然經歷過一輪成功的突圍之後,如虹的氣勢讓每一個人皆亢奮不已,身體的疲憊似乎也被掩蓋在暫時的狂熱之下。

  但他明白,一旦這戰鬥拖延下去,疲憊感就會成倍的放大,到那時候他們將寸步難行。

  許多想法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但他最終下定了決心,低喊一聲:「第一二小隊,狂暴藥劑。」

  「這麼早!?」

  不僅僅是在戰鬥之中銀色維斯蘭的眾人,連應急指揮中心的所有人皆吃了一驚。

  狂暴藥劑自然也是隨軍方的補給一起送達的——這種藥劑倒也算不上珍貴,但往往是各類戰役與任務之中的必備品。而通常不需要太多,一瓶足矣,因為它與狂戰士的暴怒能力一樣,能在短時間內極大地增幅力量型選召者的實力,但藥如其名,負作用也極大。

  單單是狂暴之後的虛弱期就長達半個鐘頭,更不用說還有經驗上的負面懲罰,所以這類藥物通常被選召者視作孤注一擲的最後手段,但現在才剛剛抵達第二座島嶼,似乎距離『最後』這個概念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現在就讓團隊之中三分之一的人服用狂暴藥劑,那麼之後兩座島嶼怎麼辦?

  但晨曦等人立刻明白過來——對方恐怕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的確如此,方鴴其實一點也沒頭腦發熱,相反,他現在格外冷靜,他敏銳地意識到他們如果在這裡腳步就被拖慢的話,越往後,他們遇上的阻力會越大。

  隨著托拉戈托斯的力量進一步增強,那時候他們可能根本無法抵達第三座甚至是第四座島嶼。

  雖然看起來是飲鴆止渴的策略,但眼下也只能選擇這麼一條道路了。

  方鴴心中其實明白,本身這個任務就是孤注一擲的選擇,托拉戈托斯謀劃了數十上百年的計畫,留給他們的機會本就不多。若無法在絕境之中尋找那唯一的一線生機,這個『任務』恐怕很難去完成。

  南方大陸。

  整個戈藍德港此刻正陷入鴉雀無聲的境地之中。

  正如前文所言,狂暴藥劑並不是什麼珍貴的藥劑,普通人在二階之上往往也經常會接觸到這一類藥劑,而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它在選召者與原住民之中有很大的名聲。

  但在這裡就服用狂暴藥劑——

  那無論如何也太早了一些。

  每個人都明白這種藥劑是孤注一擲的象徵,不是陷入絕境的情況之下,又怎麼會作出這樣的選擇。他們只消看看那漫無邊際的亡靈之海,就明白這個命令下得有多麼決絕。

  明明之前還很順利,但怎麼突然之間情況就變得急轉直下。

  人們屏住呼吸,好像這才想起來,如果畫面之中的這些人失敗,王國的芬里斯島將在這一天成為一個歷史名字。而他們甚至都還沒有想到,那是十多萬生命,無以計數的家庭——丈夫、妻子與他們的孩子。

  終將化為飛灰。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有片刻的猶豫,但還是本能地選擇了服從方鴴的命令,因為從他們合作以來一直到現在,對方似乎很少作出過錯誤的判斷。

  雖然並不屬於同一個公會。

  但這些騎士們竟意外地發現,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一個隊長的指揮。

  他可能並不全能,但至少令人問心無愧。

  人們仰頭灌下狂暴藥劑。

  片刻之後,他們抬起頭來,眼中似乎閃爍著金紅怒火,從內心中湧出一道無邊的怒焰,這怒焰轉化為面板之上實實在在的屬性,立刻反應在騎士們推進的攻勢之下。

  大幅提高的攻擊力與攻擊速度彌補了精確上的些許損失,亡靈們驟然發現它們面前的敵人變了一個樣子——雖然它們可能並沒有這樣的思考能力,大批的骨頭架子與屍鬼像是秋後被收割的麥茬一樣一茬一茬倒在地上。

  不過片刻的停頓之後,銀色維斯蘭的隊伍終於再一次提高了速度,在亡靈的海洋之中劈波斬浪。

  他們開始向前移動。

  光幕之下,人群終於發出一陣歡呼,但並沒有多熱烈,因為每個人都明白,當下的順利之上其實籠罩著一層陰雲,正預示著之後密佈叢生的荊棘。

  還有兩個島嶼。

  應當如何穿過呢?

  但方鴴有些嚴肅地繃著面孔,其實心中並沒想那麼多,他現在一心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如何更快地往前。他看了一眼懷錶,在這一次突圍之中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七分鐘過去了,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不到。

  他抬起頭來,默默估算著前面的距離——因為之前的大地震,這片遺蹟被一道裂口從中間一分為二,那裡並沒有通路,而若要從裂谷下面行進,恐怕會浪費更多時間。

  好在裂口附近有一些高塔,他一早就打算利用這些高塔來作為橋樑,他正把帕帕拉爾人拉過來,問他能不能用爆炸弩矢從指定方向把那些高塔炸倒。

  如果不行的話,就只能靠近之後再安置起爆物了。

  帕克果然連連搖頭,爆炸射擊雖然是十五級之下傷害數一數二的技能,但還沒到輕易就可以炸塌一座牢固的石製建築的程度,不要說第二階——整個第三階的選召者之中,恐怕都沒幾個有這樣的能力的。

  方鴴皺起眉頭,軍方送來的補給之中有一大批爆炸水晶,靠近之後安置這些起爆物倒是不愁無法將那些高塔炸倒形成橋樑,但那樣要耽誤不少時間。

  狂暴藥劑持續時間畢竟有限,他擔心增益狀態恐怕很難堅持到那個時候。

  不過正在他思考替代的辦法之時,前方裂谷後面的一座高塔之上忽然閃過一道強光,所有人皆是一愣,然後他們便看到一道金紅色的光束飛過戰場,落在亡靈之間。

  火光拖著長長的尾焰,落地的一剎那,炸開成一片金色的火海,數十頭屍鬼再火焰之中化為灰燼,衝擊波也將周圍的亡靈掃倒一片。

  「火球術!」

  方鴴意外地抬起頭來。

  片刻之後,他才看到那裡裂谷上方的,斷裂開來的街道之上竟然跑出一群選召者來,他們似乎事先就早有安排,用纜索在那個方向拉倒了一座方尖塔。

  方尖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轟然一聲倒在裂谷之間,塔尖剛好夠到這一頭的懸崖,正好在裂谷之上形成了一座長橋。

  那些選召者才趕忙在那個方向向他們招了招手。

  「快!」

  對方又叫又跳,高喊道:

  「銀色維斯蘭的兄弟們,快過來!」

  方鴴愣在原地,他原本想高聲詢問一句你們是誰,但忽然之間閉上了嘴巴。

  他抬起手來,操控手套微微向上一托,一道指令飛向深淵上空——

  不僅僅是他。

  光幕之下的所有人,皆已經通過放大的畫面看到了那些人別在胸口的徽記——淺黃色,猶如琥珀,內裡閃耀著星辰的光輝,而它的形狀,其實是一枚星門之環的等比例縮小的模型。

  不止是選召者,原住民們也知道這個徽記的名字——星門之環。

  而至於這些人,他們是誰,他們的名字為何,其實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因為人們皆明白,當他們戴上這個徽記時,他們其實就已經只剩下唯一一個身份。

  他們是秉承《星門宣言》而生的一代。

  他們皆是選召者。

  是穿過星門,承載人類理想的先行者。

  「看啊!」

  戈藍德的廣場之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人們這才看到,發條妖精的視野不知什麼時候正在方鴴的操控之下拔高,並將周圍幾座岩柱遺蹟之上的場景映入畫面之中——人們竟然看到,許許多多人正從各個方向上衝出遺蹟,走上光橋,向這個方向匯合過來。

  而在高中的視野之中,這些選召者細微得像是螞蟻一樣。

  但人們心中卻無法這麼認同。

  他們並未感到那是渺小,反而覺得有些崇高。

  而應急指揮中心的通訊頻道之中,忽然充斥著各式各樣,來自於不同地方的語調。

  「選召者ID079052163H,這裡是天堂花落,我們已經看到你們的人了!」

  「選召者ID079043992H,我是Slvas,是的,就是之前那個Slvas,敵人太多了,不過我會儘量加快的。」

  「銀色維斯蘭的朋友們,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

  大廳中每一個人都靜靜地聽著這些此起彼落的通訊。

  軍官們皆肅然地取下帽子,默默放在胸前。

  這些聲音語調各異,有一些甚至還帶著一些方言的發音,或者高亢,或者低沉,有些嚴肅,有些輕佻,但無論哪一種,它們皆表達著一個共同的意思:

  我們還在這裡,與你們選擇並肩作戰。

  而並未選擇離開,或是放棄。

  雖然處於戰場的中心,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心中忽然有些安靜,他們聽著那些從各個頻道傳來的沙沙的通訊聲,固然狂暴藥劑的持續時間已經將近過半,它的效用似乎正在開始消退。

  但眾人卻未感到一絲一毫的虛弱,正相反,他們似乎隱隱感到一種英勇無畏的氣概,正從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瀰漫開來。

  方鴴拿起通訊水晶,低聲回答道:

  「這裡是銀色維斯蘭。」

  「我們在這裡。」
x24685 發表於 2018-8-25 19:34
第二百三十四章 傳奇 VI

  「快,銀色維斯蘭的朋友們,我們掩護你們!」

  裂谷另一頭是一道高坡,那些人就在坡上向他們招手,並大聲喊道。

  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保護著隊伍中的施法者迅速過橋,上面的人立刻行動起來,叫喊著用纜索拉倒另一座方尖塔,方尖塔在一聲裂響中從坡上坍塌下來,並將裂谷上的橋撞斷,墜入懸崖之下。

  不少亡靈跟著墜落,摔個粉身碎骨,剩下的一部分也被阻隔在裂谷的另一邊,一些幽靈還能飛越裂谷,但已完全不成氣候,還不等銀色維斯蘭的十字弓射手與遊俠們回頭,高坡上便飛來一片魔法箭雨,將這些幽靈紛紛射落懸崖。

  幽靈作為虛體生物,能攻擊到它們的也只有魔法箭矢,選召者新手們常常忘記這一點,以至於他們在面對同類型怪物時往往手忙腳亂,但能深入到這一層的小公會與冒險團自然也非等閒,他們在設伏之前便已經準備好一切,有備而來,效果斐然。

  這時高坡上的人群才傳來一陣歡呼,人們看到這一幕彼此擊掌,以慶祝自己的戰果。

  這一幕也感染了所有正通過直播看到這一幕的人們,從龍角大廳到戈藍德,從艾爾帕欣到埃爾德隆,無論是冒險者還是市民,無論是官員還是王室,無不長出一口氣,然後零零星星的掌聲從人群之中響起,直至匯成一片暴風驟雨的響聲。

  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無私的互助。

  而是英雄。

  幾個選召者從坡上滑了下來,其中一個徑直來到方鴴面前,向他伸出手,咧嘴一笑:「天堂花落,來晚了一點。」

  方鴴握住對方的手:「夏亞,謝謝你們。」

  「不客氣,其實全靠你們把亡靈吸引到另一邊,我們才有機會設伏,」那人倒是坦蕩,直言不諱道:「而且也救了我們一命,要不然這些亡靈圍上來我們也凶多吉少。」

  另一個人也走上來,自我介紹道:「加布爾——長話短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一邊走一邊介紹當下的情況吧。」

  方鴴點點頭,他拿出懷錶看了一眼時間,八分半,第二座島基本已經突破,還有一半多的時間,但並不容樂觀,可以想像的是接下來每一座島嶼都比之前一座更難。

  眾人沒多久就踏上第三座光橋,加布爾與天堂花落介紹了一下他們當下的情況,但總體來說與眾人原本瞭解的相差不多,這些小公會受到傑弗利特紅衣隊指示之下的夜蜥人襲擊之後不久,便經歷了那場大地震。

  不過他們兩運氣比較好的是,沒在大地震之中損失太多,兩個團隊彼此又比較靠近,因此才聯合起來共同克服難關,因此才存留下來這麼多人。

  這些人人數的確不少,加在一起竟有一個團的水平(八十人),比銀色維斯蘭的團隊也只多不少,而相較之下永夜與他的成員在經過亡靈圍攻之後僅剩下十多人便可見一斑。

  「狂暴藥劑有一段虛弱恢復期,接下來第三座島就讓我們來打先鋒吧,」天堂花落走在光橋上,回過頭對方鴴建議道:「我們的人雖然實力不如你們,但人數至少有那麼多,一鼓作氣打開一個口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方鴴聞言有些訝異。

  這裡可是死寂區,死亡之後不會有星輝復活,但聽對方的口氣,是坦然地拿自己當作炮灰。

  或許總有不缺乏勇氣的人,但他代表的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他身後的兩個團隊,八十多名選召者,方鴴不由看向一旁的加布爾,後者則要理智得多,答道:

  「眼下只有搏命才有一線生機,否則結果不會有什麼差異,既然如此,我們所有人都作好決定要決死一搏。就算真的止步於此,星門港也會給予我們特殊的嘉獎。」

  他又看了其他人一眼,吸了一口氣道:「何況做為選召者,誰又不願意當一次英雄呢?」

  這話說來平實無比。

  但卻震撼人心。

  至少方鴴就看到了那些人眼中明亮的閃光。

  那光,既是興奮,也是單純,因為那不過是每個人藏於孩提時代夢想——成為英雄。

  幾曾何時,他們希望自己成為高貴正直的騎士,睿智而強大的巫師,無拘自由的遊俠,希望自己是那些童話故事之中的主角——可以行俠仗義,嫉惡如仇。

  但兒時的夢,隨年齡的成長逐漸化為泡影,而只有那些真正的逐夢者,才會來到這個世界。

  那正是方鴴的初衷。

  或許也是這些人的初衷。

  人們或許曾經遺忘,但當他們胸膛中熱血湧動之刻,便記起那最初的感動,重拾理想,並將其化為利劍,從此一往無前。

  所有利益糾葛,生死博弈,都在此一刻拋諸腦後——

  方鴴輕輕頷首。

  第三座光橋並不長,百米距離一晃而過。

  那裡的孤島之上一如方鴴所料,托拉戈托斯的爪牙早已嚴陣以待,出現在光橋的盡頭。

  與前兩座島嶼有些不同的是——這是一座大島,島上遺蹟遍佈,理論上來說這裡的黑暗力量更強,可事實並非如此,島上的龍之爪牙正陷入背腹受敵的境地。

  是選召者——

  島上的選召者從各處匯聚而至,正向島上的龍之爪牙發起決死衝擊,那些人正在試圖為他們打開一條通道。

  頻道之中傳來紛雜的聲音。

  吶喊,呼叫,或者彼此鼓勵。

  這些人的實力並不強,有一些團隊更是才不過剩下十來個人,但這些人一往無前地殺入敵陣之中,身上卻帶著一種令人動容的決死氣概。

  他們實力或許不及龍之爪牙,那就動用上一切武器,抱住敵人撕打啃咬,彷彿他們才是一頭野獸,那是最原始的本能的釋放,連巫師丟完法術也直接加入了近戰,有人親眼目睹一個選召者怒吼一聲拖著敵人墜入懸崖之下。

