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還看今朝 作者:瑞根 (連載中)

 
V123210 2018-1-31 20:03: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0 697692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3 10:05
還看今朝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三節 兵來將擋,心底無私天地寬

    沙正陽真沒想到會捲入到這樣一場調查中來了。

    說是調研,但沙正陽一接到消息就知道這哪裡是什麼調研,而是徹頭徹尾的調查。

    不過沙正陽倒不覺得這是壞事兒,來調查的工作組規格越高,規模越大,人員越精幹越好。

    這樣可以更高效率高標準的把這一輪宛州是國企改制的問題搞清楚,看一看宛州市國有企業改制究竟是怎麼搞的,改制的背景是什麼,為什麼必須要改,而又為什麼要這麼改,這樣改了的目的和好處又是什麼?又還存在或者可能存在哪些方面的問題,有哪些值得借鑑和學習之處。

    從傳真上的名單來看,來了九人,省委一名副秘書長帶隊,其中體改辦、審計、紀檢監察各二人,另外就是經委、財政部門各一人。

    光從這個人員組成結構就可以看得出來,來者不善。

    審計、紀檢部門的來人就佔到了工作組接近一半的數量,而經委和財政部門則只各來了一人,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個單位更像是走過場打醬油的。

    唐華專門和沙正陽作了交待,按照慣例,來了一位副秘書長,應該是唐華或者明永昌全程陪同才對,但是不巧的是唐華和明永昌二人是留守的。

    在林春鳴、馮士章、鐘廣標等人都不在的情況下,市委一攤子活兒都還得要唐華和明永昌去扛著,所以也就只能讓沙正陽這個市委辦副主任兼市委政研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來對口接待省委副秘書長兼省委政研室主任裴松仁帶隊的工作組一行了。

    雖然沙正陽也是市委政研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正好對口省委政研室,但是沙正陽這個政研室負責人卻和省委政研室那邊打交道時間不太多,這個月裡,他基本上都沒去過省委政研室,和裴松仁也只是一面之交。

    和唐華、明永昌一道接到了裴松仁一行人,安排到了宛州賓館住下,給沙正陽的感覺,這一行人怕是要在宛州呆一段時間,不是一兩天就會離開,這反而讓沙正陽更放心。

    怕就怕這幫人來個一知半解,逮到半截就開跑,在宛州呆的越久,瞭解到的東西越多,那麼也就越有利於他們能全面綜合性的來分析看待這一場改制。

    晚間唐華、明永昌和沙正陽陪著一行人吃了飯,對方就很禮貌的表示需要休息一下,讓宛州市委方面不必領導作陪了,只提出了要求安排一個情況熟悉的市委辦幹部來幫忙協調聯繫就行了。

    這個重擔責無旁貸的落到了沙正陽身上。

    沙正陽無意去迎合和討好對方一行人,在對方明顯帶著一些針對性或者說潛意識的偏見而來的時候,你過於熱情反而會讓人起疑,還不如大大方方的隨他們而去,他們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但也不刻意去主動為他們提供某些方面的建議和意見。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不冷不熱,一切按照程序來走就行了。

    這種態度也表現在了第二天沙正陽陪同裴松仁一行人在宛州賓館用早餐上,他只是去打了個招呼,告知對方如果有什麼安排就儘管開口,便自個兒坐在了一旁自顧自用餐,懶得參與到對方一行人中去。

    沙正陽的這份態度還是成功的激起了這一幫人內心的那種不舒服,但他們同時也希望就這樣最好,免得裹得太緊,不利於他們公正客觀的調查。

    「沙主任,我們今天是這樣安排的,審計部門兩位同志可能要就電風扇廠資產和債務相關資料進行一個核查,紀檢部門的同志也要配合,另外財政廳和經委的同志也要看一看盡五年來國有企業撥轉貸之後,企業債務的構成狀況,以及由市財政承擔擔保責任的債務狀況,……」

    「沒有問題,因為改制已經結束,相關資料已經封存,但還沒有裝檔,隨時可以調閱查詢,還有麼?」沙正陽答應得很爽快。

    「嗯,還有就是要和市委辦以及你們市裡改制領導小組的成員座談,這由我和省體改委的同志來負責。」裴松仁的態度還是比較平和的。

    相較於審計、紀檢監察部門的幾位,省體改委和財政、經委的人都很淡然,這大概也是各個部門在這個問題上各自所處角度,以及帶來的態度不同了。

    「電風扇廠改制領導小組是錢市長負責,市委政研室杜克利和計委、體改委、財政、審計和紀檢監督都有人,只是錢市長出去考察學習去了,暫時回不來,唐書記安排我暫時代替錢市長,您看……」沙正陽用目光徵詢對方意見。

    「可以,屆時就請沙主任也把小組其他同志通知一下,我們要採取個別談話和集體座談的方式來進行。」裴松仁看了一眼沙正陽,若有深意的點點頭。

    沙正陽是宛州市委i書記林春鳴的智囊,這在省裡邊也有所耳聞,起碼裴松仁是知曉的。

    而宛州市的國有企業改制之所以走得這麼快,動作這麼猛,甚至走到了整個內陸地區,乃至在全國的前列,和齊魯的諸城並駕齊驅,和這個傢伙有很大關係。

    裴松仁對宛州如此迅猛的推進國企改制的態度也很複雜,事實上他這種心態也代表了省委i書記馬耀東的心態。

    改革肯定要改,而既然宛州國企改制已經拉開了帷幕,那勢必不可能走回頭路,只能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但是從省高官的角度來說,這種走在全國最前列的國企改制無疑是一把雙刃劍。

    幹好了,獲得了中央高層認可,那麼就是一筆無比光鮮的政績,如果出了岔子,那麼雖然上面說鼓勵嘗試,允許失敗,跌倒爬起來繼續,但是毫無疑問也會對主政者帶來一些負面影響。

    但是省委現在已經形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在宛州試點,讓宛州去折騰,哪怕真的出了問題也可以隨時糾正和調整。

    之所以排除這個工作組來,也是省委接到了一些反應,另外這些反應也上達天聽,中央也有領導開始關注在這個內陸省份的這座城市的國企改制。

    毫無疑問,國企改制將會在未來幾年間成為中國經濟發展史上的一個重頭戲,如何改才能既確保了國有企業這個已經成為老大難的問題平穩過渡,同時又能最大限度的維護國有企業職工利益不受到損害,這也是中央一直希冀能在一些地方上能夠探索出經驗的想法。

    現在齊魯在嘗試,漢川和這個內陸省份居然也有此眼光和魄力,自然也就讓中央很關注了。

    受馬書記的安排來調查,裴松仁也希望獲得一個好的結果,他也清楚像這一類的改制,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不可能沒有反映、質疑甚至是檢舉控告,如果真沒有這類反應,那裴松仁還真要懷疑在這裡邊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腳,把所有人都買通或者打壓住了呢。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裴松仁的心態還是較為端正的。

    「好,裴秘書長,你看什麼時間,先怎麼安排,這邊宛州賓館我也已經安排了,專門為你們調整一個小會議室備著,還有兩間會客室,作為談話所用。」沙正陽點頭,「除了改制領導小組成員外,還有哪些人需要談話,你也提前和我打招呼,或者你們如果覺得需要自己聯繫,也可以。」

    「行,那就這樣吧,待會兒吃飯早飯,紀檢監察部門和審計的兩位同志,你安排人來帶他們過去查閱資料,嗯,這邊談話就可以開始了,要不就從你先開始,然後其他成員你讓他們準備一下,接著來,至於其他人麼,我們另有安排。」

    裴松仁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顯得很輕鬆,對這樣一次調查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不相信對方意識不到這一次自己一行人的來意,還能表現的如此放鬆,除了胸有成竹心懷坦蕩,似乎很難用其他原因來解釋了?或者是有恃無恐?

    沙正陽離開了,他需要把這些情況向唐華匯報一下。

    雖然他心裡很有底,並不擔心會有什麼「內幕黑幕」翻出來,但是也得要防範一下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亂栽誣。

    當然,亂栽誣他也不怕,總能辯駁得清楚,不過有時候這流言蜚語也能攪混水,尤其是這背後肯定有人正在等候著這個機會的時候。

    唐華就要比沙正陽重視得多了,除了讓市委辦在安排兩個人配合外,甚至有讓市公安局的人來注意安全警戒,防止有人故意搞破壞抹黑。

    但這個想法被沙正陽勸住了,這真要用這種方式那才是弄得像己方是做賊心虛了。

    真要有人指出問題,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該怎麼調查怎麼調查,大氣一些,反而顯得心底無私天地寬。

    實際上也的確沒什麼好怕的,都是經過了改制領導小組和市委常委會、市政府常務會議過了會的,如果真的有個別人為了一己私利在裡邊做貓膩,那也是個別人自尋死路。

    但這種可能就不太可能,因為當初沙正陽就擔心有人故意採取這種方式用一顆螺絲打壞一鍋湯的方法來破壞這次改制,也專門和雷霆那邊打了招呼,決不允許在私下裡搞什麼暗盤交易,如果有,那都可能是一個套。

    所以這種可能性也被扼制在了萌芽狀態。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3 10:06
還看今朝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四節 水來土掩,大將風範

    裴松仁和糜重相對而坐,工作組內部的氣氛就顯得要輕鬆許多了,當然這只是個人之間。

    對於這項工作,無論是裴松仁還是糜重都很清楚自己這一趟來,只是一個前站。

    省委其實在林春鳴專門去常委會作專題匯報時就已經對宛州國企改制的工作定了調,可這個時候又突然派出這個工作組來,顯然有點兒出爾反爾的味道。

    裴松仁和糜重都很清楚這一點。

    不僅僅是有人反映情況那麼簡單,哪樣重大工作,尤其是像這樣的開創性破局的工作,會沒有人攻訐質疑?

