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0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1
第70章 倒霉的胡璦

    范仲淹致仕的消息沒兩日就風滿京師,不出冬月便天下皆知。

    百姓無不為範公之辭而扼腕惋惜,皆言朝廷少了一位好相公。與之一同傳出的,還有夏竦以辭脅帝,反遭帝怒的故事。

    這下百姓們可算找到了罪首,把范仲淹致仕的原由都歸結到受夏竦排擠上面。一時間,民怨沸騰,天天有憤怒之民到夏竦家門前潑糞,弄得一條街都臭氣熏天,影響極壞。

    事情傳到趙禎耳中,為免民怨發酵釀成惡果,趙禎只得急忙下了一旨,令夏竦即刻離京,不得久留。

    可憐夏相公在朝四十餘載,此次回京,入閣不足三日而走,比宋庠被兒子坑的時候走得還快,更是破了大宋朝罷相的最快記錄,一天半!

    昨天剛報導,第二天就捲鋪蓋捲兒了。

    而且想體面的走都做不到,最後還落得個灰頭土臉,人人喊打的地步。

    離京那日,回望長街古道竟無一人為之送行,本就老邁的夏竦受此重擊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黯然登車,出城而去。

    這一次與以往不同,夏竦很清楚,此次離京,恐再無歸期了。

    再說范仲淹致仕,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他的「好隊友」歐陽修。

    歐陽永叔前一次跟風上表,被趙禎回旨臭罵了一頓,心中不免鬱悶。心說,老范都能辭,你使勁的挽留,韓琦那小子也跟風了,為啥偏偏罵我啊?

    但不想,隔了幾個月,京裡傳來消息,范希文已辭,醉翁立馬來了精神。

    有戲!

    不過,這回他學聰明了,沒直接上表,而是先給范仲淹寫了封信,信中祝賀范仲淹「脫離苦海」,還說老哥你等著,我這就找你去!

    可把范仲淹嚇了一跳,立馬回信:老弟別鬧!你老實呆著吧,夠亂的了....

    除了歐陽修,這段時間,范仲淹還接到不少友人的來信。

    韓琦的信緊隨歐陽修而至,信中對范仲淹表示了慰問,還隱晦地問起還是否有再次起復的可能,並表達了拳拳愛國之心。

    之後是龐籍,這位多年舊友對范仲淹致仕辦學倒沒說什麼,不過,卻給自己的那個搗蛋兒子討了個好老師。信裡說,你若辦學,我兒子就交給你了,教不好,我回去找你算賬!

    ...

    轉眼冬月即過,適逢臘月年關將至,初七,趙禎下旨賜尹洙禮部尚書職,准其致仕休養。

    尹洙的辭奏幾個月前是和范仲淹一起遞上去的,但是當時風急浪湧,思量之下,二人一同請辭目標太大,怕受人非議,尹洙的摺子就暫時壓了下來。

    范仲淹已經致仕,尹洙也舊事重提,再次請辭。為此,趙禎專門派人問過范仲淹,得知尹洙之疾確實不適合繼續為官之後才准的。

    而同時,趙禎還批准了另一個人的請辭——杜衍。

    慶歷新政杜衍被罷相之後,就有致仕之心,趙禎多方考量之下一直沒有同意。如今,既然范希文已經辭了,就沒有必要再綁著杜衍了。

    要知道,這位老倌如今已是七十歲高齡了,也該回家養老了。

    哪知道,杜衍接到准辭旨意的當天就給范仲淹去了一封信:

    三月花開日,

    陳釀退封泥。

    請君城頭立,

    一翁映日西。

    信裡說的很明白,三月花開之時,讓范仲淹備好美酒,城頭相迎,老哥我映著西陽就找你去了。

    趙禎知道此事之後頗為鬱悶地向李秉臣抱怨,怎麼這幫人都不愛當官,反而一個個都往范卿身邊聚攏呢?

    李秉臣抿然笑道:「官家怕是心裡高興得緊呢!」

    「我高興什麼?」

    「陛下您看啊,這些致仕老臣,雖不能再朝堂繼續為國出力,卻不忘追隨范公腳步,發揮餘熱,繼續為陛下選材。此等幸事,當聖心甚慰才是啊!」

    趙禎點點頭,心說也對,有范仲淹、尹洙、杜衍這批大儒治學,說不定真能挑出幾個棟樑之才。

    「聽說范公已經去信山東孫復,益州王方。如今泰山先生已經回書,開春就要入京了。」

    「哦?」趙禎一聲輕疑。「如此算下來,豈不是說,范希文的書院還沒開講,名儒底蘊就已不弱太學了嗎?」

    李秉臣掩面一笑,「陛下這回可是有熱鬧看了,太學與范公所辦書院同處京師,必有一番比較。」

    趙禎深以為意,一邊想著有大儒胡璦領銜的太學和范仲淹主講的書院,到底哪個更勝一籌,一邊繼續翻開政事堂遞上來的摺子。不想只是剛看了一眼,就一把把摺子甩了出去。

    「真是氣煞我也!」

    李秉臣不知官家這是鬧的哪一出,急忙把摺子撿了起來,合上摺頁的同時,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只一眼,李大官也被氣樂了。

    心說,怎麼這麼趕點兒,剛還說到太學呢。

    摺子上赫然寫著:太學院直講胡璦,請求致仕....

    「這個胡翼之,真是胡鬧!」

    「讓制誥院下旨,胡翼之之請不與准奏,罰奉一年,給朕好好反省反省。」

    李秉臣想笑又不敢笑,心說,胡璦也夠倒霉的.,領了旨就要下去。

    「回來。」趙禎叫住他。「一年太多了,還是半年吧!」

    ....

    范仲淹還不知道,胡璦一時騷包,想炒了趙禎跟他干,卻吃了癟。

    此時范仲淹與尹洙,唐奕正坐在出京的船上,品著醉仙釀,吃著點心蜜餞,好不愜意。

    唐奕看著范仲淹與尹洙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小酒。

    這酒雖不醉人,但還是忍不住吐槽,「您二老可是省著點喝,年前鄧州是不會送酒過來的,咱們帶過來的那點存貨可是不多了。」

    尹洙酒杯停在半空,「來時不是拉了一車嗎?怎麼這就沒了?」

    唐奕一癟嘴,指著范仲淹道:「這您得問老師了,這段時間,老師大方得很,家裡來人就送幾壇,來人就送幾壇,都快讓他賣人情送光了!」

    「現在京裡的貴人們都當咱家是酒坊了,前天曹府來人又拉走了十壇。」

    呃....范仲淹一囧,「那以後不送酒了,你那香水可還有存貨?」

    唐奕一翻白眼,實在拿這位沒什麼辦法。辭了官反道大方起來了,本來他帶來的果酒、香水是想在京城找找門道,看看銷路如何的,現在都讓這老頭當人情送出去了。

    「反正您還是悠著點吧,別都送光了,起了饞蟲可別找我.。」

    范仲淹與尹洙苦笑對視,「怎麼辭了官反道不自由了,好幾口杯中之物也要人管著?」

    二人相視一笑,繼續豪飲,完沒把唐奕的話當回事兒。

    又過了一會兒,船老大進到倉中稟告,回山到了,三人聞言起身出倉。

    唐奕抄起一件兒狼毫大敞給尹先生披上,「外面風涼,先生就不該來的。」

    尹洙坦然笑道:「這可能就是老夫的埋骨之地了,當然要先來看看。」

    「先生莫要亂說,以先生的身體,想西去都難呢。」

    尹洙哈哈大笑,「那還要多謝大郎的回天藥酒呢!」

    如今,尹洙的風痺之疾已經比從前好上太多了,雖然站久了關節還會有些酸麻,但已經可以如常人一般的坐立行走了。要知道,現在可是冬天,往年這個時候,尹洙都是生不如死,連床都下不的。

    三人出到倉外,只見一幽靜山村臨河而居,好不自在。

    唐奕不禁嘆道:「曹國舅這手筆果然非凡,端是一處絕好的地方。」

    就連走遍了半個大宋的范仲淹也不由讚道:「環山抱水,自成一境,桃園秘境也不過如此了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1
第71章 回山

    回山位於開封東南三十里外,順水行舟只一個多時辰即至。

    「回山」是四面山嶽環抱著一塊千畝谷地,正好形成一個「回」字,故而得名。

    汴河如一條銀鏈劈山而行,穿谷而過,把平原分為一大一小兩個部分,回山村正座落在大塊谷地臨江的地方。

    三人站在船上,放眼望去,只見南北兩線山高險峭,把平原谷地夾在中間,東西則山緩坡平。

    雖是冬日,少了幾分蒼翠,但絲毫不減回山美意,南北二山巍峨峭歷,奇松怪石似兩道屏畫交相輝映。

    西坡,遠望平谷、長河,隱約可見一處林間院落,樓閣煙渺,宛若仙境。

    曹府前來和范仲淹交割的管事介紹道:「回山最開始是老家主夏日避暑之地,起初只有西山的一片宅子是曹府的,後來老家主見這地方藏風存氣,甚是喜歡,就用別處良田與當地的農戶換下了整個回山。等到來年二三月,西山和南北兩屏的桃樹盡開之時,整個回山那才叫美的沒話說。」

    唐奕指著岸邊停靠的一排大船問道:「不是說只是百十戶的小村嗎?怎麼還停了這麼多船?」

    管事恭敬地道:「好叫公子知道,往來開封的商船是要排期的,不能直接進城。以前都是一排排停在城外苦等,阻塞河道不說,船上客商也無處落腳。」

    「老家主西去之後,少主也不常來此地避暑。福伯覺得這麼好的地方空下來可惜,就略微經營了一下,在岸上修了埠頭,供商船停靠修整。」

    那管事繼續道:「常走京師水路的船商都知道回山埠,一般都會先在這停船,派人去城裡排了號,趕著時辰再進城。再後來,人多了,福伯又在碼頭周圍添了腳店、雜鋪、鐵鋪,方便船商補給。」

    唐奕點點頭,心說,曹福還真是會做生意。

    只不過,這麼好的地方做了貨物碼頭倒有些可惜了。

    ....