  與他的敵人一切化為幾團火光。

  龍之爪牙似乎遲疑了。

  雖然並非恐懼,只是因為瘋狂的敵人讓它們第一次感到有些難以適從,在它們認知當中,這或許不應當是人類的表現。

  在戈藍德的國王廣場之上,更是寂靜一片,掌聲停息了,每個人都仰著頭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男人們握著拳頭,女人們咬著嘴唇,每個人都感到內心深處的什麼地方被觸動了。

  連母親們也下意識鬆開了自己的孩子,這狀若瘋狂的一幕深刻地印入這一天每一個人的心中,或許許多年之後,他們也仍能記起這一刻來。

  那並非喪失理智的狂怒。

  而是人類對於最後的希望的守護。

  天堂花落看到這一幕也張大了嘴巴,只感到自己胸膛中有一團火焰正在洶湧而出,他向自己的成員們大喊一聲:「上啊,別讓我們的兄弟們孤軍奮戰!」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但兩道幽光已經一閃而過,所有人看到方鴴第一次帶著能天使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他只回過頭對眾人說了一句:「跟在我後面,別輕舉妄動——」

  若是以前,或者這一幕足以讓他熱血上腦,不顧一起地發起衝鋒,但成為團隊的領導者,這重若千鈞的幾個字卻讓他時刻冷靜下來,他隱約感到龍之爪牙的動向有些不太對勁。

  它們或許會因遲疑而表現得笨拙,但選召者們的攻勢還不足以令它們向後退卻。

  而兩具能天使也在第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異體持劍人!」

  對於市民來說,這或許就是他們知道的全部了。

  那是一個戰鬥工匠,與他的兩台異體持劍人——戰鬥工匠在普通人眼中是很強大的,是艾塔黎亞一個最為特殊的職業,是煉金術士,也是召喚者。

  但具體強到什麼程度,他們也說不上來,普通人只對那些出名的人物津津樂道,而自從選召者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人們對於實力的評判又多了一個『等階』,數字化的實力分層向來是清晰明了的。

  但這些年輕人是多少等級,他們自然也不清楚。

  他們的目光,只為那兩台有些特殊的異體持劍人所吸引,並感到它們的動作有些異常的流暢。

  但在戈藍德的工匠總會之中,戰鬥工匠分部與煉金術士總協會,好些人看到這一幕便再動不了腳跟。而在王宮之內,好些貴族原本站起來準備離開,前往國王處匯報情況,但此刻也忽然停了下來。

  「那個年輕人是誰?」

  「他在哪裡註冊的?」

  與普通人不同,這裡的很多人都明白進入那黑色聖城的限制是什麼,每個人心中都感到有些奇怪,考林—伊休里安向來對於煉金術士之中的傑出年輕一輩是重視的,因此才會有大陸聯賽之類的大型原生比賽。

  而那些在各個工匠總會考察期間被發掘出來的優秀人才,但凡在某一方面稍有天賦,就會被記錄彙總到戈藍德的工匠總部所在,無論他是選召者還是原住民。

  因為選召者與原住民早已難分彼此,中國賽區的選召者,實際上也可以視作考林—伊休里安的國民,他們代表著共同一致的利益。因此像是吳迪、紅葉與琉璃月這些年輕一代有為的戰鬥工匠,其實也早已在工匠總會記錄在案,一旦有相應的代表考林—伊休里安的比賽與海外爭鬥需要他們出征。

  他們也會義不容辭。

  那些年輕一代的英傑,皆在這些大人物的腦海之中掛了號,有些時候比起他們所在的公會俱樂部來,這些人還要如數家珍一些。

  但面前這個年輕人,卻彷彿是在這些人的視野之外突然冒出來的存在。

  雙控異體持劍人,十五級,單單是這兩點對於專業人士來說已足夠說明一切。

  但更重要的是,此刻戈藍德工匠總會的代理會長——既原本的晶體部門的分會長——朱比特-銅灣,這個鬍子花白,滿面皺紋的老侏儒,他正指著那畫面,連手指都有些哆嗦起來。

  眾所周知,艾塔黎亞的矮人在煉金術上有傑出的天賦,但侏儒們往往則是戰鬥工匠大師,由此朱比特-銅灣年輕時代也曾是王國的第一戰鬥工匠,不過年歲畢竟不饒人,上一代國王出於體諒讓老眼昏花的他從戰鬥工匠部門退下來,把他安置在晶體部養老,也算是一種特殊的優待。

  但說是老眼昏花,在整個考林—伊休里安,比起對於戰鬥工匠的熟悉來,比他成就更高的恐怕也不會超過五人之數。

  而此刻,這個『老眼昏花』的老人正緊盯著那畫面,猶如夢囈一般喃喃自語:

  「龍魂,妖精龍魂!」

  這時他的助手推門而入,問道:「會長閣下,A3類傳送法術已經準備完畢了,法術通道極不穩定,但我們只鎖定了四個坐標。」

  那人猶豫了一下,追問了一句:「宮廷術士那邊建議是可以再等一刻鐘,那樣我們能鎖定更多坐標,更穩妥一些。」

  「一刻鐘?」

  朱比特-銅灣,他平日裡在人們印象中也是一個紅鼻頭、笑眯眯、極好說話的小老頭子,但這時候對方卻聲如滾雷地咆哮道:「一秒鐘也不能再晚,立刻準備傳送,把清單上的工匠物資再多補充一些,要是出了問題,你就等著被我踢出公會吧!」

  直嚇得那助手連聲稱是,並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

  而這小插曲對於地下的眾人來說不過是一瞬。

  方鴴的能天使正一馬當先殺入敵陣之中,同樣是迅捷戰術——他經過幾場戰鬥下來早把這些龍之爪牙的能耐估得一清二楚,先控制兩具能天使一人一劍各自幹掉一頭目標,然後讓這對金屬的少女閃爍互換位置,在怪群之中閃爍本是一件極端危險的事情,但能天使的感應力場卻賦予了她們無與倫比的敏捷性。

  交換位置得的一剎那,她們輕輕一側身便間不容髮地閃避開攻擊,再回身反擊,兩劍交擊之後,一劍梟首,再幹掉兩頭敵人。

  龍之爪牙反應不過來,陣型一亂,而其他人也順勢攻入對方的陣型之中,後者似乎抵擋不住,向後一退,頓時露出缺口來。

  但方鴴這時卻一停,張開五指,讓能天使十字一般開打雙臂劍刃,擋住所有的人,同時張開一面幽藍色護盾,他向前一指,指著龍之爪牙後退的左翼說道,二十步,爆炸弩矢,無延遲,兩發連射。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早已習慣聽他發號施令,幾乎毋須思考便是一輪齊射,龍之爪牙這一退本來是井然有序,彷彿等著他們撞上去——但天知道它們等到的不是銀色維斯蘭的騎士,或者是天堂花落的手下,而是一輪爆炸的閃光與衝擊波。

  措不及防之下,這些怪物的陣型大亂,原本後退不過是為了設伏,但此刻卻假戲真做,真的陷入了混亂之中。這一次連天堂花落與一旁的加布爾也看懂了,忍不住在心中暗讚了一句不愧是銀色維斯蘭的指揮官,水平就是高。

  卻不知方鴴不過是心有所感,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他們兩人心知時機不能錯過,便不再等硝煙散盡,帶著自己的人殺了上去,而也正如他們所說,兩人的手下雖然實力不及銀色維斯蘭,但仗著人多與悍不畏死,加上龍之爪牙還未從之前的混亂之中回復過來,一時間竟真讓他們將戰線向前推進了不少。

  隊伍頻道之中,KUN低聲表揚了方鴴一句,他由於不是現場指揮,很多細節通過方鴴的發條妖精未必能捕捉到,因此這一次反應還要比方鴴慢了半拍。

  不過他也早看出這年輕人的指揮水準一般,不過對於戰局的敏銳倒是有些出眾。

  而方鴴之前操縱能天使殺入敵陣的那一擊,看起來雖然平平無奇,但其過程又快又準,流暢至極,加之那一次閃爍交換位置的手法落入其他人眼中,不由讓戈藍德廣場上與各大公會的觀察者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詢問這銀色維斯蘭培養的新人的名號?

  因為眾所周知,俱樂部培養的明星新人一般都會大加宣傳,蘇菲的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的頭銜其實又何嘗不是一個噱頭?方鴴展示出的水平明顯不是泛泛之輩,但讓人疑惑的是,他們之前似乎從沒聽說過銀色維斯蘭有這麼一號人。

  在諸神壁壘,晨曦正收到一條短信,他低頭一看,不由苦笑,原來是一位『老朋友』發來訊息問他是不是又隱藏了一個天才新人。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已經是短時間內他收到的第三條類似的信息,而之前他矢口否認說方鴴並不是他公會的新人,被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

  說他什麼推三阻四,不夠朋友。

  這都什麼跟什麼——

  晨曦忍不住在心中把方鴴也好好地腹誹了一番。

  不過腹誹歸腹誹,他還是忍不住看向畫面之中,新加入的兩個小公會的人手還是有些能耐,竟讓他們殺出一條血路與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推進到一片遺蹟建築之中。

  不過攻勢也到此為止,在之前最後的一波進攻之中,那些人幾乎全部開啟了超載狀態,魔導爐這時候已經進入了超負荷工作的範疇,短時間內雖然讓他們攻入這片遺蹟,但也難以為繼,步子一下慢了下來。

  而銀色維斯蘭這邊三分之一的人還處於虛弱狀態,加上這座島上的龍之爪牙與亡靈的的等級似乎再一次提高了不少,越往內深入,便越感到有些寸步難行的意味。

  雖然他們都知道戰場另一邊還有援軍,但戰場上此刻已是一片混亂,誰也找不到誰,即便是通過高空視野,也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戰鬥而已。

  而正當這些托拉戈托斯的爪牙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讓眾人開始感到有些棘手的時候,不遠處一堵圍牆居然倒塌下來,一群灰頭土臉的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那些人看到他們時明顯有些喜出望外,趕忙向他們招了招手道:「快,這邊!」

  那個灰蓬蓬的傢伙誇張地比劃著手道:「我叫Slvas,就是之前再頻道裡面呼叫你們的那個人,對對對,你們還記得我們嗎!天那,這裡的怪物太多了,不過我說過我們會趕過來,就一定會趕過來!」

  天堂花落趕忙打斷這個話癆,指著那牆上的洞有些目瞪口呆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到處都是那些怪物,但除了地下,所以我們挖了一條地道,」Slvas咧嘴一笑,一臉黑灰,只有一口白牙醒目異常,好像是個來自非洲的大兄弟一樣:「如你們所見,果然派上用場,哈哈,我們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方鴴看著這些灰頭土臉的傢伙,心中有些難言的感動,這些小公會的人,沒有大公會那麼組織嚴密,但關鍵時刻,卻一樣能夠挺身而出,或許他們心思沒有那麼複雜,只是想要在這最後的關頭努力拚搏一把。

  可反觀傑弗利特紅衣隊和聽雨者,只會製造麻煩,又豈有這些人可愛?

  「必須要有人留下斷後,」雖然絕境逢生,加布爾還是一如既往地表現出理智的一面:「否則如果那一頭也有敵人的話,我們被堵在地下可就麻煩了。」

  「我早想過這一點了,既然是我們挖的地道,自然由我們來斷後。」Slvas大大咧咧地說道。

  但天堂花落搖了搖頭:「不,你們還沒進行過戰鬥,各方面狀態都比我們好,留在這裡浪費了。」

  他看了方鴴一眼:「夏亞,拜託你們了。」

  方鴴微微一怔。

  他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所謂留在這裡斷後,與送死又有何區別?

  但他也明白,這時候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在這樣一場宛若絕境的戰鬥之中,自然會有人付出生命,這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方鴴並沒太多廢話,浪費時間在他看來有若對這些人的犯罪,因此只輕輕點了點頭。

  天堂花落也不婆婆媽媽,回過頭對自己的成員喊了一聲:「走,我們贏定了,夥計們!」

  那些人齊聲高喊一聲,紛紛轉身面向戰場,彷彿他們不是去送死,而是去贏得一場光輝的勝利。

  Slvas愣在那裡,最後看了這些人一眼,方鴴只走過去拍了拍這傢伙的肩膀,便帶著眾人鑽入了地道之下。

  這是第三座島嶼。

  勝利似乎距離他們並不太遠。
x24685 發表於 2018-8-27 01:10
第二百三十五章 傳奇 VII

  Slvas一行人臨時挖掘的地道並不太長,其實也不過橫穿幾座古老的辛薩斯聖廟,眾人從那些滿佈蛛網的古代通道之中走出來,才從戰場中心來到外圍。方鴴推開一堆方磚,一頭嘶叫著的龍之爪牙迎面撲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後面泰納瑞克便一矛將這頭怪物釘在地上。

  眾人這才發現,外面正是戰場的一隅,這里正有不少冒險團與選召者在與龍之爪牙展開搏鬥,這個戰場犬牙交錯,佔據了附近幾條街區,而雙方看到他們皆是一愣。

  方鴴也不廢話,只向戰場中央一指,銀色維斯蘭的遊俠們舉弓就射,一片箭雨覆蓋過去,那裡的龍之爪牙頃刻之間倒下一片,將那裡的公會與冒險團解放出來,後者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向他們點點頭,立刻趕向戰場上的其他方向。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也殺向另一個方向,戰場上突然出現的有生力量猶如壓垮龍之爪牙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些怪物雖然近似於沒有情感,但一樣節節敗退,並很快形成潰敗。

  冒險團各個小公會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興奮吶喊,不少公會還試圖展開追擊,但方鴴見狀拍了拍身邊的一個十字弓射手的肩膀,後者點點心領神會,舉起魔導重弩便向半空中射出一發照明彈。

  照明彈在黑暗之中綻放開來,緩緩落下,突顯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們不禁回過頭來,便看到半空之中一朵正在冉冉綻放的銀色薔薇,那是銀色維斯蘭用投影水晶將自己的會徽投射到了戰場上空。

  從考林—伊休里安到古塔,銀色的薔薇花代表著無盡的勇氣,它也是瑪爾蘭女士的象徵物之一。而綻放的玫瑰在銀色維斯蘭的戰場之上還代表了一個廣為人知的傳統,那是銀色玫瑰之語:

  我們正將走向勝利!

  所以騎士們,讓我們並肩發起最後的衝鋒!

