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手眼通天 作者:暗形 (全書完)

 
V123210 2018-2-28 14:31: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3 285330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 20:58
第539章 慶餘年

    不知不覺,迎來了大年三十。

    任真在啟程前就知道,這個春節得背井離鄉,在萬里之外的荒川度過。他並非不想留在長安,陪海棠好好過年,然而,時間不等人,在生死危機面前,這點美好心願都微不足道。

    還缺父親,便不能算團圓。

    不過,戰歌部的喜慶氣氛比他想像中更濃郁,他們雖然被迫拋棄住所,躲進狹隘山谷裡,仍然保持著苦中作樂的豁達心性,環境更擁擠,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更近了,除夕夜變得更熱鬧。

    四面懸崖張燈結綵,把谷裡照得恍如白晝。

    山谷中間點起大堆篝火,族人們紛紛從山洞裡走出,圍在一起唱歌跳舞、烤肉喝酒,臉上洋溢著愉悅自足的情緒,無形的暖意在谷裡流淌。

    任真坐在角落裡,端著一碗烈酒,靜靜欣賞眾人的歡娛。

    一年到頭,整天打打殺殺,勾心鬥角,他活得很心累,難得像這樣坐下來,放鬆地享受最淳樸和溫暖的人******望生野心,野心生爭鬥,或許,只有在物質最匱乏的原始社會,人們值得爭奪的資源很少,不致於頻頻發生矛盾衝突,居民間才會相安無事,樂於維持善良的初心吧。

    任真啜了口酒,環顧這座暖洋洋的山谷。

    他問過牧野,這地方為何叫善人谷,牧野說,這個名字流傳已久。

    當年戰歌部祖先打獵時,追逐一頭受傷的母狼,來到這座山谷,發現了一窩嗷嗷待哺的狼崽子。他們於心不忍,便沒有趕盡殺絕,留下一些肉食後離開。

    即使凶殘如狼,也懂得感恩,後來經常往村裡叼獵物,以謝不殺之恩。某天夜裡,那頭母狼突然衝進村裡,將一名嬰兒叼走,似乎恢復了狼性。

    村民們大驚,連忙全體離村搜尋。他們來到這座山谷時,驚愕地發現,那名嬰兒竟安然無恙,躺在襁褓裡啼哭,母狼則靜靜伏在旁邊,像母親一樣守護著他。

    村民們感到困惑,不明白母狼為何叼走嬰兒,卻沒有傷害他。他們抱著嬰兒回村時,看到更震驚的一幕。就在他們離開不久,村子所在區域發生地震,幾乎大部分房屋都坍塌,淪為廢墟。

    此時已夜深,若按平常,人們都沉浸在美夢裡,對地震猝不及防。如果不是母狼衝進村,提前將大家引出村子,那麼,他們都會被埋在瓦塊土礫裡,死於天災。

    人們倖免遇難,看著大地裂出的溝壑,都嚇出一身冷汗。他們這才醒悟過來,動物對地震的感應非常敏感,那頭母狼肯定是預知地震將要發生,急中生智,用叼走嬰兒的方式引開村民。

    善有善報,正是因為族人們饒過野狼母子的性命,才有了如今的善報,助他們躲過這場突兀的災難。

    從那以後,族人們跟母狼的關係更加密切,經常來給狼窩送烤肉,感謝示警之恩。久而久之,這座山谷就有了善人谷的名字。

    戰歌部祖先取這個名字,是以此教誨後代子孫,要多行善事,做個善人,勿以善小而不為,總有一天,會因為行善積德而獲得福報。

    這也成為戰歌部的祖先。前些年,他們雖是荒川裡實力最強的部落,卻從沒恃強凌弱,欺壓搶劫其他部落,竭力維持著部落間的穩定和平衡。在主張和平共處的人群裡,他們的口碑向來最好。

    用中原人的俗語來說,他們相信,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任真從不相信這點,但他希望會如此。

    戰歌部遭到聯合打壓,淪落成現在的地步,絕不算是善報,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成為所謂的善報,為戰歌部傳遞一份溫暖,幫他們渡過此劫,希望他們能守住心底的善良。

    願美好的人別再失望。

    這是他的新年心願。

    他飲一口酒,咂了咂嘴,在心裡默念道:「海棠,睡了麼?」

    前世活在現代社會,他是個大齡屌絲,總是扮演舔狗的角色,每次給女神發這條信息,收到的回覆都是「馬上就睡了」,或者直接沒回覆。

    最氣人的一次是,對方回覆「睡了」……

    兩世為人,同樣的悲劇總算沒有上演。

    海棠無香,返璞歸真後,雖然多了些煙火氣息,性格依然簡單純粹,如劍氣清冽,不像尋常女子那樣嬌氣柔弱,需要人哄著寵著,膩膩歪歪。

    這樣的氣質,恰恰跟任真最搭配。江湖兒女,搞什麼風花雪月,於風雨間默默廝守,雙劍合璧,這才是適合兩人的生活方式。

    海棠嗓音清淡,像是滴了一滴蜂蜜的水,近乎無味,細品之下,猶有絲絲甜意,「那個小丫頭呢,怎麼,回房等你了?」

    任真不寒而慄,諂笑道:「怕你誤會,我早就把她趕走了。」

    海棠冷笑一聲,沒再說話。

    任真眯眼,望著前方跳動的火焰,心情有些忐忑,「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就別再忙著修煉了,真氣流竄對身體不好。你得多吃點補品,調養身子,想要什麼東西,直接派人找那小屁孩兒!」

    小屁孩,自然是小皇帝高攀。

    海棠不知在幹什麼,懶洋洋地道:「你是不是擔心,我繼續修行,你還是打不過我?就你副柔弱身板,跟個女人一樣,多吃點野山參補補吧,省得再鬧腰疼……」

    任真臉色一黑,有苦說不出。

    千萬別以為,娶個聖人媳婦是好事,誰娶誰知道。

    他尷尬地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我最近忙得很,關於孩子的名字,你得多上上心啊。」

    海棠呵呵道:「你不是滿腹經綸的儒家小先生麼,這事交給你。」

    任真聞言,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開始絞盡腦汁想名字。

    「任天堂?」

    「有什麼內涵嗎?」

    「額……說了你也不懂。」

    「任煙雨?」

    「這名字有股俠客氣,我不想讓孩子以後再像咱們一樣,整天打打殺殺,活得太累。」

    「任萍笙,怎麼樣?」

    「怪僻生澀,書生氣太重,反正我是不喜歡。」

    任真撓了撓頭,無論怎麼想,以海棠的眼光都難看上。他索性隨口胡謅,問道:「要不然,叫任晚舟得了,通俗易懂。」

    沒想到,海棠罕見地認同,「如果是個男孩,叫這名字還可以。女孩的話,必須得秀氣可愛才行。」

    任真無語,誰說晚舟這名字不適合女性。

    「要是女孩,叫就任嚶嚶!」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 20:58
第540章 龍澤,羅拉

    任晚舟,任嚶嚶,都是好名字。

    要不是父親叫任天行,任真甚至不介意給孩子起名叫任我行,向前世的金庸老先生致敬。

    他暗暗問道:「你更想養個男孩,還是女孩?」

    海棠斬釘截鐵,「當然是女孩!」

    她從小要強,絕不認為自己會輸給男人,一步步問鼎劍道巔峰,肯定不會像世俗那樣性別歧視。

    任真聳了聳肩,「反正我無所謂。不過,就咱家這條件,以後想挑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把閨女嫁出去,還真不容易。」