    說話間,船靠了岸,管事引著眾人下船。唐奕一看,這岸上的人還真不少,操著各地口音的行商聚集在碼頭周圍,幾家店舖專做船商的生意,買賣也還算不錯。

    過了碼頭就是回山村,一條直通西山的土路,一個個佃農的房舍沿路排開,雖略顯破舊,但還算整潔。

    曹府管事告了個罪,引著張晉文去找村中裡正和各家店舖的掌櫃辦交割去了。

    張全福讓兒子張晉文跟著唐奕進京,這段時間一直閒著,這次正好充當起了范府的管家。

    范仲淹等人則由一個曹府僕役領著,沿土路上了西山。

    西山當地人起名叫望河坡,山勢平緩,高處也不過百多米,但視野極好,站山望水,回山秀美盡收眼底。不然,曹佾他爹曹玘也不會特意跑到這來建宅子。

    宅子范仲淹看過之後也是十分滿意,曹家是京城巨富,自用的園子怎麼可能差的了?

    曹玘當年顯然是花了心思的,整個宅子佔地十畝,就建在山坡的中段,掩映在林木之間。

    園內書齋、涼殿、花樓、寶閣樣樣俱全,後院引泉水積出小潭,水榭風亭端是曼妙,只要稍加改建,就可做書院之用。

    范仲淹和尹洙兩個老頭兒都對這宅子喜歡的不得了,更是商量起如何改動即可滿足公用,又可不失原有美態。

    唐奕看他二人爭得熱烈也不好插嘴,悄然退了出去,圍著院牆四下探查起來。

    他倒不是對這宅子有什麼興趣,後世看過集園林藝術於大成的明清園林,對於這種只能算一般水平的園子,唐奕根本沒什麼感覺。

    范尹二人覺得好,那是他們沒見過,明清江南的那些大戶都把園子建出花兒來了。宋園只是平鋪過去,最多講個意境,可明清園林玩的卻是立體,講的是一步一景,能比嗎?

    他這麼轉悠是想看看,在這處院子之外能不能再建一片房舍。

    可是失望的是,這處宅子正好建在山腰的一處平地上,最多再闊建一倍就得把房子蓋到斜坡上去了。

    唐奕無奈地一扁嘴,「看來,民學只能蓋到山下去了。」

    「不過也好,和這幫老學究離得遠點,也省得沾了迂腐氣。」

    ...

    民學。

    唐奕想辦民學不是一天兩天的想法了,從忽悠范仲淹辦學開始,他就突然生出了這個想法。他想辦一所不專儒,只為百姓生計教學的學校。

    可以說,從第一次勸范仲淹致仕的時候開始,他就萌生了為這個老人做點什麼,順便為這個時代也做點什麼的想法。

    可是,唐奕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能幹什麼呢?他能在某個『點』上做出突破,但卻不能改變大宋這個『面』上的所有,更不可能牽動歷史這條『線』的最終流向。

    於是,唐奕想到了辦學,效仿清末洋務運動中開辦新學的方式,培養一批跳出時代思維的人才。只有身邊有更多的助力,他才能有更大的動作。

    後世,有人說大宋最缺少的是鐵血,缺的是金戈所指萬族來朝的霸氣。

    有人說,大宋最缺少的是運氣,若無大金,則亡遼可期;若無蒙元,則一統天下可待。

    以前,唐奕也許會認同。

    但是,來到大宋一年多的時間,唐奕卻不敢再說這樣的瘋話了。

    大宋最缺少的正是這些基礎科學。

    他和大宋朝最頂尖的名人聊天下大勢,和最底層的市井百姓品味民生。他發現,這個時代並不缺少熱血,他們只是生活得太安逸了,以為全世界都和他們一樣,吃的飽穿的暖,樂不思爭.。

    可是,宋朝的富足又處在一個極為尷尬的位置,既不能突破瓶頸進階高級,又因為太富有而被一隻隻餓狼覬覦。

    它就像一個手握重寶的煉氣巔峰修士,自以為練氣期無敵,但卻架不住一群煉氣小修的圍毆,只得用求和來苟活續命。

    但是,後來一個叫金國的修士終於築成道基,瞬間就把它手裡的寶貝搶走了。再後來,蒙古這個金丹大修橫空出世,煉氣大宋終於命喪金丹。

    那怎麼改變這個局面呢?

    整軍治武,那是唐奕碰觸不到的層面,現在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讓大宋更富。

    對!更富!

    換句裝逼的話就是,提高生產力。

    只有提高生產力,才能讓大宋突破練氣桎梏,達到築基,甚至是金丹大修。

    絕對的實力,衍生出絕對的慾望。

    只有宋的實力超脫到一個全新的層次,只有中原這片土地再也滿足不了大宋的慾望,統治階級才會對「天下」再生覬覦之心。到那個時候,很多現在看來是問題的問題,都將不是問題。

    ...

    而財富、觀念、基礎科學,這三大條件就是大宋突破瓶頸的築基丹。

    財富,唐奕在累積。這需要很長時間沉澱,財富才可能大到足以撬動整個社會體制的程度。

    觀念和基礎科學就只能靠辦學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2
第72章 民學

    目前唐奕手可用的牌,只有一張半...

    一張是鄧州的嚴河坊,而那半張,就是即將建立的回山民學。

    嚴河坊的經營模式,有些類似於後世的農村合作社,雖不似後世為集體所有,但嚴河坊已起到了整合小自耕農的作用,把整個鄧州的果農、花農全部串聯了起來。雖然還是以家庭為單位結算生產營收,但是,統一種植,統一銷售的模式已經形成。

    可以說,嚴河坊已跳出了以自然需求來支配供給關係的階段。

    從果品種植到釀酒,再到銷售、運輸一條龍的經營模式,已經開始改變鄧州人的生產觀念。相信隨著嚴河坊的不斷壯大,越來越多的人會認識到規模經營的好處,從中吸取經驗。

    而未來的回山民學,則有另一番深遠的意義。

    唐奕之所以迫切地想辦民學,起因在沒入京之前。

    因為唐奕要走了,以往都是由唐奕來歸賬的嚴河坊急缺一個帳房先生。可就是這麼一個賬房,張全福找了一個月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唐奕就奇了怪了,可著鄧州城還找不著一個會算帳的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個會算賬的,還真就不好找。

    「賬房」在大宋可是稀缺缺型人才。為什麼呢?因為識字又精通數術的賬房來源只有兩個渠道。

    一是多年舉業未成的老文生。這部分人中,大多數都是富人階級,就算考不上,也不愁沒飯吃。只有那些家貧的文生,才會為了生計出來掙錢養家。

    只是,讀書人本來就少,缺錢的讀書人就更少了。這樣的人只要一出來,就有商家高薪聘用,搶都搶不著。

    第二種就是以師帶徒,一個老帳房收了徒弟,教上十年才能出徒走單。

    所以,不用細說,也知道多不了。

    第一種情況是沒辦法,古代教育成本極高,讀書人即使是在文風最盛的大宋,也是十不足一的存在。在窮人之中更是低的令人髮指,要不然也不會有寒窗苦讀,一朝高中,就被傳為千古佳話的事情了。

    第二種是實行一對一的單線教學,不但制約了普及率,而且還養成了藏著掖著的臭毛病。

    這件事讓唐奕猛然想到一個問題,就是華夏古代的教育模式和現代為什麼有多麼大的不同。

    在後世。

    一直有人詬病華夏的教育體制,認為刻板的填鴨式教育,教出來的都是一些高智低能的流水線產品。

    殊不知,這正是大時代下的產物,飛速發展中的華夏最急需的。

    說白了,這就是讓技術等人,還是人等技術的問題。

    技術我們可以進口,但是人還得用自己的。照搬西方的教育模式顯然不行,成才慢、佔用資源多,會極大制約整體發展。於是,只能用填鴨式的速成法去快度填充基層技術用工的缺口。

    至於高級創造型人才,則是靠進口或者乾脆鳩佔雀巢,都送到西方去學老外。

    當然,也不排除流水線產品之中有基因突變的,躥出幾個能人為國爭個光。

    而西方注重素質教育,精英模式,講究的是挖掘學生自身的潛能,老師只是引路人,能學到什麼,更多的是靠生學自己。

    是不是聽起來很高大尚?