    攻訐質疑少了都不正常,激烈和群起而攻之才是常態。

    事實上在宛州方面開始做前期工作時,省委也就專門研究過,最終敲定,那麼也就意味著不會改向,而林春鳴的專題匯報更堅定了省委的意見。

    省委這一次派出工作組更多的是因為中央近期也會派出一個調查工作組赴漢川調研,目的地就是宛州國企改制。

    這種情況下省委不得不重視,派一個工作組拉加強督導核查,力爭發現問題就要儘早處理,沒有問題也能起到督促檢查的作用。

    這其實就是為迎接國務院的調查工作組的一個預演,所以輕忽不得。

    省高官馬耀東和副書記韋慶良在交待工作組工作時,都明確表態,不定調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不抓辮子,堅定支持改革方向,但是要力爭找出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和瑕疵,加以改正。

    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在國務院的工作組先來之前,先把宛州改制存在的問題和瑕疵解決了,同時也要看一看宛州方面在應對國務院的調查工作組時如何開展工作。

    「老糜,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小傢伙有點兒意思?」裴松仁很隨意的問著,他和糜重關係不錯,糜重原來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後來省體改委成立才調過去,他們倆原來就有交道。

    「嗯,是有點兒意思,胸有成竹啊。」糜重沒來過宛州考察宛州國企改制,但是他知道沙正陽這個人。

    銀台縣的企業改制同樣也是一個亮點,東方紅集團雖然只是銀台縣的企業,但是其影響力太大,而銀台縣委i書記朱鳳厚優勢原來漢都市體改委主任,和他也很熟悉,在東方紅集團推進企業改制和管理層持股問題上也專門和他探討過,也談到了這家企業的締造者沙正陽對改制的態度。

    這個沙正陽就是現在宛州市委辦副主任沙正陽,他跟隨林春鳴來宛州不是秘密。

    裴松仁突然想到這沙正陽還真是一個知名人物呢,據說連周高官和韋書記以黃書記都知道這人,兩年時間締造出東方紅集團這個龐然大物,不得不說這傢伙在搞企業上的確有一套。

    林春鳴估計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讓這個傢伙來主導操刀國企改制的方案。

    「我們都很難想像這個傢伙居然有這麼深遠的見識和敏銳的嗅覺,嗯,除了天賦和自己努力外,好像真的很難解釋呢。」

    裴松仁瞭解過沙正陽的履歷,他不認為給一個縣長當過秘書就能有多麼大的素質提升,也不認為漢川大學就能教出一個可以無視閱歷的奇才,所以除了天賦和自身努力外,好像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

    「嗯,宛州電風扇廠的改制方案我看過,我個人覺得比齊魯諸城那邊的方案更細化更具人性,當然這可能和企業本身要比諸城那邊的企業狀況更好一些的原因,但無可置疑的是宛州市委市府是在這個方案上下了功夫的,做了充分的考證和完善的,至於說其中有沒有貓膩,還要等到審計和紀檢部門的調查核實之後才能下定論。」

    糜重作為省體改委的副主任,肯定是對國企改制持支持態度的,他甚至很欣賞宛州的大動作,所以他也希望通過這一輪的工作,能幫宛州方面查缺補漏,彌補一些存在的不足和瑕疵,讓這場改制能圓滿順利的繼續推進。

    「老糜,沒那麼簡單,我們不是為他們找出問題糾正錯誤那麼簡單,你可能也注意到了,中央對國企改制上的路線還有很大的爭議,國企改革肯定要改,但是怎麼改,如何改,也還有很多不同意見呢。」

    裴松仁頓了一頓,像是在考慮如何來說。

    「我聽說國務院下一步要來的調查組規模和規格都要比去齊魯那邊的還要高,足以說明上邊對我們這邊改革的重視程度,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們內陸地區,對改革開放的接受度會更慢更遲鈍的原因,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震盪。」

    「震盪在所難免,你要改革,必定要對舊有體制形成衝擊,必定要觸及到一些就有利益格局,怎麼可能沒有震盪,而且這個震盪也不會小,關鍵在於我們要從大局看,從長遠看,是否有利於未來和廣大人民群眾的長遠利益,這才是關鍵。」糜重不以為然。

    「但高層站的角度不一樣,他們更希望看到一個更圓滿穩妥的局面。」裴松仁苦笑著道。

    「嗯,這就要看宛州這邊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來展現他們對改制開展的一系列工作了,我覺得沙正陽應該是早有準備才對。」

    糜重對沙正陽有一種沒來由的看重,因為朱鳳厚就和他提起過沙正陽,稱此人老練深沉遠勝同齡人,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這個評價相當高。

    ******

    沙正陽沒想到調查的第一炮,居然是轟向了自己。

    接到通知時,他都很是愣怔了一下,不該如此才對啊,難道是「擒賊先擒王」?想到這裡,沙正陽也覺得好笑。

    當然這個說法可能有點兒誇張了,應該準確的說是對方先找上了自己,可這樣做,好像味道就有些變了,怎麼看都覺得針對性一下子淡了許多了。

    給他的感覺,對方應該是要想全方位的瞭解這一輪宛州國企改制的構想,包括從背景到想法的初始,再到構思規劃,最終再是方案的形成和付諸實施,而非來挑毛病找問題了。

    「正陽,是不是有些意外?」裴松仁微笑著道,在沙正陽謙虛的懇請下,裴松仁和糜重都乾脆直接以「正陽」來招呼對方了,反正比對方也大一二十歲,這個稱謂也很合適。

    「嗯,有點兒,我以為裴秘書長和糜主任應該先找其他人談一談,瞭解一下情況呢。」沙正陽坦然道。

    「正陽可能還對我們的來意有些懷疑吧?」裴松仁也不客氣,直接切入話題:「工作組來的目的很簡單,一是檢查督導,發現問題,及時改正,二是瞭解情況,這個瞭解情況也就是要全方位深層次的瞭解宛州市委在這一輪國企改制中的初始意願和改制背景,以及後續的一系列想法和做法,乃至最終實施情況。」

    見沙正陽還想說什麼,裴松仁擺擺手,笑著道:「我和林書記、鐘書記都通了電話,他們也向我介紹了情況,我知道你在這裡邊充當了大腦的角色,林書記和鐘書記都很看重你,也和我們談到過你的建言獻策,所以我們要先找你談一談,提綱挈領,綱舉目才張嘛。」

    「林書記和鐘書記過譽了,裴秘書長和糜主任你們二位也別聽林書記和鐘書記他們倆給我戴的帽子,我哪有那麼大能耐?」沙正陽苦笑,沒想到這麼早就被人給賣了。

    「好了,正陽,誰也沒有給你戴帽子,既然唐書記也確定你來負責接待工作組,你也別拘謹,權當咱們三人的一個交流吧。」糜重接上話,「咱們就敞開來談,也不做記錄,就是一個探討,對咱們國企面臨的困境和改制路徑的一個探討,看看怎麼改才能讓國企改革既要符合法律法規,又能最大限度的確保國有資產不流失,國企職工權益得到保障,在這其中,我們地方黨委政府需要做些什麼,或者說怎麼做才能體現權責相當。」

    沙正陽看了一眼糜重。

    對方先把調子確定了,改革要繼續,只是在路徑上要選擇要優化,不知道是不是對宛州電風扇廠改制路徑的不滿意?好像又不是這個意思啊。

    「那裴秘書長,糜主任,我就說說吧,嗯,從哪裡開始說呢?「」還是從背景開始談起吧,我覺得這有助於我們明白為什麼我們要搞國有企業改革,而為什麼要這麼急迫的推進國有企業改制,為什麼我們宛州不在動作上稍微和緩一些,為什麼不在步伐上小一些,甚至為什麼不稍微等一等看一看,看看人家沿海地區先搞起來,再來借鑑學習不好麼?……」

    沙正陽用一連串的設問把裴松仁和糜重的興趣都勾了起來。

    這傢伙口氣很大啊,簡直有點兒宛州市委i書記的風範了。

    「林書記、馮市長和鐘書記他們都研究過,也反覆斟酌過,最終覺得那樣不行。或許漢都可以,涪崗和昭陽這些地方也可以,但是我們宛州不行!我們宛州沒有這個條件,或者說宛州面臨的形勢迫使我們要下決心先走這一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3 10:06
第一百三十五節 切入實質,勢在必行


    「哦?具體說說。」裴松仁和糜重交換了一下眼色。

    「那我們從國企改制背景開始說吧,從89年開始,撥改貸,取消價格補貼等一系列因素直接導致了國有企業的成本迅速上升,加上工資成本的上升,在體制沒有得到實質性根本性的改變下,本身在適應市場經濟體系下的國企就要慢一拍,這種情形下就更難以支撐了。」

    沙正陽帶來了一個厚重的檔案袋,隨手從檔案袋中抽出一疊資料來,其中幾張曲線圖遞給二人。

    「你們可以看一看,我獲得的一組數據顯示,全國國有企業從76年的37.2%虧損面一直持續下降到了84年到88之間的10%13%之間,應該說成效很顯著,但那得益於76年以後推進改革開放初期對物資需求的放開帶來的一波高潮。」

    沙正陽侃侃而談。

    「但從88年開始,國有企業虧損面又開始大幅度上揚,90年上升到了30%左右,前兩年略有下降,92年在23%左右,但今年預計會上升到27%左右,而且還有持續上升的趨勢,而這樣巨大的虧損面已經讓從中央到地方政府都有些難以承受了。」

    裴松仁和糜重都有些震動,他們沒想到沙正陽的介紹居然是從全國性的國有企業虧損面開始的,這個立意和取的角度不可謂不高,而且極具代表性和針對性。

    「如果說單單是國有企業虧損面的提高還不足以說明問題的話,那麼還有兩個因素就使得我們從中央到地方政府都不得不正視這個現實了。」沙正陽語氣堅定而輕鬆,信口道來,「第一是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的崛起。」

    「鄉鎮企業有著先天的靈活性,其低負擔成本足以讓國有企業在成本上望塵莫及,但其如果不解決產權問題的話,那麼會日益受到國企僵化模式的影響,變成偽國企,要解決權屬問題,也就是實現股份制形式的私有化,這也就要說到私營經濟。」

    沙正陽終於說到了關鍵問題上。

    「私營經濟的迅猛發展已經越來越在這一類競爭性領域展現出其優勢,私營經濟的工業產值從1980年的0.81億元,增長到了去年的2006億元,年增長率高達91.8%,這還是在私營經濟無法在原料市場和融資上與國企競爭的前提下實現的,在這方面它們沒指望獲得和國企一樣的待遇,但哪怕是稍微放寬鬆一些,估計它們的增長勢頭會更猛,可國企怎麼和它們競爭?」

    「今年7月,一位中央領導在中國農村外向型經濟研究會負責人座談時就談到了全民所有制企業用國營方式未必就是實現公有制最好的經營方式,產權不明晰,沒有競爭機制和激勵機制,缺乏自我約束和自我監督,最終導致缺乏活力,缺乏長遠打算,導致效益差,模式僵化,……」

    沙正陽沒有提到是哪位中央領導人,但是他相信這兩位對政策和高層風向都十分瞭解的廳級幹部是很清楚的。

    「除了鄉鎮企業和私營經濟對國企的巨大衝擊,還有另外一個因素一樣不可小覷,而且還會越來越成為一個更為嚴峻的現實,那就是to對我們國有企業的威脅和衝擊。」

    對這一點,很顯然裴松仁和糜重的瞭解就要單薄一些了,但沙正陽的話頭就更讓他們吃驚。

    「中國正在商談復關問題,其中阻力主要來自美國,美國人要求取消國家對國有企業的出口補貼,要求經濟市場化,國有企業應當和其他企業一樣公平競爭參與市場經濟,政府和銀行應當與企業劃清界限,不能成為企業的後盾,這其實就是一種變相補貼,……」

    「就中國目前的形勢來說,不加入to是不可能的,哪怕付出再大代價,也要加入,經濟全球化使得任何一個國家要想閉關鎖國都不可能,面對洶湧而來的內外競爭,我們該怎麼辦?所以這兩個因素迫使國企改革勢在必行,而且越早越好。」