    作為復辟高唐的功臣,他現在的威望無以復加,甚至超過小皇帝高攀。除非以後把閨女送進宮當皇后,不然,門當戶對是不現實了。

    這些都是後話。

    後方山洞裡,牧野拎著一條羊腿,邊啃邊走過來,俯身對任真說道:「先生,我們老爺子有請!」

    任真聞言,於是跟牧野前去。

    牧老頭年紀大了,腿腳又不便利,沒出去跟眾人一起歡慶佳節,仍然獨坐在榻上,披著厚貂裘,手捧一本舊書,藉著火光細細翻閱。

    見任真躬身行禮,他微笑說道:「隨便坐。來到這裡,就跟回家一樣,別太拘束。以後這些禮數就免了,我們荒人不喜歡客套。」

    喝過酒後,任真面頰微紅,開門見山地問道:「老前輩喚我過來,是不是煉藥的事有進展了?」

    他看得出來,牧老頭是在查閱部落的醫書。

    牧老頭點頭,「沒錯,我研究了幾天,已大致擬定搭配失魂引的藥材,列出一個方子,你看看。」

    說罷,他將一張羊皮卷遞給任真,上面寫滿各種草藥的名字,密密麻麻。任真低頭看著,很快發現一處細節,有些藥名被圈了出來。

    「這些畫圈的……」

    「失魂引有帝王花之稱,若要跟它完美搭配,所需的輔材也得足夠上乘才行。凡是部落儲存的藥草,都可以拿出來用,但標記出來的名藥,我們手頭沒有。」

    按任真的想法,把失魂引煉成神丹,壓制一切毒蠱,實際操作起來談何容易。牧老頭費盡心思,才勉強擬出這份配方,至於湊齊藥材,又是一大難題。

    任真盯著藥方,皺眉問道:「這些藥草,是荒川裡獨有的,還是說它們也生長在中原地帶?如果可以的話,我通知長安派人送來。」

    牧老頭答道:「你這麼問,就說明你也意識到了難處。正是由於荒川環境特殊,才孕育出不少奇異花草,它們是上蒼對荒族的恩賜,在中原肯定找不到。」

    「那該怎麼辦?」

    牧野一直坐在旁邊,狼吞虎嚥地啃羊腿,聽到這話,含糊不清地說道:「可以去外面買藥啊!」

    任真微怔,旋即想起來,自己最近疲於奔命,竟把最重要的那件事拋諸腦後,拍額說道:「你說的是去龍澤城吧?」

    他先前聽牧雲說過,龍澤城是荒川最大的自由交易市場。各個部落收穫的獸皮和藥草等物品,都會拿去龍澤城販賣,把自家需要的貨物交換回來。

    只有在龍澤城,各個部落才能暫時擱置恩怨,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生意。就算是碰到死敵,他們也不敢違背龍澤城的鐵則,在城裡大打出手,所以,那裡匯聚的商品最豐富齊全。

    牧老頭面帶微笑,「看來侯爺臨行前,沒少研究咱們荒川的勢力情況。沒錯,去龍澤城買藥,是最現成可行的辦法。」

    任真毫不猶豫,說道:「這好說,既然是幫我煉丹,改天我親自去趟龍澤城,把這些藥材買回來。」

    他把藥方揣進懷裡。

    去龍澤城,本來就是他來荒川最重要的目標,正好可以順手買藥,比交給別人辦更放心。

    牧老頭說道:「讓牧野跟你一起去,給你帶路,他對龍澤城的情況最熟悉。另外,部落裡有幾張珍稀獸皮,我正好打算賣出去。」

    任真拍了拍牧野的肩膀,「我聽說,荒族幾乎不使用金銀錢幣,只接受以物換物,得拿出賣家喜愛的貨物,對吧?」

    他獨自入川,隨身攜帶的寶物不多,基本都是丹藥。拿它們去換藥草,不是不可以,但他擔心,當眾拿出高階靈丹,容易暴露中原人的身份。

    牧老頭欣然道:「侯爺放心,你不遠萬里,趕來幫我們戰歌部,又答應參加神農大典,我們也得表表心意,買藥的籌碼嘛,就包在我們身上!」

    他派牧野隨行,就是這個意思。

    任真也不推辭,拱手道:「那就多謝大家了。」

    這會兒功夫,牧野已飛快啃完羊腿,抹了抹嘴角的油漬,問道:「咱們何時動身?」

    任真微微思忖,「今天是除夕,這樣吧,咱們正月十五去,我要提前做一點準備。」

    他心道,又到考驗自己手速的時候了。

    「嗯,不能再晚了。二月二,龍抬頭,舉行神農大典祭天,在那之前,我得幫你煉出丹藥。到時候你出戰,就不怕赤蛇空骨兩部的毒蠱了!」

    任真摩挲著指節,忽然問道:「龍澤城裡有個叫羅拉的商販,你們聽說過沒?」

    牧老頭神色微惘,「羅拉?沒聽說過,他是賣什麼的?」

    連他這位荒川大佬,都沒聽過羅拉此人,年輕的牧野就更不可能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賣什麼的。」

    牧老頭聞言,不禁啞然一笑,「這就奇怪了,你沒去過龍澤城,如何知道有個人叫羅拉?你不清楚他從事的行當,又找他做什麼?」

    「沒什麼。」

    任真搖了搖頭,心不在焉。他暗暗感慨,這下麻煩了,看來羅拉是無名之輩,若要找到他,必須得想個辦法才行。

    牧野見狀,說道:「侯爺,咱們出去喝酒吧!老爺子年紀大了,讓他早點歇息。」

    任真嗯了一聲,起身走向洞外。

    沒走出多遠,他忽然轉身,又走了回來,對牧老頭說道:「對了,前些日子我跟伏天念聊天,無意中聽說,荒族好像有什麼滅運圖錄,古怪得很,對吧?」

    牧老頭不置可否,眯起眼眸,等著他說下去。

    任真嘿嘿一笑,羞澀地道:「您知道,我少年成名,自詡略有智慧,在中原時也破解過一些謎團。要不然,您拿出來讓我瞅一眼,說不定我真能看出玄機呢……」

    雖然屬於蒼穹部的那張圖錄已被毀,但他還是不死心,想嘗試根據另外八張圖錄,還原出整個謎團的真相。說不定,被毀那張的內容恰好無關緊要呢。

    牧老頭沒答話,只是端詳著他,仔細看了很久,看到他渾身不自在,才幽幽說道:「不知為何,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任天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1
第541章 天眼的出處

    任真無言以對。

    他很清晰地記得,牧野回荒川時,他還沒率兵北上,更沒有攻陷長安,替任天行平反,讓外界察覺他的身世。荒族與世隔絕,偏安一隅,更沒心思查探這些。

    也就是說,戰歌部應該不知道,眼前這位吹水侯,就是當年那個任天行的兒子。

    任真心裡沒底,不清楚牧老頭是在試探他,還是有別的用意。因受牽連而覆滅的蒼穹部,自然對任天行恨之入骨,至於別的部落持何種態度,他不得而知。

    他只能裝出一副惘然神情,啞口無言。

    昏暗火光下,牧老頭眼神深邃如淵,試圖捕捉他的情緒變化,「別怪我多疑,當年任天行離開荒川,便是去了北唐,他若有子嗣,剛好是你這般年紀。莫非……你是為他而來?」

    荒族敬仰蒼天和神明,對於未知之事,一向心存忌憚。牧老頭也怕任真觸碰圖錄,給戰歌部引來滅亡厄運。作為過來人,他深知蒼穹部的下場有多慘。

    任真苦笑道:「老爺子,你的確很多疑。我聽念奴說,那個姓任的很可能破解了圖錄,才給部落引來厄運。我要是他的後人,何必多此一舉,直接從他那裡繼承秘密就是!」

    他心裡則充滿無奈。沒辦法,父親的身份剛揭開,就被武帝抓走了,一時倉促下,任天行無法想起這茬,他也不會提前知曉這回事。

    牧老頭遲疑片刻,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也對,你要是他的孩子,他會直接告訴你,沒必要再重新破解圖錄。唉,人老了,難免疑神疑鬼……」

    說罷,他轉過身,拉開床頭櫃底層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份牛皮卷,撣了撣上面的塵土,遞給任真。

    「這些年來,我們荒人對圖錄的態度一直很複雜。大家都清楚,它裡面肯定蘊藏著驚天秘密,但誰也破解不了。把它丟掉吧,又捨不得,畢竟是祖傳之物。」

    牧老頭感慨著,目光仍盯著任真的面部,不再移開。

    任真眉頭緊皺,彷彿一竅不通,隨口附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姓任的當年離奇出走,其實更是證明,此圖大有玄機,你們就更捨不得丟掉了,對吧?」

    嘴上這麼說,他眼睛絲毫不敢耽擱,飛速掃視著圖錄上的繁體漢字。

    「……這個方法其實不難,關鍵在於成功的概率。我試驗了至少30次,最後一次才成功。老兄,你可別覺得30次太少,等你碰上那頭畜生,你就明白30次是什麼概念了!