    是挺高端....

    但是,這套東西咱們其實已經玩了幾千年了。

    唐奕發現,華夏古代的教育其實就是後世西方的教育模式,文人實行的就是素質教育和精英模式。老師更多扮演的是一個引路人的角色,更多的是靠學生自己的悟性。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說的就是這個理。

    這樣的教育方式優點顯而易見,就是培養出來的人才素質極高,只要過了科舉這一關,個頂個的都是牛人,即使未能通過科舉步入官場,也都屬於精英階層。

    但缺點也十分明顯,一方面極大地提高了教育成本,把讀書變成了富人遊戲,精英階層為了鞏固地位,把讀書變成了唯一的上升通道。

    而另一方面,高成本、精英模式,又大大地縮小了文化普及率。

    唐奕想雇個賬房就費這麼大的勁,要是放在後世,一聲吆喝,應聘的能湊一個加強連。

    於是,唐奕發了狠,精英教育讓范仲淹他們玩去吧,老子就建個流水線,就算是只培養賬房,也不愁沒人學。

    而且老子還免費!

    ....

    唐奕正琢磨著這個民學要怎麼建,就見張晉文上到山來。

    「都交割好了?」

    「哪有那麼快。」張晉文擦著腦門兒上的細汗,「只是和裡正,還有幾個店舖的掌櫃見了一面,賬還沒過呢。」

    唐奕點點頭,指著山下的谷地道:「來的正好,幫我參謀一下,把民學建在靠山角的地方好,還是碼頭邊上好些?」

    張晉文一怔,「大郎還真要建啊?范公可還沒同意呢.。」

    據他所知,對於建民學,范仲淹可是極力反對的。,一來怕唐奕誤人子弟,自己還是個十五歲的娃娃,就想教別人?二來是擔心唐奕分身乏術,耽誤了正經學業。

    「沒事兒,早晚能鬆口。」

    張晉文一聽只好回道:「能建當然好,這是積大德的好事。我看建在山角挺好,還能沾沾書院的靈氣。」

    唐奕不禁莞爾,他就是怕離書院太近被其影響,才想建遠點的。

    「那田地的事問得如何了?」

    張晉文一擰眉頭,「不太好,和預想的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

    「大郎你看。」張晉文指著谷地之中的大片農田道:「據曹府管事的描述,靠南屏的這面地勢很低,夏天汴河水稍大一點就會倒灌,根本種不了旱田。就算水田,三年裡也有兩年澇得厲害。只有靠北屏山的小半邊地勢高,能種旱田,但卻不足三百畝,根不夠咱們開花田煉精油。」

    難怪曹佾送了園子,又送地的。這片谷地看上去有一千多畝田,但實際保產的只有個零頭,勉強夠回山村的佃農餬口。

    唐奕一嘆,「三百畝太少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2
第73章 清華大學

    見唐奕一籌莫展的樣子,張晉文不禁問道:「大郎,幹嘛非要在這煉精油?我看在這弄個酒坊正合適。」

    唐奕解釋道:「京城富足,香水、花露水消路極好,咱們鄧州出的香水販到京城,價格翻了三倍,在這建個作坊省了運費,還能賣個高價。」

    「那酒坊不是更好!?省的運費可比香水多多了。」

    「酒坊不行!」唐奕堅定地搖頭

    「一來京城名酒匯聚,咱們的醉仙釀未必能很打找開銷路;二來,酒坊暫時還不能出鄧州。」

    「為啥?」張晉文有點鬧不明白。

    唐奕道:「咱們那個酒,說白了就是果酒兌甘油,沒啥稀奇的。咱們收豬油、小蘇打和石灰用量那麼大,根本瞞不住有心之人。」

    「只要材料用對了,早晚能把甘油整出來。」

    張晉文一哆嗦,「那可咋整?讓人學了去,咱們可就虧大了。」

    「學了去是早晚的事,所以酒坊現在還不能出鄧州。趁著嚴河坊還能一家獨大,儘可能的打響名號,建立起獨一無二的品牌。到時候,就算出現仿製果酒,也可藉著正宗的名聲,佔領大部分的市場。」

    「啥叫品牌?」

    「呃......」還真把唐奕問住了。

    「就是醉仙釀的名號,所有人一提果酒,馬上想到的就是醉仙釀,都知道咱們是最正宗的。」

    張晉文深以為意。

    雖然還是不太名明啥叫品牌,但他就懂名號這東西對商人的重要性。

    既然酒坊弄不成,現在唐奕手裡數得上的生意就只有香水了。

    「倒是有一處可做花田。」張晉文突然道。

    唐奕眼前一亮,「哪裡?」

    「河東!」張晉文指著汴河東岸道:「曹府送來的地契裡,還包括東岸的一片草場。」

    「哦?」

    「東岸灘淺,不能走船,而且那片地都是沙土地,曹家當時是按山地買下來的,送給咱們的時候,更是提都懶得提。」

    「沙土地能做花田嗎?」

    張晉文道:「咱們種的是月季,這花最皮實,只要肥力跟得上,沙土地一樣能種。」

    「那東岸那塊地有多大?」

    張晉文沉吟了一下,「平地加上東山坡,差不多得有八九百畝。」

    「夠了!」唐奕一算計,東岸近千畝地,再加上西岸這邊的三百多旱田,應該夠用了。

    當下和張晉文定下了章程,如今正是冬閒時節,可讓回山村的佃農去東岸開荒。年前幹一陣,等年後過了上元,再幹一陣,就能把地開出來。

    張晉文也不耽誤,匆匆下山去找裡正商量了。

    唐奕折回園子,見范仲淹和尹洙還在園中商量著。

    「大郎來的正好。」尹洙見唐奕來了,和聲叫道:「我與希文兄正商量著,咱們年前就搬出來,在此過年算了。」

    唐奕聽得直搖頭。

    「船上還說您就不該來,怎麼還要住下不走了?」

    「這就是個避暑的宅子,根本沒有過冬暖房,正常人都不一定頂得住夜寒,何況您二位這身體?」

    尹洙一滯,倒是把這個茬給忘了。

    「多添幾個火盆不就得了?」

    唐奕一邊扶著尹洙坐下,一邊勸道:「您那,還是在城裡安心呆著吧,這園子看著是挺好,但是暖房得建吧?做書院得添幾處公用之地吧.?等轉過年擴建的工匠一進來,這宅子就成了大工地,肯定是得不了消停。」

    尹洙一想也對,與范仲淹對視一眼道:「看來,咱們還是心急了.。」

    范仲淹則是擰著眉頭問道:「工期就不能快些?二月杜世昌就要抵京,不出三月,孫明復亦要帶著幾個山東學子來投。若是書院不能完工,只能擠在城裡了。」

    唐奕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書院開講,還有工匠建屋修牆影響課業吧.?」

    「您二位還是耐心地等著吧。」在唐奕一通勸慰之下,范、尹二人只得放棄了現在就要入住回山的想法。

    三人又在宅子呆了一會兒,唐奕把二老要改動、加建的地方一一記下,回城之後好雇工匠。

    見天將近午,唐奕催著二位回城。

    出宅院之時,看著一江兩屏的美景,唐奕突然心念一動,「咱們這書院還沒名字呢?」

    尹洙一挑眉,「說得是,書院還沒名字,希文兄以為當起什麼名字?」

    范仲淹不加思索地道:「既在回山,就以回山為名即可。」

    「回山書院?」尹洙重複了一遍。

    唐奕則不滿地扁著嘴道:「老師又要偷懶了,自打辭了官,您就開始事事敷衍了。」

    「書院開講,有名儒孫復講《春秋》,有您和杜衍兩位當過宰相的講時文策論,再加上尹先生的國學之才。天下哪還有書院比咱們的底蘊更足?怎麼能如此敷衍?」

    唐奕雖有責怪之意,卻馬屁拍得不著痕跡。

    范仲淹和尹洙被他說的心裡舒服極了,笑罵道:「臭小子!又開始沒大沒小,看來是《孝經》抄的還不夠!」

    尹洙則神秘地笑道:「大郎漏了一人,現在還缺一個主講詩賦的,到時會有一位名儒前來助講。」

    「誰?」

    「你猜.?」尹洙賣起了關子。

    「王方?」

    唐奕知道,范仲淹還給益州王方去了信,邀之來京助講,這事兒還是唐奕極力促成的。

    可是,王方在文豪扎堆的北宋算不得什麼大儒啊?水平中等偏上,還到不了名儒的層次。

    唐奕之所以讓范仲淹邀請王方,是因為王方雖然不出名,但他手底下兩個弟子卻是太牛叉了。

    蘇軾、蘇轍!

    唐奕算著日子,這會兒,二蘇的老子蘇洵應該已經把兩個兒子送到中岩書院去了,因為...他得安心準備高考了。

    尹洙搖著頭,顯然唐奕猜的王方不對。

    「那是誰啊?」

    「哈...」尹洙哈哈大笑。「大郎不是料事如神嗎?你且慢猜吧。」

    尹先生打定主意就不告訴他了,唐奕一撇嘴,「你不說拉倒,我還不問了呢。」

    卻聞范仲淹道:「既然回山為名不妥,那大郎想一個吧。」

    唐奕眼前一亮,這可是個光榮的任務。脫口而出——

    「天下第一書院?」

    范仲淹臉都綠了......

