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69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1
第40章 誰幹的

    唐奕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不爭之人。

    剛來大宋立下的那個閒散一生的志向,貌似也不是他真正嚮往的東西。

    可能穿越眾都有同一個毛病,就是都抱著「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看他們所身處的世界。

    這是一種歧視。

    對,就是歧視。

    超越千年的優越感,讓唐奕總是站在高處看「風景」,總是用審視的眼光看事情。

    唐奕用這個視角見識了大宋的美、大宋的溫柔、大宋的忠義,還有,大宋百姓的疾苦。

    如果唐奕是一個自私的人,他會用他所擁有的一切來成就自己。君臨天下不現實,但最少要大富大貴,權傾朝野,再來個青史留名。

    但是,很可惜,唐奕不是自私的人。

    在見識大宋的美與醜、善與惡之後,他不自覺的就把自己當成了....

    聖人!

    一個想為宋爭,為民爭的大爭之人。

    當多年之後,他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在這條路上走的太遠,變成了一個撤頭撤尾的....

    俗人!

    比如現在,唐奕就是硬著頭皮去給自己「找麻煩」的。

    .....

    嚴河酒坊之中,馬大偉正和幾個鄉民一同在酒坊後院搭棚子,整個後院都亂遭遭的。

    酒坊開業在即,豬油的提煉不但是重中之重,而且工量不小,顯然單單廚房那一口鍋是不行了。

    此事眾人早有商議,決定在後院再起一個灶棚,專門用於煉油,等把今年的新酒都兌出來之後,再起新屋。

    憨牛和黑子通過兩天多的修養,已經恢復大半,見馬大偉忙前忙後的,也跟著搭把手,一起忙活著。見唐奕到來,二人急忙上前幾步,撲通一聲竟然拜倒在地,弄得大家一愣。

    「嗯公在上,受我等一拜!」

    「起來起來!」唐奕嚇了一跳,活了兩輩子也沒讓人跪過啊。「咱大宋不興這個。」

    「活命之恩莫不敢忘,恩公當得起這一拜。」

    「舉手之勞,什麼忘不忘的。」唐奕趕忙把二人扶起來。

    還心虛地瞄了一眼幹活的鄉民,一看這倆人就是心眼兒不多的那種,唐奕真怕他們說漏了嘴。

    「咱們換個地方說話,黑子大哥去把君娘子也叫過來。」說著,唐奕就出了酒坊,沿著河岸走出去老遠,生怕讓人聽見。

    其實,唐奕大可不必這般緊張,馬大偉早就幫他做好了鋪墊,對外直說這三人是來鄧州投親落了難的苦人。

    再說,大宋不禁制人口流動,所以像這種遷徒之中丟了銀錢,家中遭災流躥他地的流民比比皆是,大夥兒早就司空見慣了。

    鄉民唯一比較感興趣的是,這唐大郎人小本事大,連撿人的本事都異於常人,還真是會撿,西屋那個小娘子早上露過一面,端是俊俏。

    .....

    唐奕沿著河岸走了一段兒便停了下來,此時,黑子和君欣卓還沒過來,他就和憨牛閒聊了起來。

    「憨牛大哥.,你原來在均州何以為生?務農?」

    「好叫恩公知道,俺老牛可不是農戶,俺家世代都是打鐵的。」

    「哦?」

    唐奕心說,不錯啊,還是個技術工種。

    「那為何流落至此?有手藝傍身,就算遭災,也能混口飯吃吧?」

    憨牛眼圈一紅。

    「嗯公不知,去年那大水鋪天蓋地的,整個鎮子眨眼間就沒了。別說我一個鐵匠,就算是鎮子裡的大戶,也什麼都沒剩下。半個均州都遭了災,根本吃不上飯,只得到鄰州來討生活。」

    不管是什麼時候,面對天災,人都是最渺小的。

    「那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上有老母健在,如今....如今藏在山裡。」

    唐奕心說,這也算是個孝子了。災年自己都活不了,還能顧得上娘的,就算不錯了。而且,也不知道這憨牛是怎麼把老娘從均州帶到這兒的。

    ......

    正說著,黑子和君欣卓過來了,二人也停下了話頭兒。

    唐奕怕君欣卓也來憨牛和黑子那一套,還沒等人站定就叫道:「你可別跪了,我怕折壽!」

    君欣卓一愣,轉而一抱手,「謝過恩公救命大恩。」

    唐奕膩歪地吐槽道:」行了,行了!客套話就免了,早知道這麼麻煩就不救你們了。「

    「嗯公放心,我等休養兩日已無大礙,這就離開,絕不牽連恩公。」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唐奕有些侷促。「儘管住著就是,還不差你們這點吃食。」

    君欣卓道:「欣卓深知恩公乃是大善之人,但無論如何,我等也不能再留了。」

    「為啥?等養好再走不遲。」

    君欣卓搖頭道:「嗯公好意我等心領了,但山裡還有十幾老幼,不敢久留。」

    「那你們以後怎麼打算的?」

    三人聞言,不禁眼神迷茫。

    君欣卓淒然道:「鄧州怕是呆不下去了,只得先徙它地再做計較。」

    「不會又去做強盜吧?」

    其實,唐奕不問也知道,拖家帶口,無籍無產,不去搶,他們還能去做什麼?

    「.....」

    三人一陣沉默,算是默認了。

    「算了。」唐奕一嘆。

    「我這酒坊正缺傭工,你們可願意來此做工?讓山中的老幼到酒坊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總好過東躲西藏,食不果腹。」

    憨牛一震,心下激動不已,「嗯公....」

    對於他們這麼無家可歸之人來說,別說是當傭工,就算是只給口飯吃,也是天大的幸運了。若非逼不得已,誰也不願意過那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

    「萬萬不可!」君欣卓秀美緊皺,急忙叫道。「我等罪身,絕不可再牽連恩公!」

    唐奕一笑,「談不上牽連,我也只是圖個心安。若只是你們三個還好,依你們的本事,到哪兒都能有口飯說。但聽憨牛大哥說,山裡還有親人。這拖家帶口的,你們能走到哪兒去?在酒坊呆著吧!」

    「可是,萬一鄉里舉報。」黑子也感覺這事兒有些冒險。

    「放心吧,嚴河村裡正是我嫂子的表叔,村裡的鄉親大都是一姓之親,沒人會挖你們的底。只要你們管好自己的嘴別招搖,在鄧州還沒人會查到酒坊來。」

    「還是不行!」君欣卓凝眉搖頭。「就算鄉里不舉,州府也要查點戶籍,必然會露出馬腳。」

    唐奕嘿嘿一笑,「這個更不用擔心了.。「

    在三人不解地注視下,唐奕嘚瑟地撇著嘴道:「忘了告訴你們,知州范希文正好是我的恩師,前日與我一起救下你們的另一人,則是老師家的三公子。」

    「.......」

    君欣卓與黑子、憨牛對視一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范相公追得他們滿山亂躥,而救下他們的,卻是范公的學生和兒子。

    這唐奕和范公子還真不是一般的二啊!

    話說到這兒,唐奕也不再和他們糾纏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你們自己看看什麼時候讓黑子哥和牛哥回山裡把人接下來。先在後院擠一擠,等過些時日風聲過了,再讓張伯在村裡看看有沒有空閒的宅子,租上幾間來安頓。」

    ......

    三人一時也沒了主意。

    唐奕此說自然是他們最好的出路,但是君欣卓重情重義,生怕一個不甚牽連唐奕。

    正在躊躇之際,就見馬大偉急匆匆地沿河尋來。

    馬大偉面色焦急地到了近前,「我爹來了,說張伯家的雜鋪讓人給堵了門,還把張伯打傷了。」

    唐奕一驚,特麼小爺剛吹完牛-逼,說的跟咱在鄧州城能橫著走似的,怎麼轉臉兒就讓人打上門兒了?

    「誰幹的?」

    唐奕臉上有些掛不住,恨恨地問道。

    「錢家二公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2
第41章 教唆

    一聽是錢家二公子,唐奕心裡頓時明白了大概,看來這是娶親不成,有意找茬來了。

    這段時間,新酒雖未上市,但是張全福卻是早就開始謀劃了。浸淫商場幾十年,張全福哪會不懂「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道理。

    他先是讓唐奕兌了一批樣酒出來,然後分裝小壇,給城中大戶、食鋪、酒樓一一送去推銷,想在新酒上市之前就打響名號。而且,還在福隆鋪店前的空場擺下長案,把新酒分於過路行人試嘗。

    宋人哪喝過這等不苦不澀、又酸又甜的新式果酒?

    在張全福幾番折騰之下,新酒還未上市,就已經大火。全鄧州都知道,張全福得了新酒秘方,不日即將問市,各處訂酒的富戶、酒樓差點沒把福隆鋪的門檻踩平了,福隆鋪一時風光無二。

    只是短短幾天,張全福接到的新酒訂單就有八千斤之巨。唐奕還沒把酒兌出來,存酒就已經十去其二,可想而知,新酒是何等火爆。

    張全福風光了,可有人卻不高興了,這人正是一向跋扈的錢家二公子錢東豪.。

    錢家在鄧州是真正的高門大戶,不但財厚,而且位貴。太宗年間,曾出過一個二甲進士,真宗朝更是做到了太子中允的高位,可謂是門庭顯赫。

    在錢二公子看來,他們這樣的高門大戶看上張四娘,那是張家的福氣。哪想張全福不但不以為意,還把閨女嫁給了一個傭戶,這讓錢二公子極為不爽。再加上徐婆子從中挑唆,腦滿腸肥的錢文豪自然就把張家恨上了。

    如今,張全福招搖過市,大肆宣傳新酒,更是勾了錢二的火氣,於是直接帶著幾個惡僕堵了福隆鋪的門。

    張全福連生意都沒法做了,自然與之理論,不想講理不成,還被惡僕所傷。

    錢二仗著家門勢大,傷了人也不走,繼續有恃無恐地堵著福隆鋪的門兒。不讓張全福吃點苦頭,難消他心頭之氣。

    這廂馬大偉道明原委。

    容不得唐奕多想,跟著馬大偉就往城裡跑。無論如何,現在唐、馬、張三家一體,不能坐視張伯吃虧。

    君欣卓皺眉思量,給黑子遞了個眼色。黑子立馬會意,追著唐奕二人意欲同往。

    唐奕見黑子跟了過來,不禁擔心道:「沒關係嗎?」

    黑子現在是朝堂通緝的逃犯,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城,不怕被抓?