  所懂得這一花語的人,此刻心中熱血湧動,他們經常從視頻之上看到這一幕,既英勇無畏的銀色騎士即將獲得最後的勝利,他們總是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但此時此刻,銀色維斯蘭將與他們同在,他們皆是這花語之中表達的一員,也是這個傳奇的組成。

  一個經由魔法擴大之後的聲音在戰場之上迴蕩,那是正方鴴的聲音:「朋友們,感謝你們的幫助——這裡是銀色維斯蘭,我們已經突圍成功!」

  這個清晰的聲音,在頃刻之間傳遍了遺蹟之中的每一個角落。

  戰場上傳來一陣陣歡呼之聲,人們心中正湧起無限的自豪,那是所付出一切努力之後獲得的最珍貴的回報,而他們傾聽著,方鴴的聲音又壓過這歡呼:

  「我的同胞們,那些秉承著相同信念的人們,請向我靠攏吧,讓我們共同發起最後的衝鋒!」

  「吹響號角吧,我們必將獲得最後的勝利!」

  並沒有號角的長音。

  但只有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從戰場各處傳來。

  那歡呼之聲從這座古老的城市地下,正通過以太傳遞更遙遠的地方——無論是在旅者之憩,還是艾爾帕欣,鑄聖廳的矮人們,戈藍德的市民們,皆情不自禁地受這一幕感染,高喊出那個名字:

  「瑪爾蘭!」

  「瑪爾蘭——!」

  山呼海嘯的聲音,呼喚著勝利的名字,英勇無畏的女士,將永遠地庇護著那些勇敢的人們。

  虛空之中似乎也傳來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審視著這一幕,彷彿在等待著一個勝利的到來。在英勇大廳之中,僧侶們愕然地發現他們的經卷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翻開,穹頂之上似乎迴蕩著一個聖音,告誡著她的子民。

  神諭降臨了。

  而方鴴正高舉右手站在這戰場的中央,手中的投影水晶熠熠生輝,他看著四面八方向自己靠攏的人群,心中也湧動著同樣的感情——但並非是為自己而自豪。

  天堂花落那邊已經沉寂。

  只剩下他最後發過來的信息:

  「加油。」

  「加油——」

  方鴴不知對方是否還能收到,但仍舊寫了一個信息發送過去,然後才關上通訊水晶,轉過身去。

  他身後已是一道席捲而至的浪潮,在這浪潮的中心,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們皆盡舉起手中的長劍,然後看向他,等待他下達最後命令。連茜也難免多看了他一眼,大約在這個大男孩身上,感到一些別樣的東西。

  方鴴舉起手向前方一指。

  從戰場的中心到第四座光橋之間還有一些龍之爪牙分佈,但托拉戈托斯或許從未未見過如此狂熱的人群,選召者們幾乎不惜一切代價突破防線,猶如一張紙,一捅就穿。

  人們匯成一條洪流,向著第四座光橋之上湧去。

  而銀色維斯蘭就是這洪流的頂點。

  前方就是最後一座島嶼,那裡的建築之間空空如也,似乎沒有任何黑暗生靈存在,但希爾薇德在後面小聲提醒了一句:「看那邊——」讓他注意建築上的東西。

  那裡分佈著一些奇特的爪痕。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尖嘯,升起一對巨大的翅膀,從最高的一座金字塔上張開,一頭生滿犄角的怪物從那裡顯露出身形,那是一頭龍——但幾乎很難用龍這樣的詞彙來形容這頭生物,它有七隻金紅色的眼睛,並不左右對稱地分佈在勉強可以稱之為頭的部位上。

  渾身上下縈繞著黑霧,並不住像是瀑布一樣從金字塔上垂落下來,而黑霧之中勾勒出的是一頭長滿了畸形尖刺的怪物,它雖然還勉強保持著巨龍生前的樣子。

  但看起來更像是噩夢之的憎惡。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尖嘯從孤島上傳來,一雙雙翅膀正從廢墟之中升起,一共有七頭龍,毫無疑問,這些正是托拉戈格托斯的『兄弟姐妹』們,但現在已經墮落成了扭曲的生物——甚至很難再稱之為龍。

  連方鴴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黑暗巨龍,至少這些東西看起來與尼可波拉斯有很大的不同。

  「它們有什麼弱點嗎?」

  方鴴回頭去問泰拉瑞克身邊的夜蜥人。

  但夜蜥人——薩魯塔卡搖了搖頭,有些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雖然背叛了我,但這些可是我的僕役們,你們太弱了一點。」

  「既然如此,」方鴴答道:「那你等死好了,薩魯塔卡。」

  夜蜥人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很難想像一位神祇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大約是因為受其附身的夜蜥人的影響的緣故,但過了一會,它還是答道:「你們太弱了,它們的弱點對你們來說沒什麼意義,它們的弱點就是頭上的眼睛,龍之金瞳。」

  「廢話真多,只需要後半句就夠了,」雖然暫時與這位蜥蜴人的神祇合作,但並不代表方鴴認同對方,它蠱惑自己信徒的行徑,其企圖並不比托拉戈托斯高尚到哪裡去,「龍之金瞳——你管這些東西叫做黑暗巨龍?可我看並不太像,薩魯塔卡,是不是你的力量太弱了,無法給予它們完美的黑暗力量?」

  這句話好像是擊中了薩魯塔卡的軟肋,它輕輕哼了一聲,似乎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但方鴴將這個細節牢記在心,他就是要等對方這個反應。

  這個反應應證了他心中的一個想法,黑暗巨龍的事情果然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而同一時間,方鴴也在銀色維斯蘭的頻道之中下達命令:「服用龍力藥劑,暗抗藥水,魔導器換上龍擊屬性插件,弓手準備風晶體,聽我命令製造亂流區,弩手攻城形態,上鏈矛,近戰職業架盾,上前一步——」

  他將手一舉,其實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皆在等他命令,畢竟面對巨龍還是令人心中發悚,見他手勢,所有人皆不約而同一停。

  一排大盾在光橋之上架起,魔導重弩也張開來架在地上——後面的戰士一直背負著底座與鏈矛,此刻取下來安裝在弩機之上,再加上攻城形態下外掛的主水晶裝置與冷卻機構,看起來像是一座小炮台。

  第一頭黑暗巨龍很快尖嘯著俯衝而下,它當然也無法靠近光橋,但這不妨礙它從光橋上空飛掠而過,噴吐出一道黑光,那正是負能量吐息。

  那頭龍並不大,不要說比已經是太古體態的托拉戈托斯,在這七頭黑暗巨龍之中也不算是佼佼者,充其量算是一頭幼龍,他的噴吐打在大盾之上,立刻倒下三四個人。

  而方鴴看準時間一揮手,遊俠射出箭矢,後者在半空之一轉身,張開的雙翼鼓動氣流便把箭矢倒吹回來,雖然不說造成傷亡,但也製造了不小的麻煩。

  龍,向來是艾塔黎亞食物鏈的頂端,在各種傳說與故事之中皆以強大而聞名,即便它們墮落如此,也仍舊保持著生前的強大。

  不過方鴴不慌不忙,命令道:「前方一百三十尺,對方上方十尺,風晶體。」

  又是一輪箭雨。

  對方依舊想要故技重施,只可惜這一次它還未來得及鼓動雙翼,箭矢忽然在它左右上方炸開來,風晶體內湧動的氣流立刻在地下空域之中製造出一片亂流。

  巨龍從來不是以機動性而聞名,亂流區對於它們來說同樣致命,何況這些黑暗巨龍還失去了施法能力。

  那些更老一些的巨龍或許能憑藉自己的體量飛出亂流區,但這頭幼龍肯定不行,它嘶叫著在亂流之中掙扎著飛舞,但高度很快下降。方鴴也不客氣,馬上讓弩手射出鏈矛,鏈矛精確命中對手,然後將它拖拽向地面。

  在這個地方方鴴有的是人手,一頭幼龍的力量在幾十上百人的面前也不算什麼,它很快被拽向光橋之上,在光橋接觸的那一剎那,忽然暴發出耀眼的光與熱。

  巨龍慘叫一聲,渾身像是縮小三分之一樣,黑煙散盡露出下面嶙峋的軀體,一對翅膀徹底燃燒起來,它再無力飛行,直接穿過光橋墜入下面的熔岩之中。

  在一聲高亢的尖叫聲中化為灰燼。

  「可惜了。」

  方鴴還心想,那可是一頭龍啊,哪怕是黑暗巨龍,身上也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可惜都燒成了灰燼。不過他也明白,就算沒燒成灰燼,他們也沒時間去攫取戰利品,何況這麼多人分配也是一個問題。

  唯一的收穫是經驗。

  黑暗生靈提供的見聞與戰鬥經驗本就是普通生物的好幾倍,更不用說是一頭黑暗巨龍——雖然只是一頭幼龍,而且也可能只是薩魯塔卡製作的殘次品,但即便如此,方鴴也分到了將近一萬的經驗。

  加上之前的連番大戰,他其實積累的經驗已經相當可觀了,不過這些經驗在這地下並沒什麼意義,一切還是先活著出去再說。

  他抬起頭來,剩下六頭黑暗巨龍看到這一幕,似乎不再敢靠近光橋,但它們顯得有些冷漠,似乎並不因為自己的兄弟姐妹死在這些凡人手上就顯得惱怒不已。

  這種情感看起來更像是之前他們所見的龍之爪牙,而方鴴記得尼可波拉斯的感情是相當豐富的,既有驚愕也有憤怒,同時又十分冷靜與理智,而比起來這些黑暗巨龍更像是一具具傀儡。

  不過傀儡也有戰鬥力,看對方避開危險的機敏,就知道這些黑暗巨龍並非是行屍走肉。

  「它們在等我們上島。」連點墨染青竹也看出了這一點。

  方鴴點點頭,他們不可能乾耗在這裡,時間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他們必須在那之前通過第五座光橋,因此明知道對方的企圖,但他還是不得不下達命令:

  「繼續前進。」

  「島上可能有埋伏。」冥的聲音頻道之中的傳來。

  這位構裝女王從發條妖精的視野之中並未看到敵人,那這座島上空空如也的遺蹟看起來也未免太反常了一些,他們這些人老一輩的選召者職業生涯當中不知經歷了多少事件與狀況,對於危險也比一般人敏銳得多。

  那邊KUN和晨曦幾乎也在同一時刻給出了相近的答案。

  方鴴依言而行,在踏上最後這座島嶼之時,將更多的近戰職業佈置在兩翼。事實證明他的這種判斷並沒有錯,他們才剛剛深入這座遺蹟沒多遠,半空中翱翔的幾頭黑暗巨龍忽然發出一聲尖嘯。

  像回應這一聲清越的長嘯,眾人忽然聽到一陣奇特的聲音,那是隆隆之聲從地下傳來——但並不是地震——雖然地面的確微微震動著,不遠處蛛網之下大大小小的蜘蛛紛紛驚恐地四散而逃。

  那是腳步聲。

  數不清的人在地下奔跑的聲音,它很快來到地表之上,猶如一條黑色的洪流從遠處幾座聖廟與金字塔下面湧了出來。密密麻麻的敵人,皆是龍之爪牙,眾人見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些龍之爪牙更加魁梧高大,面目猙獰,其背後幾乎皆生長著一對龍翼——它們又變得更強了。

  而且數量也有些令人心驚。

  「看那邊!」有人忽然高喊一聲。

  方鴴回過頭去,才看到遺蹟的右側竟瀰漫開來一片濃濃的霧氣,所有人都感到有些發冷——氣溫似乎在急劇下降,地面生出一片白霜,連空氣凍得掉下渣來,伸手一接,才發現那是雪花。

  這一幕有些奇特,因為他們下方分明是一個熔岩遍佈的世界。

  而片刻,眾人才聽到一個悠遠的號子聲從迷霧之中傳來——那是水手的長歌:

  「喲呵,喲呵,古老的船之路喲——」

  「古老的船上之人,通向那死亡的國度!」

  「喲呵,喲呵,告亡之人的燈塔喲——」

  「蒼白的燈光,指引著水手們的前路!」

  而在這漫漫的歌聲之中,巨大的龍船正從迷霧之中緩緩駛出。

  「那是什麼鬼東西!」

  恐懼總是源於未知,人群之中一陣騷動。

  「是那條船!」蘇菲的聲音從頻道之中傳來。

  方鴴點了點頭。

  這些魑魅魍魎總算是到齊了。

  而正是這個時候,半空之中盤旋的黑暗巨龍終於一個轉折之後,張開雙翼向他們這個方向發起了俯衝:「它們所有人都來了!」軍方的人在頻道之中驚呼:「快散開來,在夾擊之下你們不是它們的對手!」

  但方鴴沉默了片刻。

  並未立刻下達這個命令。

  的確,分散開來他們有機會逃脫一命,但要突破第四座島嶼的重圍單單靠分散又豈能成功?何況之前在他的計畫之中,並沒有這些加入的選召者們,現在他手上實力更足,更不會選擇這樣一條道路?

  方鴴整了整個右手上的加固手套。

  回頭對其他人說道:「我們分頭行動,我來引開敵人,你們儘可能從薄弱方向上突圍,最好不要靠近那條船——」

  眾人一愣:「夏亞?」

  一個人怎麼可能引得開這些托拉戈托斯的爪牙,它們有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放著主力不抓,去追他一個戰鬥工匠。這些怪物又不知道,他就是這個隊伍的指揮官。

  但方鴴並未多說,只詢問其他人道:「你們身上有增加力量與敏捷的插件的,都交給我。」

  眾人雖然好奇,但皆已經習慣了聽他命令,力量與敏捷插件也不算稀罕玩意兒,尤其是對於銀色維斯蘭的成員來說,戰士與遊俠系的成員身上幾乎人人都有。

  他們拆一下一些不需要等級與職業需求的插件,交給方鴴。

  方鴴接過東西一點頭,黑暗巨龍正向方向飛過來,他不敢多留,立刻抬起手來向不遠處的一座建築上射出火箭飛拳,然後整個人拔地而起,離開眾人的隊伍跳入向那個方向的小巷之中。

  銀色維斯蘭的眾人還好,而其他選召者們還以為方鴴臨陣逃脫,不由一陣愕然。

  其實不止是他們,在戈藍德的廣場之上,不少人已經譏諷出聲。

  但正是這個時候。

  所有人都看到方鴴離開的方向,那裡的街區之中,會忽然爆發出一團耀眼的青光。

  而下一刻,奇蹟發生了,天空之中正在俯衝的黑暗巨龍頃刻之間一個近乎九十度直角的轉身,立刻追著那道光芒所在的方向而去。

  甚至不只是黑暗巨龍。

  連那些正在洶湧而至的黑暗爪牙們,也紛紛向那個方向折返,衝刺過去。

  無論是選召者。

  還是正目睹這一幕的平民們。

  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x24685 發表於 2018-8-28 00:44
第二百三十六章 傳奇 VIII

  方鴴甫一落地,便收起手上蒼之輝的光芒,經過幾次使用之後,他隱隱感到這印記與自己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聯繫,讓他可以更得心應手地使用,但除此之外,它似乎也並沒有表現出太多其他作用。

  他心中一時間也不知這究竟是好還是壞,這印記雖然在關鍵時刻救過他幾次,但另一方面來說,若不是這東西他似乎也不會捲入到這麼多麻煩之中。

  不過他也只能這麼想,像彌雅那樣水平的選召者與弗洛爾之裔都急於得到的東西,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此刻通訊頻道內正傳來軍方人員的聲音,詢問他之前發生了什麼,但方鴴並不打算回答,他只半蹲在地上,反手把兩個力量插件『咔』一聲插入自己魔導爐的接口內。

  安置好插件之後,方鴴才直起身來,再看看四周的環境——不遠處是一座辛薩斯風格的高大建築,也看不出那建築究竟是派什麼用途,或許是一座聖殿,但也有可能是一座梯形的望塔。

  方鴴心知蒼之輝在自己身上,此地不宜久留,他看準建築的外壁,舉手發射出飛爪,縱身一躍飛上牆簷,雙手只一用力,便輕鬆攀上屋頂。

  銀色維斯蘭財大氣粗,給他的插件不少是精工製作的小極品,即便翠鳥αAE型魔導爐的接口有限,但選出的兩件(47力量)也足以讓他力量評價來到E-,與一個普通的白板十級戰士基本持平。

  用來戰鬥可能不夠,但用來攀援已是綽綽有餘——何況煉金術士的一身裝備也沒有多重。

  爬上屋頂之後,方鴴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魔導爐,配上兩個十級左右的插件之後,魔力輸出下降得非常嚴重,上面黃銅指針始終在危險線附近游弋。

  翠鳥αAE型魔導爐在五級左右也是難得的極品裝備,但到了這個階段就有些不敷使用,而且它的輸出限制還無法匹配一式水晶的β形態使用,其實方鴴一直有考慮過抵達戈藍德之後更換魔導爐的事情。

  而眼下的處境,更讓他心中加劇了這樣的想法。

  而正是這個時候,一片陰影從他身後襲來,「小心!」蘇菲在頻道之中大喊,方鴴回頭一看,只對上一片金紅色的目光,那其中充滿了貪婪與狂熱,而對方張開的漆黑雙翼鼓動起一陣狂風,向他席捲而至。

  方鴴一愣,心想這鬼東西來得倒快,不過他心念一動,心想誰怕誰?乾脆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看著這頭大蜥蜴離自己越來越近——他蒼之輝在手,連尼可波拉斯都無法拿他奈何,又何況這些玩意兒?

