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慫沒慫
週四海一甩衣袖,轉身下了西山坡。
跟著他來的管事一臉的崇拜,適時地恭維道:「多年不曾見大掌櫃如此霸氣地直擊對手了!小的還尤記得,當年直面汴京百家酒店的排擠,大掌櫃也如今日一般怡然不懼、風度卓絕。」
週四海橫了管事一眼,臉上卻滿是自傲之色。「小小一個唐子浩,豈能與當年的陣仗相比?」
管事連連點頭稱是,轉臉又揶揄道:「要說這唐子浩還真是不識好歹,早晚有他哭的那一天。」
週四海陰狠地一眯雙眸,「老夫已經仁至義盡,若還不知好歹,就別怪我周某人無情了!」
「那是,那是!不過......醉仙卻有可取之處,大掌櫃要如何攔得住?」
週四海道:「從鄧州來的那兩個酒工透漏出的信息來看,醉仙從收果、釀造,加上豬油、酒麴、花瓣種種用料加在一起,再算上鄧州到京師的運費,成本不會低於150文。」
管事嘖嘖道:「那還真不低,都比得上嬌白的造價了。」
隨即眼前一亮,「大掌櫃的意思是?」
「哼!」週四海冷哼一聲。
「唐子浩若是還沒蠢透,就當知,與我樊樓為敵,必是慘淡收場。否則.......」
「否則,他把酒鋪開在哪裡,老夫就把嬌白罷到哪裡。不管他賣多少錢,老夫都比他低。嬌白的品質絕不在醉仙之下,看他如何在京師立足!」
管事聽得不由直冒虛汗。在週四海跟前侍奉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這個樊樓大掌櫃如此行事,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
「那.....這耗費可是不小。」
週四海默然前行,步履身形無不透出一股霸道之氣,根本不理管事所說的什麼耗費不耗費。
以前之所以不瘋狂,是因為還沒遇到讓他瘋狂的對手。
樊樓能屹立京師頭牌多年,依仗的就是多年前與汴京群樓一戰。
這一戰他非但未敗,還打響了嬌白酒『京師第一美酒』的名聲,什麼任店、潘樓,還有高陽正店的招牌酒,和嬌白都不在同一個檔次。
可以說,「嬌白」就是樊樓傲視京師的最大依仗,容不得半點含糊。
他之所以急於拿下醉仙,之所以瘋狂,正是因為當一眼看見醉仙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種澄清果酒不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威脅。
就算不拿在手中,也絕不能任其在汴京立足。
所以,花多大的代價,週四海覺得都是值得的,而且....
樊樓底蘊十足,耗得起。他就不信,一個小地方來的小酒坊也耗得起?
「汴京第一美酒」,這個名號帶給樊樓無盡的輝煌。而要保住「汴京第一美酒」,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週四海有這個覺悟,也願意為之瘋狂!
....
唐奕佇立半山,足足有半個多時辰一動未動。之前來稟報週四海來訪的那個僕役,怯生生地立在其身後,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離開。
這位唐少爺從來都是笑臉迎人,范府上下不論地位高低,跟誰都沒有半點架子,但是,今日.....僕役還是第一次看見唐少爺的臉色如此滲人。
「公...公子...」
唐奕猛地回頭,眼中寒芒暴斂。
僕役嚇得一激靈,急忙埋著頭,躬著腰身,軟聲道:「公子....公子都站了半個時辰了...小心著涼...」
唐奕這才回過神來,面前的不是週四海。
勉強扯起一個笑容,「你回去吧...我再呆一會兒。」
僕役苦著臉道:「可是...可是,您交代找來的那幾位漆匠、木匠、鐵匠、金匠,還有泥瓦匠,都侯了半天了。」
僕役也是沒法,要不然,誰都看出來,這時候得離這位遠點。
「還有...王裡正他們挖的那口大窖,也有一丈來深了,剛剛王老伯還來問過,要不是繼續挖...」
「哦....」唐奕這才想起,今天本來是叫了一幫手藝人。
「多給些銀錢,讓他們先回去吧,就說過幾日再來。」他現在還真沒心情幹別的。
「讓王伯那邊也收了吧。」僕役如蒙大赦,領了唐奕的意思下去了。
待僕役下去了,唐奕漸漸斂去臉上的暖意。
「樊樓.....」
「週四海!!!」
「那咱們就試試,看你怎麼攔住我?」
....