    「嗯公放心,沒人見過我的真容。師妹不放心恩公,讓我跟著,也好有個照應。」

    「如此甚好!也別恩公恩公的叫了,直接叫我大郎就是。」

    聽他說沒事,唐奕自無不可。黑子是習武之人,有他在,也保險不少。

    「一會兒大哥直去府衙報官,我和黑子哥先去張伯那裡看看情況。」

    馬大偉焦急點頭,腳下又快了幾分。錢二提親不成,就下黑手傷人,他真怕四娘再有什麼閃失。

    三人一路急行,還未進城,就見范純禮從官道上晃悠了過來,見到三人一愣。

    「正要去找你呢?」

    唐奕一見是他,也是眼前一亮,「來得正好,快跟我走。」

    范純禮被強拉著往城裡折,不明所以地問道:「火急火燎的幹嘛?我好不容易跑出來的,不捉上兩籠魚蟹,都對不起我爹那頓板子。」

    「就知道吃,回來給你捉上一盆,撐死你!」

    當下唐奕和他說明原委,范純禮也就不再鬧騰了,事有輕重緩急,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進了城,一路向城東而去,要去報官的馬大偉也讓唐奕攔下來了。

    本來他想的是己方人少勢微,還是報官穩妥一些,但現在有了黑子和賤純禮,唐奕改了主意。

    你玩狠的?那小爺也跟你玩狠的!

    一邊急走,唐奕一邊湊到黑子身邊,狠聲道:「黑子大哥,能打幾個?」

    黑子怔了一下,轉而一聲嗤笑,「嗯公只說要打誰便可,尋常家丁健僕,來多少,打多少。」

    「好!」唐奕咬牙悶喝,「一會兒黑子大哥放手給我打,只要別死人,出事我擔著。」

    黑子聞言不禁搖頭暗笑,不死人?那還叫什麼放手去打?

    唐奕卻是忘了,黑子是當個強盜的。

    叮囑完黑子,唐奕又轉向范純禮身邊,「打過架吧.?」

    范純禮一臉的蒙-逼.,「你..你幹嘛?」

    他好像....還真沒打過架。

    「只說打沒打過?」

    「君子動口不動手,大可..以理服人,使粗是武人行徑,最為我輩不齒.。」范純禮覺得,還是得幫自己解釋一下。

    「廢話真多!就直說,你不敢就完了。」唐奕話裡帶刺,甚不好聽。

    「算了,一會兒你一邊呆著別礙事。」唐奕又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酸話。

    這時正好路過一個賣案板菜墩的雜貨攤子,唐奕扔給貨郎一串銅錢,從攤子上抄起一根一尺多長的搟麵杖。

    范純禮被他嗆的面紅耳赤,當下一咬牙,也一把撈起一根在手裡比劃著。

    「打就打!誰說本公子不敢?打死那個腌臢錢二。」

    唐奕暗暗偷笑,心說,等的就是你這句,可不是我坑你。

    於是,鄧城城中出現了怪異的一幕:只見四個衣著各異,年齡不等的青年,他們上到二十多歲的青壯漢子,下到還未笈冠的總角少年,有人破衣爛衫,也有人儒布綸巾。

    四人氣勢凶凶地穿城而過,直奔城東而去。

    而其中三人手裡,還各拎著一根搟麵杖。

    ........

    「給我砸!」

    「有一件兒沒砸到就不能給我停!」

    ........

    福隆雜鋪門面,現在可謂是一片狼藉,各種瓷盆瓦罐碎了一地,調料雜貨更是散了一街。

    錢文豪翹著二郎腿,歪在街道正中的一張交椅之中,吆五喝六的指揮著一眾惡僕把福隆鋪砸得是面目全非。

    過往的百姓圍了一大圈,卻無人敢上前勸阻。錢二在鄧州是出了名的惡霸,仗著家勢,無人敢惹。

    ...

    而此時...

    離福隆鋪老遠的一個角落裡,幾個穿著差服的官役隔著人群,正盯著福隆鋪那邊的動靜。

    「李頭兒.,不上去管管嗎?」

    「再等等。」被喚作『李頭兒』的差頭,一面抻頭望著那邊的動靜,一面答道。

    「那錢二不出了這口惡氣,怕是不會罷休。咱們晚點過去,走個過場就得了,何畢觸錢家的剛霉頭。」

    「可是,范大人要是怪罪下來....」之前說話的那差役,還是覺得不應作壁上觀。

    李頭兒一個大脖溜子,扇得那差役直縮腦袋。

    「你是豬啊?范大人能在鄧州呆幾天?錢家在鄧州又是什麼牌面兒?」

    說著,又掃了一眼砸得火熱的錢二公子,「我可聽說,范大人辭呈的奏章都遞上去了,說不定哪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是.,..萬一出了人命...」

    「沒事!」李頭兒大嘴一撇,「錢二沒腦子,他的那班家僕可不傻,手底下有分寸。要不,張老頭兒現在就不是這麼全須全尾的了。」

    正說著,只見打遠處有幾個面色不善的漢子急行而來。

    李頭兒一皺眉,心說,那不是范大人的三公子嗎?怎麼和一幫苦力混在了一塊?

    他來幹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2
第42章 暴揍

    「唉,張全福小心翼翼了一輩子,怎麼就一時糊塗,得罪了錢二這個煞星呢?」

    福隆鋪門前,一眾吃瓜群眾圍著看熱鬧,時不時還交頭接耳地議論幾句。

    「還不是他自己豬油蒙了心,有錢家、李家、王家這些高門大戶不選,非把閨女推到馬老三那個傭戶家裡。」

    「看著吧,這還不算完,錢二鬧完了,還有李家四少爺、王家大公子和周大官人呢,張全福這回可是有得受嘍!」

    「我看啊,他家四娘就是個禍水!女兒家家的,還是本份些的好,見天拋頭露面的,生怕人不知道她長得俊俏,城裡的那些公子哥能不惦記?」

    ......

    張四娘此時攙著爹爹,蜷在角落裡,暗自垂淚。看著錢家惡僕在店內肆虐,聽著耳畔不時傳來的眾人議論之聲,心中除了憤怒,就是委屈,還有無盡的恐懼。

    她只祈禱,這場惡夢能早點結束!

    馬大偉,你個殺千刀的,怎麼還不來啊?

    ...........

    而歪坐在街面正中的錢文豪,看著桃花帶雨的張四娘,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舒爽。

    我錢文豪看上的女人,我得不到,也不會讓別人撿了痛快。

    一抬手,立馬有健僕把花瓷酒碗送到手裡。

    「嘿嘿.,小娘子真是哭都這般好看,怎地?這都砸了快半個時辰了,你那夫君呢?」

    錢文豪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清澈果酒。

    「嘖嘖,端是好酒啊!」錢文豪盯著酒碗玩味道:「可惜啊,張老闆得了這麼好的生意,卻是做不成了。」

    「砸,都給我砸了!我看誰還敢來福隆鋪採買?」

    張全福嘴角帶紅,氣得渾身顫抖。「錢二,你就不怕王法嗎?」

    錢文豪輕蔑冷笑,「王法?真是玩笑!還有人在鄧州和我錢家講王法?」

    「你是不是被.....」

    錢二裝-逼裝得正爽,話還沒說完,就覺眼前一花,兩個黑影兒飛似地躥進福隆鋪。

    眨眼之間,就聽鋪子裡拳肉相交之音不絕於耳,然後,自家僕伇就飛了出來,破麻袋一樣摔在街上,直打滾。

    大夥兒都是一驚,萬沒想到,事情會有這般變化。

    衝過來的兩人之中,有一個正是張四娘許的夫婿馬大偉。眾人心道,這是馬大偉趕過來救場了。可這馬大偉怎這般強悍,竟敢和錢家動手?

    「什麼情況?!」

    錢文豪一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子,甚是驚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忽覺脊背生風,又一黑影從背後躥上來。一個飛踹,正中椅背,巨大的前衝之力把錢文豪推飛出去,來了個臉前著地。

    「哎呦,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敢偷襲本公子!?」

    來人正是唐奕。

    沒等錢文豪爬起來,唐奕掄著搟麵杖就衝了上去。

    范純禮手足無措地跟在唐奕後面,見唐奕一炮打響,二炮開鑼,當下一咬牙,面色決絕地揮舞著手中「兵刃」,也一擁而上。

    「哪個不要命的敢打本.....哎呦!」

    唐奕一搟麵杖下去,錢文豪除了慘叫,還是慘叫。

    「本公子是錢....哎呦!」

    「老子管你是誰!」唐奕一邊罵,一邊大搟麵杖招呼。

    兩世為人,打架這個事兒上,唐奕從來就認一個死理,要麼不打,要麼打到你怕。

    喊『服了』都不行,必須得讓你見我就哆嗦。

    吃瓜群眾看得直咧嘴,心說,早怎麼沒看出來,馬大偉和唐大郎都是狠角色,嬰兒手臂粗細的搟麵杖啊,那捶在身上,得多疼啊!

    「哎呦!」錢文豪弓成一個蝦米,殺豬一般地慘叫,卻都被無情棍雨所淹沒。

    「你這是找死.....哎呦.....我要殺了.....哎呦!」

    「別打臉....」

    「有話好說......哎呦郵.....」

    .....

    打臉的可不是唐奕,.而是放開了手腳的賤純禮。

    這貨開始還有點矜持,等一搟麵杖掄下去,那硬木捶在軟肉上的感覺,真讓人迷醉啊!