  「夏亞!」

  「小傢伙,你在幹什麼!」

  其他人嚇得大喊。

  指揮中心一時間也是亂作一團。

  但那黑暗巨龍的爪子才剛剛靠近方鴴,一道青色的光罩便出現在人與龍之間,後者淒厲地尖叫一聲,像是一個皮球一樣被反彈回去,轟一聲撞塌一大片房屋。

  方鴴心中毫不意外,他自然也被撞飛出去,不過毫髮無傷,在半空中十字張開雙臂,向其中一個方向發射出飛爪,飛爪索線如弓弦一般拉直,拉著他在半空之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圓弧。

  他看準一個方向,鬆開爪子,飛出去落在一座小型聖廟頂上,打一個滾兒才重新站起來。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是一寂。

  過了好一會,頻道之內才傳來蘇菲不可置信的聲音:「那是什麼?」

  但方鴴早有準備,編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藉口:「反龍力場。」

  只是在系統界面之內,蘇菲與冥看他的目光像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構裝女王輕輕咳嗽一聲:「小笨蛋,那是龍騎士的能力。」

  「啊?」

  方鴴也愣住了:「等等,可反龍力場不是魔導器上的技能嗎?」

  蘇菲有點無語:「那魔導器是龍騎士構裝。」

  「……」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龍語者『十二維度』口中所謂『魔導器』竟然是龍騎士構裝,可這傢伙也未免太會省略了一點吧?龍騎士構裝與一般的魔導器能相提並論嗎?

  而偏偏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至少他就不在其中,反倒是這些軍方與大公會出身的人正好在這個範圍之外。

  方鴴自然明白自己丟了個大人,閉上嘴巴一言不發。蘇菲笑嘻嘻地看著這傢伙,在她看來對方總是出人意表,而犯起蠢來的時候居然還蠻可愛的。

  好在並沒有人過於追究這個問題,選召者有自己的底牌與秘密沒什麼好奇怪的,自由選召者如此,各大公會也皆然。

  只是眾人不禁有些好笑,反龍力場作為龍語者『十二維度』的成名能力,這小傢伙竟拿這個當藉口,也算是一頭撞在了槍口上——

  方鴴繃著臉,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腳下這座聖廟不過是一座小型神壇,大約曾經屬於某個不知名蛇人神祇,這樣的神在那個時代並不罕見。

  薩魯塔卡雖然也是太陽眾神的邊緣神祇,但至少在歷史之中留下名號,而更多這樣的次級神,它們的名號與存在早已與那個時代一起消亡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這座聖廟出現在核心區外圍,似乎也足以說明這一點。

  他選擇這個地方落腳,當然不是心血來潮,只是因為這裡分佈著許多大大小小這樣的建築群落,地形複雜,正適合用以逃生。

  他孤身一人引開這些托拉戈托斯的爪牙看起來有些魯莽,但並非是衝動之舉,絲卡佩小姐以前常常調侃他喜歡憑藉直覺行動,但方鴴明白自己的直覺並不是頭腦發熱,而是建立在認知與經驗之上。

  他動身之前其實就已經設想好一條逃生路線,並通過發條妖精檢驗過一次,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方向既能將托拉戈托斯的爪牙引開,同時也有一線逃生的機會。

  當然計畫是計畫,要想一切順利還需要完美的發揮,只不過身為選召者,又豈會連這點自信也沒有?

  他再抬頭看了看上空。

  剩下的幾頭龍似乎汲取了教訓,不再敢輕易靠近他,但仍不近不遠地盤旋著,方鴴看它們金紅的目光,便明白這些傢伙並未放棄,只不過是在暗中指揮自己的爪牙。

  龍之爪牙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這時頻道之中也傳來點墨染青竹的聲音:「大佬,那些怪物找你去了,我們已經向光之橋方向突圍了。」

  方鴴應了一聲,輕輕轉動了一下鏡頭,通過縮小上空發條妖精的視野也清晰地觀察到這一點,以他為中心的一點,各個方向上皆是黑壓壓的敵人正在湧來。

  其實第一批龍之爪牙已經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小巷之中,而這座島嶼上的每一頭龍之爪牙幾乎都長著龍翼,具有飛行能力,因此它們一發現方鴴,也立刻張開雙翼,飛了過來。

  方鴴見狀想也不想,立刻轉身縱身一躍,跳向另一座較為低矮的屋頂。一兩頭龍之爪牙其實他也不是解決不了,但眼下這個時候,能跑當然不會選擇留下來戰鬥。

  但他這個動作,卻看得其他人捏了一把冷汗,通過上空的視野,所有人都正看到一小隊龍之爪牙正迎面向方鴴所在的方向圍攏過來。

  「小心啊!」

  戈藍德的廣場上,有市民甚至不由喊了出來。

  他們生怕方鴴沒有看到,以至於一頭闖入伏擊圈之中。

  雖然之前那一幕小插曲,讓大多數人都是會心一笑,甚至連現場緊張的氣氛都緩和不少,皆以為這銀色維斯蘭的指揮官有一些逗比屬性。但在這個時候,這樣的親和力反而讓眾人對他心生好感,何況他之前的表現也令人驚豔,沒有人希望這個少年就此止步於此地。

  而在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的會長辦公室內,臨時代理會長法萊斯-銅灣更是按緊了桌面看著這一幕,嘴巴裡面喋喋不休,早已把遲遲未能完成法術的宮廷術士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那些該死的養尊處優的混蛋,他們只會耽誤事情——!」

  他的助手則瑟瑟發抖地站在一旁。

  不過這位臨時會長倒沒認為方鴴會一頭闖入伏擊圈中。

  他自己也是一個傑出的戰鬥工匠,自然明白他們也是通過對方的發條妖精看到的這一幕,而對方又豈能沒有發覺?

  事實也正是如此——方鴴一落地,其實就已經看到了那幾頭龍之爪牙,但這個方向是他的必經之路,也是敵人相對較少的方向,繞路未必是一個明智之選。

  當然,突圍也需要一些技巧。

  方鴴想也不想,便閃身鑽入一條小巷之內,幾頭龍之爪牙一見丟失目標,便立刻追了上來。

  這時雙方雖未脫離接觸,但其實已經丟失了彼此的位置,然而方鴴卻可以通過發條妖精判斷對方的站位——一共七頭龍之爪牙,三頭在前,四頭在後,對方分散開來對他展開追擊,擺明了他無論從哪個方向前進,都很難擺脫對方的包圍圈。

  好在方鴴本來也沒想過要擺脫,他舉起右手發射飛爪,縱身躍上另一座建築的屋頂,力量增幅之後,攀援能力的提升讓他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得心應手,輕鬆便在幾座建築之間完成了飛躍。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這時候他其實已經來到了那三頭龍之爪牙的身後,而另外四頭龍之爪牙要從另一個方向圍攏過來其實還要時間。

  在其他人眼中,他完全可以藉機跑出一段距離,然後再嘗試一下脫離結束。

  但方鴴心中早判斷了局面,龍之爪牙具有飛行能力,要從對方眼皮子底下脫離哪有那麼容易,就算真的可行,但他沒這個時間。

  他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殺出一條血路來,他的逃脫計畫才有成功的可能。

  而應急指揮中心內的幾個會長、副會長目光何等敏銳,一看方鴴的行動路線,便明白他的想法:「他要對那些龍之爪牙出手?」

  Virus答道:「他想突襲,想要趕在另外四頭龍之爪牙抵達之前解決掉這一批對手。」

  晨曦幾乎是立刻計算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差,馬上回過頭去,對一旁的冥的全息投影喊道:「冥,阻止你那裡的那個小傢伙,兩台能天使即使突襲也沒辦法那麼快解絕對手。」

  但已經晚了——

  方鴴已經選擇了出手。

  他在第一時間出現在那三頭龍之爪牙的右後方,這個動作將他的意圖清晰明了地暴露在每一個人眼中,在戈藍德的國王廣場之上,與旅者之憩的龍角大廳之中,圍觀的人們沒有太多的專業判斷,每一個人皆只屏息凝神。

  因為人們同時能通過另一個發條妖精看到戰場之上的局勢,那四頭龍之爪牙正從一個方向上包圍過來,它們很快就會出現在方鴴的一側。

  他們至少明白,除非方鴴在這些怪物反應過來之前就放倒其中的兩頭,對方才有取得勝利的機會。

  但可能嗎?

  應急指揮中心的大廳之內,KUN、晨曦、Virus、冥與奧丁皆一言不發,他們心中的判斷基本一致,那就是不太可能,這些龍之爪牙的等級太高,它們在受到突襲之後的反應速度是相當快的。

  但沒人開口,這時候開口已經來不及了,方鴴已經出現在對方身後,現在轉身逃跑也是一樣把自己暴露出來而已。興許只能等待奇蹟發生,或者說龍之爪牙自己出現什麼致命的失誤。

  然而失誤並沒出現——

  方鴴先打開一道幽藍的光門,從中召喚出能天使,同時抬起右手向左側的一頭龍之爪牙射出飛拳,而幾乎是在飛拳射出的同一刻——

  能天使發動了攻擊。

  「先置命令!?」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冥與Virus幾乎是同時念出了這個名詞。

  而廣場之上也是一片騷動,人們當然看清了方鴴出手的那一幕,大多數人並不十分深刻地瞭解戰鬥工匠這一職業,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腦海之中冒出的這樣一個念頭:

  「他是怎麼在手套飛出去的情況下,還能操控自己的異體持劍人的?」

  只有少數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先置命令,在第二世界的頂尖戰鬥工匠之中也只是一個傳說之中的領域,有人認為這一技巧將會開啟戰鬥工匠的下一個時代,但許多年過去了,人們在這一領域上的摸索似乎正走入絕境。

  除了單一的指令,一旦靈活構裝進入脫控狀態,這一技巧似乎也沒有太大的作為。

  它唯一的作用,似乎也就是眼下這樣的情況——

  可以讓戰鬥工匠在脫控的狀態下,同時操控儘可能多的靈活構裝,在一定的條件下,它可以短暫地增加戰鬥工匠控制靈活構裝的上限。

  「但有什麼用呢?」Virus皺了皺眉頭:「他以為三管齊下,就可以秒了其中一頭龍之爪牙?」

  冥只是默默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

  先置命令雖然有些雞肋,但在第二世界也是一種非常高端的技巧,對方能在這個階段在實戰之中用出這樣的技巧,天賦之高實在是令人動容。

  這小傢伙好像總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認知。

  只是Virus的判斷似乎並沒錯。

  第四座島嶼上的這些龍之爪牙,等級已經遠遠超過十五級,反應之快似乎遠超方鴴的想像,那頭怪物居然在千鈞一髮之際反應過來,轉過身的同時反手一拍,用爪子打掉了方鴴的飛拳。

  而下一刻,它側身一避,剛好間不容髮地避開第一台能天使的攻擊,至於從另一側攻過來的能天使——「打不中……」不止是Virus與冥,連正看著這一幕的普通人也看出來了,後續跟進的能天使的一劍也會被對方避開。

  實力差距太大了。

  雙控能天使,天上的發條妖精,再加上一隻火箭飛拳,幾乎已經是極限的多控,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那頭龍之爪牙竟然還是在第一時間躲過了方鴴的完美的突襲。

  接下來三對一的戰鬥,沒有任何人看好方鴴。

  更不用說,剩下四頭龍之爪牙也正在趕來的途中。

  但正是這個時候,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本應該早已脫控了的第二台能天使,忽然之間一折身,與被龍之爪牙打飛回去的火箭飛拳錯身而過,劍刃一轉,好像受人控制一樣一劍不偏不倚刺入那頭龍之爪牙的胸膛。

  後者微微一怔,然後整個上半身坍塌開來,化為一團黑塵散開。

  三頭龍之爪牙,減員其一。

  人們靜了片刻。

  應急指揮中心內,Virus與冥也完全怔住了。

  「怎麼可能!?」

  「能天使最後那一劍的變向動作,是怎麼做出來的?」Virus完全茫然了,她對於戰鬥工匠有一些認知,當然明白先置命令眼下的侷限——第二指令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靈活構裝那時候已經脫控了。

  「怎麼可能……「她喃喃自語:「先置命令,理論上是不可能在脫控之後再改變指令的……」

  冥也沉默了片刻。

  她比Virus捕捉到了更多的細節,但方鴴在那一刻隱藏了自己的手上動作,讓她有些疑惑。

  的確,先置命令是不可能在脫控之後再下達第二指令的,但忽然之間,這位構裝女王眼中閃過一道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她帶著一種不可置信的口氣說道:「是感應力場。」

  「感應力場?」

  Virus一愣,回過頭來。

  冥眼中則帶著一種興奮的神色,有些激動地說道:「能天使的感應力場,能讓她們主動閃避攻擊,而由於操控者並沒有主動控制——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感應力場的反射閃避便成為第一優先級。」

  「等等,」Virus打斷她:「你是說他利用龍之爪牙的反擊,通過感應力場的反射閃避,反過來影響自己能天使的攻擊動作,以達到改變攻擊路線的目的?」

  但她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預判敵人的動作?除非是運氣好,別忘了你是迅捷戰術的創世人,冥,但你也做不到這一點。」

  但冥搖了搖頭。

  「他不需要做到這一點,」她輕聲答道:「他只需要判斷自己的飛拳被回擊的路線就可以了,對方一定會回擊,這就夠了。」

  「對方為什麼一定會回擊?」Virus剛想下意識地與對方抬槓,但忽然收住嘴,意識到對方是在釣魚,她看了對方一眼,果然看到那位構裝女王笑吟吟地看了自己一眼。

  是的。

  龍之爪牙當然一定會擊回飛拳,否則結果就會進入第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它飛拳擊中,直接被能天使擊殺,在那樣的條件之下,能天使也不需要再改變攻擊路徑。

  Virus忽然之間怔住了。

  這是何等的計算力?