    「那就.....清、華、大、學?」

    范仲淹狠狠瞪了唐奕一眼。

    「我看....還是叫『觀瀾書院』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3
第74章 悲哀

    清華大學多好啊?唐奕惡趣味地想著。

    某某:就讀於清華大學,祖籍:**皇佑元年進士及第.....

    好吧......

    范仲淹成功地阻止了清華大學亂入大宋,新書院正式命名為「觀瀾書院」。

    唐奕覺得這個名字也還不錯,觀瀾....站山觀河,聽濤看水。

    三人一路下山,尹洙雖行得不快,但也並不吃力。

    不得不說,尹先生現在的病情真的是好轉太多,從碼頭到半山宅子,三里多的路程,一路下來,尹洙竟也只是比常人慢一些罷了。

    行到山腳,見張晉文帶著一個粗衣老漢過來。

    到了近前,張晉文介紹道:「這是回山裡正,想見見范公。」

    那老漢被張晉文引著,先行了個大禮,「見過范相公,小老兒王實給范相公問安了。」

    范仲淹虛扶一計,「老人家請起,老夫已辭,當不起相公之名了。」

    王實微微起身,仍躬著腰道:「當得起,當得起喱!您若當不起,大宋朝就沒人當得起了。」

    張晉文適時插話道:「剛剛曹管事已經做過了交割,王裡正聽說新主家是范公,就想來見見。」

    「可不得來見見,這是祖上積了德啊,竟把范相公送到了咱回山。相公是大德之人,定會讓回山一天比一天富裕,一天比一....」

    「老人家言重了!」

    這老頭兒還挺能說,開嘴就沒完了。

    范仲淹為官那麼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王裡正雖不似是陽奉陰維,但也絕不是單單只是來「見見」。

    「老人家有事儘管直言,老夫既然接管回山,駐民之事定當盡力為之。」

    王實一窘,支吾半晌,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好不讓人憋悶。

    正想著怎麼開口的王實猛然一激靈,又把話題扯遠了。

    「剛剛張管事已經和老漢說了,要開東山的地,范相公放心,老漢明日就帶著村中青壯到對岸去開荒,開春一保不耽誤范相公用地。」

    「老人家,有個什麼話,您就直說吧,繞來繞去的大夥兒都累。」唐奕有些哭笑不得,這老漢一看就是憨厚木訥之人,但非要學人家拍馬屁。

    你能有小爺的功力嗎?

    呃....王實臉色一紅,知道自己言辭拙劣,讓人看出來了。

    范仲淹見他還不肯道明真意,只得試探著問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冬糧不夠吃?」

    一般農戶面臨的問題都是這一個,添飽肚子的問題。

    卻不想,王實急忙擺手。

    「夠吃,夠吃,還能有點富餘喱。」

    「那您這是......?」

    事到如今,王實只好直言,尷尬地道:「俺...俺就是想代村中老小問問,新主家這租子怎麼收?」

    嗨!

    唐奕差點沒絕倒,這老漢繞了半個東京原來就為這點事兒。

    范仲淹哭笑不得地道:「原來曹府怎麼收,以後就怎麼收,老人家不必擔心。」

    本以為王老漢聽了這話能放下心中大石,卻不想,老漢聞言臉色微微一苦,艱澀道:「小老兒知曉了,我這就回去告訴村裡人。」

    說著又給范仲淹等人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老人家等等...」

    范仲淹叫住王實,「老夫初到回山,不知道曹府以前的規矩..怎地?曹家以往的田租高了?」

    王實回過身,「不高不高,前主家一直體恤我等農戶,十取二,算是低的了。」

    「那老人家為何鬱結?」

    「老夫並非完人,有想不到的地方,還請老人家言明,大家商量著來。」

    「我....」

    「是不是農稅的問題?」

    唐奕突然發聲,試探著問道。

    原來如此!經唐奕這麼一說,范仲淹也是恍然大悟。

    曹府十取其二確實不高,大宋地主收取田租,十取三是常價,十取四也不是沒有,關鍵的問題在於田稅。

    曹家屬皇親,名下田產是不用交稅的,也就是說,回山村民只交兩成地租,剩下的產出都歸自己。但是現在曹佾把回山贈於了范仲淹,這麼大一片地入不了范仲淹的職田,只能算私產,那可就要交稅了。

    大宋朝開國時農稅定在十五取一,加上地方雜稅,差不多是一成的稅。真宗、仁宗兩朝,中央財政日緊,田稅略有提高,大概能到一成半的程度。

    這樣算下來,回山的田租稅金就從原來的兩成變成了三成半,難怪王實高興不起來。

    「相公不知道....」王實被唐奕猜出了心思,索性直言。

    「回山雖有田一千三百多畝,但澇地就佔了盡千畝,十之七八的年景收不上來糧食。全村老小只靠三百多畝旱田生計,原來曹府只收兩成租,每天還能有點剩餘,遇到災年,也不至於餓死人。但是,再加上農稅就....」

    「大郎你看這....」

    范仲淹看向唐奕。這妖孽可是以後書院的財務官,之前早就說好了的,范仲淹、尹洙等人專心講學就好,書院的開支用度都由唐奕來管,這回山千畝大田自然也由他說了算。

    「多大個事啊!」

    唐奕一撇嘴,「老人家把心放到肚子裡,既然我老師接了回山百多戶鄉民的生計,就不能眼看大家餓肚子。田租就免了,大夥兒只要每年按時繳了官府農稅便可,莫為了幾斗糧食壞了我老師的名聲。」

    「公子說收多少?」王實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免..免了?主家一分不取,白給俺們種地?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張晉文哈哈一笑,「裡正沒聽錯,我家大郎說免了.,就是免了,老人家安心回去就是。」

    就三百多畝田需繳田租,撐死不過兩百貫,真不是什麼大數兒。

    王實一聽真的免了,眼睛一熱.,膝蓋一彎,就要給唐奕跪下了。

    「老漢代全村老小謝謝公子了!」

    唐奕眼尖,一個箭步沖上去就把老頭兒攙住了。

    「老人家,可是使不得!咱就算見了皇帝都不跪,你這是折殺小子了。」

    王老漢眼淚順著溝壑深植的面頰直往下流。

    「一成半成的糧稅在相公、公子眼裡可能不足道哉,但在俺們農戶眼裡,那可是活命糧啊!」

    唐奕讓老頭兒弄得心裡憋悶,也紅著眼睛道:

    「老人家放心,有我在,不管多大的災年,回山也絕餓不死一個人!」

    .....

    汴水翻白,船行浪間。

    唐奕回到船上就一直沉默不語,顯然剛剛的一幕對他觸動極大。

    尹洙笑著看了他半天,方悠然道:「看來,大郎是動了真情,還從未見過你這般深沉。」

    .....

    「真情?」唐奕抬頭看向尹洙。

    「三百畝薄田,年租不過二百貫,去掉官稅,一百多戶佃農也只剩下幾十貫的銀錢。」

    「....」

    尹洙被他說愣了,不明白唐大郎怎麼算起了賬來。

    唐奕極盡嘲諷地冷笑道:

    「可他-媽的就是這幾十貫的『小錢兒』,卻能讓一位老人向十五歲的孩子下跪......」

    「多麼悲哀的真情!」

    「多麼可笑的時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3
第75章 用八方銀錢養宋

    穿越大宋,唐奕一直覺得是幸運的,最起碼這個時代夠富有,也夠安寧。

    即使他詬病大宋的經濟形態原始,吐槽大宋的生產力低下,那也只不過是後世從書裡看來的模糊概念。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大宋最底層民眾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

    宋富,也只是相對於明清這些同樣處於原始經濟的時代。而對於農民來說,富宋帶給他們的也只是吃得飽,僅此而已。

    他們根本沒有能力抵禦天災人禍,幾十貫錢分到回山一百六十八戶佃農身上,每戶不過幾百文。可就是這麼幾百文錢,卻可以讓一個長者向一個小童下跪!!

