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71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5

第360章 陷井

  “讓兒郎們放手砍殺吧。”

  太平軍被迫入神灣後,哈哈木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身邊的親兵擺牙喇都被他派了上去,此處地形簡直就是為滿州騎兵預備下的。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賊秀才的首級就會被兒郎們挑著送到他的面前,他要好好看一看,這個把廣州附近鬧得天翻地覆的南蠻子秀才到底長得什麼樣!

  “嗚嗚”的號角聲從清軍大隊中吹響,滿州5個牛錄分別從不同方向攻入神灣,揮舞著長刀準備砍殺無路可逃的太平軍。

  綠營兵們也不甘落後,讓他們沖在前頭打硬仗或許沒這個本事,可跟在滿州大兵後頭追殺那些落單的太平寇,他們卻有的是勁頭。

  游達海在幾個親兵的簇擁下打著他的總兵旗幟沖進了神灣,此刻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游總兵畏懼的了。

  胡啟立那個蠢貨真是被賊秀才嚇破了膽,靖南將軍這次可是把滿州大兵都帶了出來,你當太平寇真是鐵打的不成,你當那賊秀才有著三頭六臂不成!這下好了,功勞你沒撈到,靖南將軍那的好果子卻有的你吃!你以為這次總督大人還能保著你不成!

  想到胡啟立那個蠢貨錯失了將功贖罪的機會,游達海越想越開心,他從前可是沒少受這個總督愛將的嘲笑。

  “都隨老子去打落水狗,媽個逼的,上次在鹿頭河老子險些叫太平寇砍了腦袋,這回輪到老子顯威風了!”

  “殺,都給我殺,一個太平寇的腦袋賞一兩銀子,當官的翻倍,若是生擒那賊秀才,本總兵賞一千兩!”

  游達海開出了價碼,只不過這個價碼和總督李率泰開給他的卻少了三分之一,尤其是總督大人給賊秀才定的價碼可是一萬兩!

  只要把人給逮了,不問死活,真金白銀,當場兌現!這個價碼比當初平南王尚可喜開的賞銀都要高!

  原先游達海可不指望總督大人這賞銀能落自己腰包,畢竟太平寇太能打了,綠營打不過他們、督標打不過他們、漢軍旗打不過他們,滿州大兵也被他們生生鋸殺了一個參領,他一個敗軍之將又哪裡敢貪圖這賞銀。這回跟著靖南將軍打香山城,他只盼著能撈個苦勞就行,和太平軍廝殺的事可是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卻是心熱眼熱,眼前晃動的那些正在狼狽後逃的太平軍仿佛一個個都成了銀元寶,不知躲在那個角落的賊秀才更是從頭到腳閃著金光!

  游達海只恨自己識不得那個賊秀才,要不然定在千軍萬馬之中取他人頭!

  不,是狗頭!

  “弟兄們,上啊,殺太平寇,拿銀子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游達海親兵們的鼓動下,夫子兵們也忘記了自己還從沒打過仗,更沒殺過人,他們眼中全是銀子,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跟在滿州大兵後面沖進了神灣,唯恐自己跑得慢了,銀子叫別人搶了去。

  軍心可用,軍心可用!

  游達海說不出的興奮,這一戰,他算是來對了。

  ……

  太平軍如願以償的進入死地,噶來道噶也鬆了口氣,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他沒有去多想哈哈木此刻會是什麼樣的得意表情,而是繼續指揮對太平軍的包抄和圍截。哪怕勝利已經在望,噶來道噶也沒有一絲懈怠。

  滿州騎兵的快速機動終於在這灘塗上顯了出來,5個牛錄的滿州騎兵分出兩個追著太平軍屁股打,另外3個則繞向太平軍兩邊,採取分插截斷的戰法,欲將太平軍幾千人的大隊截成無數個小隊,擊潰那些敢於反擊的太平軍,然後再從容的收拾掉他們。這個辦法也可以最大程度減輕八旗兵的傷亡,失去了指揮的太平軍人數再多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鑲藍旗的壯大僧庫勒打馬沖在最前頭,他的胳膊下夾著一柄鋒利的雙刃刀,刀身鑲在一根胳膊粗的圓木上,比長矛的矛身還要長。那刀兩面都是開了刃的,正面砍上去能將人劈成兩半,沾上了也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任你多少針線都縫不住那口子,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上的鮮血從這口子流幹。先前在黃沙河東岸,死在僧庫勒這柄自製雙刃長刀下的太平軍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現在,他要這刀染上更多太平軍的鮮血。

  清軍已經占了絕對上風,太平軍在這絕地之中必敗,無論他們試圖做何反抗,都會被滿州騎兵一波接一波的粉碎。

  這才是滿州兒郎大顯身手的戰場,這才是滿州兒郎大顯威風的戰場!

  “駕!”

  僧庫勒猛的一甩馬鞭,將長矛對向了一個逃跑還不忘扛著軍旗的太平軍士兵。

  那太平軍士兵似乎知道身後有死神來臨,根本不敢回頭望,只拼命的往前跑,甚至,他都有扔掉軍旗逃命的衝動,但想到後果,他還是咬牙將軍旗扛在了肩上。

  “南蠻子,你跑不了!”

  愚蠢的漢人,你是嫌自己跑得不夠慢才把軍旗扛著的嗎!

  僧庫勒大笑著將矛尖就要剌向那扛旗的太平軍後背時,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一輕,爾後整個人猛的往下一沉,除些從馬上摔落下來。

  怎麼回事?!

  望著那個撿回條命的太平軍士兵從自己手中逃脫,僧庫勒大怒,揚鞭就要抽打不爭氣的坐騎,但低頭一看卻是驚得寒毛一下豎了起來——他的坐騎四條腿都已陷入泥倬之中,四條腿已經陷了一半深進去。

  戰馬是有靈性的動物,陷入泥倬的它知道這個地方有危險,便用力的向上拔著四蹄,想從這個死亡之地掙出來,可怎麼也拔不出來,越掙扎,就沉得越深。戰馬發出悲鳴聲,嚇得再也不敢動彈,它的肚子已經緊貼著地面,鼻間聞到的滿是這泥倬中傳來的淤臭味。

  不好,此地是陷阱!

  馬上的僧庫勒早已嚇得翻身滾下,落腳時明顯感到腳下一沉,腳踝已然陷入泥中。他猛然想起,剛才那個扛旗的太平軍不是不想跑得快,而是他的腳下快不得,因為他每跑一步都要用力抽出雙腳!

  該死的,我怎麼沒有發現!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快退回去,快退回去!”

  僧庫勒情急之下張大嘴巴向後方示警,可是已經遲了,視線裡,滿州騎兵的戰馬一匹接一匹的陷入了泥倬之中,同他一樣向同伴發出示意的滿州兵有好幾十個。然而他們的聲音被戰場上的喊殺聲而掩蓋,那喊殺聲更多的是來自於清軍本身,尤其是那些蜂湧沖上來的綠營兵叫得最凶。

  越來越多的滿州兵發現了這片灘塗上的不對勁之處,也越來越多的陷入了泥倬之中。

  滿州兵們驚恐的望著無法動彈的坐騎,呆呆的看著那些被他們追得直喘氣的太平軍又拿著刀矛轉頭向他們撲來。

  運氣好、反應快的滿州兵丟棄了戰馬,向後方狂奔而去。倒楣的,沒反應過來的則傻傻的在馬上被報仇的太平軍用長矛捅下來,一矛一矛的捅死。餘下的則是被迫下馬和太平軍廝殺。

  很快,神灣上就再次喊殺震天,這一次是太平軍的聲音更為響亮。

  在軍官的喝令下,太平軍士兵脫掉了自己的鞋子,光著腳在泥倬中行動,這樣他們跑進來更快,也不會輕易被陷住。

  滿州兵們穿著上好的馬靴,那馬靴一直到膝蓋,在平地上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這會卻成了要命的東西。粘滿淤泥的馬靴使得滿州兵們腳下沉重,行動緩慢,陷入泥倬的驚恐更讓他們喪失戰鬥的意志,他們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太平軍的陷阱之中。

  戰鬥在這塊長十幾裡、寬幾裡的灘塗上進行著,廝殺的雙方個個都成了泥人,若不是彼此呼喝的語言不對,很難讓人分清誰是敵,誰是友。

  游達海的魂都快要丟了,總兵旗幟都叫他讓人丟了,因為扛著那面旗幟實在是太顯眼,他可不想被太平軍盯上。

  滿州兵的狼狽被綠營兵們看在眼裡,那些曾參與過鹿頭河之戰的營兵根本不加考慮就掉頭往回跑,這一次他們跑得倒不那麼急,因為後面有滿州大兵替他們頂著,不像從前,他們是替別人頂著。

  夫子兵們嚇慌了,很多人既沒跑也沒上前去和太平軍廝殺,而是怔怔的站在那裡。

  “退,快退!”