    賤純禮心說,早怎麼不知道打人這麼爽?當下搟麵杖掄得飛起,比唐奕下手還狠,還刁鑽。

    覺得掄得不過癮,這貨還用腳喘,專往錢文豪的猴兒臉招呼,那皂面兒小靴在錢文豪臉上踩啊,踩啊的感覺...

    爽!!

    這廂福隆鋪門前的戰況瞬間反轉,一眾錢府家僕被唐奕四人一頓搟麵杖掄得,起都起不來。黑子更似惡虎下山,如入無人之境,缽盂大的鐵拳,拳拳到肉,錢府僕役不是倒飛而出,就是應聲而倒。

    而街那邊,李頭兒帶著三班衙役看得口瞪口呆,根本反應不過來。

    「頭兒,咱們過去嗎?」差役呆愣地問著。

    他們覺得有點不真實,那是咱們的范公子?

    李差頭一個激靈,登時手忙腳亂地叫道:「快快,快去攔著,要出人命啦!」

    那大搟麵杖可是不細,一個不好,正中要害,真能死人啊。

    飛似地衝進戰圈,李差頭大喊阻止,「三公子,手下留情!」

    「滾蛋!」賤純禮掄得正爽,哪肯聽話?

    李差頭登時臉色一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急得圍著范純禮、唐奕,還有滿地亂滾的錢文豪直轉圈.。

    倒是被打成狗的錢文豪眼尖,認出了李差頭,立馬虛聲痛叫:「差頭,救我.。」

    「誰特麼也救不了你,今天不踩的你滿臉桃花開,你個腌臢貨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

    李差頭心說,我的公子啊,您可是范相公的兒子啊,怎麼跟個市井流氓似的。

    強行命人把范純仁和唐大郎拉開,他真怕范純仁一個不甚把人打死,那事情就真鬧大了。

    唐奕見火候也差不多了,喊黑子停手。至於馬大偉,這貨早在把錢府僕役打出福隆鋪之後,就去未來岳丈那裡獻慇勤了。

    賤純禮顯然還沒爽夠,強行掙開差役,把錢文豪的猴臉當踏腳石,使勁地攆了一腳。

    事態被突如其來的衙役控制,圍觀的眾人也是一陣唏噓,有人為唐奕等人痛扁錢文豪這個跋扈公子暗自叫好,亦有人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這回,唐大郎和馬大偉算是攤上事兒了,等著錢家的報復吧。」

    「你還別說,這老實人發起狠來,也怪嚇人的。嘖嘖嘖,你看把錢二打的.,錢太爺怕是都認不出來了。」

    「那儒衫公子是誰家的?怎麼看著面嫩的緊。」

    「李大頭那勢力之人,都點頭哈腰的,應該來頭不小。」

    .....

    連吃瓜群眾都看出來唐奕幾人來者不善,唯獨錢文豪這傻貨還蒙在鼓裡。

    錢二公子長這麼大,也沒吃過這等大虧啊!

    剛一脫險,爬都爬不起來,就衝著三班差役和李差頭陰狠大叫,「差頭,把這幾人都給本公子抓起來,老子要砍了他們的腦袋!」

    「哦擦!」賤純禮怒罵一聲,「記吃不記打啊?」又要沖上去,卻怎麼也掙不開差役的熊抱了。

    「哼!」唐奕也是冷哼一聲,譏笑道:「看來,錢二公子之前的話說得還真沒錯,在鄧州地界,錢家就是王法啊!」

    「老子倒看看,你怎麼砍我的腦袋!」

    咻!一根搟麵杖在錢二眼前瞬間放大,正中腮幫子。

    「哎呦...」錢二抱著臉痛叫,噗的一口,吐出兩顆大牙。

    唐奕可比賤純禮高明多了,人過不去,還有撒手搟麵杖呢!

    「咳咳!」李差頭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心裡把錢文豪這個土包祖宗十八代都點了一個遍。特麼,你犯二能不能不拉上老子?說的好像州府是你家開的,老子是你家裡的下人一樣。

    「如何處置,本差自有論斷,就不撈錢公子費心了!」李差頭板著臉,不咸不淡地道。

    錢文豪一怔,他-媽的,老子才是受害者,這李大頭怎麼不問責罪首,反而喝斥起我來了?

    立馬歇斯底里地大叫,「少他-媽跟我這甩官腔,平時打點你們衙門差役的錢,給少了是吧?老子讓你抓,你就老實的給我抓。否則,以後一個大子兒都別想從我家拿到。」

    「大膽!」李頭一聲暴喝,氣得七竅生煙。「當街污衊官府,錢公子可知,這是大罪?」

    「污衊個屁!」錢文豪正要繼續發飆。

    「來人!」李差頭覺得,不能讓這傻貨再說下去了,不然就全漏了。

    「錢文豪聚眾滋事,搗毀張家雜鋪,理應問罪,給我壓回府衙!」

    錢文豪徹底蒙了,這李差頭怎麼一改常態,明顯袒護起那幾個窮鬼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2
第43章 錢家也惹不起的存在

    錢文豪迷茫地看著李差頭,而李差頭只是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轉而換了一副諂媚笑臉,對那個行兇的少年道:「三公子,莫要聽信非言,小人一定秉公處理此事,還張老闆一個公道。」

    ...

    「三公子....」

    「哪家三公子?」

    不光錢二公子心有疑慮,就連圍觀眾人也都好奇起來。能讓李大頭寧可得罪錢家,也要低頭獻媚的三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個時候,哪還有人注意錢文豪?在憤怒和不解的眼神中,錢二被差役硬架著離開了福隆鋪,直奔府衙。

    李差頭見這傻貨終於走了,稍顯安心,又對范純禮道:「今日之事若非公子出手,怕是還要由得那錢二繼續鬧事。」

    這特麼真是睜眼說瞎話啊!

    范純仁不奈煩地一擺手,「該幹嘛幹嘛去吧,一會兒在我爹那說話小心點,說錯一句,我要你好看!」

    這一架打的,范純禮彷彿釋放出了心中的小惡魔,紈袴屬性爆發!

    李頭兒點頭哈腰地應著,「三公子放心,小的知道該怎麼說.。」這點眼力李大頭還是有的。當下又說了幾句好話,就欲回身而走。

    只是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好叫三公子知道,今日之事,雖是錢二有失在先,但畢竟....」

    「畢竟什麼?」

    「畢竟錢府僕役多半受傷。」李頭兒指著地上躺成一片的錢府僕役。「所以,還得請您這幾位朋友回府衙問個話,不然,小的就算說出花兒來,知州大人那裡也不好交代啊。」

    李差頭的要求無可厚非,范純禮下意識地看向唐奕,無意中就把決定權交到了唐奕手裡。李大頭心說,這唐大郎走的什麼狗-屎-運,怎麼還和范公子玩到一塊兒去了?

    唐奕也不矯情,走到黑子和馬大偉身邊道:「黑子大哥先回酒坊吧,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

    黑子自當從命,他一個逃犯,當然不想去府衙這種地方。

    「大哥帶著張伯去問個診,這也用不著你了。」

    李差頭不禁皺眉,「這不太合適吧.?」

    他要把幾人帶回府衙,也是留了個心眼。兩邊人都帶回了府衙,范相公這邊好交代,錢家那邊也有說辭。最起碼,錢家若是追究起來,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范純禮和唐奕還沒什麼,錢二雖然看著慘了點,其實都是皮內之傷,不然也就沒精神頭亂咬了。

    主要就是那個黑臉大漢和馬大偉,好幾個錢府僕役都被他們打成了重傷。他要抓的就是這兩人,要是放走了,那他還多此一舉幹嘛?把范純禮扔到錢家面前頂缸?

    「有什麼不合適的?」范純禮無所謂道。「打都打了,讓他們來找我便是!」

    李差頭沒辦法,只得放黑子和馬大偉離開。趁著范純禮不注意,拉過一個差役小聲道:「放一個錢府僕役,讓他回去轉稟錢老太爺,速來府衙。」

    差役剛欲回身辦事,又被他拉了回來。

    「算了,讓錢太爺直接去知州大人的府邸吧。」

    說完,李差頭讓出路來,引著范純禮和唐奕朝府街的州府衙門行去。

    一眾吃瓜群眾看的是雲裡霧裡,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唐家大郎和馬大偉應該是找著靠山了,那年青公子定不是俗人!

    ...

    剛剛還鬧得沸沸揚揚的福隆鋪門前,眨眼一空,除了滿地狼藉,再看不見一個肇事的人影。唯有福隆鋪的夥計見事已平息,才敢拿著掃把清理起門面來。

    眾人不願離去,都三三兩兩的聚到一處小聲嘀咕,說的大都也是猜測那年青公子的來歷。

    這時人群之中一個矮婦人,賊兮兮地靠到夥計面前,試探問道:「小伍子,那公子什麼來歷?怎麼連李大頭都頗為忌憚似的。」

    被喚作小伍的夥計,抬頭一看,不禁火氣上湧:「原來是你這腌臢婆子!整天嚼老婆舌,怎麼哪都有你!?」

    小伍嗓門不小,弄的大夥兒為之一滯,齊刷刷地望了過來,一看罵的是這個婆子,都不禁暗自偷笑。這徐婆子還真是自找沒趣,此時還敢來福隆雜鋪,這不是找罵嗎?

    沒錯,這婆婦正是徐牙婆。錢二今天打上門,可以說全是徐婆子搧風點火弄出來的妖蛾子。這賊婆子哪能忘了那日被趕出門的恥辱,自要報上一報.。

    其實徐婆子早就來了,一直躲在人群後面偷偷觀睢。張全福被打,鋪子被砸之時,這賊婆子還不免得意,心說,這就是你得罪老身的下場,老身動動嘴就能讓你張家吃盡苦頭,看你們還敢不敢輕辱老身。

    只不過劇情逆轉,一個沒注意,錢二就成了被欺負的那個。

    這讓徐婆子心中不爽的同時,也開始忐忑起來。同樣,她也好奇那個『三公子』是何人,別是什麼惹不起的人物,到時再報復於我。

    ...