    不得不說,這群土著實在太愚蠢,無論抓到哪種禽獸,都一律放血,往自己身上塗抹,指望能獲得什麼狗屁獸力。他們永遠也想不到,這才是最粗暴而有效的手段!」

    通過這兩段話,任真隱約猜測到,圖錄的主人似乎是抓住某頭猛獸,做了30次試驗,最後成功找到一種手段,能讓自己迅速變強,比天命武者更強勢。

    他心裡疑惑陡生,「這老鄉說得天花亂墜,那手段到底是什麼?他所說的那頭畜生,指的又是什麼?」

    這兩點,成了任真急需解開的謎團。

    他面上波瀾不驚,繼續往後讀。

    「最後,我再強調一遍。看到這篇文章的地球老兄,你們一定要儘可能變強,再按上面介紹的辦法,去找那頭畜生打幾架。我想說,這第三隻眼,太特麼牛逼了!」

    這是這張圖的最後一段,從文章內容看,應該也是九張圖錄的最末尾。

    任真讀完最後一句話,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震驚,徹底懵逼了。

    他的閱讀理解和邏輯推理能力向來很強,看完前兩段話時,他還困惑不解,不知對方指的究竟是什麼。然而,當看到最後一句話,他心裡豁然開朗。

    「第三隻眼」,這四個字如一塊巨石,猛然砸進他的心湖裡,激起滔天波浪,澎湃洶湧。

    他終於明白了,圖錄主人利用那種方法、從那頭猛獸身上獲得的那種能力,竟然就是他以前曾擁有過的天眼!

    也就是說,天眼最初並非與生俱來,而是人為地從某種猛獸體內掠奪而得。

    猜到這個驚天真相,任真怕自己露出破綻,先將圖錄還給牧老頭,故作尷尬,「老爺子,您別笑話我,剛才是我孟浪了,這幅圖……確實古怪得很!」

    牧老頭哈哈一笑,「年輕人有些銳氣,再正常不過,我能理解。況且,圖錄本就是千年謎團,你沒法破解,並不代表你資質不夠,這不丟人!」

    任真撓了撓頭,嘆息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個姓任的,連這麼古怪的圖都能看懂,我確實比不了他。」

    說罷,他搖了搖頭,沮喪地走向洞外。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牧老頭神色變幻,喃喃地道:「他最後表露出來的失望情緒,是不是太明顯了?還是說,我真的人老多疑……」

    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其實是正確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任真心潮澎湃,思維飛快發散,開始沿著現有的蛛絲馬跡,往謎團最深處推理和追溯。

    「看來,整篇文章講的是如何獲取天眼。二十年前,我父親發現這份圖錄,掌握獲取方法,於是離開部落,通過那頭猛獸,順利得到天眼,後來又遺傳給我。」

    當年任天行從荒川失蹤,原來是去找那頭猛獸了。

    「究竟是什麼猛獸,能讓人得到強大的天眼?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天眼這麼厲害,作為它的出處,那頭猛獸的眼睛肯定也很厲害!」

    想到這點,一個名字忽然從他腦海裡迸出。

    百目天王!

    他雖然沒見過那頭天王,但從名字可以推測出,天王應該渾身長著眼睛,才會得到這個威風凜凜的名字。

    「對,肯定是百目天王!小不起說過,父親帶他去找百目天王,在那裡練成心眼,這就說明,父親知道百目天王的下落,而且以前曾見過它!」

    他得出這個結論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心眼是在它那裡煉成的,天眼也是從它那裡獲得的。兼具兩種神通,百目天王,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1
第542章 兕犀之力

    一切淵源,都匯聚在百目天王身上。

    如果任真的推理沒出錯,那麼,被囚禁在星辰陣裡的那頭天王,必然凶悍至極,絕非常人所能匹敵。畢竟,圖錄最後那段話也說,一定要儘可能變強,再去找它搏鬥。

    走在回洞穴的路上,任真心情極其激動。他感到慶幸,幸虧自己沒有死心,閱看戰歌部擁有的這張圖錄,才幸運地破解出藏在悠悠歲月裡的謎團。

    若是換作其他人,甚至是其他穿越者,僅憑一張圖錄的話,都沒法窺測出全貌,只有集齊全部九張才行。

    但任真卻不同,他是已經擁有天眼的人,又是任天行的兒子,他可以根據已經掌握的信息,倒推出結論,無須再一張一張地看圖錄。

    所以,蒼穹部的圖錄被毀,沒能阻止他解開謎團。

    任真感到熱血沸騰,不止是因為猜出真相,更因為他看到了彌補遺憾的希望。

    「如果圖錄寫得是真的,天眼並非天生,而是人為地從天王身上得到,那麼,我豈非可以再次長出天眼!手心那隻剛被毀,就找到補救的機會,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失去最倚仗的天眼後,他深深感受到無助,很多原先能輕鬆應付的狀況,如今他都沒法解決,陷入跟普通人同樣的煩惱。

    他堅信,如果自己還有天眼,就可以隨意易容,進出各大部落,將荒川攪個天翻地覆;如果還有天眼,他根本不必跟長樂真人血拼,遭受重創,能輕易將其擊殺。

    這也是當初任天行的苦心。天眼被毀,任真沒法再作弊,就只能靠真實修為面對一切挑戰,只有成為大宗師這一條路。

    任天行很清楚,憑天眼絕對打不過武帝。臨別之前,他沒說出天眼的秘密,或許是一時倉促,來不及交代,又或許,他是故意為之,不願再讓任真迷戀捷徑。

    然而,任真終究還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如今正沉浸在即將重獲天眼的喜悅中。

    「按圖錄上的說法,千年前那人做過30次試驗,並非像荒人那樣,用汲取猛獸精血,淬體修行。也就是說,我得摸索別的方法才行。」

    目前為止,他只看過軒轅和戰歌兩部的圖錄,知曉大致的來龍去脈。至於獲取天眼的具體方法,寫在其它七張圖錄上,核心內容究竟在哪一張,他無從得知。

    如果是在敵對部落手裡,他將很難窺探到。萬一是被毀的那張,閱讀的希望就徹底斷絕。

    「既然知道這回事,就沒必要再大費周章地搜圖了。反正我得留在百目天王身邊,修煉心眼,有的是時間拿它做實驗,把各種方法嘗試一遍。」

    他打定主意,思緒平靜下來,心裡多出不少底氣。

    用現代人的話說,如果你知道去哪兒,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現在,他的目標已經很明確,只需找到合適的時機,去見那頭天王。

    ……

    ……

    正月十五。

    任真準備妥當,在牧野陪同下,動身趕往龍澤城。

    龍澤城的位置很特殊,位於龍喉部北方邊緣、跟有魚部交界的荒蕪地帶,坐落在龍澤之畔,由此得名。

    八百里荒川,河道交錯,湖泊密佈,其中佔地面積最大的湖泊,就是龍澤。此地水汽充足,滋潤萬物,森林蒼翠蔥蘢,終年有雲霧飄渺繚繞,群峰若隱若現,宛若仙境一般。

    龍澤湖裡,棲居著成群的魚蝦,常躍出水面,引得波濤翻滾,無數鳥獸競相獵食,氣象蔚然壯觀,成為萬物生靈的天堂樂園。湖畔深林裡,則生長各類奇花異草、珍稀藥材,是天然的財富寶庫。

    如此得天獨厚的地利,使龍澤城逐漸演變為最大的交易場所。

    一年四季,常有藝高膽大的各部落壯漢,不顧龍喉部的警告和威脅,偷偷溜進龍澤,搜獲大量山珍水產,拿到龍澤城裡販賣,從而大賺一筆。

    萬獸橫行,獵人出沒,龍澤畔成了異常凶險的地帶。

    趕路兩日後,任真和牧野進入龍澤。

    依任真謹慎細膩的性情,只想盡快進城歇腳,免得夜長夢多,半路惹出事端。但牧野不這麼想,荒族人膽魄很大,常年生活在山林裡,最喜歡的就是冒險和刺激。

    在他的央求下,任真不得不同意,先在龍澤畔露宿一晚。

    半夜時分,牧野把任真叫醒,兩人一同潛進密林深處。漆黑夜色裡,他輕車熟路,看樣子以前常來此地偷獵。

    任真揉著睡眼,跟著穿梭在灌木叢裡,有些不情願,「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牧野轉過身,朝任真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對我們荒人來說,去龍澤城做買賣,哪有不進龍澤碰運氣的道理?這是各部落養成的習慣,你儘管跟著我就行。」

    換作以前,他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夜裡進山,但這次不同,他知道,任真道行高深,連准八境的強者都能殺死,有這麼強的護法隨行,不利用簡直太可惜了。