  坐騎陷入泥倬中時,噶來道噶就知道不好,他一邊大叫撤退,一邊瘋了似的跳下馬想將愛馬的四蹄從泥倬中拽出來,可任他怎麼拽,愛馬始終無法從泥倬中脫身。

  失去戰馬的滿州兵被人數比他們多得多的太平軍合圍起來,在泥倬中靠兩條腿行動,身上的皮甲都嫌重得慌,更休說腳下的靴子都拔不出來。

  脫掉甲衣,脫掉馬靴,無法從太平軍追殺中脫身的滿州兵們和太平軍廝殺在一起。

  泥倬上的戰鬥,如人類本能般,只見一個個泥人彼此抱打在一起,不斷倒下。

  噶來道噶含淚割斷了愛馬的喉嚨。

  他的愛馬身子陷在泥倬中無法動彈,甚至都無法向邊上倒去,只能無辜的看著自己的主人,不明白他為何要殺死自己。

  馬脖子鮮血不住噴射,噶來道噶一直等到愛馬完全咽氣,才回過身來看向沖過來的太平軍。

  他舉起長刀,深一步淺一步的迎了上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5

第361章 靴子

  滿州騎兵盡數進了神灣這坐騎兵的墳墓,看到他們不出所料的紛紛陷入泥倬,周士相從河畔一人高的蘆葦蕩中走了出來,高興的看著遠處的廝殺。

  在他的兩側,拿著刀、矛的輜重營士兵從蘆葦蕩中一隊隊的走出,向著前方的戰場沖去。

  “大帥,讓俺也去殺韃子吧,俺還想多弄幾個滿州娘們呢!”遠處傳來的喊殺聲讓瞎子李血熱,他按捺不住了。

  周士相笑了起來,這個瞎子李真是個怪胎,這腦子也不知怎麼長的,一天到晚想著的就是滿州娘們,他卻不知那滿州娘們可實在不昨樣,憋急了可以弄一弄,可“純潔”之後卻是怎麼看都要倒胃的。

  瞎子李熱衷於此,周士相不好勸他,人嘛,蘿蔔白菜,各有所好。瞎子李的興趣愛好就是滿州娘們,周士相也只有成人之美了。

  “走,瞎子,我帶你一塊去弄滿州娘們!”一拍腰間那柄奪自由雲龍的佩刀,周士相哈哈一笑,大手一揮,很是豪邁。

  “成!不過廝殺的事情,還是俺來吧,大帥是讀書人,是相公,也是俺們太平軍的頭,這殺人的事情看著就行!……大帥你也不必跟俺搶滿州娘們,你放心,俺瞎子心中明鏡似的,等破了廣州城,愛新覺羅家的格格定是大帥的,沒人敢跟大帥搶!”

  瞎子李哈哈笑著扛著大鐵錘朝前走了幾步,突然猛瞪周士相身後幾個親兵,喝道:“俺去殺韃子,你們看緊了大帥,要是出了差子,俺這鐵錘可認不得你幾個!”

  “嗯?”

  周士相覺得不對,沒等反應過來,身後幾個親兵就上前將他圍住了。

  “大帥在這等著就行,秦將軍吩咐的,俺們都死了才能輪到大帥上!”

  說完,瞎子李唯恐周士相暴跳如雷,快速的扭過頭去,扛著大鐵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周士相面前消失,奔向了正在廝殺的泥倬戰場之中。

  殺韃子的好事可不能少了俺!

  他媽的!

  周士相暗罵一句,瞪了那幾個親兵一眼,這些傢伙雖然一個個不敢看他,可腳下卻不動一步。看樣子,秦智生和瞎子李對他們早有叮囑。

  見狀,周士相便也息了親自上陣的打算,他也不是非要逞英雄,若是情勢危急,他無論如何也是要親自衝殺在最前面的,爾今,大可不必,這場廝殺沒有他周士相也能贏!

  不過話說回來,廣州有愛新覺羅家的格格?

  周士相有些糊塗,旋即面容變得極度扭曲:李率泰的老婆娘?

  啊,呸!老子我沒這麼重口!

  ……

  神灣上空,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

  陷入泥倬中的滿州兵被太平軍圍殺在一塊,損失慘重。哈哈木的坐騎也陷入了泥倬,他沒有跟噶來道噶一樣割斷坐騎的喉嚨,而是從馬上跳下領著親兵擺牙喇左突右沖,解救那些被陷入泥倬中的滿州兵。

  很快,哈哈木便聚起了百餘人,內中不少都是充作探馬的親兵擺牙喇,都是些身手敏捷的滿州老兵,哪怕失去了戰馬,也猶有一戰之力。那些擅射箭的滿州兵更是從馬背上取下弓箭,射殺那些衝殺而來,身上幾無披甲的太平軍。

  羽箭呼嘯,不時有吃力奔跑的太平軍士兵中箭倒地,一頭載倒在泥倬之中。

  “射,射死他們!”

  哈哈木紅著眼睛揮刀叫吼著,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唯有和太平寇拼了!

  滿州兵的頑強反抗激起了太平軍的凶勁,你們都被困在了這裡,難不成還想打敗我們嗎!

  步軍右營的火銃早就被泥倬的泥水濺濕無法打響,銃手們或是用火銃砸,或是索性丟掉火銃,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撲上去狠狠剌那些滿州兵。

  亂戰,完全是亂戰,沒有指揮的亂戰,也不需指揮,哪裡有滿州兵,哪裡就有一隊隊不要命往前沖的太平軍。

  鐵毅帶著人只朝糾結在一起的滿州兵沖去,他們所到之時,震天雷爆炸的聲音不時響起。只可惜太平軍的藥子不多,鐵毅沒法制作更多的震天雷,要不然剛才在黃沙河東岸時就能給那些韃子好看。

  瞎子李扛著大鐵錘沖到了戰場之上,礙事的鞋子早被他甩到不知哪裡去了。別看他身強馬壯,看著好似鐵塔般,可跑在這泥倬之上卻迅捷無比。他也是亂戰,看到哪裡有滿州兵就撲到哪裡去。

  視線裡,一個滿州兵躲在陷入泥倬的戰馬旁邊,正搭弓射殺太平軍。那滿州兵個子不高,可箭法卻超准,箭不虛發,連著射了四箭,就是四個太平軍中箭倒地。

  瞎子李怒不可遏,抬腳就想沖上去,轉念一想,跑到不遠處的一具滿州兵屍體上剝下了對方的皮甲,然後從後面繞過去向那滿州兵撲去。小心駛得萬年船,瞎子李可不想陰溝裡翻船。

  那滿州兵也是狡猾,雖搭弓只顧射殺前面沖來的太平軍,耳朵卻留意著後面動靜。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他就地朝後一滾,搭在弓弦上的利箭一下對準了瞎子李,“嗖”的一聲利箭脫弦而出,直射瞎子李而去。

  嘿!

  瞎子李當真是藝高人膽大,見利箭朝他射來,竟然也不躲,仍就那麼筆直朝前奔去,電光火閃之間,“咣當”一聲,大鐵錘橫在胸前,箭頭射在上面彈到一邊。

  那滿州兵見狀,吃了一驚,急忙又搭弓再射,等他搭好箭枝時,視線中卻不見了那大漢身影。

  滿州兵心下駭懼,本能就要再次斜滾一邊,未等他動,身側的戰馬卻悲鳴一聲,爾後就見一隻大鐵錘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他的面門上,直將他砸出幾尺開外去。

  瞎子李從馬背上躍過,走過去將大鐵錘子從那滿州兵臉上拔下,定睛一看,這滿州兵的腦袋整個都被砸爛,在泥坑中和著泥水咕嚕咕嚕的泛著泡。

  趙四海帶著輜重營加入到了戰場,這支生力軍的加入使得太平軍的兵力猛增,一股股聚集在一起的滿州兵不斷被合圍消滅。餘下的人喊馬嘶,亂作一團。

  哈哈木的將旗仍在搖擺,太平軍只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合攏,不惜一切代價要將滿州兵徹底包圍吃掉。

  雙方廝殺之處,泥水飛濺,兵刃碰撞聲音,人的嘶喊聲音,戰馬哀鳴聲音,還有受傷倒地的慘叫之聲,混合在一處,雜亂而又牽動人心。

  遠遠看去,戰場上都是泥人和血人。

  滿州兵們處於太平軍的絕對包圍之中,但是仍在苦戰,他們罵人的滿話和太平軍操娘的漢話混合在一起,不知雙方都在罵些什麼。

  瞎子李一路過來,結果了三個滿州兵的性命,最小的一個在他看來怕只十七八歲,那小韃子倒也有股狠勁,死前還想張口去咬瞎子李,結果被瞎子李用鐵錘將他嘴巴連同整個下巴砸爛,牙齒和牙關一起飛去老遠。

  混戰中,噶來道噶身邊的親兵越來越少,仗打到這個程度,他知道今日是無法從此地離開了,他沒有去埋怨哈哈木的擅進,因為他也不知道這灘塗之地竟然都是這種泥倬之地。

  耳畔傳來的滿州兒郎慘叫聲讓噶來悲憤欲絕,他面色如鐵,不住的揮刀砍殺著向他沖來的太平軍,如亡命徒般左砍右砍,每砍死一個太平軍,都會讓他內心無比暢快,雖然,他很可能再也暢快不起來。

  倒在他刀下的太平軍已有十幾個。

  噶來的兇悍震得四周的太平軍士兵都不敢上前,瞎子李來了,鄙視的看了眼那幫不敢上去的傢伙,大吼一聲,提著大鐵錘向噶來撲去。

  噶來見來人勢猛,心下也是驚懼,提刀去擋,一瞬間,鐵錘傳來的巨大力道讓他猛的後退了幾步,再看刀刃,生生震裂了一處老大的口子。

  “南蠻子!”

  “死韃子!”

  噶來和瞎子李同時咬牙切齒的咒駡著,雙方再次上前想要結果對方的性命。

  又一記重錘,噶來身子一軟,虎口劇痛發麻,長刀落地,腦門被鐵錘重重砸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第十一個!”

  瞎了李拔出鐵錘,得意的朝那幫不敢戰噶來的太平軍看去,神情分明在說:怎麼樣,老子厲害吧!

  “都他娘的別愣著了,殺韃子去!”

  瞎子李喝罵了一聲,扛著鐵錘又要去尋那些能打的韃子,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了下來,視線被噶來道噶的屍首所吸引。

  “這韃子的靴子倒是不錯,俺可得脫下來留著以後穿。”

  瞎子李將噶來的屍體拽到一邊,滿目放光的去脫他腳上的靴子,卻怎麼也拽不下,急了,順手抄起噶來豁了口的長刀猛的跺在他的腿上。

  兩聲骨頭斷裂聲,瞎子李高興的將噶來兩條斷腿提在手中,又猛一使勁脫下靴子,隨手將兩條斷腿扔到一邊。

  這靴子真是不錯,看來這傢伙是個韃子大官。

  瞎子李用袖子抹去靴子上的淤泥和鮮血,越看越是歡喜,撕下布條將靴子系上,甩手搭在肩上,繼續朝四周看去,尋找他的下一個獵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5

第362章 救我!