    這讓唐奕這個還沒有完全蛻去現代思維的穿越者無法接受。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宋人了,對這個時代已經足夠瞭解。

    可惜,事實證明,他瞭解的還遠遠不夠。

    「怎麼?只是回山百多戶就讓唐大郎一籌莫展了?」

    范仲淹挑著眉毛,對這個弟子,他還是瞭解的。這番表現,說明事實真的走了心,而這個時候不能勸,反而要激。

    「不妨告訴你,回山佃農的情況在大宋算是好的了。遇上災年,別說是無產佃戶,就算是有田有地的農家也照樣能餓死人!」

    唐奕盯著范仲淹道:「有我在,回山餓不死一個人!」

    「哼!」范仲淹一聲冷哼。

    「你不是一身的本事嗎?單保回山一地算何本事?有能耐,你讓旱澇之地不再餓殍載道,讓大宋再無飢民!」

    「我能!」唐奕倔強地梗著脖子。

    「做給我看!」范仲淹眼中精光暴斂。「讓百姓把命攥在自己手裡,而不是老天手裡!」

    「做就做!」唐奕騰地躥了起來。

    他還就不信了,自己玩不轉一個半死不活的大宋朝。

    「十年!只要老師讓我任意為之,十年之內完成資本累積;再給我十年,我還老師一個夢想中的大宋。」

    「二十年啊?」

    范仲淹沒有被唐奕的激動所感染,反而悠悠嘆道:「可惜,老夫怕是活不了那麼久了。」

    「能的!」唐奕道:「您只要少操心,好好養著,有生之年一定看得到。」

    范仲淹莞爾,「老夫雖然不一定能看到結果,但倒是可以看看你是怎麼做的。」

    尹洙也好奇道:「大郎即說十年,到底是怎樣一個策略呢?」

    唐奕聞言,目通狠厲,「很簡單,以八方之銀錢養宋!」

    「以八方銀錢養宋?」尹洙不禁一聲苦笑。「宋不以銀錢養八方就不錯了....「

    明面兒上,有遼、夏歲幣,這是每一個宋人的痛。朝庭花錢買和平,雖是小錢,但心理上,對國人的摧殘卻是致命的。

    暗地裡,交趾、吐蕃、回鶻諸國看似時有進貢,實則就是來敲詐。朝廷一來為顯國威,二來擔心其找事兒,必以十倍之財回之。

    就連西域八桿子打不著的國家都知道,大宋是個冤大頭,時不時來敲一筆。

    唐奕放言要用八方財養大宋,簡直就是說夢話一般.

    尹洙一邊搖頭,一邊笑問:「那大郎要怎麼用八方銀錢養宋?第一步要如何走?起兵攻服嗎?」

    「第一步?第一步大宋已經走完了,根本不用小子再多出一分力氣。」

    「走完了?」

    「四海之內皆用宋錢,這就是第一步!」

    「何意?」范仲淹擰眉問道。

    事實上,遼、夏、交趾、大理、吐蕃諸國都用宋錢,這對大宋來說是個壞事。宋錢年年外流,致使國內錢荒難解,怎麼到了唐奕這兒,似乎就成了好事?

    唐奕當然沒法和范仲淹講什麼金融體系,更說不清什麼是貨幣戰爭。

    「老師只要知道,天下皆用宋錢,是我大宋的一柄利劍便可。」

    「那下一步呢?」

    唐奕已經不止一次的說過宋錢的重要性了,范仲淹聽著已經不再稀奇,他想知道的是,後面要怎麼做。

    「除非我們能讓銅的產量爆髮式的增長,否則都用宋錢也用處不大。但是,若讓周邊諸國相信,哪怕是印著「宋錢」二字的紙也能當錢,那用處可就大了,這柄利劍也就可以出鞘了。」

    「第二步,就是用足長的時間,累積足夠多的財富,可以撬動大宋的整個商局。」

    范仲淹和尹洙聽得目瞪口呆,二人根本沒聽進去什麼第二步,心思都放在:紙來當錢來了。

    怎麼可能?

    「大郎說的是交子嗎?」范仲淹想到的是蜀地交子,也算是印著宋錢的紙了。

    「不是。」唐奕搖頭。「交子的本質還是銅錢的替代品,銅若貶值,那交子也就不值錢了。」

    「其實,不論是用銅做錢,還是用金銀,亦或是交子,這只不是是貴金屬本位制的一個表象。」

    尹洙道:「不以貴重金屬為錢,那以什麼?回到以物易物的時代嗎?」

    「以國家信用!」

    唐奕拋出一個范、尹二人從未聽說過的概念——信用貨幣。

    這個想法在鄧州的時候就有了雛形,那時馬老三為馬大偉置辦婚事,唐奕取錢兩百貫,讓他上街採買。

    兩百貫有多少呢?

    大宋銅價250文一斤,基本算是等價銅換等價銅錢。也就是說,一貫錢的重量是4斤,兩百貫就是八百斤,得拿車裝。

    即使唐奕把銅錢都換成了銀子,也有幾十斤重。極為不便的宋錢,讓唐奕無比懷念手握一疊紙票子就能出門的現代。

    而從紙幣的便捷,又讓他有了另一個大膽的想法——買斷世界。

    現在的大宋,除了軍事上弱一點,在經濟和文化上,無疑是半個地球的領袖。

    天下皆用宋錢,是對大宋的一種認可,遼夏即使發行自己的貨幣也沒用,百姓只認宋錢.

    這是不是和後世的美圓很像?

    米國就是利用美元的廣泛認可度,來買斷世界財富。包括他發動的一系列戰爭,都是在極力地鞏固其老大的位置,進而讓美元繼續堅挺,繼續掠奪全世界。

    如果大宋能跳出代用貨幣,發展成信用貨幣,那大宋就能成為二十世紀的米國,宋錢就是後世的美元。有宋錢在各國的基礎,就完全可以用他國的錢來強大宋的兵,養大宋的民。

    唐奕只要做到這一步,他幾乎可以不用再做任何事,就能實現強宋的目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那一步,但是一但做到了,大宋將是無敵的存在,甚至可以竊一國之財不出一卒,滅一朝之地不需一將!」

    「....」

    「.....」

    范仲淹和尹洙徹底聽傻了....

    良久,范仲淹方一臉凝重地問向唐奕:

    「大郎,你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東西?」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4
第76章 二十年前老花魁

    范尹二人沉思了一路,對唐奕所說之言一時間分不清是對是錯,直到進了東水門,二人才收拾心情。

    船還是停在了桃花埠,尹洙率先下船,對身後的范仲淹道:「希文不與我同去嗎?」

    范仲淹一笑,「多年未見,美人佳期,兄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下次,與夫人問安,就言老夫下次再去一品夫人的妙茶。」

    尹洙哈哈大笑,也不再客氣,「那弟就先行一步了。」

    唐奕跟在後面,本來還有些心思沉重,但一聽這兩個老頭兒的對答,不禁一陣惡寒,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這麼為老不尊。

    尹洙背身擺擺手,在唐奕詫異的目光中在桃林裡拐了個彎,悠哉悠哉進了桃園居。

    「尹先生這是...」唐奕的八封之火再一次燃起。

    范仲淹斜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少問!」說著,一甩大袖,穿過桃林就上了車。

    唐奕鬧了個沒臉兒,心中好不鬱悶。心說,讓俺辦事兒的時候咋就不拿「小孩」說事兒了呢?

    待范仲淹上了馬車,唐奕不想和這一本老正的老師坐一輛車聽他絮叨,就與張晉文一同吊在馬車後面,緩步長街。

    張晉文看唐奕時不時回頭瞅一眼桃園居的方向,只覺好笑。

    「尹先生和桃園夫人之事,大郎何需用問范公?」

    「嗯?」唐奕一聲輕疑,「尹先生和桃園夫人果然有事?」

    張晉文一笑,「此事汴京城內,就連賣炊餅的都知道,大郎非去問范公,這不是自討沒趣?」

    呃.....

    「快說說....」

    「桃園夫人,乃是東京名妓,花中魁首。」

    「哦?」快五十的尹洙還能泡花魁?這不科學啊!

    「不過,是二十多年前的花魁。」

    「嗨...」唐奕暗罵,張晉文也學壞了,說話開始大喘氣了。

    「一個二十年前的老花魁有何稀奇。」

    「大郎,莫要小看這桃園夫人,其花評登首雖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但是....」

    「張晉文!」唐奕怒了。

    「若再說一半吞一半,信不信,我把你吃花酒的好事打封信捎回鄧州去,看大嫂殺不殺到東京來收拾你!」

    「呃...」張晉文慫了,不敢再吊味口。

    「大郎別急,且聽我細講。」

    「桃園夫人雖是二十年前的老花魁,卻在二十年間豔名不減,反而更盛從前。這皆因二十年間,桃園居養出了四位花魁娘子!」

    「真的假的?」唐奕有點不信了。

    花評榜與科舉同期,差不多四年一屆。除了春闈殿舉,大宋這些閒得蛋疼的文人們最為追捧的,就是這個東京盛世百花賞評了。

    二十年看似不短,其實也就評出五六位花魁。這桃園夫人一個人就培養出四個,當真是大神級老鴇子,金牌經紀人啊。

    「當然是真的。」這些可是張晉文聽青樓小姐們親口說的。

    汴京的姐兒們都恨不得到桃園居去給桃園夫人當使喚丫頭,就算不能被桃園夫人看中做花評首選培養,但只要和桃園居佔上點邊兒,出來之後,也會身價大漲。

    「京中流傳一句歌瑤,『名香多慕柳、花王問桃居』,說的就是名妓們都愛慕柳七公,而若問花魁何選,就要問問桃園夫人了。」

    「那還真是挺厲害的。」能和柳三變齊名,這桃園夫人的檔次一下就上來了。

    而且唐奕知道,在大宋想培養一位花魁,可一點不比教出一個三甲進士更容易。

    別說是花魁了,東京之地,除了瓦子裡賣肉的姐兒們只管吹燈比活計,但凡有點名堂的青樓小築裡,就住著個色比花嬌,才比文星的名角兒。

    能上花評榜的,更是琴棋書畫、歌舞色藝樣樣超絕,讓她們考個進士有點誇張,鄉、會兩試倒是十之六七能通過.。

    「桃園夫人之名,還不只如此呢。」張晉文一臉的八卦賤樣兒。

    「桃園夫人的名聲,還要謝謝柳七公。」

    「謝柳七?這桃園夫人也是柳三變捧起來的?」

    唐奕心說,偶像啊,真是有美女的地方就絕對少不了你。

    「錯了!恰恰相反,桃園夫人是當年唯一一位把柳七公拒之門外的京中名妓!」

    「....」

    大宋朝居然有偶像進不去的**門?唐奕覺得這更不科學。

    張晉文繼續道:「當年,桃園夫人還未入花評榜之時就已經名滿京師,且調茶之功無人能及。柳七公慕其豔名,主動為其填詞,並登門請賜一茶。卻不想,桃園夫人非但不見,還把柳七公的詞也退了回去,刻意與七公保持距離。」

    「....」

    偶像一首婉約小詞,哪個小姐的門敲不開?這桃園夫人很牛掰啊,連『軟飯王』的魅力也擋得住。

    「當年京中盛傳,桃園夫人拒絕七公美意,是因為一個窮秀才。此傳聞一出,不但對桃園夫人的名聲無礙,柳三變更是大讚其至情至性,一時之間盛名遠播。」

    張晉文說道這兒神秘一笑,「大郎猜猜那個窮秀才是誰?」

    「不會是....」唐奕回頭看看桃園居,又看看張晉文,再看看桃園居...