    小伍斜眼瞪著徐婆子,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事肯定是這老賊婦從中挑唆。

    「就你這品性還好意思來問?也不怕下了地獄,閻王老爺拔了你的舌頭!」

    徐婆子心虛地退了一步,見四下投來的目光多有不善,臉色一白,吭哧道:「你這小子好生無禮,老身與你好好的問話,何出畢口傷人?

    小伍冷哼一聲,「和你這種人還講什麼禮不禮的,等著遭報應吧!」

    徐婆子未免興致缺缺,「不說就不說便是,老身還不問了!」一甩衣袖,賊婆子轉身開溜。

    「說....毛麼不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小伍故意拉高了聲調。「不怕告訴你,那是知州范相公家的三公子。我倒看看,錢家怎麼砍范公子的腦袋。」

    徐婆子正欲抬腿,小伍的話讓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范相公....三公子!

    嗡!

    小伍一句話不但差點把徐婆子嚇得半死,也如水入滾油,讓街面上的一眾人等徹底炸開了鍋。

    「范相公的公子?難怪唐大郎和馬大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敢與錢家作對,原來是有范相公家的公子撐腰!」

    「我就說那李大頭,怎麼改了性子,把錢二打成那樣,他都不敢說一句不是。」

    .....

    徐婆子僵在那裡,臉色青白不定,半晌才恨恨地道:「原來是攀上了范相公的高枝兒,我說怎麼如此囂張!」

    小伍譏笑道:「您老還是管好自己那張嘴吧,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徐婆子臉上掛不住了,嗆聲道:「別得意的太早,范相公是京城大官,官家的寵臣,能在鄧州呆多久?等范相公拍拍屁股走了,有你們張家、馬家,還有那個唐大郎的好看!」

    「白痴...」小伍低罵一聲,「唐大郎已經被范相公收了弟子,將來那是應舉做官的老爺。我倒看看,你怎麼讓我們好看!?」

    ....

    嘎.....撲通...

    徐婆子直接坐到了地上,目無焦距,面如死灰。

    吃瓜群眾更是個個張大了嘴,露出一排牙花子。

    唐大郎成了范相公...的..弟子?

    哦靠~!

    猛然有人一拍大腿,「難怪張全福那老人精把閨女嫁給了馬大偉,這是早就想好了抱唐大郎的大腿!」

    「嘖嘖嘖,你看人家馬老三這眼光,難道早就看出唐大郎不是凡人?」

    「范相公的弟子啊!范相公神仙一般的人物,怎麼就看上唐大郎了?」

    「唐冠宇那老色鬼,要是知道他家大郎入了范公的師門,怕是得從墳地裡蹦出來吧?」

    ...

    如今的大宋朝,百姓不敬神明,小姐不愛財錦,朝堂不重武備,上到天皇貴胄,下到平民百姓唯愛一種人...

    ——讀書人!

    而讀書人中的翹楚是誰?

    一曰醉翁:歐陽永叔;

    一曰喜彈屢霜的:范希文。

    能成為範仲淹的弟子,比財錦萬萬更讓百姓樂道,說唐奕一步蹬天都不為過。

    錢家?

    呵呵...

    就是個屁!

    .....

    府街之上。

    兩個黑衣健僕抬著一頂雙人小轎兒,急走而行,即使累得滿頭大汗,也不敢有一絲滯怠。

    轎中一老者正襟危坐,如同石佛一般,一動不動。

    錢老太爺眉頭深鎖,顯然是想著心事。

    剛剛家僕回稟,說是二公子讓人打傷了,此時正在府衙,讓他去領人。

    以錢家在鄧州的名望,錢文豪雖然頑劣了一些,但還沒人敢把他怎麼樣,像今日這般被打傷了,還是頭一回。

    凝視著道旁排排掠過的老柳,錢老太爺面沉似水。

    「我倒要看看,哪個無禮之徒敢打傷我的寶貝孫子,老夫定讓他好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3
第44章 新酒上市

    錢老太爺到了范宅,見范仲淹竟出門相迎,讓他頗為受寵若驚。

    只是進到范宅,看到錢文豪被打得不成人形,而兩個行兇之人正安坐廳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由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狠厲。

    「還請范相公為我家文豪做主,嚴懲惡徒!」

    范仲淹聞言一滯,狠狠地瞪了范純禮和唐奕一眼。心說,老夫一生剛正不阿,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要給兒子、徒弟擦屁股。

    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錢大官人莫急,老夫叫你來,也是商量如何處理此事。」

    「商量?有什麼可商量的?事實俱清,我孫兒被打成重傷,行兇之人也已服法,范相公秉公斷判就是。」

    「呃.....這....」

    「錢大官人可知,錢文豪聚眾搗毀福隆雜鋪在先?」

    「范相公放心,我錢家絕不讓相公難做,砸毀的財貨,我們照價賠償,定讓張全福滿意。」

    「切~!」范純禮不爽地小聲嘟囔。「有錢就了不起啊?」

    唐奕也是不屑一笑,「照您老人家的邏輯,是不是我們賠了錢了,也能了事?你想要多少?小爺給你!」

    錢老太爺被二人咽得臉色鐵青。

    「范相公看到了吧?惡徒不但行兇在前,而且不知悔改,如不嚴懲,那還了得!?」

    「錢大官人所言極是。」范仲淹附和.道。轉臉對唐奕二人就是一聲喝罵,「都給我閉嘴!我看你們是皮緊了,打了人還有臉鼓噪!?」

    范純禮一縮脖子,唐奕則依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但錢老太爺,就連范仲淹都恨得牙根直癢,這小子就不能收斂點?

    「我看你是無人管教,散漫成性了,別以為老夫不能用家法治你!」

    「范相公所言極是,這等惡徒就應.....」

    「呃....家法?」

    錢老太爺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並感覺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味道。

    「實不相瞞。」事到如今,范仲淹也沒什麼好瞞的了。「范某教子無方,此二子,一個是范某的不孝子純禮,另一個則是老夫的弟子唐奕。」

    ......

    錢老太爺眼前一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讓自己來範宅,而非州府大堂。

    原來,知州大人就是罪徒的親爹啊!

    這官司還打個屁?

    ......

    「錢大官人,你看這事....」范仲淹一輩子沒求過人,今天這般還是頭一回。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錢太爺腦袋轉得還是挺快的。

    「既然是范相公的公子和高足,我看此事多是誤會,大可不必興師動眾。」

    范仲淹就坡下驢,一拱手,「錢大官人高義!」

    「不敢當,不敢當。」

    「錢公子的一應診金湯藥都由老夫承擔,了表歉意,還望錢大官人不要推辭。」

    「范相公說笑了,文豪有錯在先,怎敢讓相公破費。」

    ......

    唐奕看范仲淹和那個老人精打起了太極,心裡不禁感嘆,老師果然厲害啊,自帶無敵光環,不但自己牛氣,連身邊的人也罩得住啊!

    而賤純禮則是另一番計較,早知道這麼簡單,當時就應該大喝一聲「我爹是范仲淹!」說不定,還能躲過一頓板子......

    一場打人風波就這麼過去了,錢文豪裝十三未遂,還被反殺。不但一頓胖揍白挨了,錢家還賠了張全福一大筆銀錢.,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而唐奕師從范仲淹的事情,也因此不徑而走。全鄧州都知道唐家大郎福星高照,唐家自唐冠宇敗家沒落之後,只隔半年就又華麗麗地一飛衝天了。

    大夥兒羨慕的同時,也不禁對張、馬兩家的刁鑽眼光刮目相看。你看看人家這運氣、這眼光,怎麼就沒落到自己頭上呢?

    而唐奕......

    以後能不能飛起來還不知道,可以確定的是,現在肯定是趴窩了。

    范仲淹可不是嚇唬人,送走了錢太爺,立馬就是一頓「小竹板子燉肉」,把唐奕和賤純禮屁股打開了花。

    之後幾天,唐奕連床都沒下來,睡覺都得趴著。

    對於范仲淹這種封建大家長作派,唐奕是極盡譴責。但是沒辦法,形勢比人強,當時只顧著爽了,哪裡想到會吃板子?

    而賤純禮趴在床上琢磨了兩天...

    本公子怎麼就豬油蒙了心,跟著唐奕當起了紈袴呢?

    回想當時的情形,他好像被唐奕這貨給坑了。

    .....

    五月十八,傳得沸沸揚揚的福隆新酒終於上市。

    張全福聽了唐奕的主意,還特意搞了新酒特賣活動,上市頭天一率半價。

    十八早上,福隆鋪門口排隊買酒的百姓就把東市正街堵了個水洩不通。隨著張全福把一塊大紅綢子,從門前高立的一塊牌匾上扯下來,三個蒼勁的唐楷大字躍然匾上,展現在眾人面前。

    醉仙釀!

    眾人不禁暗嘆,這個名字起得端是美妙,連神仙都醉了,那得是何等佳釀?

    有心之人還發現,在醉仙釀三個大字下面,還有一個落款,顯然這字來頭還不一般。待看清之後,更是驚詫莫名——

    慶歷六年夏范希文。

    沒錯..

    這幾個字是唐奕厚著臉皮找范仲淹求來的。

    而福隆實店面裡邊,還有一塊匾,那是一首專門為醉仙釀做的賦,屬名是河南先生——尹洙。

    有這兩位大牛人幫著打廣告,新酒想不火都難。

    張全福看著長街擁堵都是來買酒的,樂得合不攏嘴。大手一揮,開售!

    可是一賣起來...卻把他嚇壞了...

    只一個時辰,竟售出去三缸新酒,一千二百多斤!!