  噶來道噶戰死後,左翼的2個滿州牛錄很快就被蜂湧上來的太平軍包圍,鑲藍旗佐領圖薩和正白旗佐領卜阿勒相繼戰死。

  絕望的滿州兵只是本能的揮刀四下亂砍,可是前後左右都是太平軍,他們光著腳舉著長矛,揮著大刀,在那剌耳的嗩呐聲中如潮水般湧來,怎麼殺都殺不完。

  阿瑪,我不想死啊,孩兒不想死啊!

  年輕的滿州兵看著胸口被剌入的長矛,滿是不甘心,他想動,卻怎麼也動不了,身子就那麼被長矛直直的釘死住。

  19歲的依特西林快要崩潰了,他和一個渾身都是淤泥的太平軍抱在了一起,那個太平軍的力氣明顯要比他大,他死死的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讓他呼吸不過來。

  依特西林的兩隻手不停的去掐、去扳、去抓,但他真的沒有力氣了,他的身子重得很,最終,他只能睜大雙眼茫然的看著最後的景象,那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大的太平軍,對方朝他身後勒他的那個太平軍說了句什麼,就用匕首上來橫著切破了他的喉嚨。

  恍惚中,依特西林好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他的腦袋被那個年輕的太平軍拎在手中,那個太平軍顯得很高興。

  “二叔,我已經割了一顆韃子腦袋了,這顆是你的,我不要。”

  “你拿著吧,一顆計軍功,一顆換賞銀,回去後好給你爹抓些好藥。”

  想到病在床上的父親,年輕的太平軍便聽從了二叔的話,將依特西林的腦袋系在了褲腰帶上,用的就是依特西林那根精緻的辮子。依稀西林並不孤單,他至死沒有瞑目的眼睛望著同樣吊在年輕太平軍褲腰帶上的同伴,那是他們的額真噶來大人的半邊腦袋。

  在這兩個叔侄太平軍身邊不遠處的泥倬中,趴著一個半邊身子都陷入泥坑的滿州兵,他在裝死。

  馬齊內心十分恐懼,他不想死,不想被蠻子般的太平寇割去首級,他想回家,回京師的老家。

  耳畔,不斷傳來慘呼聲,馬齊知道那是自己受傷未死的同伴正在被蠻子割首級。恐懼讓他緊緊閉上雙眼,努力的將自己的頭埋得更深些,哪怕那淤泥的臭味讓人難以忍受,哪怕他的呼吸也因此變得困難。但他就是不敢動,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馬齊渾身都染上了淤泥,甚至辮子也被他割去,他就那麼趴在泥坑裡,盼著南蠻子發現不了他,或者將他當成死去的同伴,這樣天黑以後他就能從這裡爬出去。

  四周的動靜忽的小了許多,依稀可以聽見南蠻子正呼喝著往東北方向去。

  馬齊鬆了口氣,慶倖老天爺保佑了他。確認四周沒有太平軍後,他小心翼翼的頭抬了些起來,因為他扒出來的小洞中沒什麼空氣了,再不動,很可能就會窒息而死。

  四周真的沒有太平軍,最近的太平軍離此的距離有十幾丈,他們正在一具具的搬運同伴的屍體。

  馬齊的周圍原本有幾十具屍體,但現在都被太平軍搬走了,剩下的也都是被割去首級的滿州兵,這讓馬齊更是安心,知道自己沒有被發現,只要繼續保持不動,天黑下來他絕對可以從這個該死的地方逃走。

  馬齊大口大口呼吸著伴有淤臭味和血腥味的空氣,每一口都呼吸得那麼貪婪,那麼過癮。他覺得自己的腿有些麻木,便想動一動,但這一動他的心卻一下跳起來,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不!不!不!

  馬齊驚恐欲絕,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不僅動不了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也正在一點一點的下沉。

  馬齊瘋了,他拼命的用雙手趴住前面的泥地,想用力爬上來。但任他怎麼努力,腰部以下就是抽不出來。

  絕望,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彌漫在馬齊心中。

  “救命!救命!”

  馬齊大聲叫喊著,哪怕叫喊會引來太平軍,他也顧不得了,因為若是沒有人來救他,他就會被這泥潭活活吞沒。

  “那邊有人喊!”

  “喊得什麼?”

  “不知道,快去看看!”

  馬齊的叫聲果然被太平軍聽見,幾個正在打掃戰場的輜重營士兵奔了過來。他們看到了泥潭中的馬齊。

  “是韃子?”

  輜重營的士兵不是很確定,一個年長些的士兵用長矛在馬齊的腦袋上扒拉了下,爾後很肯定地說道:“是韃子,辮子剛割的。”

  “救我!救我!”

  被人和矛在腦袋上隨意扒拉,馬齊卻沒有感到任何羞辱,反而用極不熟練的漢話大聲叫喊著想讓上面的太平軍拉他出來,因為泥潭已經快淹到他的下巴了。

  “他在叫我們救他,救還是不救?”

  輜重營的幾個士兵商量了幾句,爾後那個用長矛扒拉馬齊的太平軍蹲了下來,對著坑中滿是祈求的馬齊道:“好吧,我們救你!”

  “謝謝……謝謝……”

  馬齊激動的就差流淚,幾秒之後,他的淚水沒有流下,反而有鮮血從脖子上噴出。

  馬齊被救了,準確的說他的腦袋被從泥潭中救了出來。

  “這韃子腦袋倒重,怕有二十來斤。”

  “這麼重啊?大頭韃子,哈哈。”

  輜重營的太平軍們彼此說笑著拎著馬齊的腦袋遠去,泥潭裡,一具無頭的屍首漸漸的沉了下去,直至不見。

  ……

  黃沙河東岸阻擊滿州騎兵的戰鬥中,葛義身中三箭,一箭射在左臂,一箭射在右肋,還有一箭插著他臉頰而過,帶走了其右耳的大半邊肉,這會他在部下的攙扶下將繳獲的兩面滿州軍旗揮刀砍斷。

  葛義身上的兩塊箭頭還沒取出,只是切斷了箭杆,每動一下都疼得厲害,但此刻卻是興奮的將那兩面軍旗拿在手中不斷住的揮動著,直到傷口血液再次湧出方無奈坐下叫人重新替他包紮。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打完這仗,老子再帶你們去打廣州!……呼……臭小子,你倒是輕點啊!”

  葛義的眉頭皺著,那是因為替他包紮的士兵手腳太重,綁得有些緊了,但他還是很高興,哈哈笑著拍了拍手下的腦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9

第363章 哈哈木已死

  左翼喊殺聲停歇後,哈哈木知道噶來道噶完了,他面無人色的看著從左翼包抄上來的太平軍,喃喃自語著。

  我不能敗,更不能死在這!

  哈哈木無法接受戰敗,自清軍入關以來,滿州八旗還從未有過全軍覆沒,當年哪怕敬謹親王尼堪被李定國陣斬,尼堪部下的滿州八旗兵也沒有就此全軍覆沒。而他哈哈木很可能成為滿八旗有史以來第一支被全軍殲滅的將領,他哈哈木的名字將成為赫舍裡家的恥辱,更會成為滿州八旗的恥辱!

  “殺出去,殺出去!”

  哈哈木不再試圖接應那些被太平軍包圍的部下,而是帶著聚集在身邊的300多滿州兵向北邊突圍。他不想成為第一個全軍覆沒的八旗將領,更不想成為第二個尼堪。

  發現哈哈木往北邊突圍後,老姓喜塔喇的正白旗佐領佛克順感到絕望,卻沒有就此放棄反抗,領著百余名手下正白旗兒郎拼死和太平軍廝殺。他們相互依託在一起,利用戰馬作掩護,不斷的射殺四周太平軍。

  “兒郎們,為大清、為皇上盡忠的時候到了!”

  佛克順滿目猙獰,他不怕死,但他要在死前殺掉更多的南蠻子!

  正白旗另一個佐領是葉赫家的虎兒哈,他的手下只有幾十名滿州兒郎了,他沒有如同佛克順一樣在那負隅頑抗,想以自身性命換取更多的太平軍傷亡,而是帶人拼死向北邊突圍。沿途遇到落單受傷的滿州兵,虎兒哈根本不管,只顧帶人拼死往北跑。

  佛克順部的拼死反抗令得當面的太平軍死傷上百人,本欲率人攔截哈哈木的秦智生見狀,立即組織兵力準備吃掉這股反抗兇猛的滿州兵。

  滿州兵的箭射得極准又刁,步軍右營的兩個衛沖了三次都被迫退下,泥地上又留下了百餘具屍體。

  秦智生大怒,咆哮道:“弟兄們,韃子一顆腦袋,一根鳥,弟兄們也是一顆腦袋一根鳥,怕他個球!咱們人比他們多得我,他們能射多少,都跟我上啊!”

  秦智生身先士卒,不顧滿州兵箭手厲害,領人往前沖了上去。受到秦智生感染,步軍右營再次撲上去,一個又一個咆哮著沖了上去。

  “射死那個漢狗!”

  佛克順見太平軍的士氣又被鼓動起來,情急之下搶過身邊滿州兵的弓箭瞄向沖在前面的秦智生,“嗖”的一聲,脫弦的利箭頓時向秦智生筆直射去。

  “呃!”

  正在衝殺的秦智生陡覺右肩一痛,拿眼看去,卻是中了一箭,不由朝來箭方向大罵一聲:“狗日的韃子!”說完,血氣一湧,竟是不顧箭頭插在肉中,一把就將箭拔了出來,連箭帶箭頭上拉出的老大一塊血肉甩到遠處。

  “狗韃子,老子跟你們拼了!”