    「正陽,看來你是在這方面很下了一番功夫的,說得很好,這些資料能複印一份給我們麼?」裴松仁笑著問道。

    他內心深處已經有些放下來了,根本任務已經不用太擔心了,哪怕是國務院的調查組來,這傢伙一樣能應付裕如。

    「沒問題,這本來就是準備交給你們的,包括各種數據,以及一些中央領導在近年來對改革開放,尤其是國企改革方面的一些提法和看法,也還包括我們宛州國有企業近五年來的總資產、淨資產、近利潤以及負債率變化和工業產值等各方面的具體數據。」沙正陽很大方的道。

    「嗯,那你談一談為什麼宛州要比其他城市所面臨的局面更為迫切需要推進國企改制呢?」糜重接上話問道。

    「嗯,數據我就不多說了,這套資料裡邊都有,也就包括,從84年以來我市國有企業,尤其是幾大國有骨幹企業的各種數據變化,都是以報表、曲線圖和柱狀圖來體現出來的,一目瞭然。」沙正陽顯得更放鬆,「一句話,宛州國有企業的情況更是糟糕,和漢都、涪崗等地相比受到的影響更大,其直接拖累了宛州市的財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宛州近幾年來城市發展之後,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提升放緩,都是源於此。」

    「不解決這幾家效益不佳,連年虧損的國企出路問題,那麼這個膿包將會越來越大,以電風扇廠為例,90年電風扇廠虧損一百六十八萬,淨資產尚有九百七十萬,但91年虧損一百九十八萬,92年虧損驟然猛增到二百五十萬,市裡不但為其擔保貸款,更是通過一些其他方式為其核銷部分欠賬,可以說再這樣下去,真的難以為繼了。」

    「更為關鍵的是,電風扇廠的產品研發毫無章法,沒有迭代新品,老產品嚴重滯銷,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引入新的接盤者,我判斷最遲明年底,企業就只能資不抵債,宣佈破產,屆時這數百職工的生計問題,都得要擺在政府面前,……」

    滔滔不絕的介紹,加上詳實的資料數據,使得裴松仁和糜重一個上午都陷入了一邊看一邊問一邊聽的這種模式中去了。

    而沙正陽也化身為經濟學人,如數家珍的把宛州幾家企業的狀況做了一個通盤介紹。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三人似乎都忘了吃飯時間,到工作人員來敦請時,三人才從這種互動式的問答探討中驚醒過來。

    「裴秘書長,糜主任,感覺和你們二位這一席談話,勝讀十年書啊。」沙正陽的話倒也非全是吹捧,對方而人所處角度不同,考慮問題也更周全,提出了一些原來未曾想打過的細節問題,也讓沙正陽很有啟迪。

    「行了,正陽你也別在我們面前謙虛了,我和老糜才是感受良多啊。」裴松仁擺手,「下午繼續,重點談一談電風扇廠的改制,嗯,尤其是你的關於補償金和員工持股這兩樣進行綜合平衡計算是如何考慮的,這一點我覺得很有新意。」

    「其實也談不上有多少新意,一個是身份消失補償,也就是原來作為國企職工的隱性福利這一塊要消失,這一塊很多人覺察不到,像水電氣補貼,像子女讀書可以在子弟校,就醫可以在廠醫院,現在都要徹底交出去,那麼一切都要按照社會化的市場規則來,這一塊職工肯定有損失,而且當他們真正剝離後,他們的感受會更深,所以要和他們講清楚,讓他們明白。」

    沙正陽很坦率。

    「另一塊就是社會保障的補償,在現有國家社會保障體系還處於一個建設過程階段下,他們未來肯定要為自己退休後的保障做準備,這涉及到政府企業和個人,而在離開企業後,就需要政府和個人來填補,尤其是企業這一塊也需要自己來承擔,那麼給予一定的補償,無論是現金還是股份,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這一點我也很花了一些心思來說服資方。」

    裴松仁和糜重都交換了一下眼色,裴松仁才平靜的道:「據說這位華峰電器的老闆是你同學,這家企業也是你牽線引進來的?」

    「嗯,是我高中同學,但他高中畢業後去了香港,他有一個大伯在香港,算是一個資本家吧,華峰電器初始資本而應該是他大伯家族為他提供了一部分吧,牽線也是我牽的,因為華峰電器現在在飲水機市場這一塊佔有率全國第一,但這塊市場還很不飽和,還處於一個跑馬圈地的階段,南粵的安吉爾對其威脅很大,加上華東市場也有類似企業出現了,所以他想要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張產能,實現市場佔有優勢。」

    頓了一頓之後,沙正陽似乎是在籌措言辭,「裴秘書長,糜主任,其實我覺得誰引來的,是不是我同學,都不重要,關鍵在於程序是否合法合規,這中間有沒有利益輸送和牽扯,這完全可以通過審計和紀檢監察部門來解決,另外也可以將整個改制流程和具體的資產負債乃至補償條件進行公示,歡迎大家來挑刺兒和找問題,這不難解決。」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4 20:12
還看今朝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五節 遊刃有餘,淡定自若

    沙正陽其實向林春鳴、馮士章和鐘廣標提出來過將整個改制背景、目的和流程以及結果都徹底張榜公示,並提供一段時間供大家來的調閱查詢,這樣有助於通過一個公開透明的機制來體現改制的公平公正。

    但是宛州市委市政府的一干領導們在斟酌商議再三之後,最終還是沒有同意這樣一個建議。

    至於說原因是什麼,沙正陽倒是不懷疑這裡邊林春鳴鐘廣標他們有啥貓膩,估計還是考慮到這樣一個標新立異的舉措很容易被人視為是譁眾取寵,甚至也可能為以後的一些工作引發一些不必要的影響。

    就像鐘廣標所說的那樣,如果以後事事大家都要求要公示,不公示就不能推行,那麼在時間效率上固然會受到很大影響,而且一旦某項工作如果有非議,是不是就要擱置下來不在推進,這是個問題。

    沙正陽也能理解林春鳴他們更深層次的顧慮,你宛州這麼做了,那麼其他地市呢?你鶴立雞群了,木秀於林了,肯定會受到其他很多人的反感和敵視,在這個階段,很不合適。

    對於林春鳴來說,他現在是想踏踏實實做點兒事情,而不是用這種方式來吸引一些不不要的敵意和反感,那對於以後宛州的工作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影響和麻煩。

    韜光養晦做實際的事情,大力發展宛州的經濟,這才是宛州最急需的,其他都是浮雲。

    雖然理解,但是沙正陽卻不是很贊同。

    在他看來,一種方式只要開了一個頭,哪怕當時會帶來一些非議,但是後續的影響卻很重要,一旦形成了一種習慣性的氛圍,會很大程度的推進整個宛州在各種事務規程上的公開透明化,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

    不過既然林春鳴他們決定了,沙正陽不去糾結,但是通報給各個相關部門卻是可以做的。

    所以沙正陽也要求改制工作組將整個流程和步驟乃至各種細節和結果都形成了紙質的文檔材料,然後向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紀檢監察、審計、財政、經委等部門進行了報備,同時也在過程中邀請了市人大、紀檢監察和職工委員會代表全程介入,最大限度的做到透明公開。

    裴松仁和糜重也敏銳的覺察到了沙正陽所提及的公示問題,這是一柄雙刃劍,很不好把握,即便是他們也覺得從目前的情勢來看,這個方式還不宜推而廣之,還需要認真評估其可能帶來的各種影響。

    這個問題也一直貫穿了裴松仁和糜重在整個調查過程中進行探討。

    紀檢監察和審計部門的進度很快,由於有現成齊備的資料,他們實際上就是對有疑點的一些數據進行核實,而對於聘請了省財政廳下屬的審計事務所進行的評估也讓他們可以不至於在這方面太過擔心,所以進行也大大加快。

    而另一方面的工作則主要是在和相關人員的談話和瞭解,比如企業職工代表,包括留下繼續工作的和退休的,以及主動要求離開的,都選擇了一部分進行單獨談話和集體座談。

    剩下的就是對接盤者華峰電器的調查,核實其是否有實力接手這樣一個不算小的國有企業,已經其後續對該企業的未來發展的規劃方案,這也非常重要。

    很多職工代表提出的擔心主要就是集中在華峰電器能否具備這個實力繼續讓這家企業存活,能否讓他們的工作崗位不至於在未來三五年內就變成泡影。

    雖然誰也無法保證一家企業可以一直保持長盛不衰,但是通過對該企業的遠期規劃的分析判斷以及企業具備的資本實力和現狀,還是能夠略窺一斑的。

    省經委、財政廳的人主要就是從這個角度來分析判斷華峰電器的未來前景,但是華峰電器從去年到今年的生產銷售狀況也讓他們瞠目結舌,華峰電器的發展速度遠遠超出了想像,能夠在一年時間不到就開始擴張產能,並迅速成為國內單一產品市場的第一品牌,這樣的擴張速度不能不讓人吃驚。

    同時華峰電器對未來飲水機市場的展望,以及華峰電器對併購了宛州電風扇廠準備啟動的新產品生產也讓省經委和財政廳的人十分感興趣。

    按照華峰電器對市場的調查,目前還主要侷限於中高端公務消費的飲水機市場將會隨著桶裝水的普及迅速向普通公務消費市場和家庭消費市場擴散。

    這是一個億級市場。

    也就是說,哪怕目前華峰電器在兼併了宛州電風扇廠後的完成產能擴張的情況下,再把產能翻三番,已然趕不上需求速度,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華峰電器的未來前景十分看好。

    在完成了和裴松仁和糜重的第一輪溝通之後,沙正陽就放飛自我不在理睬對方了。

    在他看來,過於慇勤的去溝通和交換意見,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還不如大大方方任憑對方按照他們自己的意願去調查,這樣得到的結果可能會更讓他們放心。

    來者都是專業人士,自然也有他們調查瞭解的角度和渠道,而且他們手中也肯定多少掌握著一些檢舉揭發和反映情況的信件,也可以按照這個線索來進行調查。

    ******

    「來坐,正陽。」唐華精神狀態很好,招呼著沙正陽,「裴秘書長剛走,來交換了意見。」

    「哦?這麼快就要交換意見了?要走了?」沙正陽頗感吃驚,他以為對方一行人起碼也要呆上十天半個月吧,怎麼這才一個星期,就說要走了?

    「沒那麼快,但是紀檢監察和審計那邊的進展很快,說我們這邊準備的資料很詳實清晰,核查很簡單,所以進度比較快,對他們持有疑點的東西也都一一作了調查核實。」唐華很滿意這一次調查結果。

    雖然還沒有結束,但是只要紀檢監察和審計那邊沒問題,至於說一些職工對補償這些方面有異議,那都不是問題。

    畢竟絕大多數職工留下了,這個大包袱替政府解決了,而且大部分職工也都還是認同了這個協議並簽了字,這就足夠了,這世界上哪有人人滿意的事情?

    如果工作組真的認為在補償和持股這些方面認為確有不妥之處,那也很簡單,省裡可以提出要求糾正或者調整,省裡有這個權力,只要不涉及到個人在中間有利益糾葛,那就沒事兒,也就是無關大節。

    「那他們還打算就哪些方面進行調查和工作?」沙正陽也聽出唐華還有未盡之意。

    「嗯,主要還是對於企業職工的補償問題上,他們想瞭解一下宛州市委在考慮職工的補償金和持股補償問題上的考慮,或者說如何界定補償金和持股的規則和依據,我們是怎麼考慮這一塊的。」

    唐華點點頭。

    這個問題也是當初讓市委非常頭疼棘手的,因為沒有先例可循,起碼在漢川是如此,齊魯那邊的情況也未必適合漢川,因為他們也一樣是在摸索著按照自己的路徑走,他們的改革也未必就正確,而且進度差不多,何須去學他們?