    這可是半價啊?照這麼賣下去,晚間收檔之時,就是六千斤,只這一天就少掙了600餘貫。嚇得張全福趕緊採用限購的方式,控制銷量,這才穩住了局勢。

    儘管如此,到了晚間一算,頭天上市,新酒也賣出了四千多斤。只一天的工夫,酒坊存酒十去其一,把張全福心疼的不行。

    他卻忘了,別人都是發愁賣少了,他卻心疼賣得太多了,要是讓別家知道,非說這老貨矯情不可。

    這一通折騰,酒坊雖然少掙了不少,但也徹底打響了名號。醉仙之名聲聞鄧州,連鄰近州縣都知道鄧州出了一種新酒,堪稱酒中佳品。

    而唐奕雖然吃了板子,但卻心情大好。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新酒一炮而紅,就算過了開始這幾天的熱度,以後平均日進百貫還是不成問題。老師請辭也成事實,而且,尹洙自從用了唐奕的柳皮藥酒之後,病情也大好。

    外患用藥酒蒸敷,再加上孫郎中用湯劑調理內因,加上按醫囑控制飲食,尹洙的身體比之從前已經康復不少,昨日甚至出了偏院,到府街上走動了一圈。

    日前,黑子和憨牛也從朱連山中帶回了一眾老幼,都被安置在酒坊之中。如今都知道,張全福與知州大人關係匪淺,自然沒人注意這群來路不明的流民,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著。

    只不過..

    讓唐奕、范仲淹想不到的是,鄧州一片昇平,而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師開封,卻因為範仲淹的一本辭呈.,掀起了一陣狂風巨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3
第45章 判蘇州事

    十一世紀

    歐洲的大城市英國的倫敦、法國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羅倫薩等的規模都不過萬人,而在萬里之外的大宋,卻已經有了一個人口超百萬的超級都市——開封。

    作為大宋的都城,開封是絕對的經濟和文化中心。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這裡是大宋朝權力中樞所在。

    政事堂設於宮禁之內,下設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是為大宋的政事中心。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各地揍報匯聚於此,同時也有數不清的朝堂政令下發全國。

    此時,剛下早朝,政事堂各部的職能官員都是忙碌非常。猛然間,只見參知政事吳育手裡捏著一本奏章,急匆匆地從中書值房跑了出來,在堂院裡拐了個彎兒,一溜小跑地鑽進了昭文館大學士賈昌朝的屋裡。

    眾人不禁皺眉,吳育貴為副相,今天這是怎地了?怎會如此失態?而且......

    而且就算是匯報工作,也應該是找他的頂頭上司,同平章事陳執中才對,跑到內相值房去幹嘛?

    不光大夥兒想不明白,連賈子明賈相公也是有些不懂,見吳育心急火燎地衝進來,連門都沒報,不由臉色一沉。

    「春卿貴為宰執,如此失態,成何體統?」

    吳育哪有心思和賈昌朝講什麼體統,面沉似水地道:「出事了!」

    賈昌朝一愣,「出什麼事兒了?」

    「子明兄看看這個。」說著,吳育把一本奏章塞到賈昌朝手裡。

    賈昌朝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翻開了奏章。按規矩,他身為內相,是沒有資格看奏章的。

    只是粗掃了幾眼,賈子明的臉色也同樣拉了下來,陰沉得嚇人。

    只見奏摺上赫然寫著:給事中范仲淹請奏。

    「范希文什麼意思?」吳育一臉的凝重,急不可待地問道。

    賈昌朝合上奏章,往桌子上一扔,不答反問,「鄧州剛來過奏報沒幾天吧?」

    「三天前剛進來一份,范希文還在裡面大誇鄧州政興民治,好像還報了個神童。說是十四歲,不通孔孟,卻知天下大勢,日後定是輔國之材。」

    「哼!」賈昌朝一聲冷哼。「三天前還幹勁十足,一副勤理政事的樣子;三天之後,轉個臉兒就要撩挑子?」

    吳育一聽,不禁眉頭鎖得更深。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還能搞什麼?他這是在下面呆夠了,要回中樞!」

    吳育瞬間駭然,「你是說......范希文這是以退為進,要逼著官家就範?」

    「當是如此了。官家離不開范希文,怎能放任他請辭?這一點你我知道,官家知道,范希文更知道!」

    賈昌朝苦笑著繼續道:「以官家對他的依仗,他這麼一逼,八成還真的就回來了。」

    「絕不能讓他回來!」吳育一聲怪叫。「他若歸京,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我二人!」

    吳育擔心的,還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當初,范仲淹等人主張新政初行之時,賈昌朝、章得像和他吳育都是支持的。但後來,見新政阻力之巨非人力可為,再加上守舊權臣的極力拉攏,這三位竟臨陣倒戈了。

    不但倒戈了,范、韓等人貶出中樞之後,賈昌朝、吳育還利用手中職權,極力打壓新政勢力,把主新之臣全部趕到了地方。尹洙被一貶再貶,險些病死均州,那就是他吳育的手筆。

    前一段時間,章得像剛剛被罷相,已經不足成慮。而中樞之中,得罪主新之臣最狠的,就是他和賈子明這兩個『叛徒』,這要是范仲淹回了京,能有他的好?

    「怎麼辦?」吳育沒了主意。

    「還能怎麼辦?先呈上去,看看官家的反應再做計較。」

    如今的政事堂首相是陳執中,他雖然並不看好新政,但對范仲淹其人還是十分敬服的。有陳執中在,這本奏報,他們兩人想壓也壓不下來。

    吳育聞言也是無法,心懷忐忑地拿著范仲淹的奏報走了。

    ...

    陳執中看到范仲淹的奏報,也是凝重非常。說心裡話,他是不想讓范仲淹回到中樞的。

    去歲那場地震,雖然以范希文主動下放告終,但是東西兩府,三省六部幾乎在那場風暴之中換了個遍。若范仲淹回朝,說不得還能出些什麼亂子。

    但是,陳執中並非奸佞小人,范仲淹的這份奏報是呈給官家的,那范仲淹歸京與否,都應該由官家來決定。所以,下午這份奏報就呈到了趙禎的面前。

    仁宗皇帝看到這份辭呈,同樣臉色陰晴不定。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不像范希文的作風。

    三天前剛遞了摺子,說一切安好,請官家放心,還報了個神童。只過三天,就要請辭?這意圖也太過明顯了。

    以趙禎對范仲淹的瞭解,他絕不是耍手斷以恩寵要挾皇帝的人。難道是革新之心不死,在地方等不及了?

    或許吧.....也許他真的等不及了,才出此下策,急於回京。

    但是,他現在還不能回來。趙禎今年雖只有三十七歲,正當壯年,但是他在這個皇位上,卻已經坐了整整二十四個年頭。

    從十三歲接位大統,太后聽政,到二十四歲臨朝親政,他見過太多太多的臣子之爭,政見之爭、黨伐之爭。像去歲那樣的新舊之爭,短時間內絕不可再來一次,而這其中的關鍵就是范仲淹。

    若范仲淹在京就說明皇帝革新之心不死,必會招來更為強烈的反對。

    在這樣的背景下,即使他對范仲淹再倚重、再寵愛,在這個時候,也不敢放他回京。

    陳執中卓立堂下,看著趙禎臉色數變,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他也怕趙禎一時激動,真的把范仲淹弄回京,那剛消停了沒幾天的朝堂,怕是又要亂了。

    ....

    「陳卿以為如何?」趙禎思量良久,方悠悠地問向陳執中。

    「臣不敢妄言。」

    「但是臣....」

    「這裡沒有外人,陳卿但說無妨.。」

    「臣以為,范公不可辭,亦不能回京!」

    「唉....」趙禎悠悠一嘆,說了等於沒說。

    ....

    「擬一道旨,駁回范仲淹置仕之請,升資政殿大學士,判蘇州事...」趙禎最後還是下了一道似是而非的旨意。正如陳執中所說,不可辭,也不能回京。

    但這道旨卻傳達了一個十分明確的信號...

    陳執中一顫.,沉默良久,方躬身領旨。

    「臣!遵旨!」

    這個結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官家最終還是妥協了,沒有讓范希文回京。但是,改判蘇州.,卻意味非常。

    蘇州地處江南富庶之地,政通民和。判蘇州,歷來被地方官員戲稱為度假,休養之職。

    宋立朝以來,判蘇州事的地方官,沒有一個不是在蘇州享樂兩年,就陞遷入京的。

    判蘇州被視為是皇帝要重用某人一個信號,官家讓范仲淹知蘇州,也就等於明著告訴范仲淹,『別急,回京是早晚的事兒,你先在那享受一段時間....」

    也等於告訴天下人,范仲淹要回京了!

    只是...

    只是不管是賈昌朝、吳育之流,還是陳執中這樣的耿直之臣,亦或是趙禎這位一國之君,沒有一個人想過,范仲淹這次請辭是玩真的!!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4
第46章 刀傷

    范仲淹為官三十餘年,從來沒玩過心眼兒,這也是他難得之處,更是其受人敬仰之處。

    而這回,所有人都算錯了....

    他是真的要辭官,不跟你們玩了!

    改知蘇州,升資政殿大學士的旨意,這回用的是飛馬快驛,只要五天就能到鄧州。

    而在旨意未到之時,鄧州一切如常,范仲淹本著站好最後一班崗的心態,依然勤理政務。

    唐奕則在吃了一頓板子之後,被范師禁足七天,今日剛算是刑滿釋放。本打算用過早飯就到酒坊去看看,給自己放放風。

    卻不想,早飯之時,與孫郎中鬥了幾句嘴,竟激起了這老頭兒的鬥志,非要與唐奕爭出個高下不可。

    「你那什麼鹽酒去污之法,毫無根據,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老孫你不懂,這叫衛生常識。鹽和酒精可以殺死皮膚表面肉眼難見的污穢之物,可以避免很多疾病。」

    「什麼鹽水淨手?酒精洗創?又不是做醃菜,為何要用鹽水!?還有酒精,就是你弄出來的那個喝死人不償命的烈酒?」

    「對啊!」

    孫郎中撇嘴,「你這娃娃又在戲耍老夫,老夫閱盡醫書,從沒聽說過什麼肉眼難見的污穢之物,也不知道哪本先賢之作說過鹽與什麼酒精,可以避免疾病。」

    唐奕心中鄙夷,暗道:這是一千年以後的醫學,你上前人的醫書裡能找著才怪。

    正在這時,馬伯進到店來招呼孫郎中,說是有人來問診。

    孫郎中一聽,也沒法和唐奕鬥嘴了,扔下一句狠話,「且等老夫回來再與你爭辨!」就折回了醫館。

    卻不想,孫郎中出了唐記還不到盞茶的工夫就回來了,進來拉起唐奕就往外走。

    「你不是說什麼鹽酒可防刀瘡嗎?正好有個犯刀瘡的,隨我出診,我倒看看,你怎麼治。」

    唐奕來者不懼,一梗脖子,「去就去!」正好憋了七八天,出去透透風。

    只不過一出唐記的店門,唐奕就後悔了...