  秦智生怒火攻心,盯著那射傷自己的韃子佐領咬牙切齒,奮不顧身的再次向前沖去。

  滿州兵不斷的張弓射箭,不斷有太平軍倒在衝鋒的途中,但更多的太平軍沖了上來,他們人數的密集壓倒了滿州兵的箭枝。滿州兵們扔掉弓箭,提刀迎上去。雙方在泥地裡殺作一團。

  秦智生一心想要找那射傷自己的韃子佐領報仇,他帶著幾個親兵連砍兩個撲上來的滿州兵,終於發現了那韃子佐領的身影。

  秦智生正待撲上前去時,身上又是一痛,卻又是一枝利箭射中了他,此箭正中他的肚子,還未他發聲怒吼,又是一箭射來,這箭正中他心口之上。

  “將軍!”

  親兵大驚,搶上前來抱住秦智生。

  射箭的是佛克順和他手下的兩名戈什哈,一共射了三箭,一箭射中秦智生邊上的一名親兵,兩箭射在秦智生身上。

  看到秦智生中箭,佛克順知他是太平軍大官,此人若死,太平軍必會受到重大打擊,說不定他們能趁勢突圍出去。狂喜之下他揮刀領著戈什哈沖了過去,想要一舉擊斃秦智生。

  “狗日的!”

  秦智生站立不穩,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但手中的刀卻扔保持向前欲砍的姿勢。他沒有死,而是怒目圓睜看著那韃子佐領朝自己撲來。

  “保護將軍!”

  秦智生的親兵奮勇上前去擋滿州兵,但他們的身手卻不及佛克順和他的戈什哈,雙雙被砍翻在地。

  “狗韃子,你來跟老子一起死!”

  看到自己的親兵被殺,秦智生用力將手中的長刀砸向佛克順,卻被對方輕鬆擋過。

  佛克順揮刀就要向秦智生的脖子上砍去。刀砍向頸脖之時,秦智生嘴角一動,雖然聲音極其微弱,但佛克順聽得分明,此人臨死之前說得是“我死,你也別想活!”

  佛克順怒不可遏,用力將刀揮下,“撲哧!”一聲,一道血柱噴向半空,一顆大好人頭滾落在地。與此同時,佛克順卻是腹下一痛,卻是秦智生臨死之前從泥漿中摸出一把長矛抵在了他的肚子上。

  狡猾的南蠻子!

  佛克順定定的看著腹部的長矛,憤怒,不甘。

  ……

  哈哈木突圍時找到了一匹沒有陷入泥倬中的戰馬,親兵扶他上馬,300多滿州兵將他護在中間,圍成一個戰團,拼死保著他向外沖。

  步軍右營營官鐵毅帶領幾衛人馬幾次將他們包圍住,但卻屢屢被這些滿州兵突出來。左翼上來的步軍左營太平軍在副營官姜樊等人的帶領下也加入了包抄這股兵力最多的滿州兵行列中。

  隨著趕到的太平軍越來越多,哈哈木突圍的路被徹底封死。不甘就此失敗的哈哈木困獸猶鬥,他手下的那些親兵擺牙喇忠心護主,沒有一個肯捨棄他的。殘餘的200多滿州兵被壓在方圓不到數十丈的圈子裡,但太平軍一時也沖不破他們。這些滿州兵沙場上的本事的確強悍,尤其是那些老兵,幾個太平軍都無法壓得過一個。他們那一身本事是在無數漢人身上殺出來的,遠不是才經歷幾次戰鬥的太平軍可比。

  突然,滿州兵的圈子被掃開一個口子,一個揮舞著鐵錘的壯漢沖了進來,大鐵錘之下當者披靡,瞎子李硬生生的以一人之力將滿州兵的圈子砸開了口子。

  渾身都是浴血和泥水的瞎子李大吼著向馬上的哈哈木撲去,哈哈木見來人兇猛,大聲呼喝起來,幾個親兵擺牙喇立即提刀沖上去想擋住瞎子李和他身後沖上來的太平軍。

  “狗韃子,去死吧!”

  瞎子李虎吼連連,鐵錘一下接一下的砸向那些滿州兵,他的力道之大令得滿州兵根本接不下他一招。

  好狠的南蠻子!

  眼看那使鐵錘的壯漢朝自己奔來,哈哈木驚懼萬分,大叫著要人去擋,可那壯漢身手太過敏捷,沖上去的幾個滿州兵竟然攔不住他,眼看著對方從自己眼皮底下竄到了靖南將軍的馬前。

  哈哈木知道不好,猛拉馬頭想要調轉身子,卻已經慢了,瞎子李一錘砸出,卻不是砸在他身上,而是砸在那戰馬背上。戰馬悲鳴一聲厥起前蹄,馬上的哈哈木坐立不穩被重重摔下,不等他起身,不等他的擺牙喇們過來護主,瞎子李的大鐵錘就砸向了他的後背。

  “噗哧”一聲,哈哈木只覺眼前一黑,整個身子連腦袋再次往泥坑中一沉。

  瞎子李一擊得手,不等那些滿州兵反應過來,上前提起哈哈木的腦袋,拿著鐵錘朝他的左肩脖勁處用力砸去,重擊之下,鐵錘上的尖剌將哈哈木的肩膀連同脖子砸了個粉碎。

  瞎子李一把拎起哈哈木的首級高舉向半空,大吼一聲:“哈哈木已死,哈哈木已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9

第364章 雄關漫道真如血

  哈哈木的親兵擺牙喇大聲呼喊著,紅著眼睛沖上前去想要搶回哈哈木的首級,但餘下的滿州兵卻因哈哈木之死失去了抵抗意志。他們呆滯的看著靖南將軍的人頭被一個瞎了隻眼的壯漢提在半空中,呆滯的聽著耳畔傳來的太平軍歡呼聲。

  敗了,敗了……

  滿州兵們徹底絕望,他們崩潰了,靖南將軍的死終於讓他們喪失了戰鬥下去的勇氣。

  “我是正白旗的蘇納,放下你們的武器,我保你們不死!”

  “我是正白旗的蘇納,放下你們的武器,我保你們不死!”

  蘇納領著幾個滿州降兵一遍又一遍的大聲呼喝著要那些滿州兵投降,不少滿州兵識得蘇納,知道他是正白旗的佐領,但卻全都以為他已隨塔音布戰死,不想此人卻是投降了太平軍。

  降還是不降?

  蘇納的勸降令得年輕些的滿州兵都動搖了,他們本就失去了戰鬥下去的勇氣,這會有同胞能夠保證自己的性命,即便對方背棄了滿州,他們也相信對方不會騙他們,投降或許真的能活命。

  “願降,願降!”

  幾十個年紀小的滿州兵扔掉了手中的刀劍,跪倒在泥地上面。

  年紀大些的滿州兵們則猶豫著,哈哈木手下的十幾個親兵擺牙喇在奪回主子首級無望的情形下,向著太平軍發起了最後的衝鋒。他們倒在了衝鋒的道路上,腦袋被沖上來的太平軍用刀割斷,一顆顆的拎在手中。

  “不降者死!”

  蘇納高聲叫喊著,他的手中同樣提著一顆同胞的人頭,但他的眼神之中卻沒有任何同情和不忍。

  最終,百余名滿州兵跪地投降,有正白旗的,也有鑲藍旗的。剩下的則繼續頑抗著,直至被太平軍的人潮徹底吞沒。

  葉赫家的虎兒哈也沒能沖出去,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太平軍小卒手中。另一個鑲藍旗的佐領圖喇則在哈哈木死後揮劍自刃,至此,滿州5牛錄的佐領全部陣亡。滿州兵有組織的反抗也宣告結束,餘下的幾十個滿州兵或兩三人、或獨自一人仍在拼死反抗,最後成為泥地上一具具屍體。

  申時三刻,最後一個不願投降的滿州兵被亂刀砍死,至此,清靖南將軍哈哈木所屬5牛錄滿州兵全軍覆沒!

  ……

  神灣的泥倬中到處都是人和馬的屍體,一具具無頭的滿州兵屍體被抬到一塊,層層堆疊著,泥濘的地面上滿是發黑的血液,空氣中那股血腥味令人作嘔。

  戰死的太平軍屍體被同伴從泥濘中抬出,沿著灘塗的邊緣一字排開。各營的安軍使們拿著名冊一具一具辨認,然後在名冊上一個接一個的打著勾。每一個用朱筆勾起的名字都代表著一個鮮活生命的消失。

  步軍左營的2個旅士兵和輜重營仍在戰場上來回搜索著同伴的屍體和敵人的武器。

  盔甲、皮甲、長弓、大刀、長矛、馬靴,凡是能用上的都被撿了起來,那些插在屍體上的箭枝也都被拔下,然後一捆捆的抬出灘塗。

  上千匹失去主人的蒙古戰馬,猶陷在泥潭中獨自嘶鳴,卻是再也看不到主人的身影。戰馬的嘶鳴淒慘至極,但發現陌生人上來拖拽它時,戰馬卻停止嘶鳴,努力的配合著這些陌生人從泥潭中掙扎而出。

  步軍右營在廝殺中扔掉了不能打響的火銃,這會他們卻在泥倬中摸索著一一尋回自己的武器。等回去後清洗一下,晾曬重新換上幹的火繩子,這銃依舊可以殺敵。

  邵九公帶領親兵營截住了從神灣逃出來的廣州綠營,總兵游達海試圖組織人手突圍,卻被邵九公迫到了黃沙河邊。

  游達海知道大勢已去,卻不願投降太平軍,便抱著僥倖的心理帶著幾十名手下親兵跳進了黃沙河,想遊到對岸去。可是剛遊到河中間,他就絕望了,因為他看到上游一艘艘打著太平軍旗號的船隻正向他們駛來。

  太平軍的水營沒有給這些遊河逃命的綠營兵半點希望,他們用船漿和竹篙拍打著在水中拼命掙扎的營兵,一個接一個的將他們拍落水中。游達海幾次被竹篙按下水,又幾次掙扎著露出水面,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恐懼的望著那些站在船上嘲笑他的太平軍士兵。