  「這怎麼可能?」她小聲說道:「他怎麼可能算到這一步上?或許只是運氣好罷了……」

  但冥並未接過這個女人的話頭。

  她其實心中想到了一個人,靈活構裝之間的互相掩護,這樣的思路——其實正是她的那個老對手,灰之王,FOX的一貫戰術。

  這小傢伙。

  居然連這也會,而且還用在了先置命令上。

  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種顫慄,那種顫慄彷彿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緩緩被推開。
x24685 發表於 2018-8-28 20:31
第二百三十七章 傳奇 IX

  方鴴使用的正是余量——或者說名為先置命令的技巧,他對這一技巧的接觸其實也沒有多深,從Shana給他第二段訓練程序算起,滿打滿算也才不過一週而已。

  他當然不知道在第二世界,超過一個指令的余量至今還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因為那個訓練程序的積分排行榜上,至少有好幾個人是可以讓發條妖精脫控飛行三秒以上的。

  這種別人可以做到,但自己毫無頭緒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他每天至少花費了大量時間去思考與計算如何解決這一問題,訓練毫無進展,但對於余量卻也不大不小有了一些瞭解。

  正因此,他才會在進入戰鬥時第一時間想到使用余量的可能性。

  而至於眼下的這一擊的靈感,其實則來自於從孤白之野手上得來的構型設計的感激發,雖然那構型並不能用在訓練程序之中,但卻給了他一個嶄新的思路——讓他開始考慮外在條件對於余量的影響因素。

  能天使的感應力場自然第一個進入他的視野。

  這是他第一次把能天使的感應力場與余量技巧用在實戰之中,沒想到效果奇好。

  能天使手中的白金刀刃一劍插入那龍之爪牙的心臟之中,後者表情凝固,身體如流沙一般塌下來,化為黑色的塵埃四散。

  方鴴『咔』一聲收回手套,剩下兩頭龍之爪牙反應快得驚人,一左一右散開,一頭向他撲來,另一頭飛身向前猛地一爪揮向靠它最近的能天使。

  但方鴴手上動作也絲毫不慢,舉起手來,集中力分別潛入操控手套之上多個魔力浮標之上,指引主水晶的魔力驅動能天使體內的每一個輸出水晶與可動機關,讓金屬少女刀刃一般的修長雙腿各後退一步,重心下移,發力一躍,在半空之中平衡重心,浮空而起,與龍之爪牙的爪子交錯而過,雙方之間不過失之毫釐而已。

  龍之爪牙隨能天使的翻身躍起而回頭,看著她倒懸著越過自己肩頭,並一劍刺向它後心,它向前一步,堪堪避開這一劍,同時一轉身,長長的尾巴掃向身後。

  在那裡,第二台能天使剛好抵達,若不後退,這一記掃尾剛好如鞭子一樣抽在她身上。

  第一台能天使才落地,立足未穩,因為浮空攻擊損失的平衡十分驚人,一擊不中,系統上回饋來的信息也告訴方鴴剩下的平衡也不足以再發起第二次攻擊。

  再平衡需要大約三分之一秒時間,已足以龍之爪牙擊退第二台能天使之後,回身應戰。

  但此刻若一退,則前功盡棄。

  方鴴抬頭來看,視野之中映入正向自己狂奔而至的另一頭龍之爪牙。

  機會在什麼地方?

  他心思如同電閃。

  國王廣場上響起一陣低呼。

  人們正仰著頭看著這一幕,當然看出了方鴴正面臨的絕境,但下一刻,他們眼中映入了一道緩緩向前的、淺藍色的光芒,猶如一道漣漪,一朵黑暗之中綻放的幽蘭。

  第一台能天使正倒向地面,但她胸口水晶之中放射出一束幽光,那幽光形成一個半球形的光罩,並向前越過她的劍刃,撞在龍之爪牙身上,並將它向前一推。

  這一推本來也不算什麼,但偏偏龍之爪牙的攻擊才完成一半,在這一推之下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向前一步,這一步在平常的狀態下似乎也無害,但此刻在眾人看來就好像是它主動撞上能天使的刀刃一樣。

  因此一劍穿心。

  「這傢伙……」銀色維斯蘭的會長在大廳之中看到這一幕也不由一笑,忍不住搖了搖頭,把能天使的大護盾用在進攻之中也不算什麼高端的技巧,但思路至少天馬行空。

  他和奧丁都不是專業的戰鬥工匠,沒看出之前的余量技巧的水平,不過對於對方的戰鬥直感,還是頗為欣賞。

  有些人技術很高,但並不擅長於戰鬥。

  顯然這個少年並不是這樣的選召者。

  但其他人並沒有他們這麼高的眼光。

  無論是國王廣場還是龍角大廳,人們皆張大了嘴巴,腦海之中似乎還從之前一幕中沒回過神來。

  畫面之中異體持劍人飛躍敵人,在半空之中尋找平衡,並同時展開攻擊,龍之爪牙閃避,然後反擊,但前者一落地,張開的護盾將後者向前推去,它還沒反應過來,便一劍穿心。

  一系列眼花繚亂的交手,頃刻之間結束。

  勝負已見分曉。

  但這並不是通常的戰鬥。

  這是戰鬥工匠。

  所有人皆不約而同地看向畫面中心的那個少年。

  龍角大廳中,不少人也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不由大聲叫起好來,只胡地一個人在眾人之中一動不動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卻有些感慨——又變強了。

  他一下回憶起了自己在工匠挑戰賽上遇到對方時的情形,那時自己還可以教他如何去應付比賽,對方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出了好多的洋相。

  而只有那令人驚嘆的天分——

  當時如此,此時亦然。

  對方那時候與吳迪、紅葉那些人相比便毫不遜色,而現在,或許他們已經遠遠不如他了吧?

  吳迪不由握了握拳頭,他自己也是戰鬥工匠,也是對於靈活構裝的興趣與好奇——對於FOX,對於Loofah,對於構裝女王冥那些人的崇拜與嚮往才走上這條道路。

  在多里芬的經歷似乎消磨了他太多的意志,以至於他已經忘記了過去的那些經歷。

  但此時此刻,他感到一團微小的火焰在自己心中重燃了起來,那火光雖然還十分微弱,但它終有一天會成長起來,成為另一個理想與旅程之中的故事。

  他忽然站起身來。

  他答應過希絲,要帶那個少女去看看艾塔黎亞各地的美景,或許也是時候動身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傳訊水晶之中的畫面,才下定決心轉身離開,而其他人見他舉動,不禁有些意外:「胡地,你不看完嗎?」

  胡地搖了搖頭:「不用再看了,我相信他能做到。」

  但他有一句話並未說出口:你們或許永遠也不清楚,他在多里芬實現了怎樣的奇蹟——

  「如果夏亞再來旅者之憩的話,」他臨行之前,對其他人補充了一句:「幫我轉告他,我在十七號房間留了一些東西給他,他可以找馬扎克先生要房間的鑰匙。」

  眾人不明就裡,但也只有點了點頭。

  看著他走出大廳。

  那一刻他們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或許要很久之後,才會再見到這個從多里芬走出來的少年了。

  國王廣場上有些安靜。

  上空的畫面之中一分為二,分別由兩隻發條妖精傳輸過來,一面是銀色維斯蘭與眾多小公會的大部隊正突出重圍,殺向最後一座光橋之上。

  但這時已經沒有太多人關注這個方向了,所有人的心都與另一個畫面上,那個少年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畫面之上三頭龍之爪牙之中只剩下了最後一頭,但它與方鴴之間已再無任何阻隔,這怪物從喉嚨之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叫,猶如一支脫弦的利箭,向方鴴直射而來。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抓緊了。

  但方鴴不慌不忙,他心中十分清楚這時候閃避已來不及,後退一步,擺出迎擊的姿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戰鬥工匠的近戰水平,要越級挑戰怪物,那還有勝算嗎?

  這還是他們不清楚方鴴實際的等級,否則只怕此時心更要往下沉。

  龍之爪牙一爪向方鴴揮來,方鴴想也不想舉起左手一擋,他不是重甲職業,左手的加固手套也早已遺失,這一擋直接在他左臂上留下三條深可見骨的口子,血肉翻捲,鮮血漫湧而出。

  縱使早有預料,劇痛也差點讓方鴴眼前一黑,但他知道自己動作不能有絲毫變形,否則僅有的一線生機也會逝去,於是咬緊牙關一記膝撞向龍之爪牙頂去。

  但這區區不過十級戰士力量水平的一擊,不要說在龍之爪牙看來,在眾人眼中也顯得有些太慢了一點,唯有晨曦與奧丁皆繃著臉沒有開口——他們也看出還有一線機會,就看對方能否抓住了。

  龍之爪牙左爪向下一分,便按住他的右膝——完了!眾人心想,有些人都於心不忍地閉上眼睛來,生怕看到龍之爪牙把這個少年撕成兩片鮮血淋淋的場景。

  但與他們想的不同,方鴴等的正是這個樣一個機會。

  龍之爪牙左右爪皆以出擊,但與人不同的是它們還有尖牙利齒,憑藉本能一口咬向方鴴的頸項,然而方鴴固然左手受傷,卻還剩下右手,他立刻舉起右手頂住對方張開的血盆大口。

  火箭飛拳,發射。

  一聲巨響,龍之爪牙口噴鮮血地倒飛出去,落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這一拳不但打斷了它好幾根牙齒,還打爛了它的舌頭,但還不至於把它打死,這頭怪物痛苦地嘶叫兩聲,滿嘴是血地爬了起來。

  雙方交手不過剎那,這時候方鴴從發條妖精視野之中看到剩下四頭龍之爪牙已經逼近了臨近的一條小巷,它們出現不過是片刻的事情。

  而他的狀態也談不上好,對方飛出去的時候也在他膝蓋上留下兩道傷口,嚴重影響了他的行動能力。

  更不用說左手幾乎已經完全廢掉,只能扔它那麼垂著,讓血泊泊順著指尖往下流,他甚至來不及包紮,只能灌下一瓶治療藥劑之後,立刻命令能天使向龍之爪牙發起進攻。

  之前釋放護盾的能天使才回復了四分之一不到的魔力,但也夠用了,那龍之爪牙被他一擊打得頭昏眼花,在兩台異體持劍人的夾擊之下,很快引頸受戮。

  戰鬥一結束,方鴴立刻讓兩台能天使一收,來不及看現場有什麼戰利品,一瘸一拐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心都揪緊了,彷彿與方鴴感同身受,只恨不能讓他跑更快一些,不過他們的祈禱彷彿起了作用,方鴴前腳離開,剩下四頭龍之爪牙才剛剛抵達戰場。

  在眾目睽睽之下,方鴴側身閃入另一條小巷之中,然後停下來包紮左手的傷口,而那四頭龍之爪牙停了一下之後,才溯著方鴴留下的血跡追了過來。

  方鴴右手與牙齒並用,包紮動作很快——事實上他在黎明之星時除了幫忙修復裝備之外,也偶爾充當一下『護士』,幫艾爾莎處理眾人的傷口,因此急救技能還是掌握了一些的。

  他一邊包紮一邊向後看去,雖然估算了一下後續敵人可能抵達的時間,但還是擔心自己會計算失誤。

  好在並沒有,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次貿然出擊其實完全是出於對自身的自信,但也是不得已為之,對方分開之時是他唯一的機會,不先干掉那三頭龍之爪牙他幾乎沒有突圍的可能性。

  繞路?

  那風險更大。

  幸好一切順利,銀色維斯蘭給他的力量插件也幫上了大忙,要不是力量大幅提升,之前龍之爪牙那一爪就能把他打飛出去,而不僅僅是重傷,後續反擊就不用再提了。

  也多虧計算沒有失誤,三頭龍之爪牙全部幹掉,自己雖然受了一點傷,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他包紮好傷口。

  那四頭龍之爪牙也剛好出現在那個方向的路口。

  而由於他躲在陰影之中,對方第一時間還未找到他的方向,方鴴想也不想便故技重施,抬手又是一記火箭飛拳,同時命令兩台能天使出擊,可惜對方沒有親眼看到之前的那一戰,否則它們一定會有所防範。

  又是余量的技巧。

  但這一次更加熟練得多。

  被襲擊的龍之爪牙下意識撥開飛拳,躲開第一劍,但它還沒來得及轉身,便已被能天使變向的第二劍掃過脖子,一劍梟首。

  無頭的屍體跪倒在地上,化為塵埃。

  眾人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個劇本我見過……」

  但下面的劇情卻與之前不太一樣,由於附近再沒追兵,方鴴直接收回手套然後向另一個方向一掛,整個人隨之飛上屋頂,只不過他左手受傷,翻身而上時或多或少慢了半拍。

  這給了機會讓龍之爪牙張開翅膀,向這個方向追過來,但方鴴爬上屋頂之後,將手一招,兩台能天使一前一後閃爍來到他身邊。

  然後他再一次舉起右手。

  剩下三頭怪物才飛到一半距離,便看到遠處一隻火箭飛拳又已呼嘯而至。

  它們雖有飛行能力,但不過繼承自巨龍的基因,本身就笨拙機動,何況還是劣化版本,它們不敢在半空中被擊中,只能側身讓開。

  但這一側身,便讓出了進攻的主動權。

  在方鴴有些胸有成竹的目光之中,下一刻,兩台能天使一前一後一個閃爍,來到這些龍之爪牙身邊,同時在半空之中展開攻擊。

  又是余量。

  「等一下,」Virus看到這一幕忽然小聲說道:「這傢伙的操作細節細化了,他在實戰之中訓練技巧?」

  「這傢伙的膽子究竟有多大?」

  一旁的冥其實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她挑了挑眉尖,並未回答。

  這小傢伙的膽子確實是太肥了一點——

  兩台能天使一前一後向那龍之爪牙展開攻擊,但後者一側身便躲開第一劍,然後向下一沉又躲開第二劍,而這時飛射而過的飛拳正好指向後方的能天使,後者受感應力場影響同樣一側身,手中劍刃一變向便斜斜向對方張開的翅膀削過去。

  但經歷了之前的一幕之後,這龍之爪牙也不是毫無防備,將爪子一舉擋向能天使手中利劍,它這一系列動作幾乎已經將空中的平衡用盡,也將將擋住了能天使的變向一擊。

  只是它還未來得及慶幸——假設龍之爪牙也有慶幸這樣的心情的話。

  在這頭龍類生物漆黑的瞳孔之中,之前在它前方的那一台能天使,以及它堪堪躲過的那一劍,在緩緩穿過它身後之後,此刻正直直指向另一邊的另一台能天使。

  於是在畫面之中。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那台能天使再一次變向,它在半空之中一個翻身,而修長的雙腿正好掃向龍之爪牙張開的右翼。

  一道銀光閃過,龍之爪牙的右翼應聲而落,它尖叫一聲,與兩台能天使一同墜向地面,但方鴴這時已收回了飛爪,同時啟動了能天使的閃爍指令。

  兩台能天使閃回他身邊。

  而那失去了翅膀的龍之爪牙只能獨自墜下,頭部先著地,咔嚓一聲裂響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撞在地上,隨即化為一片塵埃。

  剩下兩頭龍之爪牙本來正在撲向方鴴,但看到能天使回到他身邊不由一個急停,方鴴再向他們舉起右手虛指了一下,兩頭龍之爪牙居然不敢再飛在天上。

  紛紛落在附近的屋頂之上。

  國王廣場之上的眾人看著這一幕,鴉雀無聲。

  人們眼中竟然有些如痴如醉的光芒,他們雖然看不懂方鴴的操縱技巧究竟有何奧妙,但以一人之力敵七,還反殺其中五個,再抬手一指,便讓剩下兩頭怪物不敢寸進。

  逼得它們不得不落地上,無法展翼翱翔。

  這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到了這一刻。

  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來,剩下的兩頭龍之爪牙已再留不下方鴴,它們只要敢追,之前五頭同類的結果就是它們的下場。方鴴要解決它們,甚至比之前更加輕鬆。

  那個少年突圍成功了。

  但他能離開這座島嶼嗎?