    「不會是....尹先生吧?」

    「哈哈!正是尹先生!」張晉文羨慕地笑道。

    「尹先生當年初到京城,不知道怎麼就遇上了還是青樓雛-妓的桃園夫人。桃園夫人對尹先生一見傾心,仰慕他的才學和儒雅的風姿。但後來,尹先生進士及第,桃園夫人又恐其風塵之名毀了尹先生的仕途,拒絕了尹先生娶為正妻的美意。」

    「那後來呢?」

    「尹先生高中進士那年,桃園夫人也豔冠群芳,在花評榜獨領風騷,然而她卻在最風光的時候急流勇退淡出風塵,再不允旁人入遮,二十年間一直獨居在桃花埠。」

    「不為正妻,也可收之為妾啊!」

    「桃園夫人是極為驕傲之人,桃園夫人不肯壞了尹先生的前程,又怎會甘為人下?」

    「嘖嘖嘖....」

    唐奕瞬間肅然起敬,一是佩服桃園夫人的真性情,二是又開始感慨起來...

    這特麼大宋文人幸福得有點讓人嫉妒....

    以前,他以為柳三變眠花宿柳把軟飯吃的飛起;范仲淹夕陽晚歌戀上處子金蓮,已經很牛掰了。沒想到,不顯山不露水的尹師魯也有這等傳奇韻事。

    能讓一個青樓花魁守身持老,這也是沒誰了。

    看來,讀書還是有必要的。

    這大宋朝的文人不光皇帝寵著,百姓寵著,連小姐都寵著,就有點沒天理了。

    小爺要是不好好讀書,將來連泡妞兒都是個問題了...

    ....

    賭誓發願的想了一路,一到范宅,范仲淹前腳剛進宅子,唐奕就見賤純禮和龐玉等人躲在街對面的攤販後面,賊兮兮地朝他招手。

    好吧..

    我這不是鬼混,只是看看賤純禮這是要幹什麼。

    如此安慰著自己,唐奕躲著范仲淹的身影...

    靠了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4
第77章 請客

    范純禮自從回了京是徹底玩瘋了,范仲淹就差沒把他綁在家裡了。

    但是即使這樣,這貨還是一抓住機會就偷溜出去和龐玉等人鬼混。龐玉也是知道自家老子已經把他交給了范仲淹,好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自然是玩得更瘋,等到來年觀瀾書院開講,他也就算被管死了。

    今日,范純禮與龐玉、宋楷等人趁著范仲淹不在,一同去秦家瓦子看相戲爭交。據說今日之戰乃是年關大戲,兩位相撲手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好手——靠山倒對陣黑八郎!

    這等盛事怎會少了范、旁、宋這幾個紈袴?自然要親臨現場,以助聲威,看到興起時,還不忘關撲兩局。

    宋人好賭成性,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無人不撲,無人不賭。宋楷,龐玉一邊倒的看好相撲手名『靠山倒』,半年來爭遍東京未逢敵手。

    而范純禮則壓注『黑八郎』。

    其實他也想壓靠山倒的,這黑八郎原來確實不輸靠山倒,但半年前爭交之時傷了腿,休養半年今日是首次出戰,誰也不知道傷癒與否。

    但他與宋楷嫌隙未除,雖同進同出,但仍不對付。宋楷壓『靠山倒』,他就非壓『黑八郎』,顯然是賭氣之舉。

    結果自不用說,『黑八郎』腿傷雖愈,但半年未打熬本領,一上手就露了怯,連輸兩場,輸得范純禮直呲牙。

    這要是放在以前,賤純禮必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作派直接賴帳了,反正這幫貨已經認定他是『范三摳』了,也不差這一回。

    但是這次不同,他輸的人是宋楷,說什麼也不想在宋公子面前落了面子,這才回來找『財神爺』幫忙。

    「靠!你輸了錢,卻要我給你會賬!」

    唐奕聽完緣由,心說,我就不應該過來,直接回宅子就完了,一早就應該看出來,這小子賊兮兮的准就沒好事。

    范純禮一個箭步衝上來摀住唐奕的嘴,「小點聲!!讓他們聽見本公子就沒法混了!」

    唐奕被他捂著嘴,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龐玉、宋楷,只見這二位抱著膀子在那憋不住的笑.,都等著看范三公子怎麼出醜。

    唐奕沒好氣地甩開范純禮的手,「輸了多少啊?」

    范純禮一聽有戲,急忙嬉笑道:「不多....就一頓飯錢。」

    唐奕聞言點了點頭,那還真不算多..

    「老師也是夠意思,堂堂范家公子一頓飯錢都出不起。」

    說著,唐奕從懷裡摸出一角銀子,差不多有一兩重的樣子,扔到范純禮手裡。

    賤純禮一邊接過,一邊附和,「可不是嗎,可苦了本公子了!」

    說著又朝唐奕伸手....

    「幹嘛?那麼大一塊銀子還不夠你們吃啊?」

    賤純禮陪笑著,「不夠..」

    「.....」

    「輸的是....一頓高陽正店的館子。」

    唐奕真想一腳踹死他!

    「你怎麼沒幹脆輸一局白繁樓的花酒呢?」

    東京七十二家正店,白樊樓居首,任店次之,接下來就是不分伯仲的潘樓和高陽正店。這四家酒樓是汴京餐飲業的行首,普通館子就算他們甩開了吃,只要不叫陪酒娘子,撐死也就一兩貫的花銷,但是一但沾上這四家大店,那可就沒邊了。

    十貫八貫是它,百八十貫也是它。就算你推著千貫銀錢進去,也能化於無形,那是汴京有名的消金窟。

    范純禮紅著臉.,侷促地攪著手指頭,「這不是...想別那宋坑爹一頭嘛!」

    唐奕見他那樣子也是可憐,本來想多說兩句也生生嚥了回去。他越過范純禮,來到宋楷、龐玉身邊。

    「你們也夠可以的,明知道他爹管得緊,還定下高陽正店。」

    龐玉臉一窘,「誰也沒當真,都是鬧著玩兒的,鬧著玩的.。」

    宋楷則梗著脖子,「他自己非得跟小爺叫板,怪誰?」

    唐奕一嘆,心說,也好,趁著這次機會,讓范純禮和宋楷把心裡的結給解了。

    「行了,正好來了京裡還沒請你們好好吃一頓呢,這頓算我的了。」

    龐玉一笑,「那感情好,也別什麼高陽正店了,找個別緻小店,吃喝開心就好。」

    一趟高陽正店少說也得十多貫錢的花費,別說范純禮、唐奕了,就算是宋楷這種大款也消費不起。

    「也好,高陽店就不去了,正好我想去馬行街那邊轉轉,就去那邊吧。」

    唐奕讓他們三個等著,自己進了范宅,他身上只有一點碎銀子,怕是不夠。

    目送唐奕進了宅子,龐玉揶揄范純禮道:「都跟你說了鬧著玩的,這回好了,還要大郎破費。」

    范純禮臉色不好,「他有的是錢...」

    范純禮這麼說,龐玉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一個小地方來的小酒坊老闆能有幾個錢?放到京城裡連個響兒都沒有。

    宋楷盯著范純禮半天,沉著嗓子道:「范三摳!你不彆扭嗎?」

    范純禮一愣,「彆扭什麼?」

    「這樣吧。」宋楷天生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這頓飯算我的,咱們拼一場,誰喝趴下算誰錯了。過了今天,以前咱們什麼樣兒,以後也還什麼樣兒!」

    范純禮也受夠了和他頂牛,其實就缺個台階,「拼就拼!誰怕誰?」

    說著一回身就躥回宅子,「你等著!小店兒的酒喝著不過癮,我去拿酒。」

    范純禮躥過倉房,抱出兩個罈子,一壇醉仙果酒,另一壇...則是唐奕準備出來給尹洙泡藥酒的六十度蒸餾白酒。

    ....