  “我乃廣州綠營總兵,我願降……”

  游達海崩潰了,他後悔在岸上沒有投降,他伸出雙臂向著船上的太平軍搖擺,示意對方不要再按他,他降了。然而船上的太平軍卻根本不為所動,仍就無情的將他按下水。反復又是幾次後,游達海的腦袋再也沒能浮出水面。

  游達海跳河之後,跑出來的綠營夫子兵們就相繼跪地投降,沒有人敢於反抗。他們乖巧的跪在那,甚至一些膽大的還主動幫助太平軍收繳同伴的武器,套著近乎。

  ……

  大局已定後,周士相在親衛的簇擁下在神灣的泥倬中深一步淺一步的前行著,望著遍地的屍首,他卻是歡喜不起來,戰前湧動的熱血,到這個時候卻涼了許多。

  這一仗打得實在是慘烈了些,滿州兵即便被誘入了神灣這處騎兵墳墓,被兵力超過他們數倍的太平軍合圍,但是仍給太平軍造成了巨大傷亡。

  初步估計,戰死的太平軍不下2000人,這個數字要比滿州兵多一些。造成傷亡過大的原因便是太平軍的近戰能力不強,步軍右營的火銃大多受潮氣影響無法打響,不能給予滿州兵火力壓制,使得太平軍只能以人海戰術方式去衝擊那些沒了戰馬的滿州兵。很多傷亡就是在衝鋒時被滿州人的弓箭射殺造成。

  必須要改良火銃,單純依靠火繩槍的火銃無法適應戰鬥,一旦遇上陰雨天氣,就他娘的真成了燒火棍。

  周士相決心要立即改良火銃,否則今後的戰事中很可能再次遇到現在的情況。不過經此惡戰,太平軍的近戰肉搏能力肯定能提升數個層次。一支強軍已然鍛就出來。

  每走一步,都是血,真可謂步步是血。

  斜陽下,神灣遍地血光。

  不知為何,周士相突然想到那麼一首詞。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9

第365章 大帥錯了

  “有活的沒有,有活的沒有!”

  在戰場上搜索的太平軍士兵一聲接一聲的叫喚著,仔細尋找著每一處泥潭,從中找到那些和淤泥混在一起的傷兵,將他們抬出泥倬救治。

  不斷有受傷的太平軍士兵被發現,也有很多受傷的滿州兵被發現,對他們,太平軍無一例外都是上前補刀,慘叫聲不時響徹在那些投降的滿州兵耳畔,令得他們心驚肉戰。他們不敢去看那些被太平軍一顆顆提過來的首級,只耷拉著腦袋閉上眼睛,等侯命運的發落,盼著蘇納沒有騙他們,太平軍真的可以饒過他們性命。

  投降的滿州兵有126人,都是些年輕的滿兵,最大的不過30歲,是個壯大。

  蘇納按著刀望著這些同胞,等待周士相的到來。他已經勸降了這些滿州兵,但如何處置他們卻不是他能決定的,哪怕周士相下令將這些滿州兵全部處死,蘇納也只能上前將他們一一砍殺。

  ……

  受傷的葛義在親兵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在屍堆裡頭翻檢,尋找著,他看也不看一眼那些滿州兵屍首,只是尋找太平軍陣亡將士的忠骸,直到在一具半跪著的滿州將領面前,他一下停了下來,再也挪不動一步。

  步軍右營的一個總旗上前低聲道:“葛營官,這就是那韃子佐領!”然後視線落在這韃子佐領的身下,那裡跪立著一具無頭的屍體,脖項間已無血液流出,結滿了一層薄薄的血瘕,屍體的右手卻緊緊握著一根長矛,長矛剌透了那個韃子佐領的腹部。

  “秦大哥!”

  葛義跪了下來,抱住秦智生的無頭屍首,還沒說話眼淚就噴湧而出,他大聲嚎啕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四周的士兵都在落淚,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秦智生的屍體。

  秦智生的頭顱被找到,怒目圓瞪,死不閉眼。

  ……

  “胡老大走了,俺家大哥也走了,彭大柱、林老二、宋三他們都走了,現如今秦大哥也走了,大樵山的弟兄快要死光了,快要死光了……秀才,俺們兄弟快要死光了,快要死光了!……”

  葛義痛哭著,趙四海也痛哭著,周士相的眼淚和在眶中,強忍著沒有落淚,他小心翼翼的將秦智生的頭顱安在了他的脖子上,命人拿來針線一針針的縫合著,就如他當初一針針的為胡全縫補一樣,一插一拔之間神情無比認真。

  縫合好秦智生的屍首後,周士相起身問步軍右營的軍官們:“秦將軍死前有說什麼嗎?”

  軍官們搖了搖頭,秦智生死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留下什麼遺言。一個總旗想到秦智生死前似乎喃喃什麼,但卻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他猶豫了下終是沒有開口說。

  “點一下秦將軍的遺物,想辦法打口棺材……唉,算了,就葬在這裡吧,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周士相本想吩咐將秦智生的靈樞運回香山安葬,但最終決定就葬在這黃沙河東岸,和那些戰死的士兵一起埋葬在他們戰鬥過的地方,看著他們的戰友繼續向著北方前進。

  深深的歎息一聲,秦智生的死太過意外,周士相毫無心理準備,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很好的幫手。

  “把秦將軍和戰死兄弟就葬在黃沙河東岸,死去兄弟的名字一定要弄清楚,撫恤銀子要一文不少的發到他們的親人手中,家中獨子的老人往後都要專門派人照顧贍養,子女未成年的也都要由咱們太平軍養大,教他們讀書識字,長大後也當太平軍,對他們的供給都要加倍,絕不能叫陣亡弟兄九泉之下寒心!”

  周士相有些遺憾,他不知道秦智生老家是何處的人,否則他日定要將屍骸運回故里安葬。漢人講得就是落葉歸根,死也要葬在父母大人身邊。

  悄悄用袖子拭去淚水,周士相向那些擺放在地上的陣亡將士屍體看去,他們和秦智生一樣,都是隨周士相一路走來的夥伴,是後世億萬漢家兒女的祖先,哪怕他們沒有血脈傳承下去,他們也是漢人的祖先!

  我在和我的祖先一起戰鬥!

  戰鬥,我們曾經一起戰鬥過!

  周士相默默無語,單膝跪了下去輕輕的握著秦智生的右手,說來也是奇怪,葛義怎麼也分不開秦智生緊握長矛的右手,周士相輕輕一拉,秦智生手中的長矛便脫落了下來。

  “秦大哥,你安心閉眼吧,咱們打勝了……秀才領著咱們又打贏了,這一次可是砍了好多真韃子的腦袋,有好多呢,你倒是睜眼看看啊,咱們這一次可是大勝啊,大勝啊……嗚嗚……你怎麼就先兄弟一步去了呢,怎麼就去了呢……秦大哥,兄弟我給你合眼,你放心去吧……見到我大哥跟他說聲,我這邊一切都好,叫他不要念想著啥,打完這仗我就娶個媳婦,頭胎要是兒子就過繼給我大哥,不會讓他斷了香火……”

  葛義哽咽著抬手去合秦智生的雙眼,輕輕一碰,秦智生的雙眼就此閉上。

  ……

  “大帥,投降的滿州兵如何處置?”

  蘇納忐忑不安的找到周士相,向他請示如何處置投降的同胞。他自己就是滿州人,哪裡願意說自個是韃子。

  周士相收起心中的傷感,看了眼蘇納,吩咐他道:“都交給你處置,你從中挑一下,有二心的就地解決。”

  蘇納鬆了口氣,忙道:“大帥放心,這些人不會有二心的,大清……滿州那邊軍紀嚴酷,陣失大將是死罪,這些人就是回去也是保不住命的。卑職另外使些手段,包他們老老實實為大帥效命!”

  “那就好。”

  周士相微一點頭,“嗯”了一聲又道:“先給你一個衛的編制,仍舊為騎兵,你暫為百戶,以後滿州降兵都交給你處置。”

  “多謝大帥!”

  蘇納臉上露出喜色,投降太平軍後,周士相對他並沒有重用,只要他領著那十幾個降兵一同在騎營效力,連個軍士銜都不是,現在卻一下提為百戶,還給自己一個衛的騎兵編制,看來自己的表現已經得到對方認可,若是太平軍繼續不斷壯大下去,說不得他這個滿州人還能在明朝這邊弄個大官做做,就如當年的太祖皇帝努爾哈赤一般。

  高興之余,蘇納卻又開口道:“大帥下一步是不是想解決耿繼茂的左路軍?”

  周士相沒有說話,淡淡的瞥了眼蘇納。蘇納忙將腰向下躬了躬,大著膽子道:“卑職有個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有什麼想法但說出來,對與不對都無妨。”周士相有些好奇蘇納有什麼想法。

  蘇納這個想法在心中醞釀許久了,若是太平軍打不贏哈哈木,這想法自然就是個笑話,現在卻是能付諸實現了,要是此策成功,他蘇納在周士相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再次大大提高了,甚至可能一躍成為太平軍的高級將領。

  “卑職以為大帥現在應當立即揮師廣州,而不是去打耿繼茂的左路軍!”

  蘇納激動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卻讓周士相吃了一驚:“打廣州?”

  “是,馬上揮師北進,直取廣州!”

  蘇納一臉激動,等著周士相大聲說好,不想周士相卻是搖了搖頭:“你的想法是好,可我軍暫時沒有攻克廣州城的能力,你要知道,廣州城可是比新會堅固得多。在沒有解決耿繼茂和尚之信這兩路清軍之前,本帥無意拼著重大傷亡奪取廣州。”

  不想蘇納卻搖頭道:“大帥錯了,當年廣州城裡的明朝皇帝和官員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以為清兵攻克不了廣州城,可是李成棟只用了十幾個騎兵就拿下了廣州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9

第366章 幹了這一票!