  所有人心中便只剩下這樣一個疑問。
x24685 發表於 2018-8-30 02:17
第二百三十八章 傳奇 X

  從表面上看來,擊殺了那幾頭龍之爪牙突圍之後,方鴴暫時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但人們不過只微微鬆了一口氣,而心中仍舊懸著一塊石頭,他們看到方鴴正在向北前進,可那個方向距離唯一離開島嶼的途徑——第五座光之橋正越來越遠,前方雖無敵人,然亦無退路。

  那裡只有一片空空蕩蕩的金字塔群,與其背後的一道孤懸的斷崖,下面上千尺,是熾金的熔岩之海,將這地底的國度映得一片赤紅。

  越來越多的龍之爪牙正在湧入這一區域,猶如一道黑壓壓的潮水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這最後的一角猶如一坡漲潮之時的孤地,正被四周的黑水不斷侵蝕,直至只剩立錐之地。

  先前方鴴每一次避開追擊者,人們皆會發出一陣低嘆。

  但歡呼聲漸漸消失了。

  人群一點點變得沉寂下來。

  人們心中不由生出這樣一個念頭,奇蹟恐怕不會再一次發生了。因為擊殺幾頭龍之爪牙,與在這重圍之下殺出一條生路,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們看到方鴴穿過一座古老的聖廟,放慢了步子,來到那斷崖邊上,下面金色的熔岩緩緩流動著,將少年臉上的面具映得閃閃發光。

  前面是一座斷裂的橋。

  方鴴默默看著那座橋在熔岩之中僅剩下斷垣殘恆,它的橋面已經完全坍塌了,只剩下幾根孤零零的柱子,長短不一,還矗立於這片金紅色的海洋之中。

  他相信這座橋,與遠處那座金字塔要塞另一面的孤橋是彼此相對的,它們的形制如此類似,即使只剩下幾根柱子,也能看出其原本的連續拱架結構。

  想必一千年前,辛薩斯蛇人在這座深淵之上修築了這座金字塔要塞,與這兩座橋,還有外面那些大小不一的橋,將聖殿的核心區域與這片遺蹟聯繫在一起。

  但歲月的沉澱讓這些橋一座座坍塌並消失了,它們的主人也迷失在千年的過往之中,只剩下這座靜悄悄的、孤零零的遺蹟,等待著它千年來的訪客。

  頻道之中正傳來蘇菲的聲音:「夏亞,茜那邊傳來消息,它們已經抵達光橋另一邊了。」

  點墨染青竹也傳來消息:「大佬,我們到了,你快一點過來,光橋正在變暗……」

  「夏亞先生,光橋還有一分鐘持續時間,五十九秒,五十八秒——」軍方的人員語氣也充滿了急切。

  「不用通報了。」方鴴答道。

  通訊頻道之中一寂。

  「夏亞……?」蘇菲有些驚訝地問。

  銀色的面具遮住了方鴴的大半張臉,而只留下閃閃發光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自信地答道:「別擔心,我馬上就到。」

  只是沒有人知道他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這個輕輕的回答,倒是讓所有人都聽到了。

  而在視野的盡頭,數不清的龍之爪牙正在湧入這座聖廟之內。

  它們湧入大廳之內,立刻將方鴴團團包圍起來,而一頭黑暗巨龍從天而降,撲扇雙翼落在外面的廣場上,昂起頭用七隻金色的瞳孔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其內裡的貪婪與狂熱並不加以掩飾。

  那一刻方鴴彷彿聽到一個聲音在自己腦海之中瘋狂地尖嘯:

  「蒼之輝——」

  那並不是龍的語言。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彷彿以這個動作為引,四周龍之爪牙低沉地咆哮一聲撲了上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

  方鴴下意識讓能天使擋在自己面前。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陣低沉的震顫再一次芬里斯的地心傳來,而當它來到靠近地表這片遺蹟之中,已演化為一陣劇烈的橫向晃動,方鴴正準備避開龍之爪牙的撲擊,但措不及防之下,竟一頭撞向一旁的祭壇。

  只是這一幕沒人笑得出來。

  在一聲清脆的裂響之後,方鴴感到腳下什麼東西斷裂了,整個聖廟的地面開始傾斜,緩緩斜向下面流動的熔岩之海,熾金的光海傾斜著淌入這座聖廟之內。

  正在立起來地面上繪製著月亮、太陽與星辰,那是辛薩斯蛇人們古老的審美風格,讓褐紅色黏土的線條入嵌黑曜石的地板之上,有些抽象。

  方鴴撞得頭暈眼花,萬萬沒料到這樣的場面——但他反應還快,第一時間抓住一旁的祭壇,同時讓能天使雙足向下一切,插入地面之中,讓它不至於跌入熔岩之中。

  而飛撲過來的龍之爪牙則沒那麼幸運,一個立足不穩,從方鴴身邊跌落下去,它們發出一聲驚慌的尖嘯,撲打著翅膀試圖改變自己的處境。

  但聖廟正在坍塌,崩裂的方磚飛落而下,有一些撞上柱子改變方向,龍之爪牙閃避不及,被撞個正著。

  它們頓時失控,飛旋著墜入下面那片金色之海中,轉眼之間化為一團火光。

  晃動仍在加劇。

  方鴴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聖廟似乎正從中央裂開來,一分為二,遠處廣場上也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口,他這才看清下面整座岩柱都正在土崩瓦解。

  那頭黑暗巨龍也再站不住,只得重新飛上天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僕役們一個接一個滾落入金色的岩漿之下,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嘯。

  它的憤怒倒不是來自於爪牙的損失。

  而是在命令它的僕役們趕快抓住那個該死的人類——以及找出蒼之輝。

  在黑暗巨龍的怒視之下,龍之爪牙前僕後繼,在聖廟坍塌傾斜之時,仍不知死活地不住向這個方向撲過來,雖然它們自己損失更大,但同樣也對方鴴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此刻無論是應急指揮中心之內,還是國王廣場之上,抑或龍角大廳,每個正緊張地看著這一幕的人們。

  皆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一方面是黑暗巨龍與它們的爪牙步步緊逼,一方面連立足的孤島也正在瓦解。

  芬里斯劇烈的震盪,似乎也影響了以太界,遠處的光橋閃爍了一下之後,居然提前了差不多半分鐘時間消失了。

  光橋的消失在這一刻在眾人心中更像是希望的熄滅,雖然他們明知光橋存亡與否,與此的方鴴也沒太大的關係,但心中的失落卻難以言喻。

  人們想不出方鴴如何逃離這一絕境。

  但應急指揮中心之內,只有銀色維斯蘭的會長眼中閃過一道沉光,他忽然開口對方鴴說道:「夏亞,你身後!」

  方鴴聞言看了那個方向一眼,不由暗嘆一聲不愧是銀色維斯蘭的會長,對於自己家的東西就是瞭解。他用力點了點頭,其實心中早已想好這一條退路,正與對方不謀而合——

  只是眼下的情況讓他有一些始料未及罷了。

  他用盡全力避開一頭向自己撲來的龍之爪牙,然後用盡全力向前一撲,一手抱住自己能天使的腰肢,右手向那個方向一指,兩個魔力浮標相對繞過一百二十度的夾角,啟動了閃爍能力。

  在劇烈晃動之中,方鴴難以定位,這一閃爍或多或少有一些運氣的因素。

  但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他與能天使一下從龍之爪牙的包圍之下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懸崖的邊緣。

  還好,沒有超過太多,方鴴瞥了一眼自己與斷崖的距離——不過兩三步而已,那流動的熔岩似乎就在眼皮子底下。他抹了一把冷汗,但留給他慶幸的時間並不多,片刻之間,能天使再一次消失。

  而在它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已是在熔岩之海的半空之上。

  能天使並不具有飛行能力,它幾乎是立刻就向下墜去。

  不少人看到這一幕時不由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

  那下面可是漫布的岩漿,上千度的高溫。

  但應急指揮中心之內的幾位會長與副會長們,卻已經看懂了方鴴的想法,他們眼中不由帶上了一種有些奇特的光芒——這樣的想法倒不是前所未有,但也未免太極限了一些。

  方鴴咬緊牙關環抱住自己的靈活構裝,只在零點幾秒內完成了下一個指令。

  再閃爍。

  他出現的方向一如這些人所料,是之前一次閃爍的前方一百尺處,是閃現的極限距離。

  然後便是一連串閃爍。

  那還像是金色海洋之上編織出一條銀線,緩緩連向峭壁的另一端——那座金字塔要塞所在的方向,但那也只是看似緩慢而已,實際每一次閃爍之間都間隔極短。

  在戈藍德王宮之內,貴族們與當今一眾小公主們已經完全看呆了。

  連蘇菲都忍不住微微張了一下小口。

  她當然知道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之下,完成這一連串指令需要多麼沉著與冷靜,只要稍微錯個一兩次,對方可能將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直墜向下面的岩漿之海中。

  但迄今為止方鴴沒有犯一次錯誤,而且他每一次閃爍之間的間隔似乎還在縮短,那意味著對方正越來越熟練。

  「他怎麼做到的……」

  那條銀色的線已經來到了熔岩之海的中央。

  「再快一些啊!」

  蘇菲聽到自己的老爸在自己耳邊念叨了一句,她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一眼,蘇長風臉一紅,解釋了一句:「這小子膽大包天,我喜歡,這樣的人才我要定了。」

  「當然,前提是他要活下來。」

  要是平時,她少不得譏諷自己老爸兩句,但此刻,她忽然有一種感覺。

  他說不定真能成功。

  半空中的黑暗巨龍這時終於尖嘯一聲直撲而下,它們當然不甘失敗,好不容易才將這人類逼到絕境,怎麼可能讓他輕易離開,這一刻再顧不得太多,龍之爪牙根本跟不上方鴴的速度,它們只能親自上了。

  但方鴴早料到這些東西會狗急跳牆,在半空之中轉過身,讓自己的右手對著飛撲而至的黑暗巨龍。

  同樣是一道耀眼的青光一閃即逝。

  那頭黑暗巨龍的下場並沒比之前的同僚好到那裡去,尖叫一聲被彈飛出去,一頭墜入下面的熔岩之中,化為一團金色的火焰,後者慘叫一聲,趕忙撲扇著受了傷的翅膀飛起來,但搖搖欲墜,一隻翅膀都已焦黑一片。

  另一邊方鴴同樣也不好受,他在衝撞之下第一次沒能成功啟動閃爍指令,與自己的能天使一起被撞得斜飛向下,引起一片驚叫聲。

  但幸運的是。

  那個方向上居然正好有一座殘存的橋柱。

  方鴴砰一聲撞在橋柱之上,眼冒金星的同時,將手向上一抬,砰一聲發射出飛爪抓住橋柱的外沿結構,整個人便懸掛在這座孤零零佇立於熔岩之海上的人工建築之上。

  不過這時他手上再承受不住能天使的重量,後者脫手便墜入熔岩之中,化為一團閃耀的金焰。

  方鴴心中隱隱有些可惜,要不是他左手受了傷,其實有機會將能天使收回數據空間之中的。

  但眼下已考慮不了那麼多。

  方鴴抬起頭看了一眼橋柱的頂端,直接在那裡打開一道藍色的光門,從那裡召喚出第二台能天使,然後他才一收加固手套上的線纜,在能天使的幫助之下一點點將自己抬升上去。

  先前的一幕已經完全震懾住了黑暗巨龍,讓它們一時間不敢在輕舉妄動。

  而此時此刻,方鴴所在的這座橋柱,其實距離峭壁的另一頭已經不遠。

  還不到三分之一的距離。

  而他手上還有另一台能天使。

  當方鴴爬上橋柱的頂端時,所有人才終於看懂了他的選擇,因為在這裡,在這一刻,前方再沒什麼能阻止他的前進。

  第四座島嶼,已在他身後。

  光橋雖已消失,但方鴴手上還有另一座『橋『——那就是他的靈活構裝。

  這就是戰鬥工匠,他一早就選好了這樣一條路,只把黑暗巨龍與那些怪物們耍得團團轉,人們心中有些不可思議地想到這樣一個念頭。

  但他們從這一幕中看到的不僅僅是天馬行空的思路,還有無與倫比的勇氣,試問還有幾個人能如此以一人之力挑戰萬馬千軍?

  只在片刻的沉寂之後,戈藍德的王宮之中,市政處,貴族們輕輕鼓掌起來,出身與教養令他們不會輕易用誇張的語態來表述自己的心境,但鼓掌是此刻唯一的答案。

  輕輕的掌聲連成一片,又從宮內傳遞至宮外,等級與身份在掌聲面前失去了意義,人們皆盡鼓起掌來,匯聚成一片有節奏的掌聲、席捲過整個考林—伊休里安的王城。

  從城市的中心,到空港的碼頭之上,。

  停泊於此的一條船上,幾個人正在甲板上翹首仰望,「是個好小夥子,」此刻一個披著有些陳舊的風衣,帶著船長帽的男人開口道:「選召者之中畢竟也有英雄人物。」

  他回過頭來:「確定有看到小姐?」

  其他人才點了點頭。

  剩下三分之一距離對於方鴴來說不過是一晃而過。

  其實他本就打算利用兩台能天使接力的方式通過這片熔岩之海,而選擇這個方向正是看中這座殘存的橋,可以讓他在一半距離時可以有機會更換能天使。

  那位銀色維斯蘭的會長似乎也在最後看出了這一點,不過對方要比他更厲害一些,晨曦並不是戰鬥工匠,卻一樣能把能天使的傳送次數與距離估得如此精準。

  要知道每個人操控靈活構裝,因為其魔力儲量與內在屬性、技能的不同,靈活構裝的技能發揮也會有不小的偏差,能天使雖然是銀色維斯蘭的所有物,但對方能看準這一點,應該是建立在對之前他控制能天使水準的估算之上的。

  方鴴自恃自己沒這個能耐。

  不過損失了一台能天使有些出乎他預料之外,這也是因為沒有把手傷的因素計算在內的緣故,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下,也由不得他考慮太多,不管手受沒受傷,他總得作此選擇。

  當能天使發動了最後一次閃爍,方鴴動作迅捷地將其收回亞空間內,同時抬手射出飛爪,飛爪牢牢抓住峭壁另一端,將他拉了過去。

  那個地方泰納瑞克與帕克早就受他指示在那裡等待,立馬把他從下面拽了上來。

  「其他人呢?」

  地底世界的震動正在進一步加劇,在隆隆的轟鳴聲中,方鴴只簡單地問了一句。

  「他們走的另一個方向,那些東西追過來了,其他人不敢久留。」泰納瑞克答道。

  「那些東西?」

  「那條船。」

  蜥蜴人王子的噝噝的聲音有些低沉。
x24685 發表於 2018-8-30 21:55
第二百三十九章 傳奇 XI

  「我們到了。」

  紅色戰袍的騎士鐵護手中緊握著的松明水晶內,淡淡的、蒼白的冷光向前延伸,穿過甬道的盡頭、風化侵蝕的斑駁牆面,勾勒出一間梯形石室的輪廓,像是一間墓室或者祭殿。

  愛麗絲輕盈的步伐在前面停下,轉過身看著其他人開口如此答道。

  冷光打在傑弗利特紅衣隊第六團團長史迪裡芬的側臉上,他揚了揚矮人的粗眉毛打量著這個地方:「可這裡什麼都沒有。」

  「不,有人會來接我們。」愛麗絲答道。

  「人?」

  「你們認識的人。」

  史迪裡芬聽到一個腳步聲從黑暗中的另一頭傳來,他警覺地抓住自己的矮人戰斧——但這個動作純粹是安慰意義的,他是團裡的分析師,等級比同行的大多數人還要低一截,這也是為什麼這個任務輪到他頭上的原因。