    「我也說了,主要是市委政研室在做方案,也是綜合了多方面的意見,從切實保障企業職工權益這一條來考慮,要避免企業職工在這一輪改制中不至於受到影響太大,一些可上可下不超出原則底線的,市裡可以讓一步,讓利於企業職工,這樣也有助於能較為平緩的推進改革,……」

    「本來也是從這個原則出發的,在這一點上,我的理解,讓渡一部分權益給這些失去了國企職工身份的工人們也是可以理解的,像股權這一部分應該也就是從這個角度來考慮的,這應該不叫國有資產流矢吧?」沙正陽點點頭,「沒事兒,唐書記,他們要和我談,我也正想和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探討一番呢。」

    「嗯,可能你也知道了,他們這一輪調查其實是為可能到來的國務院工作組打前站,到時候,你可能還要接受一輪詢問和調查呢。」唐華沉吟了一下,「我個人的理解,這未必是壞事,從老裴他們的態度來看,好像他們還很期待,嘿嘿,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沙正陽微微一笑,「唐書記,只要省裡滿意別挑刺兒就好,我們不求什麼,就是希望能把具體問題解決好,越早解決,越有利於我們宛州的發展,至於說高層怎麼看,要借鑑也好,要做範例也好,和我們關係都不大。」

    唐華搖了搖頭,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沙正陽,「正陽啊,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如果國務院調查組來了,最後定了調,那就不一樣了,你啊你,還在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沙正陽打了個哈哈,唐華的態度也隨著省委工作組的態度開始明朗而變得日益積極起來,沙正陽也能理解,這是好事,這對於下一步宛州電器廠和宛州無線電廠改制將是一個利好消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4 20:12
第一百三十六節 接踵而至,青眼有加


    「如果我們沒有理解錯,那按照宛州市委市政府的意見,在關於國有企業職工的身份轉變問題上,宛州市委市政府事實上是給出了兩方面的解決意見,一方面是通過現金補償的方式用以解決職工失去國有企業職工身份可能喪失的潛在補貼收益,比如水電氣補貼,又比如醫療和子女教育補貼,另外就是通過給予部分股份來重新確立企業職工作為企業主人翁的權益?」

    會議室裡氣氛很嚴肅,但並不緊張,發問的是一名操著燕京口音的中年男子,厚重的口音加上黑框眼鏡背後炯炯有神的目光,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臉上。

    沙正陽看過領導介紹,這是國家體改委生產體制司的一位副司長,他是此次國務院赴漢川調查工作組的副組長之一,還有一位分配和社會保障體制司的副司長擔任副組長,而此次調查工作帶隊的是國家體改委的一位副主任。

    這個調查組來得很快,在裴松仁和糜重他們完成了調查工作回去不到二十天,國務院的工作組就下來了。

    省裡邊陪同這個工作組下來的是省委副書記韋慶良和省體改委主任吳丹以及糜重,也足見此次漢川省委省政府對這個工作組的看重。

    這一次座談算得上是最重要的一次了。

    前期工作組來,也是基本上沒有和宛州市委這邊接觸,而是埋頭調查瞭解和談話,和省裡工作組才來的時候一樣,宛州市委市政府也顯得很淡然,一直到調查工作進行得差不多了,國務院工作組覺得他們想要瞭解掌握的東西也瞭解得差不多了,這才和宛州市委開始接觸談話。

    之前林春鳴和鐘廣標以及錢正都分別就宛州的國企改制談了看法想法,氣氛還算和睦,不過很顯然國務院的工作組還覺得不夠深入,不太滿意,還想要在這一輪改制中挖掘出一些更具有創新的經驗和看點來。

    林春鳴和鐘廣標都把目光落到了沙正陽身上。

    沙正陽知道這也是領導想要給自己一個露臉的機會,不容有失,清了清嗓子,泰然道:「王司長,宛州市委在就國企改制的原則上確立了兩條,第一條,符合中央政策精神,第二條,有利於企業發展。而中央政策精神中核心就是兩點,一點是確保企業職工權益不受損,另一點確保國資不流失,最好能實現增值。」

    王司長點點頭,「嗯,你把握中央政策意圖很準確嘛。」

    沙正陽笑了笑,繼續道:「實際上我們都很清楚,如果單純的把企業賣掉,能確保國資不流失就很不錯了,要實現增值基本上不可能,因為真正企經營效益好的企業地方政府也沒有動力去賣掉它,繼續讓它下金蛋多好?」

    「可這些舉步維艱,甚至是瀕於破產的企業如何實現國資不流失,甚至增值呢?我的理解是要選擇好接手的對象,不要侷限於眼前利益,而要放眼長遠,企業的長遠發展又和我們這些職工未來的命運息息相關,所以如果這一點做好了,事實上就是把兩點兩條都兼顧了。」

    「說得很好,那具體到職工權益的解決這種方式上,你能談一談宛州市的考慮和想法麼?」王司長不為所動,淡然的道。

    「事實上在這個問題上,市裡邊林書記、馮市長、唐書記和鐘書記以其他幾位市領導也都分別在市委常委會和市政府常務會議上研究過多次,最終確立的大原則就是實現我剛才提到的那兩點兩條的辯證統一。」

    沙正陽知道在這一點上始終要說清楚,而他甚至可以肯定,國務院工作組更感興趣的其實也就是宛州在改制上的這一點創新,工齡買斷補償金和國企職工身份喪失的保障補償,一個用現金來解決,一個用股權來彌補。

    「小的具體做法上就是從解決職工的具體困難和保證權益上,首先所有職工都是企業一份子,那麼在兩方面都應該給予保障,但年齡工齡具體下來,工齡長的原來做貢獻更多,但要到退休年齡時間更短,而工齡短的未來退休年限就還早,所以可以在兩方面來根據情況標準進行調整補齊,也是一個辯證。」

    沙正陽隨即也把電風扇廠就工齡補償和身份保障的具體細化後的數據一一作瞭解釋,期間兩位司長和國家體改委副主任朱志龍都輪番發問,沙正陽也是應付裕如,顯得遊刃有餘。

    「朱主任,二位司長,其實國企改制本身就是一個新生事物,我們也知道齊魯諸城也在進行改制,但是他們那邊的企業和我們這邊有些不一樣,在規模上和現狀上都不一樣,我個人看法,國企改制確立了大原則即可,在具體方案上,最好是因地制宜,事實上我們宛州市委在一些做法上也還是有些擦邊踩線,……」

    沙正陽的這話一出口,讓國務院工作組和省裡來的幾位領導都是為之訝然,尤其是省裡幾位領導更是側目而視,這傢伙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自曝其短,還是要掀蓋子?

    林春鳴也微微側首,看了一眼沙正陽。

    之前沙正陽就曾經和他提到過,需不需要在這個問題上點明,他也有些猶豫,不過在和鐘廣標商量過之後,林春鳴還是覺得沙正陽的建議有一定道理,哪怕承擔一些風險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這是國家體改委的調查,如果能在這一點上有所突破,對於確立宛州改革開放的先行者形象是大有裨益的。

    「哦?」居於正中間的朱志龍笑了起來,環顧四周,把身體往後一靠,大氣的道:「擦邊踩線,這話本身有些貶義的味道,但是我怎麼感覺卻是勇於創新突破的代名詞了呢?說一說,小沙。」

    「事實上市裡邊在和華峰電器的談判中也遇到了很多問題,關鍵的一點就是華峰電器不願意承擔過多的責任,尤其是按照我們市裡的要求在兩方面都要予以滿足,華峰電器不願意接受,甚至到了分道揚鑣的境地。」

    沙正陽介紹道:「我們也能理解華峰電器方面的難處,他們承擔了超過了最初預計的代價,但是為了讓這些同樣在做出犧牲的國企職工利益不至於受到損害太大,市裡邊也做了一些讓步,市裡邊確立了一條原則,那就是寧肯市裡邊在利益上做一些讓步,甚至遭受一些損失,也不能讓企業職工在改變他們命運的改制中遭受損失,所以在股份上市裡邊的股份只保留了百分之五,而相當一部分是讓渡給了職工們。」

    沙正陽的話引起了國務院工作組的工作人員們一陣竊竊私語,包括省委副書記韋慶良也在和他身旁的糜重小聲交談,顯然都是在探討這個問題究竟是否合適或者違規。

    「我們是這麼考慮的,當一家企業已經處於生死存亡的時候,甚至下一個月企業職工的工資都無法保證的時候,一旦談判失敗,那麼下一個月的企業職工生活費甚至相當長一段時間的開支都仍然要由市裡或者通過其他手段來解決,這歸根到底仍然是要從企業淨資產中扣除出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果斷一些先行解決?」

    「沒錯,這看起來似乎有點兒國資流失的味道,但是我們的理解,這部分投入本身就該是地方政府來承擔的,不應當視為國資流失,反而是如果拖延下去造成的淨資產不斷縮水,那才是真正的國資流失!」

    「小沙,你這個觀點有些接近於理論界的『冰棍理論』啊。」朱志龍看著對方道。

    「朱主任,『冰棍理論』有失偏頗,以偏概全,我不認同,當然其中也有一些道理,但是關鍵在於我們的地方黨委政府在推進國企改制中應當充分發揮各方監督力量,從法規到程序再到事後監督上都要完善,從制度上徹底杜絕那種暗箱操作,這其實也是對參與改制企業的一種源頭性保護,避免它們在日後的風雨中成為受人攻訐的原罪。」

    原罪?朱志龍眼睛一亮,這個年輕人看問題很深刻啊,居然能看到這一點,難怪這麼年輕就成為副處級幹部了,難得。

    「嗯,小沙,你的這個觀點很有新意,你所說的完善法規,形成國有企業改制的制度化,我們也一直在探討和摸索,韋書記,林書記,馮市長,事實上這一次我們工作組來一方面是要調查核實一些情況,另一方面也就是要從宛州國企改制中取得的經驗進行總結,就目前來說,宛州國企改制取得的經驗很有亮點和新意,這些情況我們會帶回國務院向主要領導進行匯報。」

    朱志龍臉色此時已經放鬆下來。

    他也是參與了去年對諸城經驗的調查調研,但現在看來,他覺得宛州經驗更有看點,對企業職工的權益保障考慮得更為全面。

    當然,這也和宛州企業性質和規模不一樣有很大關心,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很成功的試點。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6 22:07
還看今朝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七節 勇猛精進,解剖麻雀

    座談會很成功,應該說宛州市委在準備上十分充分,而且也很準確的把握到了中央的意圖。

    國企改革勢在必行,有進無退,但是誰都知道國企改制勢必要觸動很多人的利益,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其中一少部分習慣了大鍋飯的人不必說,可還有相當一部分屬於有心無力的群體,他們年齡倒大不小,距離退休又還有一段時間,技能缺乏,或者說難以適應改制後企業的工作節奏和強度,這種年齡階段上要讓他們重新去進行培訓和再就業有些強人所難。

    而他們又處於上有老下有小的階段,一旦推向社會,必然會帶來很多不穩定因素,那麼怎麼來解決這個群體的利益訴求?