  “打廣州?!”

  葛義被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嚇懵了,“豁”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動作太猛一下抽動了傷勢,疼得他臉頰為之一抽,他強忍著劇痛,一臉驚訝的看著周士相,大聲嚷道:“大帥,不是說好了收拾掉哈哈木就去打耿繼茂的嗎,怎麼現在又要打廣州了?”

  “廣州可是省城,咱們只幾千人,又沒攻城的器械,怎麼可能打得下來?……要是收拾耿繼茂的話,末將卻有十足的把握,讓這個靖南王和靖南將軍一樣變成無頭屍,可要是打廣州,末將這心裡實在是沒底。”

  鐵毅也是一臉困惑,不知道周士相怎的突然起意放棄收拾實力最弱的耿繼茂,反而要揮師直取廣州這座比新會城還要堅固數倍的城池。以太平軍現在的實力,想要拿下廣州,那難度堪比登天。

  鐵毅想不通,也沒法去想。

  “大帥是不是再考慮下?”

  趙四海皺著眉頭,勸道:“不把耿繼茂和尚之信這兩路清軍解決掉就去打廣州,萬一拿不下廣州,香山又被耿、尚二人給占了,咱們豈不是在廣州城下進退不得,失了根基?今日戰死的兄弟們不是白死了?”

  邵九公沒有吱聲,但臉上的神情卻明顯告訴周士相,他也不同意打廣州。

  諸將的反對並不出周士相所料,按情理,現在應該立即以哈哈木的名義派人送信給耿繼茂,讓他馬上前來三鄉和哈哈木會師,然後太平軍以逸待勞,挾大勝之勢再吃掉耿繼茂這一路。

  三路清軍敗了兩路,尚之信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可能再在香山呆下去,他唯一的選擇就是馬上撤兵退回廣州。如此一來,清軍對香山的圍剿就宣告失敗。但這樣一來,也意味著太平軍失去了奪取廣州的最佳時機。

  要知道現在的廣州城可是清軍入粵以來兵力最空虛的時候,蘇納已經審問過那些投降的滿州兵,哈哈木是把滿城所有的兵馬全帶了出來,耿繼茂也是調光了他的靖南藩下兵馬,尚可喜藩下的九個牛錄來了六個,為了給兒子湊齊右路大軍,他還從肇慶調來了2000綠營兵。現在廣州城內的清軍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2000人。

  當年紹武朝廷雖說因為和永曆政權內戰而將精兵都派到了肇慶,可城內的兵馬至少也有一萬餘人,就這樣還被李成棟的十幾個騎兵給突襲得手。現在廣州城內只不到2000的清軍,周士相沒有理由不去搏一把,要是錯失這次良機,下次太平軍要打廣州,可就真的靠人命去硬填廣州的護城河了。

  “你們不是一個個都盼著打廣州嗎,怎麼現在我決定帶你們去打,你們反而害怕了呢?”周士相笑著看著四個手下大將。

  “秀才,我不是怕,只是這未免太弄險了些吧?”

  葛義不同意周士相的話,他不是害怕去打廣州,而是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眼下局面對太平軍大大有利,只消把耿繼茂誘來加以殲滅,清軍就再也無法對香山形成威脅,到時太平軍想什麼時候打廣州就什麼時候打,想從哪裡打就從哪裡打,完全好過現在這麼弄險,萬一拿不下廣州城,豈不是前功盡棄,白白戰死這麼多兄弟麼。

  “大帥,我們不是怕了清妖,只是咱們剛和滿州韃子大戰一場,雖說勝了,可各營傷亡也不小,對付耿繼茂,咱們還占著兵力優勢,可要去打廣州,咱們這點人真不夠看的……大帥,末將自隨你在羅定起兵,早就是將腦袋別在腰上了,不成功便成仁,死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但大帥這個決定實在是太冒險,末將無法贊同。”趙四海直接擺明態度,他是堅決不同意去打廣州的。

  鐵毅想了一下,開口道:“大帥真要決定打廣州,末將也只能聽令行事。但是廣州可是省城,末將手頭可沒足夠的火藥去爆城牆,難不成大帥要弟兄們拿人命去爬廣州的城牆不成?”

  “不,我不是叫你們拿人命去爬廣州的城牆,我有更好的法子。”周士相笑了笑,並不計較部下對他決定的質疑和反對。

  “大帥有什麼辦法?”鐵毅不解道。

  “蘇納,你和他們說說當年李成棟是如何佔領的廣州。”

  “是,大帥!”

  蘇納往前走了兩步,朝鐵毅、葛義他們一欠身,開口道:“各位將軍,當年李成棟打廣州時,面臨的情形比咱們還要險,強行攻城肯定拿不下。為此李成棟選了300精兵潛入廣州城北的花山,又派10餘名騎兵佯做報信的明軍,等混入廣州城後,這十幾個騎兵立即脫去頭上的偽裝露出辮子,揮刀大呼‘大清兵到!’,隨後就在鬧市之中殺人,結果廣州全城奔潰,守城的明軍猝不及防,根本不知城內來了多少清兵,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李成棟的大隊清兵已經從東門沖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取了廣州城。”

  聽蘇納說完,鐵毅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叫我們學李成棟?”

  “正是!”

  蘇納點了點頭,臉上說不出的激動,他道:“卑職願帶滿兵以報捷名義入城,各位將軍領大隊在後,待卑職在城中起事後便行接應,如此廣州唾手可取!”

  鐵毅和趙四海、邵九公等人對視一眼,俱在思索此策是否可行。

  “李成棟能幹成的事,咱們憑什麼幹不成?當年廣州城內好歹有一萬多明軍,現在城內不過就兩三千清軍,能打的也就是尚可喜藩下的3個牛錄漢軍,其他的都是綠營兵,根本不夠咱們打的。只要咱們入了城,清軍就不可能再把咱們趕出來!……你們來看!”

  周士相要瞎子李將地圖拿來,指著地圖對諸將道:“如果我們吃掉耿繼茂那兩千人,右路的尚之信肯定會退回廣州,他的部下有五六千清軍,一旦這支清軍退回廣州城,我們再要想打廣州,就得付出巨大的傷亡。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周士相猛然抬頭,緊盯諸將,沉聲道:“咱們必須得搏一把!占了廣州,咱們可就算有了半省地盤了,我這廣州總兵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賊他娘,這買賣做得可是有點大!娘的,這一票要是幹成了,可就真的發大了!”

  葛義的喉嚨咽了又咽,在周士相臉上看看,在那地圖上看看,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邊上的趙四海他們:“我瞅著倒是心動,你們怎麼說?”

  趙四海思索片刻,問道:“耿繼茂和尚之信怎麼辦?”

  “派人把割下的韃子首級都送回香山,要齊豪和蔣禿子把這些韃子首級懸在城門上,我不信,尚之信和耿繼茂在知道哈哈木已經完蛋的情況下還能硬著頭皮攻城不成,他們就不怕我們斷他後路!再說,香山城也不是紙糊的,炮營那麼多炮擺在城頭,怎麼也夠清軍喝一壺的!齊豪和蔣禿子再無能,守上三五天總行吧!有這三五天時間,我們已經奪了廣州,回過頭來就能收拾耿繼茂和尚之信!”

  趙四海細細一想,點了點頭,他沒有別的擔心了。

  “那咱們到了廣州吃什麼?”葛義忽然很緊張的問了一個重要問題,吃飯的確是個大事情。

  周士相白了他一眼:“廣州城內有的是糧食給你吃!你要頓頓吃大魚大肉都成!”

  “嘿,葛老六你真死心眼,有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這兩座寶庫在,你還怕沒吃的?”趙四海笑了起來。

  “有吃的就行!”葛義咧嘴一笑:“富貴險中求,人死鳥朝天,大帥,我聽你的,咱們就學李成棟打廣州!等破了城,活剮了尚可喜那老賊!”

  “尚可喜做夢也不會想到哈哈木已經全軍覆沒,也想不到咱們現在不是要去對付另兩路清軍,而是直奔他的老窩而去!一個有備,一個無備,再加上有蘇納這些滿州兵做內應,拿下廣州的勝算大得很。”

  “晉王在桂林燒了孔有德,咱們就在廣州燒了尚可喜!”

  鐵毅、趙四海、葛義三人都被周士相說動,心下火熱,想到能和晉王一樣斬個王爺,都是說不出的激動。

  邵九公卻問道:“北邊還有胡啟立率領的綠營督標,他們堵在前頭,咱們怎麼去廣州?”

  周士相沒有回答,倒是蘇納在邊上笑了起來:“那個姓胡的參將是個膽小鬼,哈哈木叫他領兵上來,他卻不敢來,現在哈哈木敗了,他更是不敢和咱們交手。卑職以為這姓胡的現在恐怕已經帶人往回跑了。”

  “跑?”鐵毅一驚:“他要是跑回廣州,尚可喜豈不是知道哈哈木被咱們幹掉了,那咱們怎麼奇襲廣州?”

  “姓胡的不敢跑回廣州的,他之前一直呆在順德,現在肯定也是往順德跑。”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姓胡的往廣州跑怎麼辦?”

  “那就和他比比誰跑得快!”

  周士相收起地圖,“所有的輜重全留在這裡,親兵營、步軍左右二營全員輕裝,隨我直奔廣州。”又喝了一聲:“瞎子!”

  “在!”

  瞎子李一個激靈,大聲應道。

  周士相看了他一眼,喝問他:“你一天到晚都想著弄滿州娘們,現在咱們去打廣州,滿城內的滿州娘們多的是,我問你,你他娘的敢不敢帶人進廣州!”

  “敢,俺老早就盼著這一天呢!”瞎子李的臉上滿是興奮的紅光,突然愣在那裡,一臉為難道:“可俺不會騎馬怎麼辦?”

  “那就把你綁在馬上!”