    黑燈瞎火,兩人鬼鬼祟祟,在此起彼伏的野獸嘯聲中前進。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牧野停下腳步,趴在草叢裡,指著前方那處山坳,小聲解釋道:「那裡棲息著一群兕犀,是非常罕見的異獸,我想,咱倆聯手出擊,應該能獵殺到一隻。」

    「兕犀?」

    任真神色驟凜,眯眼望向黝黑的山坳。

    他以前讀過《山海經》,知道兕犀形如水牛,身軀龐大沉重,每隻至少有三千多斤,它的力量極其強悍,而且皮糙肉厚,連獅虎這些叢林霸主,都不敢招惹它們。

    「居然想獵殺兕犀,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千萬別把我當神仙使!」

    他這才意識到,牧野分明是在算計他,自己以前鬥不過兕犀,於是這次把他拉下水,借他的本事大賺一筆。

    牧野拱了拱他,笑容憨厚,「先生,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別的不說,對付一群只靠蠻力的兕犀,連我家老爺子都打得過,你肯定不在話下!」

    任真側首瞥他一眼,有些意外,「老爺子以前也來過?」

    牧野點頭,「在大朝試上,你跟我交過手,應該感知得到,我的力量遠超常人。實不相瞞,我就是戰歌部的天命武者,覺醒的是兕犀之力,當初汲取的兕犀血,就是從這裡得到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1
第543章 人至察則無徒

    任真迅速回想起來。

    他擔任朝試主考官,主持文試,碰上因不識字而交白卷的牧野,對方不甘心棄考,非要跟他比試,以三拳定勝負。(第285章)

    當時,牧野陷入暴怒,宛如一頭蠻牛,從體內爆發出狂野不羈的氣息,令人血脈賁張,心臟狂跳,拳頭的力量更是極其強橫,震撼全場。

    任真雖然憑天眼獲勝,仍對牧野刮目相看,不明白那股前所未見的野性威勢從何而來。後來,他知曉牧野的真實身份,便將其理解為荒族與生俱來的氣質。

    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牧野作為天命武者,原來覺醒出兕犀的變態力量,碾壓一切,能爆發出那股強大氣勢,也就不足為怪了。

    「我聽說,你們戰歌部的圖騰是野牛,寓意在蒼茫天地肆意奔騰。兕犀是最強壯的牛類野獸,讓你用兕犀精血浴身,確實再合適不過。」

    任真抬手,拍了拍他的健碩臂膀,不吝溢美之詞。

    牧野有些不好意思,撓頭說道:「只是蠻力而已,在先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對於任真的道行,他心悅誠服。

    那時候,他已是六境強者,任真才進五境,就能壓制住他的蠻力,而如今,他才升至六境上品,任真卻邁入七境,對比之下,兩人的修行速度實在相差太多。

    任真未覺得意,坦然道:「即使是我,也必須承認,天命武者確實擁有驚世駭俗的資質,非普通人能及。現在再交手的話,我未必能穩勝過你。」

    他說的是實話。

    上次跟五境的伏天念交手時,他就深深領教到天命武者的強大,不愧是萬中無一的天才。而之前跟牧野決鬥,任真能夠壓制兕犀之力,都歸功於天眼,如今天眼已失,他再想戰勝牧野,難度會變大。

    他心意微動,問道:「既然你已覺醒獸力,為什麼還要獵殺兕犀?這種猛獸太難對付,如果只是想賣掉賺錢的話,沒必要再在它身上冒險。」

    「我……」牧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任真看在眼裡,淡淡地道:「大老爺們兒,有話就直說,別婆婆媽媽的。你要是不告訴我真相,待會我不會幫你。」

    直覺告訴他,牧野有事瞞著自己。

    果然,牧野不是擅長撒謊的人,輕易道出實情。

    「臨走前,老爺子告訴我,吃啥補啥,我覺醒的是兕犀之力,如果再吸收一頭兕犀的精血,就有希望實現二次覺醒。即使失敗了,吃掉兕犀肉,也能增強體魄,對修行大有裨益。」

    任真不動聲色,心裡暗道,搞了半天,老頭子是把自己當成免費的打手,幫牧野獵獲凶獸,這算盤倒是打得精。

    牧野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騙你,殺死兕犀太過艱難,即使是老爺子在最巔峰時,都費盡氣力,才幫我弄到精血,部落其他人更做不到。老爺子說,我若想二次覺醒,你就是最後的希望。」

    自從牧老頭得知,是任真殺死了長樂真人,他就非常確信,任真的戰力遠高於修為,比他當年巔峰時都強。從那時起,他就盤算著,讓任真幫牧野獵殺兕犀。

    因此,來龍澤城買藥固然是真,但在牧老頭心裡,假裝路過龍澤,獵殺兕犀,才是計畫最重要的一環。

    老頭故意說藥材不夠,心機實在太深了。

    任真想通其中關節,雖然感覺不爽,但牧野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幫忙獵殺兕犀,也不是做傷天害理的事,舉手之勞而已。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他不想太計較這些細節。

    「說說看,二次覺醒是怎麼回事?」

    牧野見他沒有生氣,欣喜地道:「二次覺醒,就相當於再覺醒一次。對我這種獲得力量的天命者而言,實現二次覺醒,力量就能再提升一大截!」

    「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大,」牧野眼眸明亮,在黑夜裡透著精光,「初次覺醒很難,但是,只要能成為天命武者,邁過最難的坎,二次覺醒就不是問題。若非兕犀太強橫,我早就嘗試二次覺醒了!」

    任真微微沉默,取下背負的橫刀,凝視向前方,「殺了兕犀,最粗的那條大腿留給我!」

    俗話說,送佛送到西,他既然是來幫牧野,索性就再幫這個忙。接下來的神農大典上,他還得跟牧野聯手出戰,如果能幫其提升實力,也就不會拖自己的後腿。

    牧野見狀,哈哈一笑,「這還用說?我哪能吃獨食!」

    任真起身走出草叢,持刀說道:「你先停在這裡別動。我去把那群畜生引出來,你挑好中意的目標,就趁機跳出來偷襲它。」

    牧野見識過兕犀的兇猛,有點膽怯,「侯爺,我擋不住它的攻擊……你不知道,它的毛皮太厚,普通利刃根本斬不開,而且,它頭頂的三隻犄角太厲害了!」

    他害怕任真低估兕犀的實力。

    任真無語,「先聽我把話說完。讓你偷襲它,只是暫時吸引犀群的注意力而已,又沒讓你真的跟它們硬拚,一擊致命的關鍵任務,肯定留給我啊!」

    他抬起左手,往牧野身邊的草叢一揚,「放心吧,有我的本命劍在,你肯定死不了。」

    說罷,他持刀狂奔,衝向前方山坳。

    片刻過後,只聽那處響起一陣憤怒的咆哮聲,洪亮而渾厚,響徹這片荒林。山坳裡揚起滾滾煙塵,瀰漫向上空。顯然,任真成功地激怒犀群。

    轟、轟……

    在任真引領下,犀群朝這邊狂奔,強壯的腳蹄踏在地上,使得整個大地震盪不止,由遠及近,越來越劇烈。

    很快,整片樹林被撞塌,一大團黑影碾壓而來,掀起狂亂氣浪,鋪天蓋地,浩浩蕩蕩。

    任真手持大刀,腳下風神步施展到極致,沖在犀群最前端,像是率領檢閱部隊的領頭兵一般,帶著犀群從牧野面前經過,任由牧野檢閱遴選。

    牧野心臟砰砰狂跳,緊張到極點,真沒想過,任真竟敢公然挑釁犀群,採取如此粗暴無禮的獵殺方式。這特麼也太不套路了!