    宛州市委考慮的十分周全,從兩個方面來進行了保障和彌補。

    尤其是專門劃出一部分股權通過員工持股會來實現企業職工的身份轉化,這一點相當具有創意。

    不但極大的緩解了職工們在失去了國企職工這個身份之後的地處甚至是敵對情緒,而且也能使得這些職工在後顧之憂的解決上多了一條路徑。

    當然這種方式也有一些侷限性,那就是要求是在具備一定淨資產的企業才能更好的推行改制。

    而對於那種資債相抵甚至資不抵債的企業,除非是地方政府拿出真金白銀來投入到企業中去,否則都很難做到。

    同時這對於選擇企業的接手者要求也相當高,否則一旦企業剛接手就陷入困境,也會帶來很多遺留問題。

    座談會後,國務院工作組的工作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雖然還沒有明確的答案,但是無論是是漢川省委還是宛州市委實際上也知曉國務院對宛州的這一輪改制是持肯定態度的,這也讓漢川省委和宛州市委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慶良書記,來,坐,你們幾位也請坐。」朱志龍笑容可掬,坐在沙發上示意大家不必客氣拘束,「工作告一段落,總結材料也在準備了,叨擾了諸位這麼些日子,我在這裡代表工作組對漢川省委和宛州市委的大力支持配合表示感謝了。」

    「朱主任,您太客氣了,國務院工作組來我們漢川開展調研工作,是我們漢川的榮幸,全國這麼多個省市都在摸索國有企業改制,好像也只有齊魯和我們漢川才有此殊榮啊,我受耀東書記和遠望省i長的委託,陪同朱主任來宛州,總算是沒有辜負中央領導的期望,這項工作沒有太讓中央失望啊。」

    韋慶良這番話說得有點兒小小的情緒,但是情緒裡也還是帶著幾分得意和喜悅。

    這全國就單挑了齊魯和漢川,名義上是調研工作,但是實際上卻是調查,如果有問題,或者不符合中央政策意圖,又或者超出了中央規定的原則底線,只怕就沒有今天這種雲淡風輕,甚至就會變得秋霜肅殺了。

    說實話,沒有哪個省市在水落石出之前願意接受中央的這種工作組,都知道干工作那麼可能沒有一點兒紕漏,打爛碗的始終是洗碗的人,不洗碗的人永遠不會打爛碗,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

    尤其是這種大家都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創新,又要觸及到諸多群體利益,你想要面面俱到人人滿意,本身就不可能,所以大家都願意人家先干起來,沒出問題,中央定板了,然後再來隨大流,多好的事兒。

    可始終要有人來嘗試摸索,這就要求有一個容錯機制,允許大家犯錯誤和改正錯誤,趟出一條路來。

    這種敢於摸索創新的,哪怕是真的犯了錯誤,都要鼓勵和支持。

    站在不同位置角度,考慮這些問題的出發點也不一樣。

    韋慶良內心其實並不太贊同在漢川這麼急這麼快就要動起來,但是周遠望和黃紹棠態度很積極,後來杜高成和呂青也表示贊同,原本希望稍微緩一緩的馬耀東和他才開始趨於積極。

    但當接到國務院工作組要下來調查時,馬耀東和他都還是嚇了一大跳,所以才會讓裴松仁和糜重先行下來,摸摸底,看看有沒有問題。

    一般性的小瑕疵,哪裡都在所難免,只要沒有大問題即可。

    不過宛州的改制動作還是讓省委很是緊張了一陣,大問題沒有,但是在一些具體措施上卻有些標新立異了,連省委也不好確定究竟是否越線,最終研究之後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一切聽從中央的意見,不去做畫蛇添足的事情。

    現在看來,這一步還是走對了,中央對這種探索摸索還是非常支持和讚許的,甚至在韋慶良看來有些出格的具體措施,工作組居然也認同了。

    「慶良書記,你太客氣了,宛州的工作不是過得去,而是很有膽魄和創新意識,這一點很不容易。」

    朱志龍也是老於世故的人物了,自然也聽得出韋慶良話語中的隱藏含義,微笑著點頭。

    「宛州作為一個內陸省份普通地級市,能夠銳意進取開拓創新,這說明漢川省委在宛州市委市政府班子的配備上是下了功夫的,我相信未來幾年間,宛州市委市府如果能夠一直保持這種敢闖敢幹的精神,本著實事求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前景可期。」

    聽到朱志龍這番話,韋慶良心中也要舒服許多,也不枉漢川省委承擔這麼大的風險支持在宛州來搞這個試點,真要出了問題,省委都是要承擔政治責任和政治風險的。

    「朱主任過譽了,宛州前幾年情況不盡人意,而宛州市又是我省人口僅次於嘉州的第二大市,所以省委在這一輪調整中也是經過了精心考慮和研究。」韋慶良也沒當著林春鳴他們說這些太多,「宛州的國有企業比較典型,加上我們三線企業搬遷也都要很快搬到市區,所以宛州未來的發展和建設任務很重,只有搶先把國企改制這一步走出去,我們才能為今後的工作贏得主動,……」

    「慶良書記,理應如此。」朱志龍正色道:「我個人的觀點,在企業改制上越走到前面,未來的壓力會越小,越拖到後面,恐怕損失會越大,壓力也會更大,尤其是要搶在全國性的這種企業改制尚未全面鋪開之前先行啟動,會更有優勢,否則當全國各地都開始一擁而上時,這種就業壓力和好項目好企業的爭奪會越發激烈,以漢川的條件很難爭取到更多的支持。」

    朱志龍也隱隱點出了一點意思,那就是走在前面,中央也會在政策項目上有所傾斜,而拖到後面,也許中央就無暇顧及了。

    韋慶良也若有所悟,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春鳴和馮士章,「春鳴,士章,朱主任說得很有道理啊,宛州不僅國企改制要走到我們漢川前面,也要走在全國的前列,要利用這一次國務院工作組來我們宛州檢查督導工作的機遇,丟開一切瓶瓶罐罐和束縛,大膽出手,把後續的企業改制抓起來,力爭給全省開好一個頭。」

    林春鳴和馮士章都是連連點頭。

    「不僅止於此,宛州市委還應當利用國企改制這個契機,結合招商引資,開發區建設,改進作風等工作,把這些工作凝合在一起,努力讓宛州各方面的工作走在漢川省前列。」朱志龍忍不住插言。

    「雖然這一次我們只解剖了宛州電風扇廠這一隻麻雀,但是我聽了小沙的介紹,下一步對宛州電器廠和宛州無線電廠的改制籌備,我覺得宛州市委這種原則方向不變,但是具體方案一事一案的做法非常好,這些國有企業一旦煥發新生,必將對整個宛州工業經濟帶來一輪復興。」

    「謝謝朱主任的誇獎了,電器廠和無線電廠規模比較大,也是我市的重點骨幹企業,而其問題也比電風扇廠更為複雜,形勢更嚴峻,為了把這兩個企業的改制工作最好,我們也是抽調了專門精兵強將來負責做好這項工作,沙正陽在大型企業擔任過主要領導,而且對經濟工作十分熟悉精通,所以他在其中也承擔了方案的設計構思,……」

    朱志龍笑著點頭:「嗯,我知道,東方紅集團嘛,現在燕京城裡,中央電視台和燕京電視台它的廣告隨處可見,而且東方紅老窖1949還限供,有錢都買不到,自然堂的礦泉水也是遍佈北方各省,不簡單吶,林書記,馮市長,宛州能把這樣的搞企業的幹部用到國企改制上是恰到好處,好鋼用在了刀刃上啊。」

    朱志龍進一步道:「這個幹部雖然年輕,但是頭腦很清晰,思路深遠,眼界寬廣,甚至能從國際視野的角度來考慮我們國企改制與私營經濟發展以及我們國家加入關稅總協定的辯證關係,很多人看不到這一點,這很難得,這一輪企業改制也是對這樣的年輕幹部一個非常難得的鍛鍊和培養,有助於這些年輕幹部的培養。」

    韋慶良和林春鳴、馮士章都有些吃驚,尤其是韋慶良,他很清楚,這位朱主任是可以直接和國務院主要領導直接說上話的,眼光奇高,能得到他的點贊,非常難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6 22:07
第一百三十八節 長遠打算,現實考慮

    「別,鐘書記,那話我可承受不起,也就是國務院來的領導們找不到好的解釋,順帶著往我身上轉移注意力吧?」聽著鐘廣標興致勃勃的介紹著朱志龍對自己的誇讚,沙正陽連連擺手,「不過,只要中央明確了態度,我想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的確,都值得了,中央工作組來得快去得快,在宛州交換完意見便直接離開,到漢都又和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進行了一輪溝通和意見交換,甚至在漢都都沒多住一宿,就直接奔機場走人了。

    「你啊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能在省委領導獲得中央工作組的好評,這是連廳級幹部都很難獲得的殊遇,你小子居然還不在乎?」鐘廣標看著沙正陽,「我說你小子是在我面前演戲呢,還是天生一顆淡泊名利的心?你也不像啊。」

    說實話,連鐘廣標都有些豔羨朱志龍對沙正陽的評價了。

    雖然他也知道沙正陽當得起這份評價,甚至他也很高興沙正陽能得到這樣的讚譽,但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如果說朱志龍能在馬耀東和周遠望面前也這麼評價自己,那自己就大發了。

    「鐘書記,能不能這麼刻薄?」沙正陽被鐘廣標的話給打擊得樂了,立即很誇張的來了句:「我這麼年輕,難道就看破紅塵,無視世間毀譽?(臣妾)做不到啊。」

    鐘廣標也被沙正陽誇張的表情給逗樂了,「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中央和省委工作組都表揚了你,你也不能驕傲自滿,接下來方向已經明確了,排除一切干擾了,那就該把剩下的工作做好了。」

    「嗯,電風扇廠這邊沒啥大問題了,職工情緒也基本穩定了,我現在的重心還是在電器廠上,如果電器廠改制順利推進,那將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典範。」沙正陽目光沉靜,臉上掠過一抹興奮。

    「別大意,正陽,電風扇廠這邊,你也還得要幫忙盯著,要督促他們盡快把生產線建起來,另外他們不是說有一個叫啥空調扇的新品也要開發麼?抓緊啊,七百工人要掙工資,要拿獎金,他們不著急,我都替他們著急啊。」

    鐘廣標不敢輕忽。

    在他看來,電風扇廠雖然改制大局已定,但是還不夠,你得要把改制的優勢體現出來,要充分對比改制前後一家企業的各方面變化,這才能激勵和鼓舞后續的企業改制。

    尤其是職工的收入對比這一塊上,要有一個明顯的提升,這才能對下一步的其他企業職工的牴觸和反對情緒起到緩解和消減作用。

    這對未來的國企改制尤為關鍵。

    「放心吧,華峰電器比我們更想早一點兒賺錢,現在企業和職工才算是真正綁定在了一起,業務多,工作量滿,職工們才能有活兒多干,這樣才能拿到更多的績效工資和出勤加班獎勵,同時這樣也能創造更多的效益,而到了每年企業結算時,職工們也才能獲得更多的分紅,這將是一個良性循環。」