    只見外面候著的,是個一身甲冑的軍漢。一問之下才知道,有疾之人正是城西廂營的曹營頭。

    特麼重傷曹營頭的匪盜可在唐奕的地盤貓著呢,現在要他去見本尊,他能願意嗎?

    .....

    但是後悔也沒用,孫郎中鐵了心和他爭到底,強拉硬拽把他拖到了廂營。

    進了營帳,唐奕更是心虛的直躲。

    這位曹指揮....確實慘了點.....

    只見身上兩條半尺長的傷口已經翻捲紫黑,從中還不時的往外冒著膿水兒,整個營帳都瀰漫著一股爛肉的氣味。曹滿江更是臉燒得跟猴屁股似的,歪在床上,已經意識模糊了。

    不光唐奕見著嚇的直哆嗦,連孫老頭見了都直搖頭,早就收起了與唐奕爭勝之心。

    這種情況,他都治不了,別說唐奕了。

    而唐奕則瞅著曹指揮直犯嘀咕,心說,君欣卓那婆娘也太狠了點,也不知把她留在身邊是對是錯。

    幾位都頭一聽鄧州最好的郎中都說沒救了,不由伏地大哭,連連給孫郎中磕頭,求他救曹營頭一命。

    可是,這種情況,孫郎中也無力回天,安撫了幾位兵將幾句,就退出了營帳。

    唐奕跟著老孫出來,就聽老孫對他說:「這就是外邪入體,深入五臟,不是你說那樣兒,用鹽酒就能防的。」

    唐奕被孫郎中一說,不由頓住了。

    前世唐奕的母親是因為癌症去世的,那種眼看著至親之人慢慢的走向深淵,卻無能為力的痛楚,唐奕深有感觸。剛剛那些兵將伏倒求援的樣子,在唐奕腦袋裡怎麼也揮之不去。

    於是唐奕一咬牙又折回去了。衝進帳裡,唐奕也不管一眾目瞪口呆的兵將,一躍跳上曹指揮的床帳,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左捏右抓。

    眾人都不知道這半大小子在幹嘛,待過了一會兒,卻見這小子鬆了口氣道:「肌肉沒有僵直痙攣的跡象,還好沒得破傷風....」

    孫郎中跟進來聽聞此言不襟問道:「何為破傷風?」

    「說了你也不懂!」

    呃...孫郎中被嗆的半天說不出話。

    其實,唐奕稍懂醫理就應該知道,破傷風古時叫「七日風」。故名思議,傷後七日發作,人很快就不行了。曹指揮這都受傷半個多月了,肯定沒有破傷風。

    唐奕跳下床,沉聲對孫郎中道:「可能還有救....」

    「怎麼救?」

    唐奕不答。回到床頭,對迷迷糊糊的曹指揮道:「我有一個辦法可能救回你的命,但機會不大,能不能活,全看天命,你要不要試試?」

    曹指揮迷離的眼睛盯著唐奕,心說,娃娃你行不行啊?但最後還是含混不清的答要試。廢話!不試必死,就是只有一線希望,也得試啊。

    「試可以,但是療傷的過程極為痛苦,你能忍嗎?」

    「能!!!」這個能字曹指揮幾乎是嘶吼而出,現在多說一個字都廢了大勁了。

    「行!!」唐奕一咬牙。

    馬上命人燒了一大鍋開水,又取了一個提水的木桶。

    孫郎中問唐奕這是要幹嘛?唐奕答道:「給他降溫!」

    「難!」孫郎中鎖眉搖頭,風邪入髒,很難退燒。就算退了,也用處不大。

    唐奕不管那個,若是任由曹指揮高燒不退,等不到他出手,可能人就燒壞了。

    待木桶,開水備齊,唐奕讓人把曹滿江的衣服扒了,扶坐起來,直接把雙腳就塞進了乘滿開水的木桶.......

    只聽嗷的一聲慘叫,「你這是退豬毛呢啊?」曹滿江被燙得差點疼死。

    一眾兵士也是用殺人的眼神瞪著唐奕。就差沒動刀了。

    也懷疑小子你到底行不行....

    唐奕也是一陣冷汗,以前只是從網上看到過這種降溫之法,而且.....還是從網絡小說裡看來的。

    但是一次有失,唐奕學乖了。先在木桶中兌了涼水,再逐漸加熱水,反正一陣折騰,曹指揮果然汗如雨下,不到半個時辰,體溫就降下來了。

    孫郎中看得眼睛都直了.....真降下來了?為了確認,孫郎中在曹指揮前額摸了半天,確認確實不燒了,才算罷了。

    唐奕囑咐照看曹指揮的兵士,只要體溫一上來就用此法降溫。

    他明日再來......

    出了湘營,孫郎中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把他的體溫降下來的,真是只是泡腳就行?」

    「說了你也不懂。」

    呃.......

    「那你說的那個鹽酒之道真的有效?」孫郎中動搖了...

    「真的有效!」

    .....

    回去的路上,唐奕先折去的酒坊,取了一小罈酒精才回到唐記。

    第二天一早,孫郎中就已經等在唐記了,見唐奕從樓上下來,急忙迎上去。「怎麼才下來?湘營那邊來催了好幾次了。」

    唐奕不答,反而沉聲對孫郎中道。「今天你別去了。」

    「為啥?」

    「我怕一個治不好,那幫軍漢會殺人!」

    「你,你別嚇我..」孫郎中腿都哆嗦了。

    「所以我自己去就行了,總比兩人都交代了強!」

    孫郎中強自鎮定下來,沉吟半晌才搖頭道:「他們不敢!別忘了,你可是范相公高足。」

    「不怕一萬.......」

    「那也不行,這事兒是我攬的,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扛雷。」

    孫老頭關鍵時刻還真沒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4
第47章 那小子真狠

    見勸不住唐奕,孫郎中也就不勸了,反正之前和曹滿江已經有言在先。

    不一定治得好....

    到了湘營,一眾兵士早就經過昨日翹首以盼。唐奕給曹指揮降溫那一事。大家都對這半大「小郎中」充滿信心。

    來到曹滿江床前,曹指揮因燒退,精神了不少,一雙眼睛直冒光地望著唐奕....畢竟誰也不想死啊!

    唐奕被他看得有點心虛,不由又在心裡吐槽君欣卓,「你惹下的禍,倒要小爺給你擦屁股!」

    呃.....有點污....

    .....

    「曹大人,小子再重申一次,療傷的過程十分痛苦,而且不一定能救你,你確定要治嗎?」

    曹滿江用力點頭,心說:「快點來吧!大爺都快見閻王的人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唐奕見他點頭,也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呵呵.....安慰....地笑容...

    「去!找一根繩子來。」唐奕一開口,整個營帳的人都蒙了。

    「......」

    要繩子幹嘛?

    「去呀!」見無人動彈,唐奕又催道:「挑粗一點的,結實的。」

    「.....」

    繩子拿來,唐奕讓人把曹指揮結結實實地綁在了床上。

    正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時候,唐奕又轉頭對身邊的一個都頭道:「打暈他!」

    呃.......

    「你...你這是要干啥??治病還是綁票啊?」都頭們一臉的錯愕。

    「聽小郎中的!」曹指揮咬著牙命令道。他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上令不可違,這些都頭還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上令」。

    一掌切在曹指揮頸間,曹滿江眼珠一翻,就暈過去了。

    沒辦法,之前他就問過孫老頭兒有沒有麻藥。孫老頭兒說有,宋人已經可以用曼陀羅花將人迷暈,起到麻醉的效果。但問題是,整個鄧州也沒有這味珍貴藥材,所以,唐奕只能用簡單粗暴的辦法了。

    唐奕在曹滿江臉上啪啪抽了兩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把準備要用的「傢伙」一一擺出來,看得一眾兵士心驚肉跳....

    大小兩把醫刀,這是孫郎中為人挖瘡排膿用的。

    一把剪刀,是從馬嬸的針線笸籮裡找來的。

    酒精....一大團棉花.

    當然,醫刀、剪刀、還有棉花,都是從昨夜就開始在鍋裡煮過的。

    唐奕先用濃鹽水仔細地淨了手。然後拿起了大號的醫刀。

    「他不會....」王都頭紅著眼睛,就要上前阻止。

    現在,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這小子要在曹指揮身上動刀!

    「小子,爾敢!!」另外幾個兵士也一擁而上,就要把唐奕拿下。

    .........

    這哪裡是療傷?分明是要命!一眾兵士與曹滿江親如兄弟,哪裡肯讓唐奕胡來?

    見眾兵士如此,孫郎中用老邁的身體擋在了中間。

    「慌什麼?古有華佗刮骨療毒,就是現在切個膿包也得動刀,你們懂個屁!」

    孫郎中聲色內斂之下,還真把這幫軍漢震住了...