    他瞅準一頭成年兕犀,怒吼一聲,揮舞著大刀,從草叢裡暴跳出來。

    他凝聚全身真氣,灌注在刀鋒上,體內的兕犀獸力更是滾滾而出,化作一道猩紅的刀芒,宛如蠻牛狂奔,徑直看向那頭兕犀。

    「給我破!」

    刀芒澎湃綻放,極其凌厲,斬在兕犀粗糙的青色毛皮上,令它的碩大身軀猛然一顫。然而,刀芒如砍在流水裡一樣,沒能劃出絲毫痕跡,迅速被彈開,偏移斬飛到旁邊。

    那頭兕犀停步,立即調轉方向,瞪著一副槓鈴般的大眼珠,瞳光赤紅,憤怒地盯著牧野。

    其他兕犀也察覺到,自己的夥伴被偷襲,同時看過來。

    「這……」

    牧野裝逼失敗,愣在那裡,場面很尷尬。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2
第544章 爆.你.菊.花

    牧野身材高大魁梧,但在這股威猛的凶獸潮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渺小如塵埃。他沒有任真那般道行和眼界,初次面對如此浩蕩的氣勢,竟愣在那裡沒跑,茫然無措。

    任真跑向右側,轉身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

    這傻大個,胃口倒不小,挑哪頭兕犀下手不好,竟然選中了最健壯的犀群首領。這下可好,那隻領頭犀一轉身,把矛頭移向牧野,其它兕犀也紛紛調頭,全都放棄追逐任真。

    「你**快跑啊!」

    任真看得心急,眼看犀群發起攻勢,厲聲催促牧野。

    牧野這才回過神,見兕犀首領朝自己衝擊過來,臉色霎時雪白,飛快跑向後方樹林。

    那頭兕犀昂起碩大的頭顱,邊跑邊怒吼,鼻子上方的那根尖角聳立著,宛如鋒利的刺刀出鞘,在月光下散發寒意,銳氣逼人。

    「好寶貝!」

    任真一眼相中它的犀角,提刀凌空而起,腳踏著群犀的背部,疾速跳躍向前,趕到目標兕犀的後方。

    除了毛皮堅韌外,兕犀以霸道蠻力著稱,連獅虎都無法匹敵,但它也有缺點,那就是體型太龐大,導致移動笨拙,無法像其它猛獸那樣敏捷閃躲,靈活轉換視角,更別想高高躍起。

    牛類就是這樣,比任何生靈更愛鑽牛角尖,只懂得一根筋往前撞。後方兕犀只能任由任真踩踏,眼睜睜看著他從上方逼近首領。

    哞、哞……

    它們厲聲長嘯起來,提醒首領當心後面的危險。

    那頭巨犀聽到了,立即停下步伐,由於身軀粗碩,它無法做到180度回頭,只能完全調轉身姿,放棄了前方的牧野,轉而迎戰後方的任真。

    任真持刀已近,被它碩大猩紅的獸瞳盯著,並未感到膽怯,揮舞起大刀,居高臨下,橫斬向它的瞳眸。

    「再瞅我試試!」

    他清楚,要避開兕犀的攻擊不難,真正困難的是傷到兕犀。

    它的青色毛皮實在太厚,比銅牆鐵壁還堅硬,以牧野的六境修為,再加上兕犀獸力,竟然都無法破開分毫,僅憑力道硬撼的話,任真也沒把握能一刀斬開。

    所以,他只能智取。兕犀渾身都是硬皮,刀槍不入,近乎沒有破綻,眼睛部位就是最薄弱的漏洞,應該能被刺瞎。若是連眼珠子都硬如鋼鐵,那真是逆天了。

    一記雪飲狂刀斬出,刀氣匹練橫向延展,化作一道白虹,在夜空裡疾馳而過,轉眼就飛殺到兕犀眼前。

    便在這時,那頭兕犀動了。它動作笨拙,沒法迅速低頭,卻不妨礙它抵擋這凌厲一刀。它的鼻部猛然撅起,粗長的犀角上抵,如一柱擎天,直直撞在刀氣匹練上。

    砰!

    它的犀角恐怖如斯,竟將剛猛刀氣沖散,而且完好無損。

    這招掏眼睛明顯激怒了它,它死死地瞪著任真,彷彿是在說,「就瞅你咋滴!」

    任真震驚無語,沒想到它還有招一柱擎天,能保護自己的眼睛。這畜生已有所防範,甭想再襲擊它的雙眼,但別的部位又無從下手,這該怎麼辦?

    須臾功夫,後方犀群圍過來,將渺小的任真困在中間。

    任真攥著鐵刀,環顧著犀群,神情凝重。他有七境修為,這不假,但人的力量本來就比兕犀弱太多,修為只能幫他縮小先天差距,並不意味著,他能秒殺一切,所向披靡。

    這些畜生的優點,就是皮糙肉厚,若想獵殺它們,就等於拿菜刀砍巨型坦克,不得不說,牧野真是挑了個夠肉的對手。

    至於牧野,他已經跑了。

    任真深吸一口氣,將真力灌注在刀柄上,腦海裡則思緒飛轉,「連眼睛都捅不到,那就只能換別的部位了……」

    他靈光乍現,忽然想出餿主意,陰陰一笑。雖然這主意比較噁心,只要能殺死獵物,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於是,他身形暴起,再次凌空前襲,如出一轍地斬向頭犀的眼瞳。

    又來?

    頭犀更怒了,兩隻大眼珠瞪得滴流圓,彷似紅寶石一般,流露出狂暴而血煞的殺氣,絲毫不懼刺來的刀鋒。它故技重施,憤然挺起利角,直刺向鐵刀。

    就在下一刻,異變陡生。

    它的身軀猛然抽搐,劇烈顫抖起來,痛苦地盯著眼前的任真,眼珠裡再無殺意,而是難以置信的疑惑和恐懼。

    它不明白,任真是如何做到的。

    他明明就在身前,為何……它自己的菊花被爆了!

    就在任真舉刀的瞬間,一根纖細而堅硬的事物,悄然從它身後冒出,捅進了它的肛部。

    它渾身剛硬,堅不可摧,肛門卻是柔軟的,而且直通體內臟腑。這處縫隙,雖然很骯髒,同樣也是命門,一旦被人捅中,其痛苦難以想像。

    任真成功捅破它的菊花。他憑藉的,正是事先丟在草叢裡的六合劍。此劍本為保護牧野所設,沒想到,牧野撒腿跑了,它反而如此猥瑣地派上用場。

    六合劍可大可小,伸縮自如,在任真的神念駕馭下,它刺向肛門縫隙時,還只是纖細如針,然而,進入內部後,它迅速擴張變大,恢復最初的模樣。

    也就是說,這一劍,刺進了兕犀的腹部。

    這已經不止是簡單的**,而是致命殺傷。當然,這招有點骯髒猥瑣。

    那頭兕犀的內臟被劍氣絞碎,頓時轟然倒地,再無生機。

    「最強大的敵人,果然都是被內部攻破的。」

    任真佇立在半空,看著兕犀的偉岸身軀倒下,感慨這麼一句後,又暗暗叫苦。**一時爽,事後該怎麼清理那根惡臭的鐵棒啊……

    其它兕犀見狀,都傻了眼,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首領就暴斃而亡。

    它們齊聲哀嚎,悲壯而悠長,響徹這片山林,飄向遠方。

    任真看到這一幕,有些不忍。動物之間也是有感情的,它們不像有思維的人類一樣,不懂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因此,它們的感情才更真摯純粹,令人動容。

    獸群的首領死了,它們會悲痛,會哀嚎。

    而人類呢?

    ……

    任真俯瞰著群犀,心道,見好就收,殺死這頭最強壯的兕犀,肯定能滿足牧野的胃口。

    就在這時,牧野跑了回來,見一頭兕犀被獵殺,激動得大笑,「先生,還愣著幹什麼?繼續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2
第545章 吳酬登場

    牧野沒目睹任真殺兕犀的過程,見他毫髮無損,泰然自若,以為不費吹灰之力,便想讓他大開殺戒,給自己提供更多獵物。

    孰料這聲大喊,把犀群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它們同時瞪著牧野,暴怒至極,紛紛朝他逼近。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牧野沒再亂方寸,落荒而逃,他縱身躍起,落在一頭兕犀背上,對任真喊道:「先生,我想起來了,老爺子交代過,對付這群畜生,最好的辦法是火攻!」