    范純禮出來的時候正遇到唐奕。

    唐奕一看他抱著兩個罈子,一問之下也不無不可,兩人要是能把關係喝明白了,也省了他的唇舌。

    接過一個酒罈正要一起出去,卻見廂房裡探出一個腦袋,又縮了回去。

    唐奕樂了...

    「都看見你啦,就別藏了。」

    君欣卓窘著只得現出身來,「誰躲了...看是看見院子裡有動靜...看看...」

    唐奕眼前一亮!

    今天母老虎竟不是短衣勁裝,而是換了一身女裙,難怪要躲呢。

    君欣卓上身著了一件白底紅印兒的碎花罩衣,下身是一條月白的百褶長裙,還別說,一點沒有往日的殺伐幹練,倒有幾分溫婉之氣。

    君欣卓被他看得面頰發熱,微低著頭。

    「挺好看的。」唐奕不吝意美之辭。

    「正好,隨我去打牙祭,本公子帶你下館子去。」

    「我不去..」

    「走吧.!」唐奕不由分說,拉起君欣卓就走。

    三人出了范宅,龐玉見唐奕拉著個女子出來,不由暗笑。

    心說,這唐大郎派頭還不小,吃個館子還要帶著個使女。不過,這小娘子還真是姿色不凡。

    「怎麼沒見丁源和唐正平?」既然請客,唐奕覺得索性都叫上。

    范純禮接道:「丁源老爹今日沐休,上午沒敢出來。不過,他說晌午他爹要出門,所以現在去叫應該能出來。」

    「至於唐愣子...」

    龐玉笑道:「那就別想了,太學旬考這貨拿了個丙等,唐鐵嘴不打斷他的腿就算仁慈了,肯定是出不來了。」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4
第78章 馬行市

    既然唐正平出不了家,四人也只好作罷,準備去尋了丁源就直奔馬行市。

    到了丁源家中,果然丁度不在府中,一聽有局,丁源跟家母扯了個謊,就隨著大夥兒跑了出來。

    「那咱們走吧.!」

    唐奕和范純禮一人抱著個酒罈子張羅著開動,中午在船上只吃了點糕點,他現在也有點餓得緊。

    丁源疑惑地打量著唐奕、范純禮,還有跟在唐奕身後的君欣卓。

    這美貌娘子丁源在范府見過一次,還特意問過范純禮,范三摳只說是唐大郎家裡雇的人。

    丁源當時也沒在意,富戶雇個使喚婆子,暖床的丫頭,這本根就不值一提。

    只是現在看來,怎麼看這君小娘都不像是使喚丫頭。

    哪有主家抱著罈子,丫頭卻一點覺悟都沒有的只顧悶頭看路的道理?

    再給她配個車,就成少奶奶了。

    不容他多想,一行六人,五個少年走在前面,君欣卓則侷促地吊在五人身後。

    轉上御街,行到皇城下向東轉,再過兩個街口,就算到了馬行街。

    站在馬行街的街口,龐玉往北一指,「往上走就是馬行市,大郎想在哪家打發我等兒?」

    唐奕一樂,「先走著看。」說著,就帥先往北行去。

    宋楷急走兩步跟上唐奕。

    「要不這頓算我的,我知道有家羊店,在甜水巷那邊,味道頗佳,咱就去那兒。」

    唐奕道:「知道你宋大公子有錢,不過說好我請就我請。」

    一段時間的接觸,唐奕覺得宋楷屬於外冷內熱的類型,別看時不時就又是犯渾,又是坑爹,其實人不壞,還頗有幾分古道熱腸。

    宋楷聞言直扁嘴,心說,好心當了驢肝肺,我倒看看,這一頓吃下來,你心不心疼。

    范純禮則是瞪了他一眼,「省下錢,一會兒好雇兩個閒漢把你抬回家!」

    宋楷毫不示弱,「看誰先認慫!」

    「誰慫誰是王八!」

    唐奕拿這兩個活寶真是一點招兒都沒有,索性不聽他們唸經,專心打量起馬行市街道兩邊的店舖來。

    馬行街北起封丘門,與東華門大街交匯,也稱馬行市,是汴京城內最大的市集和娛樂場所。

    大宋各州名產皆匯聚於此,不但商貨鋪子、藥店、酒肆林立,而且任店、樊樓、秦家瓦子、中瓦子、桑家瓦子,這些大宋頂尖的銷金窟也都在這一片。

    不誇張地說,馬行市不但是汴京最繁華的地段,也是大宋最繁華的地段,更是十一世紀全世界最繁華的地段。

    若不是街面兒上行走的宋人都是長衣罩褂,跑的車都是牲口拉的,唐奕真的會有種穿越回千年之後,行走於繁華商業街的錯覺。

    范純禮看唐奕走得極慢,每一家店舖都要細看兩眼,以為他是第一次來好奇,便講解道:

    「此處比州橋更為有名的原因就是,晝有萬店齊開,夜有燈市連天。夜市三更收,晝檔五更起,當真的不夜天。」

    唐奕心不在焉地點著頭,依然心思都在街道兩邊的店舖上。

    心說。就算生意再好,也得有出兌,轉讓的吧.?能不能讓小爺撿個漏?

    可惜,他注定失望,從南街口一直走到封丘門了,也沒見著一家空店舖。

    大夥兒從州橋一路走過來,個個都有點乏了。

    龐玉以為唐奕是想撿間便宜的酒家,不由抱怨道:「我說唐老大?別找了,這馬行市就沒有便宜的館子,要不大伙兒湊點兒,隨便找一家算了!」

    唐奕遺憾地又掃了一圈,聽龐玉的抱怨也感覺有點對不住這幾位。他的本意是想借這個機會,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鋪面租上一間好開買賣,倒是苦了他們跟著自己瞎轉。

    「對不住了!」唐奕陪笑著。「轉悠的有點多了,累著大夥兒了,這頓咱吃點好的,算是補償。」

    說著,又領著大家往回走,龐玉掐著腰,直髮虛汗。他現在就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也別管好壞了。

    六人回行,一直走到東華門大街與馬行街的叉口兒,唐奕才停下來,指著邊上的一個高大歡樓彩門道:「就這裡吧!」

    龐玉抬頭一看,差點沒栽地上。叫道:「別逗!這不是咱來的地方!」

    只見彩門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白、樊、樓」。

    宋楷拍拍唐奕的肩膀,「心領了!但是,你知道來一次樊樓得多少錢嗎?」

    唐奕誠然道:「吃頓飯而已,能花多少?」

    「讓你們陪我走了這麼久,這頓算補償。怎麼?還不樂意?」

    說著,就往彩門下走。

    范純禮樂壞了,他是一萬個樂意啊。別看他是范仲淹的兒子,可是樊樓這種地方還真沒來過,今日算是開了葷了。

    賤純禮立馬跟上唐奕,動之前,還不忘咽這三位兩句,「愣著做甚?走啊,別跟沒見過世面的處哥似的!」

    宋楷看著他小人得志的樣子,恨得牙癢癢。但沒辦法,唐奕已經進去了。

    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錢袋,那裡面有老爹昨天剛給他的本月零用。心說,唐奕一個外來人不知京中深潛,要是花過了,這兩片金葉子怕是留不住了。

    後世人們都當北宋汴京的樊樓、任店只是高檔酒樓,其實是不準確的。

    如果非要和後世相比,京師四大正店更像是後世的夜總會或者娛樂會所。吃飯只是個由頭,裡面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娛樂花樣兒,樊樓之中應有盡有。

    樊樓也非是一棟樓,而是五座五層高樓彼此相連形成的一個建築群。

    一進正門,就有跑黨小廝相迎。抬眼看去,二樓廊道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姿色絕倫的鶯鶯燕燕,足有百人之眾。

    姐兒們一見進門的是幾個面嫩的俊俏後生,更是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更有甚者還把手中香帕拋到幾人身上,言辭露骨極盡挑逗。

    范純禮猛嚥口水,他一個初哥兒,哪見過香絹流蘇,豔粉迎俗的陣仗。心說,乖乖..有錢就是好啊!

    別說是他,丁源、龐玉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陣勢,手都不知道放哪兒了。

    堂倌小廝見幾位是華服儒氣的少年公子,連忙上前,「給幾位公子問安了,不知道是吃飯,還是品酒?」

    這問話是有講究的,若吃飯,自然是單純的吃飯;若品酒,那就少不得叫上幾位美豔的姐兒做陪了。

    唐奕把眼目從那幫子豔姐兒身上收回來,「尋個臨街看景兒的位子,吃飯。」

    一聽是吃飯,小廝略為失望,後面推銷小姐的說辭也只好吞了回去。畢竟喝花酒和純吃飯消費不在一個檔次,他們這麼走堂小二拿的賞錢也差上不少。

    說了兩句客氣話,就要引著眾人上樓,只是瞟見唐奕和范純禮手中的酒罈子,不禁面露歉意地道:「公子原諒則個,本店是不准外酒入店的。」

    唐奕一笑,脫口而出,「喝不慣別的,給你們開壇費?」

    「開壇費?」小二有點蒙,何為開壇費?