  “成,綁就綁,只要能拿下廣州,俺什麼都願意!”瞎子李咧嘴傻笑起來,見蘇納臉色有些不好看,忙安慰他道:“你放心,你現在是俺的兄弟,兄弟妻不可欺,俺不會欺負嫂嫂的,相反還要護著她呢。”

  “那就多謝兄弟了。”

  蘇納一臉尷尬,太平軍破了廣州後,滿城的滿州婦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已經沒了退路,昔日的同胞已然是他最大的死敵。為了活命,他只能一頭道走到黑了。好在,周大帥向他保證過,凡是投降的滿兵家人一律不得侵犯,這讓他心底稍稍好受些。畢竟人活在世,除了享受外,最重要的莫過於家人了。太平軍能保他和家人平安,也給了他前程,算是仁至義盡了。

  “大帥,下令吧,弟兄們豁出去幹了這一票!”

  “幹了這一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30

第367章 大明兵進城了!

  廣州東城是北宋熙甯年間在古越城基礎上所建,東城建成後,以縣署為中心,接連南北城門和東西通道的縱橫街道。南宋年間,宋廷偏安,視外貿稅收為主要財源,於是在城南珠江北岸設市舶司。市舶司設立以後,珠江北岸這一帶便興旺起來,幾年以後此地便成了廣州的南城,爾後和東城一塊合併為廣州府城。洪武年間,鎮守廣州的永嘉侯朱亮祖擴建府城,將原東、西、子、南四城連而為一,又將廣州城向北拓至越秀山一帶,這便形成了今日廣州城的規模。

  廣州是嶺南地區唯一的通商口岸,貿易極其發達,故羊城富庶天下聞名。南都陷落以後,大量不願剔發的百姓隨同明朝官員往嶺南逃難,他們的到來使得廣州人口急速增加,以致城內房價漲了數倍。難民無法在城中取得落腳之地,便只能沿著廣州城牆聚居,形成了長達十餘裡的棚戶區。

  永曆四年(偽順治七年)的庚寅之劫,讓羊城一夜之間成了地獄,也讓城中的百姓連帶著城外的十裡棚屋一夜之間消失。

  屠殺了數十萬廣州百姓的南下漢軍兩藩和他們的家眷成了廣州城的新主人,為了充實城中人口,重新恢復廣州的繁榮,好能從中收取商稅供養藩下兵馬,尚可喜和耿繼茂便陸續從附近府縣遷來了幾萬人口,加上今年剛遷來的滿州八旗家眷,廣州的元氣慢慢開始恢復,已有十萬之眾。

  人多了,做買賣的便多,各地的商販都看中了廣州這塊寶地,尤其是新建的滿城格外吸引著他們的目光。雖然平南王和靖南王商稅收得狠,但架不住利潤大。那些商販們都是走南闖北的,心裡透亮,知道什麼人的銀子好賺。

  這世上達官貴人的銀子是最好賺的,其次便是那些暴發戶,顯然,從北京來的滿州人就是他們眼中的暴發戶。那些滿州大兵再凶,他們也總要花錢吧,他們的老婆孩子衣食住行哪樣不要花錢買,哪樣不要買好的,要不然殺那麼多漢人,搶那麼多錢財做什麼,留著帶進棺材不成。

  自得知朝廷要在廣州設滿城後,廣州城裡的商家就活動開了,有後臺的直接和官府搭上線,甚至和滿城的將軍府掛上路。沒後臺的也是想方設法想從中分一杯羹。年初開始,廣州城的商家就大量派人到各地去收購貨物,或用車、或用船拉到城中,也不賣,就囤在那,只待滿州人來賺他們的銀子。不然,廣州城那些窮哈哈也消化不了這麼多的貨。

  果然,北京來的滿州人到了廣州後就帶動了城中的消費,那些滿州婆娘很捨得花錢,看到好的東西很少還價,這讓廣州城的商家們狠狠賺了一筆。只有一樣讓他們很忌諱,那就是滿州人用來結帳的好多都是沒化開的金銀手飾,那上面血跡連著鏽跡,擦都擦不掉,天知道那些滿州婆娘怎麼會把這不祥的東西放在手頭的。

  城內的中心區擴建成滿城後,原先的居民都被官府遷到了南邊的歸德門一帶。他們多是窮人,沒有能力重新建房,幸運的能搶先住進那些幾年前死了主人的房子,動作慢的便只能自己搭棚戶住。官府也不是沒有補貼,只不過這個補貼很少,根本無法讓這些“拆遷戶”重新購房或建房。

  一時間,歸德門的城牆邊恍如幾年前的模樣,密密麻麻的一排排棚屋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歸德門外就是珠江,江上每天都有船隻靠岸,男人們便去幫著抬貨運貨,出賣苦力賺些辛苦錢,女人們則在家做些手工活,以此糊口度日。有手藝的自然是想辦法把手藝重新轉起來,這樣總好過出賣苦力賺錢。

  城中的大商家自然看不上歸德門這片的貧苦百姓,他們不樂意賺這些小錢,小商販們卻是樂得挑街走巷叫賣,有的直接在人多的地方擺起地攤。這片地的人太多,各種營生便都相繼出現,每天都有唱廣東大戲的班子搭台。今天便有兩個,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兩邊各唱各的,互不干擾。一個唱的是《天姬送子》,一個唱得是《碧天賀壽》,臺上的戲子們披紅掛彩,一唱一和的粵語讓人聽著十分的悅耳。這廣東大戲本地人聽著真是好聽,可北邊來的漢軍和滿州人卻不愛聽,沒別的原因,他們聽不懂。

  王四就在這片棚戶區中走街串巷挑擔子,他不是賣貨郎,而是挑著的剔頭擔子。轉了一上午,前後剔了三個頭,賺了十來個銅子,要是下午也能剔上幾個,今日一家老小的吃食便算有了著落,幸運的話還能攢下幾文來。

  “剔頭的,等一下。”

  這剛過了路口,王四就聽後面有人叫他,回過頭去看,卻是一個婦人拉著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在朝他招手。

  王四笑著把擔子挑了過去,放下問道:“大姐家誰要剔頭?”

  “給我家小子把頭剔了。”

  婦人拉過身邊的孩子,示意他坐到王四取下的凳子上。

  “他啊?”

  王四看了看那孩子的頭髮,笑著道:“這頭髮不長,再留些時日吧。”

  那婦人搖頭道:“不成,7歲了,要是不剔,叫官府曉得就不好了。”

  “七歲了?”

  王四有些驚訝,再次打量這孩子,怎麼看都不像七歲的樣子,心道或許是沒什麼吃的,身子骨長得不行,這才看著顯小的緣故吧。

  官府對剔頭有嚴令,漢人家的娃娃要是七歲還不剔頭紮辮,那就要出大事,弄得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王四放下擔子,叫那娃娃坐好,取出剔刀便要下手,前頭的路口卻跌跌撞撞的跑來幾個綠營的軍爺,他們好像被鬼追似的,慌不擇路的就朝這邊奔過來。

  王四嚇了一跳,他可不敢擋綠營的軍爺,慌忙拉著娃娃就要閃到一邊,不想那幾個綠營軍爺的身後卻奔出一匹高頭大馬來,馬上的騎士一刀就砍在了落在後面的那個綠營兵背上,然後高聲大叫:“大明兵進城了,大明兵進城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30

第368章 滿洲大爺

  蘇納和瞎子李帶著十幾個滿州兵是大搖大擺進的城,入城的時候,城門當值的綠營兵把總孔大文倒是礙於職責上前問了兩句,卻被蘇納一鞭子給抽到了邊上去。

  “眼瞎了不成,不知道本佐領是誰嗎!”

  蘇納一口滿語,一眾綠營兵哪裡聽得懂,但卻是明白,眼前這位定然是滿州大爺,那地道的滿州話,哪裡作得了假!

  “大人莫怪,大人莫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孔大文這會也是顧不得疼,跪在地上就連煽自己大耳光子,說什麼自己瞎了眼,有眼不識什麼的。

  蘇納哼了一聲,也不去看孔大文,打馬便奔進了城。

  瞎子李跟在身後心還提著呢,原先他以為進城門時怎麼也要勘驗下關防,哪曾想蘇納一鞭子下去就這麼進了城。早知如此,還瞎費個什麼勁弄那關防大印做什麼。

  等拿下廣州,俺也學些滿話,往後也好糊弄這些綠營蠢貨,瞎子李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掌握滿州話這門本領。

  蘇納帶來的這十幾個滿州兵有6個都是在鹿頭河跟他一塊投降的,餘下7個也是使了手段的,雖然一個個臉色難看,但卻沒有一個敢異動。另外3個則是從騎營調來的漢兵,馬上的本領都不錯得很,他們神色也繃著,卻是緊張的原因。

  綠營兵哪知道馬上的滿州大爺們臉色難看是因為他們是來詐廣州城的,只道滿州大爺們是被自家把總的眼瞎給惹惱的,一個個大氣不敢吱一聲,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恭送滿州大兵入城。

  他娘的,我這破嘴,人滿州大兵是我能盤問的!真他娘的吃飽了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滿州大兵的事你說我這破嘴去問個什麼勁!這鞭子真是自個找抽的!

  孔大文捂著臉一臉委屈,可是那些滿州大兵們進了城之後,那個抽自己一鞭子的滿州大爺突然又打馬回來,指著他吆喝什麼。

  這一回孔大文聽明白了,那滿州大爺說得是漢話,他說靖南將軍在香山大敗太平寇,他們這些人是回來報捷的,稍後另有一隊滿州兵會押送敵軍首級入城,叫他把人都集合起來,準備幫著搬運。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孔大文不迭點頭,原來是回來報捷的,這是好事啊,滿州大兵真是厲害,一出馬就把太平寇給剿了,不像我們綠營,被人家打得跟龜孫子一樣。

  “都集合了,都集合了!”