    兕犀的肉身防禦太強悍,又力大無窮,渾身幾乎沒有破綻,若用正常的刀斬斧斫,根本沒法奏效。但它畢竟也是生靈,也會被火烤熟,火攻的確是為數不多的良策。

    任真聞言,俯視著下方的犀群,答道:「放把火,把它們趕走就是了,憑咱倆的胃口,連一頭都吃不下,沒必要再濫殺逞兇。」

    他們的目標是去龍澤城,而非專門來偷獵,總不能扛著兕犀的屍首進城,那樣太招搖過市,容易惹出事端。

    牧野哦了一聲,有些不甘心。獵殺兕犀絕非易事,他難得請到任真這樣強大的幫手,如果只殺一頭兕犀,未免浪費發財良機。

    他只能乖乖照辦,一刀砍在火石上,擦出火花,將那頭兕犀的屍體點著。兕犀的青色絨毛燒著,燃起熊熊大火,蔓延向周圍草叢,很快變成一片火海。

    龐大犀群見狀,不敢再停留,戀戀不捨地回望首領一眼,悲嘯著逃離此地。

    火海裡,那頭兕犀被燒得漆黑如炭,毛已精光,皮還完整未損,裡面的血肉也沒燒熟。

    牧野將鐵刀丟在一旁,轉頭看向任真,「先生,這畜生雖死,它的皮卻很難切開。你的刀應該是寶刀吧,借我一用,我來分屍取血!」

    吃肉還在其次,他最需要的是精血,以此促成二次覺醒。

    任真把刀丟過去,「我幫你這麼多,剩下的工作由你來處理。它肚子裡還藏著一把劍,是我從肛門塞進去的,你負責清洗乾淨。」

    他落下虛空,站在被火清理得乾淨的空地,旁觀著牧野的動作。

    牧野接過那把橫刀,並未立即剝皮,而是先伸進旁邊火堆裡,將刀身炙烤得赤紅明亮,再藉著這股高溫,用力劃在兕犀背部。

    「可惜了上好的犀牛皮,要是老爺子在,肯定能輕鬆把它剝下來,拿到城裡賣好價錢。我不擅長宰殺,刀功不行,只能隨便亂割了!」

    說話功夫,他已隔開鎧甲般的厚皮,尚未凝固的鮮血狂噴如注,令牧野激動得興奮大叫。

    他急忙運起真力,將噴出的犀血凝聚成一團血球,把自己包裹其中。只見那血球漸漸收縮,顯然,它們正在被牧野吸收進體內。

    時間流逝,附近森林的火勢變小,重新恢復深沉夜色。

    任真守在旁邊,替牧野護法,某一刻,他忽然意念微動,轉身凝望向西北方,眉頭皺了起來。

    「你大概還要多久?」

    牧野盤膝坐在血球裡,閉目運功,答道:「至少一刻鐘。」

    任真沉聲道:「西北方有人正在趕來。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剛才犀群的動靜太大,吸引到了他們。現在才來,這是想坐享其成,搶走咱們的獵物啊!」

    他早就清楚,不能弄出太大動靜,容易引起別人的覬覦,問題在於,他做不到。兕犀是大傢伙,一旦群體暴動,必定聲勢浩大,這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果然被人盯上了。

    牧野閉著眼,神色焦急,「那怎麼辦?我沒法中途停下來,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任真走到他旁邊,拿回橫刀,目光閃爍不定。

    「此處離龍喉部的駐地近不近?」

    牧野明白他的擔憂,答道:「不近,少說得有上百里。你不用擔心,若在這裡大開殺戒,他們來不及救援,只是,你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

    任真心神微鬆,「那就好。待會別分心,專注於自己的事,爭取以最快速度覺醒。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他既能感知到對方的行蹤,就說明那些人的境界不比他高。在這八百里荒川,能對他構成致命威脅的,也沒有幾個。

    他如今傷勢痊癒,若論單打獨鬥,應該不會吃虧,畢竟,連准八境的長樂真人,都被他硬拚殺死了。

    牧野見狀,不再說話,加快速度汲取精血。

    須臾過後,西北方樹林裡,響起呼呼風聲,約有七八道身影疾馳而來,出現在任真面前。

    「何人如此大膽,連兕犀都敢招惹!」

    說話的是名青年,身材修長瘦削,姿態瀟灑飄逸,看不清面容,但他那身長衫,卻閃爍著銀白色光芒,在夜色下格外明亮奪目。

    任真眯眼,凝視著青年的衣衫。他敏銳地感知到,那衣衫表面透著淡淡靈氣,如水波流轉,它之所以發光,似乎是用魚鱗鑲嵌而成。

    他心裡暗道:「莫非是有魚部的人?」

    龍澤位於龍喉部和有魚部的交界處,可以說是魚龍混雜,哪個部落的人都有可能出現。

    那青年也在打量著任真,驚嘆道:「恕我眼拙,是哪位部落的仁兄,氣息竟如此幽深,真令我看不透!」

    他說話文縐縐的,再加上這身飄逸裝扮,無論怎麼看,都跟荒族人的粗獷風格格格不入。

    任真站在原地,不動聲色,「你是誰?」

    那青年拱手行禮,談吐儒雅溫和,答道:「在下吳酬,最近在有魚部作客,剛才路過此地,察覺到大動靜,所以趕來探察一番。」

    說著,他側身看向那頭倒地的兕犀,以及包裹牧野的血球,感慨道:「憑兩人之力,就能殺死一頭壯年兕犀,果然是藝高人膽大。本想分一杯羹,見到仁兄的手段,我望塵莫及,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連任真的修為都辨識不出,他未戰先怯,也怕招惹到不能得罪的荒族大人物。

    聽到他的名諱,任真目光微顫。

    一路走來,他遇到的各部落強者,姓氏都很通俗。譬如軒轅部,直接以軒轅為姓,影月部以蝙蝠為圖騰,便取蝠的諧音,姓伏天,諸如赤姓、牧姓等,也各有部落淵源。

    什麼時候起,荒川也有姓吳的了?此人自稱客居有魚部,莫非……他是中原人?

    任真心思敏捷,僅憑這個名字,就猜出吳酬的身份。

    在這多事之秋,荒川裡又出現中原人,這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還想不到,這個吳酬是故人之子,若論家族淵源,他怕是得叫對方一聲世兄。

    他面無表情,保持著高人常有的自矜,掃視向吳酬身後的幾人,淡淡說道:「無意打擾你們,是我失禮了,請便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2
第546章 昊和昆

    在這種敵眾我寡的場合下,示弱是大忌。

    任真不想跟他們廢話,也不敢讓他們再留在這裡,萬一被他們看出門道來,趁火打劫,那就麻煩了。

    「請便」二字的意思是,既然知道我不好惹,就快滾吧。

    吳酬身後,一名老者站在黑暗裡,始終冷冷盯著任真,聽到這句逐客令,明顯變得不悅,說道:「老夫乃魚知樂,閣下銳氣逼人,又是哪個部落的高手?」

    聽他的口氣,魚知樂三字,似乎在荒川裡名氣極大。可惜,再大的名氣,在任真這裡都沒什麼卵用,反正一概不知。

    任真皺眉,不清楚戰歌部跟有魚部的關係如何,正在糾結,要不要再把黑鍋扣到龍喉部頭上,忽然神念微動,捕捉到新的氣機變化。

    他沒有答話,轉身看向西南方。

    真是亂上添亂,又有人來了。

    魚知樂怒意愈熾,想在遠來是客的吳酬面前揚威,寒聲道:「少年郎,我在問你話呢。就算你是七……」

    能看出任真是七境強者,顯然,他的道行也不弱。

    他以為任真在無視他,話說到一半,他才意識到,任真的神念比他還強大,更早感知出西南方的來人。

    魚知樂眼眸微眯,凝視著出現在視線裡的那群黑影,表情複雜。

    他不像吳酬那樣溫和,打算仗勢跟任真較量一場,奪走獵物屍體,但此刻又有人來,僧多肉少,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新來的這撥,同樣也是七八人,被一名長發青年率領著,此人健碩魁梧,披著件獸皮大氅,威風凜凜。

    他嗓音沙啞,一開口便帶著無形的穿透力,讓人難以忽視他的氣場,「怎麼,真以為這座龍澤是無主之地嗎?」

    他負手而立,盯著兕犀旁的任真,眼神不善。

    從地域劃分而言,龍澤屬於龍喉部的地盤。任真聽出來了,這群人應該就是龍喉部的,否則不會拿出主人的口吻。

    他有些慶幸,還好剛才沒貿然開口,說自己是龍喉部的昊,不然,這會兒撞見如假包換的龍喉部眾,破綻就顯露無遺。

    俗話說,百言百當,不如一默。此時任真勢最弱,稍不留神說錯話,就可能被兩方夾擊,陷入絕境,還不如審時度勢,再做定奪。

    他陷入沉默,另一側的魚知樂開口了,遠遠打招呼,「那位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氣度不凡,必是武學奇才,大概就是龍喉部的龍昆賢侄吧?」

    任真聽到這名字,不由神色微凜。

    他清晰記得,那夜在軒轅部,大祭司軒轅坤曾提過,龍喉部有位神秘天才,名字叫昆,跟他一樣厲害。莫非就是眼前這位?