    沙正陽寬慰著鐘廣標。

    「我也希望如此,但畢竟要落到實處才能更好的激發職工的積極性。」鐘廣標手指在沙發扶手敲擊著,「我也和職工們對話過幾次了,也私下了和大家聊過天。」

    鐘廣標臉上露出有些感慨的表情,沙正陽也收斂起了先前的憊懶表情。

    「誠然,的確有一部分人已經耍懶了,更習慣現在這種優哉游哉混日子的生活,哪怕收入少點兒都願意,他們不再信奉勤勞致富的意願,他們要麼願意偷奸耍滑混飯吃,要麼更渴望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的投機取巧觀念,但是這畢竟是少數人,這幫人也不值得同情。」鐘廣標淡淡的道。

    「可絕大多數職工他們有一家人要養活,尤其是孩子讀書,老人贍養,以及對未來更美好的期盼,他們都清楚對於他們來說發橫財致富不現實,唯有靠自己的雙手去掙,所以是企業未來充滿期待的,而無論是黨委政府還是企業主,都有責任和義務來幫助他們實現這個美好積極的願望,他們的這種積極向上的意願也理所應當的予以鼓勵,這是一種健康正確的價值觀。」

    沙正陽有些震動,他沒想到鐘廣標能從這個角度來考慮企業的改制,這一點甚至連他都沒想到。

    「怎麼,覺得我說得不對麼?」鐘廣標註意到了沙正陽的表情變化。

    「不,不,鐘書記,我覺得您這個觀點太好了。」沙正陽發自內心的讚歎道:「我們黨委政府本身就應該要創造建設一個鼓勵大家依靠誠信、勤勞來改善自身生活的環境和氛圍,這種環境氛圍,既包括經濟秩序,也包括社會環境,還應當從輿論上加以引導和鼓勵,而對於那種投機和希冀一勞永逸甚至走旁門左道歪門邪道來發財致富的觀點要予以正本清源,嚴肅抨擊,徹底消除產生這種心態觀念的土壤」

    「嗯,正陽,你能看的這麼清楚,很不簡單。」鐘廣標越發對沙正陽順眼了,很多觀點都和自己不謀而合,而且甚至還把自己的觀點加以深化延伸,簡直說到了自己心坎上。

    鐘廣標覺得自己和沙正陽真正接觸也不過幾個月時間,怎麼感覺就像認識了好多年一般,這種感覺太玄妙了,如果自己有女兒,一定要找對方當女婿。

    他不知道桑前衛也一樣曾經有過這種玄妙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太投緣了。

    鐘廣標感慨之餘,心中也是微微一動,「正陽,你在市委辦幹得還覺得順心麼?」

    「挺好啊。」沙正陽訝然,看了鐘廣標一眼,「怎麼,鐘書記要想攆我走?」

    「不,我就是覺得,把你放在市委辦和市委政研室太耽擱了。」鐘廣標不無遺憾,「你四月份才破格結局了副處級,在級別上要想在升,短時間內不太可能,按照幹部提拔原則,是不允許連續兩次破格提拔的,也就是說你起碼要在副處級崗位上干滿兩年才能考慮提拔正處級,所以我覺得你一直在市委辦或者市委政研室干有些可惜了。」

    「鐘書記,謝謝您的關心了,我覺得在市委辦和市委政研室幹得挺好,尤其是現在國企改制這一塊工作我能親自操刀參與,我覺得特別充實,真的,而且我也覺得這種參與對我自己幫助很大。」沙正陽由衷的道。

    「嗯,我沒說現在就讓你離開市委辦和市委政研室,起碼你也要把這一輪國企改制幹完再說。」鐘廣標沉吟了一下,「宛州不比漢都,如果你沒有在區縣一級幹過,你以後的履歷上就會有一個短板,所以我想有可能的話,你能到區縣裡去幹兩年,我相信對你的幫助會更大。」

    鐘廣標的話很在理。

    宛州是普通地級市,並沒有什麼特大企業,而漢都不一樣,像他這種在省屬企業裡就能幹到副廳級的情形在宛州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處級都不可能,尤其是在目前國有企業正在大舉推進改制的情形下。

    沙正陽這麼好的條件如果能在區縣一級幹上幾年,有了基層工作經驗履歷的他未來會很受看重,特別是日後在廳級甚至省一級幹部中,基層工作,尤其是在縣一級層面上有豐富履歷的幹部會特別受重視。

    宰相必發於州郡這句話任何時候都適用。

    實際上沙正陽也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自己才跟隨林春鳴來,肯定是要在市委辦幹上一段時間的,但現在一晃就是半年時間過去了,林春鳴已經在宛州市裡確立了他的地位,威信也樹立了起來,也是考慮到目前市委承擔了一些較為重要的專項工作才讓沙正陽感興趣,所以暫時沒有想到要離開市委辦和市委政研室。

    但鐘廣標的建議很正確,如果在市委辦或者市委政研室呆得太久就沒有太大意義了,沙正陽本身就不是一個喜歡搞行政瑣務和理論研究的性格,他更願意去做一些實實在在能看到效果的工作。

    「鐘書記,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我還是希望能把國企改制完成,另外也希望在諸如招商引資和政務中心建設這些方面做一些工作之後再來規劃。」沙正陽想了一想才道。

    「你有心就好,宛州明年的情況會有所改觀,我相信這兩輪學習考察以及市委一連串的文件政策精神,可能也對下邊區縣的班子成員思想有所觸動,再看看北溪和香城的動作,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鐘廣標吁了一口氣,「一番努力總要見點兒成效,否則真不好像省委省政府交待啊。」

    說到香城和北溪招商引資動作上所取得的成效,鐘廣標也有些高興,雖然還只是一個開頭,但這畢竟是一個好的兆頭。

    而沙正陽也同樣有些興奮,功夫不負有心人,總還是能見到自己給宛州帶來的一些實質性增益變化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7 20:27
還看今朝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九節 走好第一步,看穿未來


    看著三五成群穿著淡藍色夾克裝的工人談笑著或步行或推著自行車走進廠門時,沙正陽就覺得華峰電器已經成功了一半,因為華峰電器已經成功的把工人的心抓住了。

    這些相對於原來宛州企業裡那些主要以勞動布工裝為主的時尚夾克裝無疑是華峰電器的一個創意。

    在銀台的時候,沙正陽就給了雷霆一個建議,要充分展示華峰電器作為銀台第一家中外合資企業的風采,所以才廠服設計上摒棄了原來那些以經久耐用的老式工裝,而是採取了更接近於時下最流行款式的夾克裝。

    甚至連樣式都是借鑑了香港方面的服飾設計,在顏色上也選擇了春秋裝的淡藍色和冬裝的藏青色,以及夏裝的白色帶條紋襯衣。

    蓋因像華峰電器這類主要是以裝配和簡單加工為主,不像機械加工類的企業主要是以車鉗銑刨這些工藝為主,實際上對服裝的污損並不厲害,而採取這種時尚樣式的服裝作為廠服,不但有利於樹立企業形象,同時也能鼓舞和吸引職工們多穿,在外穿著時也能起到廣告效應。

    尤其是當企業的形象日漸樹立起來之後,每當這些職工一出去,就會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優於外人的心理優勢,這也是一個企業凝聚力和向心文化的形成過程。

    在敲定了收購宛州電器廠之後,雷霆就一邊要求盡快將訂購好的生產線設備啟運,同時也要求原來為華峰電器在銀台廠的服裝製作企業盡快再度加工出一批成衣出來,以便於能在第一時間運到宛州,供新加入的企業的職工們使用。

    第一批加工出來的淺藍色的春秋裝,但是在12月份也還是可以穿,而冬裝估計要到1月份才能送到。

    站在辦公樓三樓上的窗前,沙正陽看著眼前這一幕,滿意地點點頭。

    隨著鈴聲響起,工廠大門緩緩關閉,除了一名身著經警服裝的保安站在門口的崗亭上,一名保安則在門衛室裡觀察外,整個廠區內的道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人影了。

    「雷霆,看樣子這些工人進入狀態很快啊,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懶散不守紀律啊。」沙正陽轉過頭來,笑著道:「這麼短時間裡就能做到這樣,真心不錯了。」

    「也還是想了不少辦法,既要經濟鼓勵和懲罰,也要講人情,將心比己嘛。」雷霆顯得很自豪,「從最初的培訓一開始,我們就再三強調,我們是合資企業,必須要嚴格按照企業的規章制度來辦事,所以一再提醒大家要嚴格遵守廠規廠紀,違者除了要扣除績效獎外,如果次數超過三次,可能就會列入重新學習培訓序列,收入就會大大減少。」

    「嗯,這是應有之意,那你說的講人情,將心比己又是啥意思?」沙正陽很好奇這一點。

    「每月都允許有一定數量遲到的機動次數,這也是考慮到萬一真的在上班途中真有什麼急事,也允許權變嘛,但超過一定次數從個人到工班組的全勤獎就要受到影響了。」雷霆微笑,「我們也是先說斷後不亂,以後真要處理,也不能說我們言之不預。」

    「那效果還不好呢?」沙正陽手撐在辦公桌上,若有所思的問道。

    「還行,畢竟這涉及到所有人利益,個人利益與一個工班組利益捆綁在一起,如果你一二再而三的出問題,那就是在傷害大家的利益,大家自然也容不得你了。」雷霆笑了笑,「久而久之大家也習慣了,全勤獎大家也都能拿到。」

    「管理也是一門很複雜深奧的學科,香港那邊和大陸內地有很多不同,但是絕大多數也是異曲同工,所以還是能夠借鑑的。」沙正陽轉開話題,「這些職工對於新的裝配生產線適應速度如何?」

    「總的來說,比最差的設想好得多,但是比最樂觀的預想又要略差,不過算是滿意了。」雷霆不掩飾,「畢竟也還有一個熟悉過程,我希望未來三個月內這邊就能趕上銀台那邊,問題不大,優品率要比那邊差一些,但也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

    「看樣子你是胸有成竹了,產能呢?」沙正陽再問道,這是關鍵。

    「還處於一個緩慢提升中,不敢催太急,次品率上來了,損失更大,我寧肯忍一忍。」雷霆吁了一口氣,「銀台廠那邊的生產線擴建預計年後就能建成投產,屆時產能全部釋放出來,華峰和安吉爾的競爭在產能上就立於不敗之地了,關鍵在於如何跟隨桶裝水市場的擴張來佔領市場了。」

    「嗯,我聽出來了,你打算甩開東方紅了?」沙正陽淡淡的笑了起來,「怎麼,有點兒愧疚?」

    「呵呵,你也能理解,自然堂雖然強勢,但是畢竟全國市場太大了,就算是跑馬圈地三五年你也佔不完這個市場啊,畢竟受運輸輻射區域限制,現在宛州這邊兩個點,可以輻射到鄂豫兩省,但是也只能是豫西豫南和鄂北鄂西,可華東那邊的礦泉水市場已經開始熱起來了,我不得不考慮,華峰不去,安吉爾還有華東本地品牌就要進去了。」