  但只片刻,矮人看著那個方向緊繃的面孔放鬆下來,粗壯的指節也不由自主地移開,黑暗中正傳來一陣咔咔,咔咔有節奏的聲音,伴隨著沙沙的步子,越來越近。

  然後一個杵著木杖的蒼老夜蜥人從那裡走了出來,它頭上戴著一個巨大的羽冠,下面雙目像是失明了,只留下一對眼白,但卻並不妨礙它行動如常,緩緩走到眾人面前。

  老夜蜥人身上的鱗片黯淡無光,乾瘦得像是掛著一層橘子皮,看似佝僂,然而緊隨其後的一眾夜蜥人無人不對這位蒼老的夜蜥人表現得畢恭畢敬。

  史迪裡芬也放低了口氣:「科潘大先知。」

  「你們來晚了,」老夜蜥人的口音很重,帶著蜥人一族慣有的噝噝聲,但說的卻是貨真價實的休伊語——考林的官方語言之一:「但還好沒耽誤時間——」

  「路上遇上了一些麻煩。」

  「不用解釋,薩魯塔卡知曉一切,」老夜蜥人緩緩答道,它轉過身道:「跟我來。」

  「愛麗絲小姐。」史迪裡芬回過頭,他不是很看得慣這個女人——沒有任何人會真正欣賞叛徒,何況對方的行徑還談不上是棄暗投明,他們充其量把這些人當作工具而已,但公會對這個女人另有安排,他也不好過河拆橋。

  他只如此開口道:「你要不要留在這裡,你怕黑的話,我可以讓幾個人留下來陪你。」

  愛麗絲笑而不答。

  先知這時卻低沉地開口道:「不,她不能留在這裡,必須和我們在一起。」

  「科潘大先知,她不是計畫之中的人。」史迪裡芬一愣,連忙開口解釋道。

  先知搖了搖頭:「這是神諭。」

  史迪裡芬微微一怔,有些奇怪地看了愛麗絲一眼,不太明白薩魯塔卡為什麼會看中這個女人——但也只能認同這一說法,沒辦法,這一次任務的主導是夜蜥人,他們傑弗利特紅衣隊可不會復活一位神祇的儀式。

  而復活一位神祇的誘惑有多大?

  史迪裡芬不知道公會究竟會從這個任務之中獲得多少好處,但夜蜥人至少答應給他們十個神選者的名額,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如果有一個神祇作為靠山,就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全部轉而信奉薩魯塔卡又如何?

  對於選召者來說不過只是一道選擇題而已,他們終有一天會回到地球。

  偽信者對於本地的神祇來說也並沒什麼不同,一樣能提供星輝信仰,薩魯塔卡只要不是艾梅雅那樣有心理潔癖的神祇,同樣會接受他們。

  他很清楚自己肩頭的責任有多重大。

  國內前十的每一個公會都把持著大量的資源,近乎於壟斷,而今人皆不看好的銀林之冠,也一樣其實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有幾年功夫很難被取代。

  但幾年功夫,BBK也等不起,這是它們最好的時機,無限接近於前十的寶座,一旦時機錯過,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可想更進一步,又談何容易?星門歷史之上公會的版圖每一次歷新,無一不是有重大事件參與其中,如當年銀林之冠,憑藉著拜恩之戰之後公會的整合而異軍突起。然而BBK沒這麼好的時機,也只能自己創造機會。

  至於超競技聯盟的責問,史迪裡芬倒不在乎那麼多,他很清楚那個圈子的規則。

  來自於芬里斯地心的震動似乎並未太影響這個地方。

  所有人都只感到微微的震顫,而他們在夜蜥人先知的帶領之下穿過石室,進入另一頭的甬道之中,沒多久,前方視野豁然開闊,他們走出了金字塔,一片人工建造的谷地出現在前方。

  矮人史迪裡芬輕輕吸了一口氣。

  即便心中有所準備,但眼前的壯觀還是讓他有些震撼,七八座巨型金字塔圍成了這片谷地四面的『山巒』,讓這裡成為一個封閉的空間——而放眼看去,遠遠近近每一座金字塔的階梯上都跪滿了夜蜥人,它們正低頭伏首,虔誠地跪向谷地中央下方的一座孤島。

  那座島是浮在半空之中的。

  上面正是一座高聳的方尖碑,那方尖碑比他來時見過的任何一座尖塔都還要高大,而前者直指向半空。史迪裡芬不由自主地抬起頭,那裡原本應當是地底岩窟的天花板,但此刻厚實的岩壁卻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旋轉著的黑色的漩渦。

  史迪裡芬只看了一眼那漩渦,便忍不住低下頭去,他總覺得那漩渦之中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讓他一個地球人也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個龐然大物正從那漩渦之中爬出來,用冰冷的目光俯瞰大地。

  那種感覺令人毛骨悚然至極——

  那就是神祇?

  他不敢再看,心中卻充滿了悸動,這些強大的非人生靈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一段高維信息?史迪裡芬心中充滿了雜亂的想法,彷彿有一千個聲音同時在他腦海之中爭吵不休,讓他頭痛欲裂。

  他不知道這種影響心靈的力量,是否可以通過選召者帶回地球之上?

  那麼這算不算是兩個世界的互相聯通?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之中一閃即逝。

  而一旁的愛麗絲臉色也有些蒼白,低垂著眼瞼不敢去看上方,只有夜蜥人先知似乎未感到任何異常,它喃喃自語,舉起手中的木杖來,彷彿能聽到那個冥冥之中的聲音。

  但薩魯塔卡的神諭並不清晰,時斷時續,有時甚至前後矛盾。

  這與預言之中描述並不相同,「祭品太少了,」忽然之間,先知回過頭來,用無神的眼白『看著』兩人,開口道:「廝殺還遠遠不夠,要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才能讓我神滿意。」

  這聽起來簡直就是一個邪神。

  史迪裡芬心想,不過死的都是一些沒用的選召者,而且他們反正都能回地球上復活,留在這裡也是浪費資源,他心中倒是沒有一點負擔。

  「那些小公會的人很快就會死在岩漿裡面,」他答道:「剩下的人也逃不太遠。」

  先知點了點頭,但它忽然一顫,整個人僵在了原地,茫然地抬起頭來。

  過了好一會兒,它才回過神來,忽然用乾枯的手指指向一旁的少女:「神諭變得清晰了,薩魯塔卡正在呼喚我們,帶她去祭壇的中心。」

  「她?」矮人微微一怔,看向一旁的愛麗絲。

  雙胞胎中的妹妹這時臉色微微一白,但還是閉上嘴一言不發。

  「我帶她去嗎?」史迪裡芬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那漩渦之中的東西讓他感覺並不太好,不過這是公會的任務,就算是死在這個地方,他也一定得完成。

  先知點了點頭。

  矮人暗罵了一句晦氣,才不得不向愛麗絲伸出手:「跟我來吧,愛麗絲小姐。」

  愛麗絲輕輕點了點頭。

  她看了那祭壇的中心一眼,然後才向下踩第一步。

  而這一步像是踩在芬里斯島的中心之上。

  令整座島嶼都猛烈地一晃。

  核心區之外,金字塔要塞的祭殿之內——

  當劇烈的振動發生之時,方鴴、帕克與泰納瑞克同時東倒西歪倒了一地,像滾地葫蘆一樣從墓室的一頭滾到另一頭,方鴴運氣最差,最先一頭磕在祭壇的台階上,頓時血流如注,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然後帕帕拉爾人才滾過來撞在他身上,把他當作了一個完美的肉墊,毫髮無傷。

  方鴴暗罵了一句MMP,才從地上把帕克拎起來,「你沒事吧?」蘇菲在視頻之中關切地問了一句,方鴴搖搖頭,只把帕帕拉爾人像是提一袋麵粉一樣拽到另一邊,而後者才在地上滾了幾圈,還暈乎乎地沒有反應過來。

  泰納瑞克也爬了起來,這大概還是這位蜥蜴人王子頭一次倒地,「震動更劇烈了。」它低聲說了一句,的確如此,地下的震動正一波烈過一波,像是硬要把整個芬里斯島從中撕裂開來。

  好在此地金字塔要塞結構還算穩固,鋪滿方磚的牆上還未出現裂口,只是不住有沙礫從天花板上垂下來,不一小會就在狹窄的祭殿內鋪了沒過腳踝的一層。

  前面已經是死路。

  他們不想被活埋的話,方鴴覺得自己最好是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但點墨染青竹發過來的希爾薇德小姐的地圖上,這邊明明是應該有一條通路的。

  不過方鴴之前便發現祭殿中央的聖壇之上有一條狹長的開口,他心中微微一動,才把帕克抓過來對比了一下對方腰間束環上卡著的那把祭祀短劍的劍刃。

  他不由想起希爾薇德之前說過的話,這座金字塔要塞之中是有一個辛薩斯蛇人留下的關卡的——而要打開辛薩斯蛇人的關卡,顯然得靠它們留下的那些古老的線索與物件。

  但線索已經沒時間去找了。

  要說他們身上有什麼辛薩斯蛇人的東西,也就只有這把帕帕拉爾人無意之中得來的祭祀刀了。

  正好祭祀刀與聖壇也對得上,何況即便是對不上,方鴴其實也管不得那麼多了,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現在另外換一條道路的話多半行不通,根據點墨染青竹那邊傳過來的消息,他們走的應該是傑弗利特紅衣隊之前走過的那條路,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聽雨者皆準備周全,更不用說他們背後還有夜蜥人相助,這點麻煩肯定難不倒他們。

  而自己就不一樣了,要從這金字塔之中迷宮一樣的道路之中找出點墨染青竹他們那一條通道談何容易,在其他通道若皆封死的情況下,如今也只能借助於帕帕拉爾人此刻逆天的運氣了。

  方鴴一想到這一點,便一把拔出那祭祀短劍,握在手中。

  而帕帕拉爾人被他提在手上,看他一下子拔出明晃晃的祭祀短劍正對著自己,還以為自己要被血祭了,於是這小胖子嚇得大叫起來:「別殺我,我血脂高,太油了,這裡的那個什麼神肯定不會喜歡的!泰納瑞克和它是親近,你去放它的血試試!」

  泰納瑞克聞言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方鴴手上接過這小矮子,然後後者才轉過劍刃插入祭壇之中。

  不偏不倚,剛剛好。

  帕克看到這一幕,才意識到自己不會被殺,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太甘心地開口道:「那可是我的短劍。」

  但方鴴毫不理會他,只看著那把祭祀短劍,它被插入祭壇之中,整個祭殿仍舊晃動如常,也沒發生任何改變。他與泰納瑞克兩人見狀解釋一愣,倒是帕帕拉爾人繼續說道:「真蠢,這種時候一般你要轉動它試試。」

  「你以為這是什麼奪寶奇兵的古墓探險小說嗎?」

  方鴴沒好氣地答道,伸手一擰,沒想到短劍竟然真應聲而動。

  在三人的目光之中,祭殿一側的內牆忽然吱吱嘎嘎地裂開來,露出後面一道冗長的甬道,在松明水晶的光芒之中一直延伸到黑暗的盡頭。

  方鴴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幕。

  帕帕拉爾人得意無比:「看吧,一般人總是以為越是古老的機關越是神秘,其實並非如此,你知道這一千年來夜鶯的手法進步了多少嗎?」

  他喋喋不休道:「這些都是一些老古董而已,辛薩斯蛇人們的思維早就僵化了。」

  方鴴懶得和他廢話,認定這傢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然後便帶著泰納瑞克向那個方向走去。

  帕帕拉爾人一愣,隨即大喊道:「等一下,我的劍還沒拔出來,那是我的短劍!」

  「那你可以等我們離開之後再把劍拔出來,」方鴴頭也不回地答道:「然後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

  帕克仔細思考了一下這麼做的可能性,但最後還是小跑步跟了上去,那把劍的屬性其實也不太好,就是一把白板祭祀短劍而已,只是考慮到這可能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他才會帶在身上。

  但再價值連城的古董,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這一點帕帕拉爾人還是十分清楚的。

  穿過這個祭殿之後,這座要塞金字塔內便再無阻礙,三人手上有詳細地圖,下面的迷宮自然也造不成什麼麻煩,很快他們就穿過這座金字塔要塞。

  來到它面向核心區到的另一邊——

  不過讓方鴴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以為點墨染青竹那邊會比他們先到,但事實並非如此,金字塔要塞的這一面空空如也,只有那座通往核心區的長橋——還孤零零地矗立於深淵之上,似乎也暫時未受這地下劇烈晃動的影響。

  橋的這一頭與那一頭皆看不到其他人的蹤影。

  方鴴不知道他們是沒出來,還是已經進入了核心區,只能向那邊發送了一個道信息,但也無人回復。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只能把信息發回應急指揮中心,等待那邊的質詢。

  但地下的震動已越來越猛烈,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

  他當然無法這麼幹等下去,方鴴看了看核心區所在的方向,其他人已經把他們送到了這個地方,穿過五座光橋之後,剩下的其實也不過是最後的一搏了。

  「怎麼辦?」這時泰納瑞克回頭問道。

  「先過橋,」方鴴下定決心:「我們的任務是先找到愛麗絲。」

  「只有在一切為時未晚之前找到她,我們才有一線希望。」

  ……

  有讀者問能天使的閃爍能力,解答一下。閃爍沒有冷卻時間,指令時間視操作者水平而定,最大範圍約100尺,高度正負三十度夾角範圍內,水平方向無限制——會消耗魔力(主要是構裝體本身主屬性魔力儲量),滿魔力狀態下能閃爍6-7次(視操作者水平而定)。
x24685 發表於 2018-9-1 00:01
第二百四十章 傳奇 XII

  「大使先生,目標已經找到了。」

  「事發之時有敵對方打算劫持目標,我方不得已出手,現已全殲對手,目前目標並無損傷,我方略有輕微傷亡,但暫不清楚敵對方來自哪一方面,只似乎並非是選召者,我方坐標位於……」

  聽著通訊頻道內忽然傳來的匯報,正坐在沙發之上的廖大使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把手中資料往面前的合金矮幾上一放,他神色倏然之間變得嚴肅起來,答道:「幹得不錯,保護好那位女士,並請她進入通訊頻道——馬上轉芬里斯地下。」

  黑暗的地下,方鴴、帕帕拉爾人與蜥蜴人王子正在穿過那座孤零零的長橋。

  熔岩漫流的金火被身後巨大的金字塔所隔絕,只在這個方向留下一些微光,沙沙的步伐正行於這座立於黑暗之中的孤橋之上,仔細看去,它的橋面並非由辛薩斯蛇人們所鍾愛的黑曜石修築——那是一種灰色的石材,它在帕克手中松明水晶光芒下顯得一片蒼白,宛若鈣化的骨頭。