    龍昆不置可否,朝有魚部眾人拱了拱手,姿態桀驁,「魚老叔,大半夜闖進我們部落的地盤,可別告訴我,你們是在夢遊!」

    九大部落生活在同一地域內,爭奪非常有限的自然資源,難免會發生衝突摩擦,尤其是接壤的雙方,關係微妙而敏感,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友邦。

    魚知樂呵呵一笑,對龍昆的敵意並不在乎,「賢侄有所不知,這位吳公子,是東邊來的貴客,由於修煉需要,想到這裡尋幾味藥材。我想,龍喉部是不會謝客的。」

    說著,他側身看向吳酬,頓時變得恭謹。

    他相信,以龍昆在部落裡的地位,應該清楚,龍喉部之所以崛起,離不開南晉的扶持。只要南晉貴客有需求,龍喉部絕對不敢拒絕。

    然而,他失算了。

    龍昆側目而視,瞥吳酬一眼,神情倨傲,「恕我眼拙,不認得什麼吳公子。八百里荒川,非等閒之地,也不是隨便來個中原人,哼,就能被奉為貴客。」

    任真不動聲色,靜靜旁觀著,聽到龍昆的話,心說,即使都是南晉的走狗,看來他們之間也不和啊,這樣最好不過,免得他們聯手對付自己。

    這時,魚知樂說道:「涉及到中原的事,輪不到你替龍喉部作主,也沒必要在這裡爭執。眼前還有外人,先把他打發走,免得讓人家冷眼看熱鬧。」

    這明顯說的是任真。

    龍昆認同他的看法,將目光轉到任真身上,問道:「你又是什麼人,敢來這裡偷獵兕犀!」

    任真淡淡一笑,算是對主人致意,「我是軒轅部的,護送我們少主來這裡,也是由於修行需要,想汲取一些兕犀的精血。龍昆少爺若不肯成全,過後我們會送厚禮相報。」

    在龍喉部面前,他當然不敢說,自己是戰歌部的。雙方如今是死敵,幸虧牧野被包裹在血球裡,否則,一旦被龍昆認出來,必會是一場血戰。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龍昆冷哼一聲,傲然道:「我憑什麼相信,你是軒轅部的人?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們以後會給予補償?你認為我很好騙?」

    軒轅部在荒川最北,跟龍喉部相距甚遠,兩家倒是素無瓜葛,至少犯不著立即翻臉為敵。

    任真不假思索,答道:「我沒必要騙你。前些天發生的事,諸位應該聽說了,我們族長遭影月部暗算,多虧你們部的昊兄弟仗義相救,我們感激不盡,還準備來送禮道謝。」

    他提起這茬,既是在主動示好,也是在提醒龍昆,沒必要得罪軒轅部。

    畢竟,整個荒川都知道,上次伏天辰率眾闖進龍喉部,索要女兒,雙方大打出手,結下樑子。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影月跟軒轅又是宿敵,軒轅和龍喉聯手,也不是不可以。

    龍昆是聰明人,聽懂了任真的話意,語氣稍軟,「軒轅部肯有這份心意,那再好不過,送你們一頭兕犀,不是不可以。不過,你憑什麼證明,你真是軒轅部的人?」

    不怪他起疑心,上次影月部的事過後,龍喉部全力追查,也沒能查出,到底是哪個族人幹的。他們懷疑,是有人假冒身份,故意把禍事引到龍喉部頭上。

    謹慎起見,龍昆不會輕易相信任真。

    任真笑道:「這好說,身份可以假冒,功法總不會有假吧?我不妨小露一手,以證清白。」

    他之所以搬出軒轅部來,就是因為他學會了風神步,又是軒轅大風的蒙塔,很容易圓這個謊。

    話音未落,他蹭地激射而出,步伐凌厲,身形風馳電掣,奔向龍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2
第547章 破綻

    …………………………

    任真身畔裹挾著狂風,踏空的腳步撲朔迷離,讓人看不真切,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大團虛影。

    龍喉部眾人頓覺狂風撲面,還沒反應過來,任真就已抹除這段距離,閃現在龍昆面前,兩人只有一劍之隔。

    這速度太快了!

    龍昆的長發被風吹亂,受到這股氣勢的正面壓迫,不由地倒退數步,才穩住心神,眉宇間的傲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情緒。

    「真是風神步!」

    這下他確信無疑。

    他對自己的身法信心滿滿,罕逢敵手,除了風神步,他實在想不出,荒川裡還有哪種輕功,能令他如此狼狽,差點沒退避過去,被任真撞個滿懷。

    另一側,魚知樂是荒川老人,見多識廣,目光毒辣,也辨認出來,的確是軒轅部的風神步。

    他甚至還看得出,任真的根骨資質,竟比神秘不出的龍昆都強大,再加上七境修為,任真剛才施展的風神步,恐怕連軒轅大風都無法媲美。

    這位年輕強者,實在太強了。

    魚知樂面容凝重,此刻意識到,別看任真人少,絕不是任由揉捏的軟柿子。若真要大動干戈,強搶這頭兕犀,就跟向軒轅部宣戰沒有區別了。

    他冷眼旁觀,沒急著表態,先看看龍喉部的反應。

    任真嶄露身手,震撼全場後,迅速退回先前的位置,守在牧野旁邊。

    他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

    那些人都沒意識到,他剛才衝向龍昆,最深的用意,其實是藉著表現的名義,試圖趁機挾持龍昆,逼雙方撤退,讓他和牧野離開。

    然而,龍昆的速度超乎他的預想,竟然能反應過來,在他即將出手的那一瞬,踉蹌倒退出去,令他錯過最佳戰機。

    「軒轅坤沒說錯,這個龍昆,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早知道這樣,我就把風神步和狂骨訣同時使出來了,現在再動手,他們已有防備……」

    他能擁有如今的實力,經過無數機緣和氣運累積而得,可以說是舉世無雙。所以說,一名生活在深山大澤裡的荒族青年,能正面避開他的鋒芒,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在心裡把龍昆這號人物記進黑名單,臉上依然波瀾不驚,「龍昆少爺,現在你該信了吧,我真是軒轅部的人,不想冒犯你們部落,實在是急於求藥。」