    在商言商,雷霆也很坦然。

    「嗯,理解,這也很正常。」沙正陽也知道這麼大的市場,現在正是群雄並起的時候,還遠未到二十多年後那種大牌壟斷的時代,所以搶佔市場是必須的。

    「不過雷霆,搶佔市場很重要,但是把品牌確立起來更重要,飲水機是一個快速發展市場,未來的淘汰率也會加快,另外華峰這個品牌做起來了,也不會僅限於飲水機這一單一產品,現在空調扇在做了,未來還有飲水機的進階產品淨水機,以及諸如吸塵器、榨汁機這些小家電都可以做起來,只要華峰這個品牌做成了金字招牌,那麼其價值就不是某樣產品幾個市場百分點佔有率那麼簡單了。」

    對於沙正陽的構想和建議,雷霆也是有些咂舌。

    雖然早就聽到沙正陽提起過,但是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東西,尤其是在飲水機市場距離飽和還差得遠的時候,總感覺有些好高騖遠,但雷霆同樣也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及早佈局,那麼真正到需要的時候,再來準備,也許就來不及了。

    「正陽,你提的目標太大太遠了,我都有些覺得吃不消,嗯,或者這是一家目標長遠的偉大企業所必須的?」雷霆語氣裡充滿了調侃混合著懷疑的口吻,「那你覺得我們現在做得對麼?還有那些做得不夠,應該怎麼做?」

    「雷霆,這只是我的一個建議,當然現在當務之急仍然是飲水機市場的佔領,品牌的確立,可如果明年效益良好,那麼我覺得你就可以考慮在新品的研發和技術的儲備上開始做準備了。」沙正陽語氣裡充滿了決斷,「一個無法在產品上持續投入技術研發的企業不要說偉大,就連長遠都做不到,永遠都只能跟隨市場隨波逐流,最終稍不注意就可能在市場風暴中傾覆。」

    「正陽,你所說的技術研發,是指研發新產品?」雷霆沉吟著道。

    「不僅止於此,既包括現有產品的性能優化和提升,或者說升級換代,也包括對產品的成本進行降減,這是增加利潤率的一個重要手段。」沙正陽耐心的解釋道:「也還包括對關聯產品的研發,使之形成體系,比如飲水機和淨水機淨水器,又比如家用型和商用型。」

    雷霆聽得很認真,他就真搞不明白沙正陽怎麼就對這一行瞭解得這麼多,望向沙正陽的目光也充滿了詭異。

    沙正陽毫無所察,繼續道:「還包括和現有產品無關但是具有長遠生命力的產品,比如空氣淨化器、除濕機、掛燙機、吸塵器、榨汁機、微波爐、烤箱、抽油煙機、熱水器、洗碗機等等,這需要根據企業實際情況和每個時期產品研發需要來考慮。」

    終於覺察到了雷霆望向自己目光的怪異,沙正陽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個嘴巴。

    這特麼也太多嘴了,好多產品在國內現在都還沒有出現,像空氣淨化器和掛燙機,自己如數家珍一般,怎麼不讓雷霆起疑?

    乾咳了兩聲,沙正陽不動聲色的解釋道:「國內由於經濟發展的落後和不平衡,與國外,尤其是歐美日這些國家在生活消費水平上還有很大差距,很多產品對於我們來說甚至是想都想不到的,但是隨著國內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在京滬穗津等大都市,甚至也包括南京、杭州、瀋陽、哈爾濱、成都、武漢、蘇州、無錫、重慶、寧波這些發展較快的城市,會很快形成一個收入不低的中產階層。」

    「未來十到二十年裡,他們的消費將帶動整個市場的總體升級,而國家也就是要著力把越來越多擺脫溫飽奔小康的這個群體培養成這樣一個具有較強消費能力的群體,這也就是整個電器市場的目標。」

    雷霆翻了一個白眼,「正陽,我感覺你能看穿未來,你都為華峰電器規劃好了,是不是該你來擔任這個董事長才對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7 20:28
第一百四十節 各有所謀,殊途同歸


    相較於已經改制完成進入了正式生產階段的華峰電器宛州有限公司,這是更名後的宛州電風扇廠名城,上邊還得要加一個前綴中外合資。

    這在廠牌更換時顯得格外牛逼,不過在過來人沙正陽眼中看來卻是相當的lo。

    日後啥狗屁倒灶的雞毛店手工作坊都能打一個中外合資的牌子,尤其是在這年頭,更多的還是為了利用國人崇洋媚外之心,同時也能獲得外資企業各種政策尤其是稅收政策優惠。

    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這是所有人的心態,但不容否認的是這種政策對改革開放初期吸引大量外資進入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巨大效果。

    對外能忽悠住消費者的心,對內能給職工們打起鼓舞,何樂而不為?沙正陽當然無意去「逆流而動」潑冷水,但對於所謂外資的吸引力或者高人一等的心理優勢上,他是免疫的。

    這在還處於談判階段的東方紅集團、宛州電器廠與三洋電機的談判中特別能體現出來。

    之前市裡邊還有意讓沙正陽稍稍避避嫌,但是在進入實質性就階段之後,涉及到宛州市政府和職工們的利益上,並無多少經驗的工作組還是需要請教沙正陽。

    作為工作組主要成員的杜克利則是三天兩頭來匯報工作,沙正陽也少不了耳提面命,弄得焦虹那邊也是意見很大,認為宛州市這邊成了待價而沽,真以為成了奇貨可居的好東西了。

    是不是好東西要因人因事而異。

    在沒有東方紅集團和三洋電機合作事宜之前,宛州電器廠就是一坨臭狗屎大膿包,人見人厭,但是當東方紅集團和三洋電機方面已經談到了這個階段,宛州電器廠還真的有點兒奇貨可居的味道了,這一點東方紅集團和三洋電機方面都清楚。

    當然這個奇貨可居也只是一個相對而言,超越底線,人家拍屁股走人,那就真的成了熬翻山了,這一點宛州市裡邊還是有明白人的。

    不過在看到華峰電器迅速進入了全面復工生產之後,三方都加快了談判步伐,拖下去對哪一方都不利,必要的讓步妥協才是談判成功的要旨。

    「差不多了?」錢正笑眯眯的看著癱坐在自己辦公室沙發裡的沙正陽,「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有些事情你交代給杜克利他們去辦就行了,別太勞神,但也不至於這樣吧?你女朋友過來了?」

    「錢市長,你這樣說,讓老杜他們聽到情何以堪啊?」沙正陽斜晲了一眼錢正。

    在一起共事這麼久,沙正陽混不吝的性子偶爾冒出來還真讓錢正很吃這一套,一來二去,兩人關係也熟絡起來。

    說來也怪,這市政府李昪,馮士章和沙正陽沒交情,陰朝鳳和沙正陽不對路,倒是錢正和呂彬奇兩個副市長和沙正陽關係處得很不錯。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沙正陽覺得可能多半還是因為長期在一起工作相互瞭解熟悉之後才能融洽起來。

    「當著老杜的面說也沒啥,等他當到市委辦副主任,他也一樣可以指手畫腳自己把關。」錢正理直氣壯,「市政府辦公室還缺一個副主任,問他願意不願意來?」

    「錢市長,你能做主?」沙正陽來了興趣,但嘴裡卻是一副嫌棄味道,還有點兒揶揄對方的意思,但他知道錢正和馮士章關係不賴,敢說這話,肯定有點兒底氣。

    「喲,瞧不起人啊。」錢正吹鬍子瞪眉毛,「怎麼說話的?」

    「嘿嘿,錢市長,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老杜做事兒滴水不漏,我覺得嘛,給你打個下手挺合適,但是您也知道這一個蘿蔔一個坑,有時候坑還沒出來,蘿蔔都在坑邊兒圍滿了啊,你能給個准信兒,我也好讓老杜高興高興啊。」沙正陽也和錢正隨便慣了,有時候這種不見外的話,還更能加深二人的感情。

    「市政府辦公室老林年齡到了,這段時間都沒上班了,需要補人,但從哪裡補,不好說,杜克利不錯,但他不是唯一,盯著的人多了去,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兒,這事兒還得要馮市長點頭。」錢正點點頭,「當然也不急在一時,我估計要翻年去了,老杜想要上進,可以在宛州電器廠這項工作上做得漂亮一些。」

    「錢市長,在你面前我就不遮掩了,馮市長對國企改制是不是有些他自己的看法,感覺他好像對咱們的工作不太滿意?」沙正陽安靜下來,細聲細氣的道。

    錢正有些意外的看了沙正陽一眼,他還以為這小子眼高於頂,仗著有林春鳴和鐘廣標給他撐腰,現在更有了中央工作組和省委工作組的認可,更是要目無餘子了,沒想到這傢伙倒是挺能沉得下心來呢。

    馮士章對國企改制的態度不是很積極,錢正當然清楚,但卻不是像沙正陽所說的那樣。

    實際上這也是一個以退為進的策略,林春鳴和鐘廣標都很熱切積極,那麼馮士章和唐華就不可能太熱情,否則這項工作都會變得不可控,很多本來都需要緊緊繩索拉拉閘的時候就沒有人了。

    但馮士章和唐華與陰朝鳳不一樣,陰朝鳳是真心不認同,而馮士章和唐華則是認為不宜太急。

    漢川省內甚至可以說除了沿海幾個省市外,整個中西部地區都還沒有動起來的時候,你漢川要打頭炮就不說了,那也該漢都來才對,怎麼就把宛州推上了第一線?