    唐奕右手握刀,回頭冷哼,「真正嚇人的,還沒開始呢!這就受不住了?」

    「我早就說過,此法極為痛苦,你們要是不想治還來得急,我現在就走。」

    眾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妥協了。

    其中一個都頭上前一步,抱拳道:「小郎中莫怪,我等粗人沒見過這種醫術,您儘管施救,某家不說話便是。」

    說著就真的退到一旁一言不發,生怕惹惱了「小郎中」。

    老孫暗鬆一口氣,這等陣帳,他也是頭回經歷,不由暗暗為唐奕捏了把汗。現在他已經猜到了唐奕要幹什麼,他要切去傷口的腐肉。

    以老孫的水平,不難想到這些,早前,他也不是沒想過用這種方法。

    但是,切肉療傷這種方法,他覺得並不適用曹指揮。因為創口太大,切完之後,創口更大,很難再合。

    刀瘡其實就是後世的傷口感染,如果創口進一步擴大,依照宋朝的衛生常識,必定再次感染,所以切與不切,與事無補。

    卻說唐奕寧神靜坐,半晌才把氣喘勻。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干,不緊張是假的。

    慢慢平復心緒,唐奕一咬牙,瞄著曹指揮的創口一刀就劃了下去..........

    嗷!!

    在刀口上再動刀,那種噬心之痛放誰也受不住,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整個大營都聽得見。

    曹滿江直接被痛醒了!!

    低頭一看,那小郎中手裡正握著把柳葉小刀....在...在..在割自己身上的肉!

    嘎....曹指揮兩眼一翻,又暈過去了......

    唐奕暗嘆一聲,心說曹大人為了活命,您就忍著點吧,誰讓沒有麻藥呢!

    思慮間,唐奕手上沒停,刀口移動.....

    嗷.........曹指揮又疼醒了,這回比上次強,竟說出了一句話才又暈過去的。

    「你要害我?!」

    好吧...

    隨著唐奕一刀一刀下去,曹滿江就這樣暈了醒,醒了又暈...暈了再醒...反覆幾次,已經是想暈都暈不過去了,痛得他面若金紙,雙目充血。

    只能眼睜睜看著唐奕一片、一片的在自己身上割肉。

    「你...叫什麼...名字...」曹滿江汗如漿洗,氣虛聲弱地問道。這位對於從自己身上往下割肉,已經有些麻木了...

    「唐奕。」

    「唐奕....小子你若從軍必是一員猛將....」

    「為什麼?」唐奕面色不改,輕笑問道。

    曹滿江與他聊天是好事,這樣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從活人身上往下割肉你都不怕,那提刀殺人就更不怕了。」

    「呵呵...那將軍敢從活人身上割肉嗎?」

    「以前不知道,因為沒試過....」

    緊咬牙關..聲音顫抖,「但是以後一定敢,而且馬上就會做!」

    「哦.....?」

    「若老子不死......老子也要把你活刮了,讓你嘗嘗這凌遲之苦!」曹滿江氣得渾身發抖,怒目大吼。

    「那將軍一定得挺住呀,不然就見不到那一天了!」說著,唐奕放下了醫刀。

    一條傷口上的壞肉已經讓唐奕剃乾淨了,露出鮮紅的新肉。

    曹滿江鬆了口氣,現在他滿腦子除了疼,就只剩下對唐奕的恨了。看來,這小子還算識相,這是切夠了嗎?

    正要出聲.,猛然間一股鑽心的熾痛從肋下的傷口處傳來,比之剛才還要疼上十倍百倍!!!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曹滿江歇斯底里地嘶吼,眼淚都下來了。

    原來,唐奕正用棉團兒沾著酒精,在其傷口上清洗。

    曹滿江邊罵邊哭,邊哭邊叫。唐奕卻是不為所動,好像沒聽見一樣,專心用精酒處理傷口。

    細細洗過,確認不再有半點膿液和污垢,唐奕才放下棉團,打開一個小瓷罐。

    見他放下棉團兒,眾不人不禁一陣脫力....

    終於完了.....

    聽著曹指揮撕心裂肺地吼叫,不用試,大夥也能想像到那得有多疼,這小郎中還真下得去手啊!

    ...

    但是.....

    看到唐奕從瓷罐裡拿出來的東西,別說曹滿江,眾人也不襟眼前一黑,差點沒替曹滿江暈過去.....

    那是一根帶鉤的縫衣針,穿著長長的棉線。

    「你!!你!!你要幹嘛?真當老子是破麻袋啊?裂了口子用線縫!!」曹滿江驚恐大叫。

    他是真慌了,從來沒聽說,人裂了口子用線縫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5
第48章 暈了.....

    曹營頭嚇得面無人色,一眾兵士也是看著唐奕手裡的帶鉤縫針兩眼發直。

    心說,特麼讓這大針扎一下,再剜出來,然後棉線在肉裡行針走線.....

    估計不比割肉舒服到哪去!

    ....

    針就是普通的衣針掰彎了,線也是普通的棉線。只不過,從昨晚開始,針線讓唐奕煮了一夜。出鍋之後,又泡在酒精裡。

    唐奕看著曹滿江儼然一笑,「您忍著點,時間太緊,只能用這個將就一下了。」

    ....

    「來人!!來人!!!」

    曹滿江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把這小子給我拿下!拿下!!」

    曹滿江瘋了....讓唐奕活活折磨瘋了。

    幾位都頭卻是不理,反而一陣哀求,「頭兒,您就忍著點吧,命要緊啊!」

    若是剛開始,他們還敢阻攔,但是一路看下來,這幾位看向唐奕的眼神都變了,甚至開始有些怕這小子。

    那是真狠啊!談笑間,就把肉從人身上割下來,那可跟砍人是兩碼事兒,反正讓他們這些老兵油子干,他們都得琢磨琢磨。

    不管曹滿江的喊叫,唐奕用彎針開始給他縫合傷口。只是,試了幾次都沒能穿過去,倒是在曹滿江身上,紮了幾個針眼兒。

    「我要殺了你!我要刮了你!」曹滿江被紮成了蜂窩,自然嘴上更不饒人。

    唐奕似完全聽不見曹滿江說什麼,一頭細汗順著衣領往下流,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談笑風生都特麼是裝出來的。

    一刀下去,聽著刀口劃破皮膚的聲音,眼看著鮮血飛濺而出,一片兒片兒的人肉從活人身上切下來,誰特麼都受不了。

    唐奕就算兩世為人,也沒幹過這麼變態的事情。

    孫郎中眼尖,看出唐奕雙手已經開始發抖,猛一咬牙,上到前去。

    「讓我來,怎麼縫?」

    唐奕也不矯情,讓出位置,讓孫郎中坐下,他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縫一針打一個結,針腳不用太密,傷口不崩就行!」

    孫郎中按唐奕所說,縫了一針,打了個結。

    「是這樣嗎?」

    唐奕點了點頭,「別縫歪了,要不傷口長上之後..難看!」

    「....」

    曹滿江心說,老子都要疼死了,還特麼管什麼難不難看。

    見孫郎中又開始縫了起來,唐奕長出了一口氣,轉身想找個地方歇會兒,只是剛轉身,就覺天旋地轉.....

    撲通一聲,唐奕栽在地上....虛脫了......

    「哈哈哈哈哈!!!」

    曹滿江見唐奕暈了,像是找到了宣洩口。放聲大笑。

    「暈了!暈了!哈哈哈,他暈了!!這小子果然不及來將,果然還是本將硬氣!哈哈哈,誓死不暈!!」

    .....

    眾將滿頭的黑線,心說,頭兒啊....您都暈了好幾個來回了。

    「啊!!!」

    又是一聲慘叫....

    「老東西,你輕點!小心本將把你也剁了!!!」孫郎中又開使行針了。

    「小心點!別歪了!

    難看.....」

    「..........」

    唐奕只清理了一條刀傷,另外一條,是孫郎中依葫蘆畫瓢之下弄下來的,免不了也被曹滿江罵了個狗血淋頭。

    要說這曹滿江確實硬氣,生生挺過了割肉療傷。又經過孫郎中外敷內服一頓醫治,竟然挺了下來。

    不過,孫郎中放下針線的那一刻,鐵打的曹營頭身子一軟,也暈了,而且嘴角還帶著一抹解脫的笑容。

    終於結束了....

    只是曹營頭還不知道,這種苦,還得受一次....

    唐奕不懂醫,生怕傷口長不了,過了十多天之後,才去給曹指揮拆線。此時,棉線都長在了肉裡,那從肉裡往外抽線的酸爽,恐怕曹營頭又得罵娘了。

    等唐奕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回到了唐記食鋪,而且外面已經是朗星拱月,入夜多時了。他這一暈,竟然整整睡了一天....

    在這一天裡,不但曹滿江撿回了一條命,而且,還有另外一件大事發生。

    禁中旨意終於到了鄧州!

    范宅偏院之內,范仲淹與尹洙對坐石桌前,范純仁則侍立一旁。

    「看來,官家還是離不開父親大人的。」范純仁隱隱露出激動之色。官家不但升了父親的館職,從門下省給事中變成了資政殿大學士,而且遷知蘇州,這是大大的喜訊。

    范仲淹聞言,不禁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聖旨。這個結果,其實是他也沒想到了。

    他想到了不會輕易准他置仕,但萬萬沒想到,官家竟頂住了壓力,令他遷判蘇州。這等於明告訴那些人,他要招范仲淹回京。

    尹洙不發一言,只是陪范仲淹坐著。這位知交老友他還是很瞭解的,一但決定,很難改變他的想法。

    果然,范仲淹躊躇良久,終還是沒有動搖,大筆一揮,一紙復辭奏本,隨快驛回京。

    摺子一進中書省值房,吳育就又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去找賈昌朝。

    賈昌朝看過奏摺,老臉都快擰成了麻花。這范希文到底所圖為何?難道真是不回中樞,誓不罷休嗎?

    「子明兄,快出個主意啊?怎麼辦?」吳育一臉的苦大仇深。

    他都不敢想像,要是范希文回京,他會是什麼下場。

    那位當年可是敢和劉太皇剛正面,為了扳倒閻文應敢和官家玩絕食的主兒。背後使點小手段他還行,真和范希文正面硬剛,分分鐘他就被轟成渣渣。

    賈昌朝現在也是舉棋不定,若是讓台鑑現在就開炮,明顯太早,范希文現在可是做足了姿態要辭官,人家都不干了,你還挑什麼毛病?