之後的一段時間,唐奕都窩在回山。
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想明白了,那天週四海夠狂,但是.....
他也有狂的資本,樊樓確實不簡單。
張晉文打聽多日,竟不知樊樓背後那個『主家』是誰。就連宋楷、龐玉這些京中紈袴也是雲裡霧裡,有的說與將門大族有關,還有的說,那是皇室其中一支的買賣。
張晉文隱晦地表達,是不是讓范仲淹出面幫著化解一二,唐奕差點沒直接罵娘。
他-媽-的,打不過就叫家長,那老子還提什麼富宋強宋?這才剛開個頭兒就玩不轉了,那還不如早點回鄧州守著小酒坊做富家翁算了,還出來瞎折騰什麼?
....
就在唐奕全力運作,要和樊樓掰掰手腕之時,樊樓也沒閒著。
似是週四海有意為之,京中最近傳出樊樓在內城尋找鋪面的消息,說是樊樓準備把酒麴和嬌白外售的業務分出來。
事外之人聽了沒什麼,樊樓家大業大,怎麼折騰都不為過,但是,唐奕卻知道其中的深意。
這是刻意針對醉仙的。
樊樓之所以一直沒定下店址,就是週四海在等消息,等唐奕或是認慫,或是...
送死!
對此,唐奕只能抱以冷笑。
你狂!?
爺比你更狂!
....
「鄧州來了消息?」
今日距離週四海的一月之期已經不足三天,張晉文、黑子和君欣卓都聚到了回山。
「昨天晌午就來了信兒,大郎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厲害!」張晉文一邊給唐奕的水杯裡添水,一邊答道,心情似是不錯。
黑子則憤然道:「既然他們能玩陰的,那咱們怕啥?要我說,根本不用這般麻煩,老子找個沒月亮的黑天摸過去,直接就...」說著,黑子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嚇得張晉文一哆嗦。
他倒忘了,黑子那可是強盜出身。
君欣卓沒說話,.卻目光炯炯地盯著唐奕。似是只要唐奕一點頭,這事兒就算定了。
「行了。」唐奕不耐煩地橫了一眼黑子,對張晉文道:
「過了一這陣,趕緊給他找個婆娘,也該有個女人管管了,要不,早晚出事兒!」
「嘿嘿!」黑子不好意思地憨笑著,「那感情好。」
他倒是一點不客氣....
張晉文搖頭輕笑,算是把這事兒記在了心上。
「那接下來怎麼辦?樊樓的意圖很明顯,就算咱們斷了他對醉仙的念想,也絕不會讓咱們輕易在汴京把買賣鋪開。若無對策,咱的酒就得放棄汴京這塊肥肉了。」
「放棄?」
這才剛開始,唐奕怎麼可能放棄?
「那件事,打聽得怎麼樣了?」
張晉文一怔,「問不出來,這一個月一直在打聽,就是沒有半點頭。」
「那就不打聽了!」唐奕騰地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張晉文追了上來,「大郎,這事兒我看還得再斟酌斟酌,畢竟樊樓不找咱們的麻煩就是萬幸,咱們自己送上門去,不合適吧?」
「囊球!」
唐奕眼睛一立,「你慫,老子可不慫!他不是想辦了咱們嗎?好,我送上門讓他辦!」說著,就不理張晉文,大步出了廳。
張晉文被唐奕說的臉色一紅,「誰慫了?可是生意不是這麼做的啊!」
見黑子憋不住地樂,張晉文立馬氣道:「笑,笑什麼笑?也不快勸勸!」
黑子聞言樂得更甚,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嘿....勸啥?」
「囊球!你慫,某家可不慫!」
「你!」張晉文被他氣得直跳腳,暗罵,就是你這莽夫把大郎帶壞了!
但心裡想是一回事兒,嘴上卻一句也反馬駁不出來.。
他確實是有點慫了。
半年前,他還只是個照看著一間小雜鋪的小商小戶;而現在,他要面對的對手是京師第一樓——白樊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