  或許是蛇人們認為黑曜石是珍貴之物,它在芬里斯地表很難見到,只有在地心深處才能開採出來,只有聖殿與古王陵寢才能用它來修築,而在這個等階森嚴的社會之中,這些普通的建築並不配用上珍貴的『聖石』。

  但灰色的橋還是有些格外與週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加之霧氣瀰漫,下面深淵深不見底,孤橋像是懸於半空,不時有石子因為震顫從橋上墜下,沒入黑暗,猶如被張開的巨口吞沒,深邃之中催生出未知,而未知往往令人恐懼。

  這時帕克手中的水晶閃爍了一下,光芒變得暗淡了許多。

  他使勁搖晃了一下水晶,才讓光芒重新亮起來一點,但猶如透支了其生命力,不過片刻,水晶的光又閃爍了幾次之後便徹底暗了下去,變回了一塊普普通通的人造水晶。

  帕克才在黑暗之中開口抱怨道:「魔力用完了。」

  松明水晶是煉金術最基礎的造物之一,又稱之為照明水晶,這種人造水晶通過其內含量較低的以太魔力來產生光源,這是一種十分安全的冷光源。

  但簡單的構造決定了它無法回充,一般來說也用不上回充,因為它在地表世界比比皆是,用完了換一塊就是了。

  「補給中不是有松明水晶嗎?」方鴴問道:「怎麼不多拿一些。」

  「在銀色維斯蘭的人手上,這一塊是我自己的。」帕帕拉爾人將這東西往黑暗中一丟,拍了拍小胖手答道。

  方鴴看著這一幕,過了好一會,水晶碎裂的聲響才從黑暗之中傳來,它像是撞上了橋下什麼堅固的東西,碎開一地。

  「算了,」他這才搖搖頭:「如果待會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的補給能投準的話,我們再拿一些好了。」

  「還有時間給他們投送補給嗎?」

  帕克對此表示懷疑。

  而方鴴心中其實也沒底。

  但兩人這時卻看到泰納瑞克在後面停了下來,正低頭看著下方的黑暗之中,彷彿那裡有什麼東西,值得它專心致志地投以關注的目光。

  這個舉動讓方鴴隱隱感到有點不太對勁,於是他也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下面有東西。」

  泰納瑞克低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

  蜥蜴人王子一動不動地低著頭,棱形的瞳孔似乎可以穿透黑暗,一窺橋下的環境,只是那裡的霧氣太深,它一樣也看不太清楚,只低聲描述道:「它很大,我不清楚它是否還活著,但我剛才好像看到它動了一下——」

  方鴴微微一愣,黑暗之下巨大的存在——他不由想起了位於努美林森林的南方,阿-蘇卡的血之祭殿之中的古老傳說,那裡的深淵之下有一座巨大的羽蛇聖像,而有很多人看到過巨大的羽蛇從黑暗之中升起的景象。

  這裡同樣是古老的辛薩斯遺址,甚至兩個地方都如此一致——深淵,祭殿與太陽眾神的神力之所。

  這個古老帝國留下的未解之謎實在是太多了。

  強大的太陽眾神與歐林神系不太一樣,據說他們是現世之神,行走於地上,留下了數不盡的奇蹟與傳說。

  而這個念頭正閃過腦海,方鴴忽然聽到一陣高頻的噝噝聲,抬起頭來,才發現泰納瑞克正一臉緊張地對自己喊道:「快離開這個地方!」

  這還是方鴴第一次在對方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

  而下一刻,三人都感到腳下的孤橋微微一晃,它與之前的震顫並不太相同,更像是左右搖晃了一下,帕克差點一個跟頭翻到橋下,但泰納瑞克手疾眼快,撲過來一把將帕帕拉爾人從外面拽了回來。

  這時方鴴也反應過來,眼下根本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不管下面是什麼東西,它甦醒過來恐怕都不會對他們這些擅闖禁地的『外來者』太過友善。

  何況現在正有一些他們的『同類』正在聖殿中心攪風攪雨,一千年之前的辛薩斯蛇人可分不出他們這些人類之間的派系的區別,何況那時候有沒有公會這樣的組織還是一個問題。

  方鴴轉身就跑,好在他們之前就已經穿過了這座橋的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對於他們來說還不算是一段太長的距離。

  但當他踏上橋的末端之時,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方鴴感到腳下的橋好像忽然之間活了過來,它猛地向後一抽,竟從不遠處的陸地之中拔了出來。

  橋面倏然之間從他腳下遠離了——

  方鴴只感到魂飛魄散,但還好理智還在,伸手向前射出飛爪,啪一聲鉤中中央區域陸地的邊緣,整個人飛蕩過去,在地上撞了一個結結實實。

  但他來不及檢查自身,趕忙爬起來回過頭去,剛好看到那橋一節節從拱架上抽離,像是一節蒼白的骨鞭,橋墩在外力的作用之下坍塌,散落跌入下面霧氣翻騰的深淵之中。

  而泰納瑞克正挾著帕克在往後抽離的橋面之上狂奔,它在最後一刻飛身躍起,飛越過一段人類不可想像的距離,打了一個滾兒落在地上,手中的帕帕拉爾人自然也飛了出去。

  不過那傢伙真是走了狗屎運,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居然毫髮無傷。

  方鴴正鬆了一口氣。

  卻聽到頻道之中蘇菲被嚴重干擾的聲音傳來:「……小心後面!」

  經過這麼長時間相處,方鴴已經大致明白這位銀色維斯蘭小公主話語之間的意思,想也不想便向前一個飛撲,而身後尖利的破空之音呼嘯而至,像是有什麼巨物一下撞擊在他原本所處的位置之上。

  一聲轟鳴,地面微微一晃,那裡的峭壁也因為撞擊而直接坍塌下去了一大塊。

  方鴴因為這一撲剛好躲過一劫,他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去,才發現那被抽離的灰白長橋正在遠離峭壁,顯然之前發起攻擊的正是這座『橋』,但方鴴這才看出來。

  那根本不是什麼橋,而是一條長長的尾巴。

  它一擊不中之後,便捲曲起來,重新縮回霧氣之下,於是深淵上除了幾根孤零零的橋柱,便再也不剩下什麼。

  方鴴生怕這東西從下面爬出來,它連尾巴都有近一千米長,本體會是什麼樣子,他連想想都剛到毛骨悚然。但奇怪的是,這東西把尾巴縮回去之後便再無動靜,深淵下面好像重新安靜了下來,霧氣也不再翻騰。

  方鴴心有餘悸地看著這一幕,這才有些虛脫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太不確定這下面的鬼東西究竟是消停了,還是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不過眼下最好是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最好是馬上前往這片中央聖殿區的中心區域。

  在那地方就算是這鬼東西爬出來,他也可以想辦法禍水東引,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那些人也嘗嘗褲頭。

  他不由向泰納瑞克那方向看去,卻發現之前這尾巴的一擊將峭壁抽塌之後居然在雙方之間形成了一條裂口,雖然這裂口並不太長,但一樣將他們分割開來。

  泰納瑞克這時也正好從那個方向看過來。

  方鴴對他揮了一下手,不敢高聲說話,只用手勢告訴對方,繞過這條裂口,到前面一條街區之上匯合。

  這手語並不複雜,蜥人王子馬上看懂了,點點頭,拽起還在地上裝死的帕克便向那個方向跑過去。方鴴也不敢多留,只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霧氣瀰漫的深淵,同樣轉身向那街區所在的方向跑去。

  好在情況比他預想之中要好一些,墨菲定則並沒在這裡發揮功效,那深淵之下的巨物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似乎並沒立刻現身——方鴴或多或少鬆了一口氣,這才向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道謝:

  「蘇菲,謝謝你了。」

  說起來,在這地下他孤軍奮戰之時,對方這也不是第一次幫上他的忙了。

  蘇菲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想多說什麼。

  方鴴看出她神情之中的擔憂:「茜小姐那邊還是沒有音訊麼?」

  「我們與你的通訊也時斷時續,那邊更是音訊全無,」蘇菲眉頭緊蹙:「以太通路受芬里斯的劇變影響很大,現在唯一穩固的通路就只有軍方的A3通路了——」

  「或許正是因為通訊頻道的影響……」方鴴答道。

  蘇菲點點,她現在也只能一廂情願地相信這個說法了。

  「打擾你們一下,」這時廖大使的聲音從頻道之中傳來,由於軍方維繫著戰略級法術的以太通道,因此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茜小姐那邊已經有消息傳來了,不用擔心,他們只是暫時沒時間與你們聯繫而已——」

  蘇菲漂亮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來:「那邊出了什麼事?」

  「抱歉,」廖大使搖了搖頭:「現在我們恐怕沒時間討論這個,夏亞先生,你要找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

  「愛麗莎!?」

  蘇菲和方鴴同時叫出這個名字來。

  「正是愛麗莎小姐。」

  「她想和你單獨談談,夏亞先生。」廖大使答道。

  方鴴點了點頭。

  這正是他現在所求之不得的。

  蘇菲雖然對這兩人有點好奇,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滿足她好奇心的時候,只得退出了通訊頻道。通訊頻道之中的雜音暫時消失了,好像一片沉寂,但片刻之後,方鴴才聽到那個輕輕的,他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頻道那一頭傳來。

  「艾德先生……」

  「愛麗莎。」

  「艾德先生,對不起……」愛麗莎輕聲答道。

  「這和你無關,愛麗莎小姐,」方鴴停了一下,才答道:「因為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但現在的問題是,你原因相信我一次嗎,愛麗莎小姐?」

  愛麗莎彷彿沉默了。

  過了好一陣,她才問道:「相信你什麼,艾德先生?可我一直都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

  「這不一樣,」方鴴搖搖頭:「因為這一次,我需要你全心全意,毫無不保留的信任。」

  那邊似乎怔住了。

  方鴴則繼續說道:「還記得在此之前我給你發的那個信息嗎?」

  愛麗莎仍舊沒有回答。

  但方鴴並不在意這一點,他繼續說下去道:「那時我問的是,『愛麗莎?』——你很清楚,那是在確認你與愛麗絲的身份。」

  「而你回答的是——『怎麼了?』。」

  「從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們是清白的。」

  「原因很簡單——」

  愛麗莎捧著自己的星輝裝置,站在生命女神的聖像之下。

  聖殿之中的米萊拉女士不似羅曼那麼嚴肅與公正,她眼瞼低垂,似乎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子民。

  而少女一動不動,軍方前來保護她的人手,遵照與她之間的協定此刻退出了大廳之外,因此這間並不寬廣的神祠之中,也不過只有她與女神兩人相對而立而已。

  星輝裝置之中。

  一個條理分明的聲音正不斷從通訊頻道之中傳出來。

  「……因為托拉戈托斯有一個致命的信息遺失,」方鴴指了指自己胸前佩戴的一枚黑色水晶:「還記得這枚信息化水晶嗎?」

  「我曾在第四層遇到過你們,並且那時從庫庫爾坎聖骸之上正好掉落了一枚信息化水晶,而由你撿到之後,又交易給我。而托拉戈托斯或許掌握著這遺蹟之中的一切主動權,但它也無法瞭解這些具體的細節。」

  「選召者的交易系統,其實皆來自於羅曼女神的公正協議,它會記錄交易雙方的真實身份——所以你很清楚,其實那一刻,我就已經確認了你與你妹妹的身份。」

  「我向你發送的那個信息,並不是為了確認什麼,只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個想要的答案——這個答案,你清楚,我也清楚,只是你背後的那些人,卻並不明白。」

  「所以你開口之時,我就明白了一切,」方鴴靜靜地答道:「沒有人脅迫,你又豈會信口開河,而愛麗絲小姐之後的反應,更是讓我確信了這一點。」

  「因為這是你我之間的約定,並沒有讓任何人發現我已經察覺了她的身份,包括你的妹妹在內。」

  方鴴沉默了片刻。

  那邊也是一片沉寂,只有輕輕的呼吸的聲音。

  過了好一陣,方鴴才繼續開口。

  「……在你被殺害的地方,留下了希爾薇德小姐的手銃,或許這是為了讓其他人看來,誤以為你是被『那個女人』所殺,而這與愛麗絲在那之後的聲稱也保持一致。」

  「但這裡面有一個漏洞,那就是在這座黑色聖城之中,其他人並不認識希爾薇德,與我們相熟的,也不過只有聽雨者而已。所以,這個細節與其說是嫁禍,在我看來更不如說是為了騙過你們自己人的目光——」

  「那麼這種欺騙有何意義呢?我想是有意義的,那就是讓聽雨者的其他人,並不清楚被殺害的是你,還是愛麗絲。」

  「而在十一層時,我專門問過聽雨者的人,在那之前你是否有離開過他們的視線,但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我猜測,你們的身份交換,其實是在你被擊殺的那一刻在混亂之中完成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猜有些時候,我們把被殺害看成是一種很嚴重的事情,因為那是選召者一種習以為常的思維方式。但反過來想,這裡是艾塔黎亞——殺害,其實也可以是一種保護。」

  「所以你的妹妹在保護你,愛麗莎小姐。」

  「而你,也在保護她。」

  方鴴停下來,嚴肅地看著光頁之中出現的少女,愛麗莎的眼睛微微有些紅腫。

  「但你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保護,愛麗莎小姐,」他輕聲說道:「請拿出你在那個短短的回信之中的勇氣與智慧來,因為此刻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再阻止你開口,或許現在還來得及,我們還有機會拯救一切。」

  「無論是你妹妹,還是芬里斯島上的,十數萬人的生命——」

  愛麗莎怔怔地站在那裡。

  她輕輕閉上眼睛,淚水不由滑落而下:「可一切都晚了,托拉戈托斯控制著每一個人,我們不可能在不驚動它的情況下聯繫上愛麗絲,它會殺了愛麗絲,真正地殺死她,我曾見過那一切……」

  「托拉戈托斯控制著每一個人?」

  方鴴微微一怔。

  不知怎麼的,他立刻將這件事與聽雨者公會高層失蹤的事件聯繫在一起。

  而更令他吃驚的是,愛麗莎所描述的一切——托拉戈托斯會殺死她的妹妹,真正的殺死她?所謂真正的殺死是什麼意思?他雖然隱隱想到那個可能性,但心中卻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顫慄。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那豈不是說原住民擁有了在艾塔黎亞殺死選召者的可能性。

  但這怎麼可能?

  不過方鴴只一瞬間就反應過來,意識眼下不是考慮這個時候,他搖了搖頭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答道:「可愛麗莎小姐,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你真以為托拉戈托斯在一切成功之後,會放過我們?放過你妹妹嗎?」

  這句話像是擊中了愛麗莎心中最深層的夢魘。

  她一下瞪大眼睛來看著方鴴,臉色變得慘白。

  「而我,」方鴴乘熱打鐵,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斬釘截鐵:「我發過誓,絕不會讓自己再留下遺憾,所以無論如何我總會嘗試一次——所以愛麗莎小姐,你願意相信我一次嗎?」

  愛麗莎緊抿著嘴巴,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她才開口道:「可我應當怎麼做,艾德先生?」

  方鴴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心中彷彿有一種天無絕人之路的慶幸,低聲答道:「還記得我送你的那對匕首嗎?」

  愛麗莎楞了一下,點點頭。

  「那麼,」方鴴的語氣中充滿了肯定:「或許,我們還總能想一點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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