    龍昆朝他拱手,算是補上一直欠缺的禮數,說話腔調也大有改觀,「原來是誤會。區區一頭牲畜,我們部落還不至於太小家子氣,送給你就是了!」

    龍昆捫心自問,換作是他,獨自獵殺一頭堅不可摧的兕犀,他也做不到。任真憑本事狩獵成功,他再想公然打劫,不僅沒法跟軒轅部交好,反倒會結下仇怨。

    聽他這麼一說,魚知樂明白了龍喉部的態度,暗暗權衡著,「龍昆未進七境,他不敢搶,做順水人情,在情理之中。不過,我能跟這人匹敵,又有這麼多幫手,沒必要輕易放棄。」

    兕犀渾身是寶,血肉裡蘊含著極精沛的真元能量,武修食其肉飲其血,對修行大有裨益,可以說是珍稀寶物。他性格貪婪,當然不願退縮,放著嘴邊的肥肉不吃。

    他走上前,笑眯眯地道:「風神步,果然名不虛傳。老夫跟軒轅部交好,如果沒記錯的話,只有軒轅大風和軒轅坤兩個七境吧!你既然踏進七境,我怎麼從沒聽過你的名頭?」

    任真驟凜,這老傢伙心思縝密,果然不好忽悠。

    他正準備解釋,魚知樂陰鷙地笑起來,「我恰好又想起一事。聽說那次軒轅大風遇襲,救他的人也是位年輕強者。什麼時候起,荒川裡憑空冒出這麼多陌生天才?該不會也是你吧?」

    龍喉部眾人聞言,同時神情劇變,如臨大敵地盯著任真。

    那個所謂的昊,假借龍喉部的名義,綁走影月部大小姐,嫁禍引戰之意很明顯。只要確認任真的身份,他們必然將他擒下,帶回部落審訊。

    不得不說,魚知樂的眼光和心機都很毒辣。

    任真施展風神步,並未打消他的疑慮,而是變相提醒了他,任真可能跟軒轅部另有淵源,於是,他的注意力便轉移到那次伏擊上,進而猜出任真的身份。

    他提起這茬,等於是在挑撥離間,給龍喉部提供對付任真的動機,他好作壁上觀,坐收漁翁之利。

    他說得沒錯,任真確實有一個無法避免的破綻,那就是,他初來乍到,各部落的人都不認識他,他越變換身份,荒川裡出現的陌生天才就越多,不得不令人生疑。

    該如何解釋這點?這道難題擺在任真面前。

    龍昆緊盯著任真,在等他解釋。

    吳酬則安安靜靜站在陰影裡,旁觀著荒族部落之間的紛爭,眼神裡流露對任真的好奇。他大概看得出,似乎所有人都不認識任真。

    眾目睽睽下,任真不慌不忙,坐到兕犀粗壯的大腿上,姿態從容。

    「我們部落的內亂,本是醜事,我不想多談。不過,既然你提起,我不得不透露一些詳情。那位昊兄弟,確實也是年輕人,但他根基尚淺,還沒達到七境的水準。」

    剛到軒轅部時,他還沒破境,而如今,他已晉入七境,這兩者是有很大區別的。

    「你懷疑我就是他,莫非以為,他能在短短時間內破境?說破境就破境,七境真有這麼簡單嗎?」

    荒川裡的七境強者極少,他們都知道,晉入七境非常困難。通常情況下,快要破境之人,不會到處亂跑,而是潛心閉關,準備衝破壁壘,任真也是浴血死戰,才艱險破境。

    「不是我誇海口,我年紀雖輕,卻閉關多年,一直浸淫在七境上,道行不算淺薄,至少跟你大戰三百回合,不成問題。你認為,一個剛破境的人,能做到嗎?」

    說罷,他斜視著魚知樂,毫不掩飾自己的挑釁意味。

    魚知樂是七境中品,任真卻當眾放狠話,說能跟他大戰三百回合,強大的自信展露無疑。若是一個剛破境的人,根基尚不穩,就敢如此狂妄,那無異於找死。

    如果誰都能跟任真一樣,強勢逆襲,那麼,絕世天才也就爛大街了。

    魚知樂勃然變色,「你想找死?」

    任真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而是面朝龍昆,「龍昆少爺,我倒不怕跟有魚部打一架,但是,我似乎聽出一些名堂。怎麼,我們該感謝的蒙塔,難道不是龍喉部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7:03
第548章 以退為進

    在這種時候裝傻,再合適不過。

    「這……」龍昆錯愕,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說不是吧,他們打傷伏天辰,跟影月部的關係徹底無法挽回,事已至此,還不如順水推舟,索性承認就是龍喉部的人所為,這樣至少能得到軒轅部的感謝和聯手;

    但如果說是吧,他們很不甘心,遭到那個昊的算計,稀里糊塗之下,多出一個強敵。要是有機會的話,他們肯定想擒住罪魁禍首,查明幕後真相。

    所以,面對任真的疑問,他左右為難。畢竟,他不能讓軒轅部的那群老實人知道真相。

    還是他身後的一位老者,反應很快,反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任真疑惑地道:「我看得出來,有魚部這群人,一直在打兕犀的主意。所以我想不明白,他們非說我就是昊兄弟,到底是何居心?總不至於,他想看到我跟你們聯手吧?」

    這裡面的邏輯太繞,龍昆聽得有點懵,但也意識到,聽任真的口吻,似乎真是軒轅部的人,在事情查明前,他不能讓任真猜出真相。

    於是,他只好說道:「魚老叔太多疑了,昊是我們龍喉部的強者,跟這位兄長有什麼關係?」

    伏天辰去找他們談判時,曾讓屬下詳細描述那夜的情形,所以龍昆很確定,那夜的昊只是六境,如果這麼快就晉陞到七境,天賦實在太誇張,他絕不相信。

    相對而言,他還是選擇相信任真。

    魚知樂見狀,情知自己的離間計失敗,寒聲說道:「老夫本來沒打算出手,沒想到被你這小輩污衊,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就強搶兕犀,你又能如何?」

    圖窮匕首見,話說到這份上,他只能硬來了。

    任真皺眉沉默,暗暗瞥向牧野,發現那團血球已經收縮得很小,只包裹住他的腦袋。顯然,牧野也知道不能暴露身份,才一直遮藏自己的面容。

    任真以神念傳音,暗道:「我拖不下去了。你的進展如何,實在不行,咱們就撤退吧!」

    他和牧野的主要目標,是汲取兕犀精血,完成二次覺醒。相比之下,吃兕犀肉在其次。

    他倒是不懼群敵,但牧野未必能撐得住。況且,他還不能暴露身份,再逗留在此地,他們恐怕就難以脫身了。

    牧野暗暗回覆道:「可以,我已經成功覺醒了,只是沒敢撤開面前的精血而已,隨時都能逃跑!」

    任真如釋重負,等的就是這句話,側首看向魚知樂,沉聲道:「我再確認一遍,你們有魚部,當真要跟我為敵?」

    魚知樂冷笑不語,朝身後一揮手,那些隨從強者會意,立即圍了上來,準備搶奪兕犀。

    任真情知,好漢不吃眼前虧,是時候離開了。

    「龍喉部的朋友,我不想讓你們為難,今夜就此告辭。姓魚的,你記住,我會讓你們付出血的代價!」

    他不等眾人回覆,飄然凌空飛起,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拽著牧野激射向遠方深林,消失在夜色裡。

    有魚部眾試圖前去追趕,被魚知樂喝止。他面露譏諷,望著任真遠去的身影,漠然道:「不必跟一個只會放狠話的懦夫計較,咱們只要得到獵物,這就夠了。」

    說罷,他轉身看向龍昆,皮笑肉不笑,「賢侄,為了這頭兕犀,我不惜得罪軒轅部,怎麼樣,你也給我個面子吧!」

    龍昆聞言,眉頭深深皺起來。

    ……

    ……

    密林某處。

    任真收住風神步,將牧野拋在地面,自己仍停在半空。

    牧野露出面容,長舒一口氣,瞳眸裡閃爍著亢奮的精光,「第七境的感覺果然不一樣!若非先生幫忙,我……」

    任真打斷他的話,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龍澤城是在北邊,對吧?」

    「沒錯。」

    「咱們暫時分開。你不用管我,也別再耽擱,以最快速度趕往龍澤城,明天中午,咱們在城門口碰頭,不見不散。」

    牧野一臉遲疑,「為何?你要去做什麼?」

    任真不想多做解釋,迅速往回掠去,「記住,別在這裡停留!」

    人在面臨凶險情境時,最相信的只有自己。他怕牧野粗枝大葉,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連累自己跟著倒霉,所以選擇獨行。

    他屏住渾身氣息,遊走在黑暗裡,以隱秘方式潛近剛才那片樹林。

    快要靠近那裡時,只聽不遠處的道路上,傳來魚知樂的話音,「吳公子,令尊上次托我搜尋的寶藥,我已經給備好了,至於這頭兕犀,要不由您笑納了吧!」

    他是要借花獻佛,把剛到手的獵物贈給吳酬,賣一個大人情。

    任真停在原地,屏息凝神,繼續偷聽。

    只聽吳酬假意推辭,笑道:「無功不受祿,你們不惜得罪軒轅和龍喉兩部,好不容易才弄到手,我就這麼收下,不太好吧?」

    魚知樂諂媚一笑,「公子見外了。我們部落如今的境遇,您也很清楚,以後在南晉朝中,還要多仰仗令尊照拂才是。這些年來,我們始終是貴朝最忠實的朋友!」

    偷聽到這話,任真心頭一凜,「這個姓吳的,果然是南晉派來的。聽魚知樂的口氣,似乎姓吳的父親還是南晉的大人物……」

    樹林外,吳酬溫和答道:「這是自然。家父說過,魚龍首為國捐軀,是南晉的大功臣,我們無論如何,也得幫他料理好後事。這次神農大典,就包在我們身上!」

    任真又是一驚,「魚龍首?魚蓮舟原來是有魚部的人,難怪那老頭跟他同姓。吳酬肯替有魚部出頭,這次的神農大典,恐怕會生出很多變數。」

    「公子也看到了,軒轅部的那兩人,還有龍喉部的龍昆,都是少年天才,肯定會出現在神農大典上。如果跟他們交手,您有幾成把握?」

    吳酬微微思忖,答道:「那個龍昆,是六境上品,跟我為敵的話,他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至於七境的那人,確實太棘手,我打不過他,只能讓我師兄出戰。」

    後者自然是指任真。

    任真目光幽幽,心說,怎麼越聽越不妙啊,吳酬的師兄也在有魚部,這次南晉來的幫手似乎不少。

    魚知樂附和道:「這是自然!齊先生深得丹青絕真傳,他親自出馬的話,絕對能橫掃群雄!」

    聽到這話,任真恍然大悟。

    鬧了半天,吳酬竟是老賊吳道梓的兒子。

    丹青道這根攪屎棍,背叛了北唐,居然又插進荒川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