    宛州現在情況擺在這裡,人口第一大市,但是gdp總量名列後列,人均gdp、收入等各方面都居於全省中下游,如果才出點兒什麼狀況,折騰一下,那宛州就真的爬不起來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的想法也沒錯,錢正也能理解。

    當然理解卻不是贊同。

    錢正為此也和馮士章爭論過幾次,認為現在宛州已經這樣了,就該抓住機會好生搏一把,利用國企改制、招商引資、作風轉變等一系列措施來推動宛州這個耄耋老矣的城市重新振作起來,恢復活力。

    馮士章和唐華在這個問題都猶豫不決,後來還是在林春鳴和鐘廣標的強力推動下,才開始轉變態度,但是始終在具體措施上沒有那麼積極主動。

    「正陽,不是每個人在每個問題上的看法都是一致的,國企改制勢在必行,這一點馮市長很清楚,他態度或許不那麼急切,或者說他有更關注的東西,你應該看到,他對招商引資和開發區建設更有興趣。」錢正笑了笑。

    錢正能大概理解和揣摩到馮士章的心思。

    國企改制是林春鳴和鐘廣標所抓共工作的重中之重,他就算是跟附驥尾,也不會獲得太多的關注,或者說做出成績,他也不是最大受益者。

    相反如果他能在其他一些工作上有所突出作為,才能更突顯他作為市政府市長的不凡。

    「哦?」沙正陽略感驚訝。

    「我和馮市長談過幾回,他支持國企改制,但還是認為國企改制只能給宛州經濟帶來一部分變化,不是全部,要想改變宛州面貌,還得要在招商引資和開發區建設上做文章,尤其是他對你那篇因地制宜推進各具特色的區縣產業集群建設那篇文章十分感興趣,和我都聊起過幾次了。」

    錢正提到的這篇文章是沙正陽發在了《漢川黨建》上的一篇文章。

    針對宛州人口多地域遼闊,環境情況負責的這一情形,沙正陽提出了要根據各區縣的實際情況,通過一縣(區)一情的規劃,努力打造符合縣(區)情的特色產業集群。

    其中也重點提到了農產品加工、食品、木石材加工、鞋帽服飾、電子塑膠元器件等技術水平要求不高、資金門檻低的這幾類產業。

    另外也提到了要在宛州市依託幾電子電器國有企業改制和三線軍工企業搬遷以及軍轉民帶來的契機,在市這一級層面,在未來三到五年中,打造出兩到三個三十到五十億級別的重點優勢主導產業集群。

    應該說沙正陽的這篇文章既貼近宛州實際情況,有很富有煽動力,馮士章在看到之後就一直愛不釋手,細讀過幾遍,也和錢正提起過幾次。

    只是作為一市之長,他也不可能專門把沙正陽這個市委辦副主任招來細細商談,所以這種很具藝術性的信息傳遞自然也就只能通過錢正來完成了。

    「馮市長這麼關心招商引資和開發區建設是好事啊,說實話,錢市長,咱們現在這個市經開區的情況很糟糕,死水一潭,亟待改變面貌,同時由於開發區的建設滯後,對於西面緊鄰開發區的真陽縣經濟技術開發區的建設也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這一點上一次我和成功書記在赴長三角考察學習時他就提到過,現在是時候動起來了。」

    沙正陽對這個情況一直很著急,也兩度和林春鳴、鐘廣標提過,但是在開發區建設上,涉及到市財政的巨大投入,也不能不說是一個無法迴避的難題。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23:14
還看今朝 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一節 欲迎還拒,新的一年

    錢正眼睛微微一亮,目光落下,看著沙正陽。

    「正陽,說來慚愧,我兼著市開發區黨工委i書記、管委會主任,老劉兼著副書記、副主任,但實際上我們倆都沒有放太多精力在那邊,開發區這副模樣,我們倆有很大責任。」錢正沒有諱言,「我這邊市政府一大攤子事兒實在忙不過來,加上原來市裡也的確對市開發區缺乏一個明確定位,上任市委主要領導在兩級開發區的發展態度上都是聽之任之,既不給什麼政策,更談不上財政支持,老劉的工作重心在計委那邊所以……」

    見錢正一邊說著,一直搖著頭,沙正陽心裡也在思考著。

    宛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恐怕是全省發展得最差的市一級開發區,同樣各區縣的開發區也是嚴重滯後,可以說開發區這個新生事物在宛州是最不受上屆市委待見的。

    錢正沒有點顧紅普的名,但是連沙正陽都聽說過,顧紅普曾經在市委常委會上就說過開發區是個勞民傷財的東西,是噱頭,價值和意義都不大。

    這話他還專門去查過市委常委會議記錄,雖然記錄上的說法較為委婉,但是意思卻差不多。

    連一把手都是這個態度,你怎麼能指望開發區工作能抓得起來?

    也難怪沙正陽來宛州之前的五月份,全省開發區建設工作推進會上宛州被省政府點名批評,錢正為此還在會議上做檢討。

    「錢市長,開發區的工作還是得抓起來,現在香城、北溪的開發區建設都在提速,東峽和真陽也提出了自己的規劃,山都那邊據說也有動作了,我覺得這兩輪赴珠三角長三角的考察還是有很大效果的,大家都意識到了開發區將會在未來的經濟發展大潮中充當引擎的作用,市經濟技術開發區不應當落後。」

    沙正陽斟酌著言辭,他不想接這個話題,但是卻不能否認自己對市開發區的興趣,「就算是錢市長您和劉主任忙不過來,但不是還有……」

    「另外兩位副主任,一位身體不佳,上個月已經正式向市委組織部打了報告,希望退下來安心養病,血壓高得嚇人,又有糖尿病,組織部估計很快就就要下文,另外一位副主任吳堯中可能也麼上要調整,老劉也和我說過他不想再兼任開發區這邊的職務了,實在顧不過來。」

    錢正苦笑著搖搖頭,不想多說。

    市開發區班子建設上本身也有諸多缺陷。

    劉頌是市計委黨組副書記、副主任,本身工作就很重,卻來兼任市開發區的黨工委副書記、副主任,負責日常工作。

    另外兩個副主任,一個長期患病不在崗,吳堯中也早就對現在的崗位不滿意,認為在這裡是浪費時間。

    據說他已經向馮士章和葉和泰那裡提過多次不願意在開發區呆了,馮士章也和錢正提過考慮另外物設一名副主任人選。

    這種情形下市開發區其實就是一盤散沙,人心渙散,甚至還有傳言說市開發區可能要直接和新成立的市招商引資局合併,直接由市招商引資局班子過來接盤。

    這一點上沙正陽原來也是考慮過,但他覺得應該是在市開發區的建設發展進入正軌後再來考慮,而且市這一級的開發區和招商引資局並不適合兩塊牌子一套人馬,但區縣一級倒是可以如此考慮。

    聽得錢正這麼一說,沙正陽也吃了一驚,「錢市長,劉主任和吳主任都想走,這市開發區不是的要散夥?」

    「散夥倒不至於,但班子需要一次大調整倒是真的,所以,正陽,有沒有興趣到市開發區來幹?」錢正問這個問題時也有些猶豫。

    沙正陽的能力毋庸置疑,而且其在招商引資上表現出來的熱情和嗅覺都能讓市開發區在打開局面上起到破局的作用。

    「我?」沙正陽猜到了錢正的意圖,但這個邀請很讓他作難,「錢市長,您覺得我現在能走得開麼?」

    「不一定,年輕人多干點兒工作累不到,事實上我覺得市委辦這邊的工作你都可以擱下了,本身你也就是掛名的時候居多,當然市委政研室你在主持工作肯定丟不開,所以我覺得你卸下市委辦副主任的職務,到開發區來挑一挑擔子,也算是一個鍛鍊嘛。」

    錢正望向沙正陽的熱切目光讓沙正陽都有些不寒而慄,「錢市長,這恐怕不妥吧?如果劉主任和吳主任都要走,這開發區不就成了你一個人,就算是我要來,這你和我……」

    「肯定不止我和你兩人,不過你先過來幹著,另外兩名副主任可以慢慢甄選,我再也不想選一些要麼無心工作,要麼心不在此的人了。」錢正看著沙正陽,「有時候我覺得人少一些未必不是好事,下邊也還有人嘛,你把大家積極性調動起來,我相信是能把工作抓起來的。」

    「錢市長,這事兒可沒那麼簡單,你可別忙著忽悠我。」沙正陽連連擺手,「咱們還是把咱們正事兒忙乎完再說,宛州電器廠這邊三方的條件基本上達成一致了,目前協議文本都出來了,等三方審議通過,就可以簽訂了。」

    見沙正陽不肯上鉤,錢正也不勉強,不過他看得出來,沙正陽有些動心,人年輕,精力旺盛,而且不遠千里從漢都到宛州來,不想幹點兒成績出來,誰會願意來?

    不過這事兒也像沙正陽所說,沒那麼簡單,他才擔任市委辦副主任時間不過半年多一點兒時間,資歷太淺,如果單純到市開發區擔任一個副主任意義不大。

    按照錢正的想法,黨工高官和主任自己仍然兼著,可以讓他接劉頌那一角,也就是副書記兼副主任,實際上履行常務副主任的職務,但是可以不明確。

    按照慣例常務副主任是正處級,但沙正陽才破格提拔為副處級幹部不到一年,不可能再破格提拔,所以只能讓他以副書記兼副主任這個職位上先干著。

    正因為如此,錢正甚至覺得都可以暫時不考慮另外的副主任,免得真要來一個資歷老故事多的副主任,如果對沙正陽這樣年輕的幹部壓在自己頭上不滿意,弄出點兒幺蛾子來,反而耽誤了工作。

    先讓沙正陽幹一段時間,幹出一些成績出來擺在大家面前,到時候再進人來,也就沒有那麼多麻煩毛病了。

    打定了主意的錢正還是打算好好去和林春鳴、馮士章那裡去匯報一下,市開發區現在這副情形,不是哪一個人的責任,再拖下去沒有舉措,他錢正也只有甩鍋了。

    林春鳴來主政半年了,其他工作都開始有了起色,可唯獨開發區這一塊還不見動靜,馮士章也有些著急,如果提出讓沙正陽來擔任開發區黨工委副書記、副主任,他覺得應該是一個雙方都能接受,而且也有助於密切雙方關係的建議。

    在這一點上馮士章那邊錢正還是有把握說服的,馮士章對沙正陽的能力還是很認可的。

    「嗯,正陽,我說的事兒,你考慮一下,不急於做決定嘛。」錢正點頭,「就算是真的要動,那也得等你把宛州電器廠的事情做完才行,現在走到這一步,年前簽約沒問題吧?」

    「還要去一趟燕京就一些細節問題商談,我希望三洋電機方面能夠重視這個項目,雖然他們沒有出資,但是品牌授權,技術和管理輸出,對於三洋來說都很重要,這關乎他們的中國戰略。」沙正陽搖了搖頭,「爭取年前簽下來,明年開年就要正式啟動,班子可以提前組建起來,準備工作也要做起來。」

    ******

    1994年年來得很快,甚至連沙正陽都沒有感覺到什麼就撲面而來了。

    這個年代聖誕節情人節都還不時興,元旦節也就那麼一回事,沙正陽沒有回漢都,只能通過電話和孫妍、顧湄他們聯繫著。

    孫妍似乎很投入到工作中,倒是顧湄那邊,沙正陽感覺到這丫頭似乎對工作不怎麼上心,這也能從藍天航那邊得到一些消息。

    在獲知海正運業在嘉州港也很密切的業務往來之後,似乎激起了顧湄的一些興趣,多一個人在嘉州港務局那邊幫忙看顧,哪怕顧湄其實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多少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到底是藍天航幫忙看顧顧湄,還是顧湄幫忙看顧海正的業務,就不好說了。

    海正運業在嘉州那邊發展很好,現在嘉州那邊的一個倉儲聯運中心已經略顯雛形,當然在規模上還小了一些,但位置選得不錯,距離碼頭不遠,緊鄰道路,而且還有比較大的擴建餘地。

    按照藍天航的考慮,漢都和嘉州已經成為海正運業發展的兩大支點,漢都輻射更大,但是嘉州的水運優勢更明顯。

    如果漢嘉高速一旦通車,這兩地交通瓶頸打通,海正運業將會迎來一個非常好的飛躍,所以在完成了嘉州這邊的倉儲中心之後,藍天航目光重新轉向漢都,開始準備在漢都籌建倉儲中心,但不是在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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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