  孔大文精神抖擻的把手下百十個兵都集中到了城門下,準備以上佳姿態迎接滿州大爺們歸來。

  蘇納低頭和瞎子李低語幾句,後者便領著幾人打馬往城中奔去。蘇納則領著餘下的人看著綠營兵們。孔大文也沒懷疑,以為這些滿州大爺們是在等後面的同伴。他生怕滿州大爺們看他部下的軍容儀態不滿,再給自己兩鞭子,所以很是賣力的整頓手下,哪個站得不像樣就踢哪個。

  也就是小半炷香時間,城門外果然來了一隊押著幾十輛馬車的滿州兵,他們打的旗幟是正白旗。

  “來了,來了,都精神些,別給老子丟人!”

  孔大文興奮的搓著手,帶著幾個手下跑到城門口準備迎接。可這支滿州兵到了城門口後,當先騎在馬上的幾十人卻根本不管孔大文他們,直接就往城門裡沖了過去。

  “小心,小心!”

  眼看滿州大兵就要撞到自個,孔大文嚇得忙退到一邊,再是好脾氣的他也是忍不住在心頭暗罵滿州大爺們真不是個東西,打勝了就打勝了唄,至於這麼牛氣,不把我們這些綠營當人看嗎!

  罵歸罵,孔大文這臉上可是不敢有什麼不滿,拉著幾個同樣驚慌失措的手下老老實實的縮在城門洞邊上,生怕被這些囂張跋扈的滿州兵給撞倒。

  進城的這隊正白旗滿州兵人數約有200多人的樣子,押著30餘輛大車,車上用麻布遮著,想到車裡面堆得都是人頭,孔大文心裡就發沐。

  等車隊進了城,孔大文便想趕緊跑過去看能不能幫上什麼手,畢竟剛才那個滿州大爺可是吩咐過的,要他帶人幫忙抬運的,但剛想過去,卻發現那些入城的滿州兵突然把他集合在一塊的手下給包圍了。

  滿州大爺們要幹什麼?

  孔大文一頭霧水,身後的一個手下卻猛的拉了他一把,顫抖著壓低聲音道:“大人,別過去,好像有點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孔大文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手下,哪知這手下的臉卻慢慢白了起來,拉著他的手也抖了起來,嘴巴裡直打顫:“大……大人,不對……你看他們腦袋後面……腦袋後面……”想必是怕得厲害,這手下竟然嚇得說不出來了。

  “你他娘的倒是說啊!什麼不對了!”

  孔大文被手下的結巴給氣著了,他下意識的朝那些入城的滿州大爺腦後看去,看著感覺好像也不對勁,定睛再一看,慌了,因為他發現那些滿州大爺腦後有的有辮子,有的沒辮子!

  怎麼回事?

  孔大文一臉糊塗,怎麼有的滿州大爺辮子沒了?!

  就在孔大文還糊塗不解時,“滿州大爺”們動手了。

  蘇納第一個拔刀砍向了那些綠營兵。

  “殺!”

  一聲令下,200餘扮作清軍的太平軍殺向了那些綠營兵。馬車上的麻布也被掀開,一個個提著大刀、裹著紅巾的太平軍士兵從馬車上跳出。

  “太……太平……太平寇!”

  “大人快跑吧!”

  孔大文嚇得上下牙關猛抖,兩條腿不聽使喚,手下卻還清醒著,見事情不好,忙拉著孔大文就跑,卻不是往城裡跑,而是往城外跑。

  城門處的百餘名綠營守兵完全無備,被砍死幾十人後,餘下的跑都沒地方跑,嚇得扔下武器求饒。

  “留一隊人控制城門,發信號給大帥,餘下的人隨我進城,給我把廣州城攪得天翻地覆!”

  瞎子李哈哈大笑著,馬也不騎了,領人就往城中沖去。蘇納也二話不說,帶著滿州兵們縱馬向城中沖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30

第369章 大事不妙

  入城的太平軍分成兩隊,一隊控制歸德門,另一隊則幾人一組向城中各處沖去,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最大程度的製造廣州城大恐慌,讓城內的清軍無法及時趕到歸德門,等到太平軍主力入城,大事便定。

  “大明兵到!”

  “太平軍到!”

  太平軍沿途不斷大喊,遇到官府的差役和巡丁,立即揮刀上前砍殺。

  蘇納手下的滿州兵則是打馬直接在城中衝撞,根本不管前面漢人百姓死活,為了求取製造更大的驚慌,蘇納甚至下令手下直接揮刀砍殺漢人百姓。死人之後,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廣州百姓這才發出尖叫聲四散而逃。

  恐慌迅速蔓延整個廣州城。

  歸德門左近的棚戶百姓最先被大明兵到的消息震驚,大多數人起初還不相信,但等看到官府的人被後面追殺的太平軍當街砍倒後,整個棚戶區立時雞飛狗跳起來,到處都是尖叫的聲音。

  唱廣東大戲的戲班子鑼鼓還在敲著,鑼鼓聲掩蓋了遠處傳來的尖叫聲,戲子也在賣力的“伊伊呀呀”的唱著,台下的看客也晃頭晃腦的和著樂聲。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只不過未過多久,台下的看客就驚訝的發現戲子們突然停下了吟唱,然後跟兔子一樣往後台跑。

  “昨不唱了,昨不唱了?”

  看客們都是花了銅板的,這聽得好好的突然不唱了,自然群起憤怒,他們從長凳上站起,指著那些目瞪口呆的樂師大聲質問著,閑漢們更是叫駡起來。叫駡還不行,拿起瓜果就朝臺上砸去。

  幕後的班主聽到前面傳來的叫駡聲嚇了一跳,再看自家戲班的演員們一個個面色慌張的跑下來,一驚之後忙從躺椅子站起想看看前面發生什麼事,他只道是不是又有人來鬧場,結果把腦袋往台前一瞅,卻是嚇得傻站著在那不動了。

  “班主,看啥呢,昨不唱了?”

  “不唱就退錢!”

  “對,退錢,退錢!”

  台下的看客瞅著了台邊上的班主,紛紛喝喊要班主退錢給他們。

  “各位,這戲不唱了,各位還是趕緊回家吧,這看戲的錢改日定退,定退。”

  班主心頭發苦,他不能不苦,因為他看到幾個頭上裹著紅巾的漢子正拿著刀站在他的戲班子門口。這還是輕的,要命的是當中有個瞎隻眼的漢子手中提著一顆人頭,那人頭不就是每天都來收保護費的衙門宋五麼!

  遇到這種不要命的主,班主也存了花錢消災的心思,只要對方不是獅子大開口到他不能承受的地步,那便都好說,都好說。

  有看客注意到了班主的視線,他們好奇的回頭看,這一看也都是嚇得不吱聲了。那血淋淋的人頭可不是假的!

  等到所有的看客都被嚇得不吱聲時,瞎子李才咧嘴一笑,把手中的人頭朝人群一扔,吼了一聲:“大明兵到,不想死的趕緊跑!”

  “我的媽呀!”

  人頭落地,“轟”的一聲,看客們四下逃散,你撞我,我撞你,把個看臺下弄得是一片狼藉。幾十個看客沒一個敢往瞎子李那邊跑的,全都一窩蜂的往臺上跑,把個班主撞得直晃圈。

  “一幫膽小鬼!”

  瞎子李嘿嘿笑著,大鐵錘往肩上一扛,朝手下叫道:“走,咱們去滿城!”

  ……

  “犯婦戚秦氏,你害怕通姦之事被夫家發現,竟與姦夫合謀,用砒霜毒害夫家上下十三口,現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抵賴的!速速招供,本官可免去你皮肉之苦!……混帳,外面何事如此喧嘩,不知道本府在審案嗎!”

  正在衙門裡審一樁殺人案的廣州知府朱國榮被外面傳來的響動驚動,氣極之下將驚堂木重重拍在案上,要師爺前去查看。結果沒等師爺出大堂,一大幫百姓就沖進了衙門,一邊往裡跑,一邊還大叫“大老爺,大明兵到了,大明兵到了!”

  “什麼?大明兵到了?!”

  朱國榮嚇了一跳,第一反應不可能,廣州周圍到處都是大清的兵,哪裡來的大明兵,又哪裡來的大明兵到!

  “定是刁民在外作亂,來人啊,速與本官去彈壓!”

  朱國榮只當又是城中刁民擾亂人心,趁機搶掠,這事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都被他及時彈壓下去。不想這回又生了起來,他大怒之下便要領著差役前去彈壓。可沖進知府衙門的百姓太多,把大門都給堵住了,前門根本走不得。再聽外面到處都是尖叫聲,還有什麼大明兵到的喊聲,朱國榮心下著急,若是不儘早彈壓那些作亂刁民,城中局勢必會崩壞,刁民若是趁機在城中放火,這後果可就嚴重了。

  “大人,走後門,走後門!”

  捕快頭子宋三見勢不妙,忙提醒知府大人從後門走。朱國榮也不敢耽擱,忙領著宋三等衙役急急去了後院,路上他接連吩咐,要宋三把衙役巡丁鄉捕全組織起來,務必要將亂事控制住。

  到了後院,從平日僕人買菜的後門剛一出來,朱國榮一行就被眼前所見嚇住了,大街上不僅到處都是驚叫逃跑的百姓,甚至還有綠營兵在裡面一起跑。

  整個廣州城都亂了起來,到處都是“大明兵到”的喊叫聲,不光知府衙門這一帶,總督衙門那邊也是大亂,遠處的平南王府也隱約有響動聲傳來,就連滿城那邊好像也亂了。

  “不好,刁民聲勢已起,單靠本府已無力彈壓,你們速保本府去總督衙門,快!快!”

  朱國榮見廣州全城都大亂起來,知道局面大壞,刁民已經起了聲勢,單靠他廣州府的力量已經無法彈壓住局面,當務之急是必須馬上趕到總督衙門。總督衙門裡有督標兵保護著,亂民不可能打進去。然後馬上請總督大人出面聯絡平南王麾下的漢軍彈壓亂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亂事波及到滿城,否則,他朱國榮一萬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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