    但是,任由事態發展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官家一時衝動,把范希文放了回來,那還了得?就算不放他回來,要是讓貶黜各地的主新之臣知道他這個「黨魁」的所做所為,也必是心思活范,死灰復燃。

    咦?賈昌朝猛然一怔,心思活范......死灰復燃?

    一條妙計逐漸在賈相公的心頭浮現,嘴角不禁牽起一個陰森的冷笑,要的就是這個心思活范,死灰復燃!

    「把范希文要置仕的消息放出去!」

    「放出去?」吳育呆愣愣地反問,隨即臉色也逐漸精采...最後竟興奮束起一個大拇指。

    「賈相果然高明!」

    .....

    六月初,范仲淹不授新職,復辭的奏議再次被趙禎駁回,二發陞遷之旨。旨意五日至鄧,范仲淹不授而三辭。

    這種臣抗君意的橋段,在大宋已經司空見怪了,沒人因此而告你欺君罔上。反而是你辭不授的次數越多,越有名聲,越會傳為佳話。一般君授臣職,你不抗個三五次旨,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傳旨快驛對此也是司空見怪,拿著范仲淹第三封辭呈,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只不過,這一次卻沒那麼簡單....

    六月初八,大宋朝最最有名的「豬隊友」歐陽修永叔終於開炮了。而且歐陽公也沒讓賈子明白廢一番苦心,這貨緊跟范仲淹的腳步,上書請辭。

    其實,歐陽修自從去年被發配出中樞,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是做為革新重臣,文壇領袖,實在不好在這個時候出頭。現在好了,一聽范希文請辭,歐陽公立馬來了精神,幾乎是收到消息的同時,就把辭呈寫好了。

    他這一鬧不要緊,身在揚州的大宋第一高富帥韓琦韓稚圭也坐不住了...

    這時候的韓琦不到四十歲,離修煉成仙還早著呢,他哪知道,范仲淹是真要辭,歐陽修這貨是跟風。

    他還以為,這是革新舊臣的一次對中樞施壓呢。

    那怎麼能少了我?

    於是....韓琦置仕的摺子也飛似的直奔開封...

    而此時此刻,賈昌朝正躲在角落裡笑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心說,老夫略施小計,歐陽永叔這蠢貨就拉著韓稚圭往坑裡跳啊!

    等的就是這一刻,大手一揮,令吳育知會台鑑火力全開。

    給我打!

    給我衝!!

    這次不死,也得讓范希文等人扒層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1:25
第49章 玩真的

    御史台向來是守舊派的中流砥柱。

    當初,夏竦搆陷杜衍、富弼謀反之時,就是台鑑各官極力推波助瀾,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影響極壞。杜、富二人才不得已請出中樞,也由此拉開了新政被廢的大幕。

    如今范仲淹再興波瀾,做為守舊派急先鋒的各位言官,自然是衝鋒在前。

    六月中,先是有言官彈劾范仲淹在鄧州大興土木,先是重修覽秀亭,構築春風閣,後又營造百花洲,勞民傷財,好大喜功。

    後又有人上奏,范仲淹縱子行兇,三子純禮當街械鬥,重傷百姓,影響極惡。

    隨後,監察御史董良洪甚至把陳年舊事翻出來倒嚼,彈劾范仲淹牧守鄱陽期間行為不端,以官身狎妓,並將雛妓甄金蓮納入府宅,不為百官典範。

    趙禎看著一道道彈劾范仲淹的摺子,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這幫人為了扳倒范希文也是拼了,連十年前的舊賬都翻出來做做文章。

    不過,作為老好人的趙禎明知這些都是守舊之臣的把戲,不足為信。但左右思量之下,還是暫時把三升范仲淹的旨意留中不發,等這股倒范之風過後再做計較。

    官家沒了動靜,一眾言官都頗為意外。

    這就贏?還沒放大招呢啊?

    他們也沒指望著這些雞毛小事能把范希文怎麼樣,只要官家不動讓其歸京的念頭,就算勝利。

    卻不想,高興了沒幾天,六月底,見言官彈劾范仲淹的聲音稍弱,趙禎終於按奈不住,三調范希文的聖旨直投鄧州。

    賈昌朝氣得直吹鬍子,心說,憑什麼官家單單對這個范希文恩寵倍至啊!

    憑什麼?

    不說范仲淹的能力和可作百官典範的風骨,單是他和趙禎的私交,就非一般人可比的。

    當年,劉太后專權霸政,差點成了第二個武則天,百官只尊太后,而不知皇帝。

    一些有良知的大臣,對太后專權,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唯獨一個敢對劉娥開炮的,就是范仲淹。他不但指責太后不應忽視趙禎這位皇帝的存在,還主張還政於朝,讓劉娥回後宮養老,把劉太后氣得半死,直接把他扔出了京城。一直到她死,也沒讓范仲淹回來。

    那時的仁宗年紀尚幼,朝中大臣沒一個敢為他說話的,唯有范仲淹在最危難的時候拉了他一把,他能不記著嗎?

    而且,去歲新政受阻之時,也是范仲淹看出了皇帝的為難。為了不讓趙禎難做,主動請調去邠州巡守,後來又主動辭去中樞要職,這才保住了趙禎的顏面,讓新政之亂平穩落地。

    慶歷新政,是趙禎催著范仲淹等人幹的。范仲淹雖早有革新之意,但當時西北戰事未寧,朝中反對勢力不可小覷,此時並非主新最好的時機。可新政失敗找人背鍋的時候,卻是范仲淹、富弼等人。這一點,趙禎更覺虧欠了他們。

    所以,慶歷之風一過,除了范仲淹、尹洙長辭於世,杜衍因年邁多病而致仕。餘下的富弼、韓琦、歐陽修等人,之後幾年都先後拜相,就連政治智商幾乎為負的歐陽修都當上了參知政事。

    ......

    不管怎麼說,官家是鐵了心要護著范希文。賈昌朝心說,看來,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第二天早朝,御史中丞王拱辰殿上直奏范仲淹、歐陽修、韓琦、富弼等人結黨結心,其心可誅!

    (老實巴焦的富彥國心說,老子躺著也中槍,我特麼什麼都沒幹好吧...)

    王拱辰之言,內相賈昌朝、參知政事吳育,還有一眾朝臣皆是附議。首相陳執中不置一詞,朝堂之上敢為範、富等人進言者寥寥。

    三日後,在任大名府的夏竦以快馬急奏,言范、韓等人,以辭官要挾官家,置臣綱於惘然,為我輩所不齒。

    與之一同上奏的,還有同樣不在中樞的宋癢和章得像,都進言范仲淹結黨營私,朋黨之說再提。

    趙禎被他們攪得一個頭兩個大,不由也動搖了陞遷范仲淹的決心。

    范卿啊,為何如此心急?

    暗道若這次范卿依就不授,就把這個事情再壓上一兩年。

    而范仲淹果然沒讓趙禎失望,再次不授新職。可是....

    回秉的奏摺卻嚇出了趙禎一身冷汗!

    只見他奏摺上只寫了兩句話:「臣非虛衍,致仕之心絕已!」

    這是明著告訴趙禎——官家啊,別費勁了,我不是玩兒虛的,是真要撂挑子了。

    這可嚇壞了趙禎,急忙回信——「范卿別鬧,朕離不開你啊!有啥條件儘管提,只要不馬上回京來攪局,一切都好說!」

    這回,范仲淹就回了一個字......

    「辭!」

    趙禎看到這個字,臉色一白,心說,完了....范希文是玩真的!

    而賈昌朝看到這個字,直接在值房裡摔了茶杯。

    就連陳執中都是臉色一白.,完了!范希文這是破釜沉舟了,不接到回京的旨意誓不罷休了。

    沉吟良久,陳執中方緩緩拿起筆,一段略顯沉重的文字落筆紙上。

    .....

    現在京師之中,除了皇帝有七分相信范仲淹是真的請辭,所有人都覺得他這是在逼宮,讓官家做一個要我?還是要他的選擇題。

    那官家會選誰?大家心裡都沒底。

    終於....

    七月中,趙禎終於做出了這道選擇題。

    下旨——「番陽太守魏介移知鄧州,原門下省給事中、知鄧州事的范仲淹,即刻進京!」

    中旨一出,滿朝嘩然。官家竟置百官的反對於不顧,招范仲淹回京?

    一時之間,彈劾、重傷,請聖人明目之言此起彼伏,阻止范希文進京的聲音,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對此,趙禎置若罔聞,鐵了心要把范仲淹弄回京。

    .....

    而此時的鄧州,在范仲淹的案頭擺著兩個封裝信箋。

    一個是禁中招他入京的中旨,另一個則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陳執中的一封手書。

    官家旨意自不必說,無非是讓他等著魏介到鄧州接班,然後舉家回京。唯一有些蹊蹺的就是,旨意裡沒有授職,連之前旨意裡說好的的「資政殿大學士」也沒了影兒,只說讓他回京。

    皇帝招地方官回京述職,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述職不用卸任,到京城和官家匯報完工作,還得回來繼續工作。

    但,這次是明令魏介接替范的職務,也就是說,他不用回來了。可是,又沒授予他新的職責,這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另一封陳執中的手書,卻極為不尋常,甚至讓范仲淹都有些意外。

    這是一封《求請書》....

    信中,陳執中竟然用幾乎懇求的語氣,求范仲淹不要再鬧了,朝堂安穩來之不易。讓范仲淹著眼大局,先委屈一下。

    范仲淹和陳執中算是政敵,在新政的問題上,陳雖不似夏竦、章得像那般無所不用其極,但也是高聲反對,對打壓新政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做用,他會給范仲淹寫信,著實意外。

    .....

    只是掃了幾眼,范仲淹就把這封信放到了一邊.,臉上的神情極近輕蔑。

    他看不起的不是陳執中本人,而是輕蔑於眾人的小人之心!

    「想不到,我范仲淹磊落一生,竟還是被這些人看成是一個虛偽投機之徒!」

    「來人,讓純禮去嚴河坊,把唐大郎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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