    唐奕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大宋,而非後世。這樊樓香豔的景象,讓他產生了又回到後世KTV的錯覺。

    唐奕也不解釋,直接摸出一角銀子,扔到小二手裡。

    「這就是開壇費!」

    小二接了銀子,大喜過望,足有一兩,這公子端是闊綽。

    不管古今,只要有錢,誰還管你是喝哪的酒?

    小二樂滋滋的引著眾人上了樓。

    一群豔姐兒見小二隻是搭了幾句話就接了賞錢,更是挑逗得賣力。上樓之時,就差沒貼到唐奕幾人身上了。

    好不容易上到三樓,小二特意為幾人尋了處最好的位置,臨窗望街,鳥瞰京師。

    龐玉、丁源遭了一場香豔的好罪,好不容易從『兔』群中擠了過來。剛一坐定,就見樓梯處又閃上來一眾身影,不禁眉頭一皺,下意識地看向宋楷。

    「為庸,別衝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34
第79章 比豬還能生

    宋楷不是第一次來白樊樓,起初還擔心唐奕不懂行情到最後會不了帳,但是見他一進門就甩了堂倌兒一角銀子,也就放下心來。

    宋為庸是愣,但是不傻。幾次接觸唐奕給他的感覺是....

    很特別。

    雖然唐奕在幾人之中年齡最小,但卻是這夥人裡最穩的一個。聽范純禮說,唐奕十四歲不到就扛起兩家子人的生計。宋楷在佩服的同時,也對這小子生出幾分好感。

    能憑幾句玩笑之言就融入到他們這個圈子,也足見唐奕的不俗。

    所以見他甩出一角銀子給堂倌,說明他心裡有底,用不著他宋楷操心了。

    只不過,剛上樓還沒坐定,就見樓梯處魚灌上來一眾人影兒。這隊人好像是要上到四樓的雅間兒,只不過無意掃了一眼三樓,正看見宋楷等人,其中一個又折了下來。

    「呦,這不是宋為庸嘛?」

    折回來的那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錦緞的袍子金線刺花,手裡捏著把摺扇,陰陽怪氣的靠了過來。

    「怎麼?狀元郎又給你發了月錢?看來不少啊,都能來白樊樓擺闊了。」

    宋楷臉色不善,正要發作,卻被范純禮拉住了。

    范純禮掃了眼那人身後的一眾人等,似有忌憚,起身瞪了眼那公子。

    「賈老六,該幹嘛幹嘛去,今日沒心思給你起膩。」

    那公子被范純禮一頓搶白,心中不爽,一聲冷哼,「我道是誰,原來是范三公子!范相公當官沒什麼本事,看來教書也不是什麼好先生,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滿嘴的市井粗話。」

    「你.....」

    唐奕剛坐下就見兩幫人頂牛,心中自然不喜,聽他把話頭引到老師身上,更是不爽,低聲問向丁源,「這位誰啊?」

    丁源靠了過來,「賈子明家的老六,叫賈思文。和宋為庸同在太學授講,向來不對付.。」

    宋楷和唐正平在太學之中算是另類,家長是名儒大官,自然不屑與那些混吃等死的勳貴子弟為伍,但又不學無術,好勇鬥狠,是以和一心向學的儒生也玩不到一塊兒去。

    和這賈思文更是不對路,在太學裡天天對碰,宛若死敵。

    「哦.....」

    唐奕點了點頭,原來是賈昌朝家的,難怪這麼囂張。

    「老賈還挺能生的,都排到老六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賈思文上面還有四個姐姐,下面還有三個弟弟。」

    「噗!老賈屬豬的吧?這麼能生?」

    .........

    二人聊得正嗨,突然發現場中沒了聲息,唐奕抬頭一看,所有人都眼向他和丁源,原來是剛才一不小心,沒壓住調門。

    只見剛剛還飛揚跋扈的賈公子漲紅著臉,殺人一般瞪著唐奕。

    唐奕一窘,「對不住啊,一激動....沒壓住!」

    賈思文一翻白眼兒,心說,你特麼再激動點都能傳到街上去了。

    「哪來的野崽子?家父也是你能妄議的?!」

    唐奕一皺眉,耷拉著眼皮斜眼看向賈思文。

    心說,這位找事兒啊!?

    范純禮一見唐奕面色不善,就是一哆嗦。這個眼神,他在鄧州暴捶錢二的時候見過.。

    「大郎,別衝動,咱是來吃飯的。」

    這裡可不是鄧州,真惹了事,麻煩得很。

    賈思文看唐奕的眼神,還以為這是個狠角色。卻不想,被范三摳兩句話就摁住了,不由冷聲譏諷,「哼!原來也是個樣子貨!」

    說著也不理幾人,回身朝那一眾人之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拱手笑道:「讓小王爺久候了,咱們上去吧.!」

    「小王爺?」

    唐奕暗自沉吟,看來,今天這場子找不回來了,畢竟這是古代,但凡與皇權沾邊的,輕易還是不惹為妙。

    ...

    被喚作小王爺的青年二十三四的樣子,站在眾人之中氣度怡然,玩味地撇了眼宋楷、范純禮,笑道:「門生舊故閒續幾句,算不得什麼,弟只管續話就是。」

    「兄,胸懷吞海,非我輩可及也!」

    賈思文不免心中得意,順桿就爬,和這位小王爺稱兄道弟起來。

    他故意拉高了聲調道:「談不上舊故,幾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仗著父輩有幾分權勢,在太學之中橫行無忌,今日倒是越發膽大,撒野都撒到小王爺面前了。」

    宋楷一聽,又要發做,卻被范純禮死死摁住。他現在一邊壓著唐奕,一邊壓著宋楷,好不忙活。

    賈思文得意地看著對方,心中舒爽無比,但也知見好就收,若真惹急了宋楷,還真不好收場。

    讓開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小王爺請,樓上的雅間備好多時了。」

    「誒~~!」那小王爺一擺手,「我看這三樓也是風風亮亮,還熱鬧得緊,坐什麼雅間?這裡就挺好。」

    賈思文心中一喜,自無不可。

    這是小王爺送了他一個順水人情,故意留下來給宋范等人添堵,有皇族撐腰,他還怕甚?

    忙叫來堂倌安排一眾人等坐下。

    ....

    「哪來的小王爺?」趁著那邊鬧哄哄的排座之時,唐奕又壓低了聲音問道。

    特麼就想好好吃頓飯,也能躺槍?

    「汝南郡王的大公子趙宗懿。」范純禮憋曲地撇了一眼隔著不遠坐下的一眾人等。

    「哦!」唐奕瞬間懂了。

    他就說怎麼一個皇族中人,會使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給他們添堵。原來,剛剛無意間,他是連著汝南王一起給罵了。

    論起『比豬還能生』來,大宋朝誰比得上汝南郡王趙允讓?這老貨光兒子就生了二十二個,都能當勞模兒了!

    宋楷剛心思全不在二人的對答上面,陰沉著臉,看向范純禮。

    「你變了....」

    「以前壓火氣,勸架的活應該是丁源干的才對。」

    丁源一聽不幹了,「說什麼呢?好像我很慫似的!」

    卻不想范純禮苦聲一笑接道:「我是真慫了。」

    宋楷一怔,等著他的下文。

    「我爹不容易.,雖說退下來了,但是為了大哥的前程和二哥的舉業,還得小心翼翼地在京城這潭渾水裡泡著,我得給他省點心了。」

    范純禮掃了眼不遠的趙宗懿。

    「要是單賈老六也就罷了,還有趙宗懿呢。」

    「怕他個囊球!」宋楷眼睛一立,「惹急了,老子照揍不誤!」

    「能不惹,還是別惹.。」

    」怕啥?我就不信,他有臉告到官家那去。」

    「等會兒!」

    唐奕有點沒反應過來。

    「聽你們這意思,這幫子皇親也能惹的嘍?」

    宋楷不屑地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皇親多個屁!」

    丁源也笑著接話道:「大郎初到京師還不瞭解,這京師的圈子複雜得很,趙宗懿還真不是不能惹。況且,他也不敢偏幫一方。」

    這也是他剛剛沒勸架的原因,有趙宗懿在,宋楷和賈思文就打不起來,最多放點狠話,快樂快樂嘴。

    「老一輩且不說,單是咱們這一輩兒人的圈子,就不是什麼皇子皇孫、官宦子弟分得清的.。」

    「啥意思?」

    「哼!」宋楷一聲冷哼。

    「趙宗懿別看是郡王長子,官家的親侄子,可這京城裡,比他橫的多了去了。」

    「這裡是京師,沾點官門兒的就算老子不是朝中實官,往上數三代你再看?」

    「不是開國臣老,就是前朝執宰,真掰扯起來,誰怕誰啊!」

    「鬧到上面去,言官也是先彈劾他趙宗懿有損皇儀。再說,一個郡王之子偏幫內相的兒子,他賈子明也就別想在中樞再呆了。」

    「就算真打起來,這種事鬧到官家那兒去,一邊是臣子,一邊是一姓家人,官家說哪邊的不是都會被認為是偏幫,所以只會...」

    「和稀泥!」唐奕聽著聽著就懂了。

    懂了之後就笑了...

    心說,此話為何不早說?倒是便宜了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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